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瑾言坐回了軟轎上,從桌上撈起一塊帕子細細地擦拭著自己的手指。


    “顧老弟,顧老弟,你沒事兒吧?”


    阮富領著阮家人總算是趕到了,阮德被留在前廳照顧客人,阮富親自趕了過來。


    隻是他們這種平凡人,自然沒有郭濤的腳程快,恰好夠顧瑾言打個時間差,把四小姐扔進水裏去。


    “我沒事兒,落水的也不知道是你家哪個丫鬟,我身子不好又不會鳧水,隻能幹看著。你們家派個人下去撈吧。”顧瑾言懶懶地伸出一根手指,隨意指了個方向。


    阮行立刻吩咐了兩個會水的婆子下去撈,聽顧爺說是丫鬟,心就放寬了一半,也不知道是哪個不長眼的東西,偏偏掉到了荷花池裏,還離顧爺的位置這麽近。


    死了也就罷了,若是驚擾到貴客可就得不償失了。


    四小姐被掐住脖子的時候,其實已經快暈了,又被丟到了水裏,幾乎是暈了過去,後來水灌進口鼻裏,才清醒了些,卻無力掙紮,畢竟剛才命懸一線已經沒多少力氣了。


    等到她被撈上來的時候,已經去了半條命。


    “四小姐!”阮行第一個看見這撈上來的人,當他看清楚那張臉的時候,整個人都驚了,詫異地喊了一聲。


    怎麽會是四小姐!


    小主子們應該都聚在後院,等著壽宴結束,一起陪著老太太吃長壽麵才是。


    “四姐姐當真在這裏?她都丟了好一會兒啦。”


    幾位小姐恰好也趕到這裏,五小姐一聽小總管這話,當場就擠到了前麵,高聲說了這麽一句。


    那這位落水的人是四小姐,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阮富皺了皺眉頭,這兩個蠢貨,他想不認賬已經不行了。


    “哎呀,四姐穿的這是什麽呀,羞死個人嘞!”


    五小姐原本是急著湊上來瞧熱鬧,結果就瞧見剛從水中撈上來的四小姐,橫躺在地上,披風散在一旁,露出裏麵的紗衣。


    那紗衣被水浸濕了之後,跟沒穿一樣,肚兜更是被救人的兩個婆子扯得七零八散,現在的四小姐幾乎是全/裸躺在地上,供大家圍觀。


    阮綿綿站在後麵,稍微踮起腳就看到了四小姐那副慘狀,不由得心裏咋舌。


    她隻不過隨口胡說,沒想到四小姐還真這麽幹了,原以為就兩個袖子是紗製的,沒想到四小姐這一身都是薄紗,外麵套了個披風就敢出來,也真是不要命了。


    “什麽混賬東西!”阮富頓時麵色暗沉如鍋底。


    旁邊兩個婆子是有眼色的,立刻將四小姐的披風包好,不讓她露出一絲皮膚來,但是她方才的不尋常眾人都已經看在眼裏。


    “四妹真是瘋了,她穿成這樣來荷花池,不是為了亭子裏那位爺吧?”三小姐與阮綿綿站在一處,看到四小姐那副慘狀之後,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立刻湊在她耳邊說道。


    顯然在場的聰明人,都能看出來四小姐穿成這樣是為了什麽,根本不是來投荷花池的,而是來勾/引顧財神爺的。


    隻不過不知道經曆了什麽,總之現在她是被人從水裏撈出來的,而且丟盡了臉麵。


    ☆、第34章 034 又生一計


    “這是四小姐啊, 鬼鬼祟祟的,我還以為是偷東西的家賊。幸好她沒到我跟前來,否則就要鬧出誤會了。”顧瑾言穩穩地坐在軟轎上,不緊不慢地說了一句, 臉上的表情怎麽看都是嘲諷。


    阮富有些尷尬, 立刻揮手高聲叫嚷道:“快把她抬走,抬走!”


    “顧老弟沒事兒吧?”他急忙跑進了涼亭裏, 非常緊張地詢問顧瑾言。


    這位財神爺的脾氣可不算好, 要是真的發起火來,那可沒法收場了。況且今日是老太太壽辰,發生這種事情, 傳出去總歸不好聽。


    阮富覺得自己私下裏不要臉是一回事兒, 傳出去難聽話影響到自己又是另一回事兒了,他現在可是恨透了四小姐。


    阮綿綿看見他像個狗腿一樣, 不由得嗤笑一聲, 心裏卻生起了無數的警惕。


    她原本想著, 把眾人以落水一事引過來, 讓大家正好看見四小姐跟顧瑾言糾纏不清的場景, 結果到了這裏,四小姐真的落水了,而顧瑾言反而一副被擾了清靜的架勢,惹得阮富要小心賠罪。


    不知道是不是她盯著顧瑾言看得太久了, 原本漫不經心地靠在椅背上的男人, 視線卻忽然衝著她這個方向掃過來。


    阮綿綿下意識地就往旁邊挪了一下, 躲起來,避免與他直視。


    緊接著她又反應過來,剛剛那麽迅速地躲起來,明顯就是心虛的表現,她又立刻伸出了頭,衝著他的方向笑了笑。


    顧瑾言與她離得不算近,但是阮綿綿縮回去又冒出頭的動作,還是清楚地落在他的視線裏,他不由得挑了挑眉。


    “散了散了,都圍在這裏做什麽。”阮富見財神爺的臉色不太好,立刻想起來他不喜歡人多的場景,趕緊讓人離開。


    幸好此刻在這裏的都是阮家人,沒把前院的客人們給驚動了,否則他這臉麵也不知道該往哪裏擱了。


    “顧老弟,對不住啊,讓你看笑話了,家裏的小姑娘沒見過什麽世麵……”


    阮富想解釋什麽,話還沒說完就被顧瑾言給接了話:“阮兄這話可不對,六小姐還是見過挺大的世麵。”


    “六丫頭不一樣,她從小是跟著我的,出門下莊子都去過幾回,自然是其他人不能比的。”阮富立刻道,心裏稍微舒坦一些,看樣子財神爺對他家的六小姐還真是另眼相看。


    顧瑾言抿了抿唇,忽然想起阮綿綿臨走之前那個笑容,帶著幾分狡黠和幸災樂禍,他的心裏一動,裝死不經意地問道:“六小姐的棋藝如何?”


    阮富正準備告辭,忽然聽到他問這一句,先是楞了一下,轉而驕傲地挺起了胸脯。


    “顧老弟,這真不是我吹啊。我家綿綿的棋藝非常高超,她年幼時,我請了先生教她下棋,結果隻教了三年,先生換了好幾位,後來最後一位先生說他沒什麽可教的了,六小姐心中自有乾坤。我當時就可惜,這麽聰明的孩子,可惜身為女兒身,否則接手我阮家必定能光宗耀祖……”


    阮富提起這件事,與有榮焉,外加當初阮綿綿的確年紀小,難免囉嗦了幾句。


    他心裏想著六丫頭要不是女兒身,還真的能冠以天才的名號,說不準如今這財神爺的名頭就要易主了。


    顧瑾言聽著他字字句句都在誇獎,不由得眯了眯眼,臉上露出一抹冷笑。


    很好,他被耍了。


    他原本還在詫異四小姐為什麽跟瘋了似的,硬要往他身上黏,心裏猜測著會暗算他的人選,如今也算是確定了。


    這位六小姐從那日下棋開始就布局了,專門挑了那個地方等著四小姐她們送上門來,就是看準了他當初逗弄她的心態,故意輸棋給他,讓四小姐誤以為財神爺與六小姐的關係極其親近。


    之後的一番作為,即使他沒能看在眼裏,也基本上確認,肯定是六小姐說了什麽話哄著四小姐了。


    “哎,顧老弟你臉色不好,前幾日我聽說你們二人對弈了半日,是不是綿綿不懂事兒讓你不高興了?”阮富察言觀色還是很厲害的,一眼就看出顧瑾言麵色不對勁,立刻輕聲詢問了一句。


    實際上他沒好直白地詢問,是不是阮綿綿沒有手下留情,在棋盤上把顧瑾言殺個片甲不留。


    顧瑾言收起臉上難堪的神色,反而輕笑道:“沒有的事情,綿綿很聰明。如果不是阮兄告訴我,我還以為綿綿的棋藝剛入門呢。今日老太太壽辰,我和她都是身子不好之人,不好衝撞了壽星,不如阮兄就讓六小姐陪著我再下幾局棋?”


    的確會有人家在老人高壽的時候,把家裏重病之人挪開的,以免沾染上病氣,不過阮綿綿最近好了許多,阮富可不準備讓她回避的。


    但是財神爺都開了這口,哪有不應之理。


    “成,你等著,我這就去讓人請她過來。你們玩兒得開心些,我去前院了。”阮富毫不猶豫地就把自家六丫頭給賣了。


    要知道他四女兒剛給他丟臉了,現在要六小姐來彌補,完全是順理成章的,反正都是他女兒。


    *


    阮家一行人被攆走了,阮綿綿混在人群之中,心跳還有些快,想著方才自己應該沒有露出馬腳來,才算是放下心來。


    她算計四小姐,從來就不怕四小姐報複,她連大姨太都不怕,更何況四小姐。


    不過如果顧財神爺知道她一手策劃了這事兒,就不知道該如何報複她了,畢竟之前他們無冤無仇,顧瑾言這條瞎眼魚就跟她各種不對付。


    如今要是知道阮綿綿如此坑他,還不知道財神爺能怎麽回擊呢。


    “四小姐是怎麽了?”


    正好桂嬤嬤迎了上來,她原本在大姨太那邊幫忙,沒來得及趕過來,一聽說四小姐出事兒立刻過來,拉住一個人就仔細問。


    結果人家三兩句就告訴她了,當然說出來的話也不會好聽,畢竟四小姐可算是全/裸躺在地上,被人瞧得一清二楚,能有什麽好話等著她。


    “你說什麽?不可能!我們四小姐最是守規矩的!”


    桂嬤嬤聽到之後,臉色都白了,下意識地就張嘴反駁,要知道她可是一點風聲都沒收到,根本不相信四小姐能做出這麽離譜的事情來。


    “嬤嬤,你這話可就別說了,四姐若是最守規矩,幹什麽穿著紗衣去荷花池啊。她送去給誰看呐,她這樣都是守規矩的話,那我們姐妹幾個得成什麽樣兒。你還是少說幾句,多教教四姐什麽叫規矩吧!”五小姐一聽她這話,當場就冷了臉色,想起之前桂嬤嬤磋磨她們的時候,總要加上一句,說什麽四小姐最懂規矩的,要她們多跟著四姐學。


    現在可正是打臉的好時候,五小姐當然不會放過。


    看著桂嬤嬤魂不守舍地離開,五小姐當場笑出聲來:“看她還怎麽拿四姐當榜樣舉例子!”


    阮綿綿招手,春杏立刻湊了過來,她叮囑了幾句,春杏得了命令就下去了,臉上還帶著幾分興奮的神情,顯然六小姐又要出招了。


    春杏一路走,直接去了六姨太的屋子。


    八小姐這幾日發燒了,一直閉門不出,春杏趕到的時候,就見六姨太屋子裏的人在驚慌地張羅著什麽,後來瞧見是春杏來了,六姨太才鬆了一口氣。


    原本躺在床上,閉著眼睛裝睡的八小姐,一聽到春杏的聲音,也立刻從床上爬起來了。


    “春杏來了,可是六姐姐那兒有什麽好事兒?”八小姐神采奕奕地問道,絲毫不見任何病態。


    因為阮家無人敢對桂嬤嬤說重話,這老貨還越發把自己抬起來了,折磨小姐們的手段也是層出不窮,六姨太之前還求到了阮綿綿的麵前,希望她再跟之前一樣,請幾位小姐去吃茶,好讓八小姐歇一歇。


    阮綿綿就給她出了這麽個主意,要八小姐在床上裝病,反正大姨太那邊也不會爭對八小姐。


    畢竟大姨太忙著要四小姐與六小姐打擂台,這個節骨眼兒上,她可不希望節外生枝,要是再招惹了一個六姨太,那可得不償失。


    對於八小姐生病告假,她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殊不知當大姨太讓四小姐把桂嬤嬤請回來,並且還對著老爺出餿主意,說讓家裏的小姐都學規矩的時候,就已經把六姨太給得罪了。


    六姨太橫了一眼八小姐,八小姐立刻閉上了嘴巴,乖乖地坐回了床上,不過雙眼亮晶晶地看著春杏,就好像她是什麽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一樣。


    “辛苦八小姐這幾日了,今兒過去,您就不用躺在床上了,可以出去找七小姐玩兒了。”春杏先給她吃了一顆定心丸。


    八小姐立刻尖聲歡呼,春杏則請六姨太到了外間說話,這些話就不好讓一個孩子聽到了。


    “外頭正亂著,想必四小姐那事兒您也聽到了。我們小姐說,今日正是您找桂嬤嬤算賬之時。”春杏認真地說道。


    六姨太一怔:“這會子怎麽算賬?今日可是老太太壽辰,前院熱鬧得很,我要是這會子鬧出來,老爺不會放過我的。”


    春杏輕輕一笑:“自然不是這會子,出了四小姐這事兒,為了避免節外生枝,老爺肯定會早早結束酒席。老太太來後院吃壽麵,就正是好時候。”


    六姨太有些遲疑,春杏湊在她的耳邊道:“我們小姐說了,您隻管領著人大大方方地去,東西都已經準備好了,絕對會給您一個交代。”


    “這——能行嗎?”六姨太有些意動。


    春杏點頭:“那是當然,我們小姐也就是順手的事兒,反正您做不做都無所謂。隻不過可憐八小姐那麽小的年紀,還要受磋磨。就算四小姐出了這種事兒,隻要大姨太堅持,桂嬤嬤這規矩必定就不會廢除,八小姐病好了還得去遭罪呢!”


    “我去!”六姨太一把拉住了春杏的手,八小姐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自己沒舍得動一根手指,被一個婆子打得那麽慘,她心裏怎麽能不氣憤。


    “春杏姑娘隻說我怎麽做吧,我人蠢笨,但是好歹有一把力氣,隻管吩咐!”六姨太一旦下定了決心,爽快的性子就顯露出來了。


    春杏臉上一喜,立刻湊在她的耳邊,將阮綿綿交代的話全部告訴她。


    小姐可指望這次把桂嬤嬤給扳倒呢,雖然那婆子沒機會磋磨她,不過阮綿綿就是要弄走桂嬤嬤,才能讓以後站在大姨太那邊的人產生警醒。


    跟六小姐作對的人,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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