陳圭放下筆,看了我一眼,目光在我額頭和脖子之間輕輕刷了一遍,把手裏的試卷遞給我:“嗯。”


    轉身的時候書包帶勾住了什麽,書桌旁的一個大黑匣子轟隆一下倒下來。


    我眼疾手快一把扶住,看那鋥亮的高光麵就心驚膽戰,裏麵的東西絕對非富即貴。戰戰兢兢給扶起來倚到牆邊,偷偷看了陳圭一眼,他好像沒什麽反應,甚至沒往這邊看。


    安放穩妥之後,我無意間瞄了一眼電腦右邊擺的兩本書。拎著書包走了出去。


    嗬嗬。


    《邊城浪子》。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4000多字了


    ☆、報複


    自從給陳圭補課之後,我的生活發生了一點變化。


    呃,也不止一點。


    比如說,我每天上課注意力都比以前集中了,生怕沒聽懂到時陳圭那裏又問出什麽古裏古怪的問題。有時候他問我問題,我答不上來,第二天還得去問老師。長此以往,成績竟然提高了不少。


    還有就是,時間久了,我發現陳圭已經憑借超人般的領悟力把落下的課業補了上來,現在我隻要給他講講老師上課提到的要點,給他抄一抄筆記,他基本可以自學,更可怕的是,我現在做作業遇到不會的還要去問他。


    關於點心的部分,我發現陳家簡直寬厚,每天都變著花樣給我做點心甜品,第一次的極品馬卡龍從第一天出現之後就再也沒看見過,第二天是4個蛋撻,第三天是水果撈。


    雖然我又懶又饞,臉皮也比較厚,但我總覺得在陳圭麵前得端著點兒,所以也不會表現地很急迫很想吃的樣子。


    有一天陳媽媽端了一盤炸雞柳過來,可不得了,我最愛吃炸串兒了。給他講題的時候那股沁人心脾的芳香就直往我腦子裏鑽。


    香遠益清可以用在這嗎?


    我正在跟陳圭講解不等式,陳圭做完題目後,我一般會給他批改,而且我給人批改題目有個好習慣,就是比較活潑,人家寫得好,我會給人家在下麵寫個good,畫個笑臉什麽的,陳圭幾乎每次都寫對,倒是我經常答案對錯誤批。因此我經常給他一個cool.


    那盤雞米花杵在我麵前,對我注意力影響頗大,我幾乎是用鼻子的給陳圭對的答案,之後我打了一個很大的勾,然後我用我的慣性給他寫了一個cool.


    寫完之後才發現,寫成了chicken……。


    我悄悄把那張試卷夾進了課本,反正陳圭也從不找他做過的試卷。


    乘著他去廁所,我實在抵抗不住誘惑,連吃了幾塊。炸串這種東西,要的就是痛快,於是意猶未盡之下我又揀了幾顆。


    最後大事不好。盤子裏沒幾顆了。趕緊扒拉扒拉將其懸空擺放,盡量中空擴充體積。


    完事兒我擦擦嘴,陳圭剛好從廁所出來。


    我們繼續看書,看著看著,陳圭伸手拿了一顆雞米花,所謂牽一發動全身,於是我精心營造的一整盤雞米花大軍轟然倒塌,盤子上七零八落的幾顆麵粉團子。


    陳圭震驚了。


    給陳圭補過課,一直想白天我曾經諄諄教導過他,引領他在知識的海洋裏乘風破浪的事,晚上就興奮地睡不著。


    隻是我想到知識的海洋,眼前仿佛就看到陳圭好看的眉眼和幹淨的頭發。


    我對自己說,以後不能再看些亂七八糟的書了。


    周末的時候,我會去陳爺爺的圖書館裏看書。這大概是我唯一的愛好,我看了很多書,大多都是些沒營養的。名著也有,我挑有其中劇情的看,詩集基本不想翻。我覺得,我的本意不在閱讀,隻是想透過書頁窺探一下別人的世界觀。


    有的時候我自己會寫一下,並不文藝,文筆隻能算渣,可是感受是有的,有時靈感也有,那就剛好宣泄一下自娛自樂了。


    那時候流行《萌芽》這種青春原創文學。我媽一個禮拜給我30塊零花錢,除去平時打中飯的錢,我幾乎不買汽水冰棍,兩個禮拜可以省下10塊。第一次進書店的時候,買了一本,捧回家翻了翻,都是年輕有才有情緒有個性的年輕小孩的得意之作。不知道該怎麽形容,也許寫的真的不錯。但我看了之後,心裏很別扭,不舒服,有點暗黑。


    用辛棄疾的《》醜奴兒·書博山道中壁來》形容: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為賦新詞強說愁。


    也不是不好看,至少劇情可以的嘛,第二次進書店的時候,我本來想著再買一本,看見旁邊有一本書,a4紙張大小,封麵是極其引人注意的花花綠綠的彩繪漫畫,下麵用極其卡哇伊的字體寫了魔法校園奇遇記之戀上魔法師。


    我猶豫了一下,掏錢。


    這本書至今還在老家。當時買回去是想滿足一下膚淺的的少女心,翻了幾頁之後發現看此書甚費心力,除了插畫還說的過去,基本不知所雲,本意應該是愛上歡喜冤家的套路,可我翻了十幾頁,發現男女主的名字長到令人發指,並且我無始終法搞清楚誰是誰。


    放棄閱讀。


    由於我連夜研究了一下這本書,再加上給陳圭補課的失眠後遺症,第二天的數學課全都變成了催眠課,我都佩服自己能在排山倒海的困意下一邊神遊太虛,一邊動筆把板書抄下來,清醒後一看,第二行和第一行疊在了一起,除此之外,竟然還行。


    陳圭的課程早已經和現在每天上課的進度持平,當天的東西我放學就得教給他。


    那天我到他房間他還在鍛煉,我一邊覺得自己黔驢技窮對今天的內容一無所知一邊翻開作業本,做著作業又泛起了困,本來堅決不會在他房間裏睡覺,但在洶湧的睡意之下意誌力薄弱不堪,一頭栽倒在作業裏。


    醒來的時候陳圭還不見人影,他最近雙腿越來越靈活,行走速度也遠超以前,他看來極其熱衷其中。我一天中5次看到他,必定有4次他站著的。


    睡了一覺,我的腦子還和眼睛一樣睜不開拎不清,迷迷糊糊推開他洗手間門趴到洗手台上想洗個臉。


    打開水龍頭那瞬間突然覺得不對勁,那淅淅瀝瀝的水聲似乎從我進來就一直存在。


    本能地把轉開的閥門又關了,順著 淅瀝的水聲轉個身。


    這真的是曆史性的一刻!


    從前我對陳圭是有羨慕嫉妒有,落井下石有,□□熏心無。(其實是有一點的)。


    但我從沒想過,繼小學五年級某天因為沒拉窗簾被陳圭看光之後,竟然還有機會把他看回來。


    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


    陳圭背對著我嘩啦啦地洗澡,隔著一層玻璃,但是夏天,大概用的是冷水,玻璃沒有起霧,所以看的還是蠻清楚地。


    上天垂憐,所幸他似乎還不知道自己已經在我麵前□□,玉體橫陳,搔首弄姿,貽笑大方。大概是水聲就在他耳邊,他又太過投入這項運動,沒有注意到飄進來的我。


    我在過去的十幾年裏都沒有這樣受過驚嚇,最痛苦的是那聲代表了我驚嚇的呼喊衝出喉嚨前又生生被自己咽了下去。腦中隻有一個想法——暴露者死。


    於是我在受了過度驚嚇的情況,還要強忍著麵紅耳赤,瞪著眼橫著踮腳摸出浴室。我沒法閉眼,實在是要觀察敵情。


    敵不動我動,我挪這小碎步向門那邊擠過去,爭取不發出任何聲音。


    心裏默念著:此時此刻難為情,就當我們從沒相遇過。


    眼看著就要突破防線,隻要過了那道門,陳圭還是原來的陳圭,我也還是原來那個我。


    就讓我一個人默默承受陳圭清白毀於我眼著個事實好了。


    陳圭突然轉了一個角度,麵對著我。


    對於這場視覺盛宴;隻能用香豔刺激來形容;我身體僵硬,隻有眼睛尚可活動,並且追隨著他的一舉一動;鼻血已經快要噴湧而出。


    快昏過去了現在,別說走,眼前一片血色,我沒癱就不錯了。


    水聲很快止了,即使腳底發軟眼冒金星也知道陳圭在注視著我,我已經猜到他用何種蒙圈的   眼光控訴我的獸行。


    我強忍著震撼,拖著無力的兩管腿,翻了個身,背對著他。這實在是我能對他做到的最大的尊重。


    傳來他窸窸窣窣穿衣服的聲音以及玻璃門搖動的聲音,應該是他還站不太穩,身體撞到玻璃門了。


    我貼著牆壁,用最快的速度閃了出來,作業和書包都不要了,兩頰通紅雙腿發顫飛奔下出門。走到門口台階的時候,腿一抖從台階上滾了下來,直接滾到院子裏,我也顧不得疼痛,連滾帶爬衝進房間甩上門。


    一個勁地對自己做心理建樹,不關我的事我什麽也沒看見什麽也不知道。


    一道緋紅的鼻血彎彎曲曲流下,噴薄而出。正是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落九天。(我死後一定會向李白謝罪的)


    天黑了還不敢出門。又想著自己的作業本書包還沒拿回來,明天總不好空手套白狼吧。看陳圭也沒有一點送回來的意思。


    我猶豫著在窗戶麵前探頭探腦,想透過窗戶看看對麵他在幹什麽。


    好像在寫什麽,寫作業?他哪有作業可寫。


    也不排除在紮小人。


    我心想作業本是一定要要回來的,況且這種意外事故,怎麽也不能全賴在我身上,隻能說是上帝精心安排的一場惡作劇。


    在上帝萬能之手操控下的我,何錯之有?何其無辜!


    這麽一想,底氣硬了,我打開窗戶,衝著著對麵的陳圭哎地喊了一聲。


    他順著我的聲音抬頭,隻是抬頭的時間相當漫長,我都可以想象到他激烈的心理活動。


    我們對視了一眼,又相當默契地把目光錯開。


    尷尬。心照不宣的尷尬。


    我對著他的窗柩說:“那個,我的書包和作業本在你那邊。”


    看他的精神狀況尚好,我又試探著說:“我過來拿吧。”然後我打開門,小心翼翼踱步到他雙台,觀察了一下;往旁邊挪了挪。


    特意避過了他擺放盆栽的正下方位置。


    主屋的地基高我們倆的窗戶雖然相對,他的窗台比我的要高大很多。


    於是他俯視我。


    我主動討好地把手伸過去,示意他把書包放在我手裏。


    他麵無表情關上了窗門。


    一計不成,我打算趁陳圭吃飯的時候,爬進他窗戶把書包拿回來,一回生二回熟這種事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做。


    隻是這廝竟然把窗戶鎖死了。


    我氣得呀,這人怎麽這麽小氣呢,好歹也是個男性,如此小肚雞腸。


    又是一晚上沒好,夢裏老師問我為什麽沒帶書本來上課,我說被拿去擦屁股了,老師說你幾百頁的書就這麽沒了,你腹瀉地不輕啊。


    驚醒後在床上翻來覆去,書沒了,就算拿回來,作業還沒做呢。今天無論如何過不了關了。


    天色也蒙蒙亮了,我幹脆起來,去廚房煮了一碗麵,又用小鍋煮了一個白水蛋,準備帶去學校吃。


    上初中後我開始自己做早飯,麵好後我把麵條盛出來,把白水蛋也撈出來浸在冷水裏,這樣剝殼不僅幹淨,而且完整。


    吃了兩口,愁上眉頭,哎,求救無門。


    此時眼睛不自覺一亮,想什麽來什麽,陳圭竟然慢慢走進來了。


    很好,我已經看見我的書包了,既然已經進來了,我說什麽也不會讓他再帶著書包走出廚房。


    依舊大眼瞪小眼,他別開眼從桌子前走過,把書包放在我吃麵的小桌子上。


    我既驚且喜,立馬抓過書包放到背後的椅子,陳圭同學,恭喜你已經過了一笑泯恩仇這關。


    思及此,我胃口好了不少,幾下把早飯扒光。跑回屋裏把水壺灌滿水又回到廚房,陳圭竟然還在廚房。


    他看見我回來,扶著旁邊的家具,一瘸一拐走出去了。


    我拿了白水蛋裝在書包一側的網兜裏,出門上學了。


    第一節下課後就要交作業了,我趕緊把昨天做到一半的作業本掏出來,又要了同桌的,準備抄一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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