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仗著宮中有生母竇淑妃撐腰。


    齊王心中冷笑不已,口中卻附和道:“六弟說得正合我心意。”然後,斂容拱手:“兒臣比四弟六弟虛長幾歲。兒臣責無旁貸,願親自送二哥去皇陵。”


    啊呸!不要臉!


    這是搶著在百官麵前露臉!


    魏王韓王心中咬牙暗恨,卻也無可奈何。


    齊王年長,排序在他們之上。長幼有序,他們在這一點上,是無論如何爭不過齊王的。


    元佑帝神色一緩,點點頭道:“你行事素來周全,由你去,朕也能放心了。”


    齊王正色謝了恩。


    韓王忍不住膈應齊王幾句:“雖說三哥和二哥有些宿怨。不過,那都是以前的事了。人死如燈滅,想來三哥早已將往日的恩怨拋到了腦後。”


    太子府上的侍妾鄭環兒為何會被賜死?齊王世子為何會被罰去皇陵?


    其中內情,瞞得過百官,卻瞞不過消息靈通的韓王魏王。


    韓王故意舊事重提,有意給齊王添堵。


    魏王當然不會放過落井下石的好機會,立刻道:“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三哥偶爾做過一回錯事,想必心中一直頗為愧疚。如今二哥離世,三哥連道歉彌補的機會都沒有,心中不知有多難過。六弟就別提起這些了。”


    一個比一個毒辣!


    齊王心中繼續冷笑,麵上露出羞慚之色:“我一時糊塗,做了錯事。讓四弟六弟也見笑了。這些日子,我時常反省,深悔當日之錯。正如你們所說,如今連彌補的機會都沒了。隻盼著來世我和二哥還能繼續做兄弟,我一定處處忍讓三分。”


    喲!


    一推都推到下輩子了。也太沒誠意了。


    韓王目中閃過冷笑,張口道:“三哥若真有意彌補,何必等到來世。明日二哥就要下葬,三哥就在皇陵處多住些日子,陪一陪二哥。二哥地下有知,心中也會覺得欣慰。”


    魏王立刻道:“六弟所言甚是。”


    齊王心裏恨得咬牙切齒。


    他們兩個早回京兩日,早就勾~搭到一起,打算聯手對付他!


    這麽重要關鍵的時候,他若是真去了皇陵,黃花菜都涼了。等從皇陵處回來,什麽都沒他的份了。


    “你們的提議確實極好。隻是,父皇如今龍體欠安,身為人子,如何能拋下病重的父親不管?”齊王一副痛心又無奈的神情:“我隻能對不住二哥了。”


    呸!


    魏王韓王心中一起冷笑。


    兩人正要張口說話,元佑帝忽地皺了眉頭:“行了,老三剛回來,還沒回過勁來。你們兩個都少說兩句。”


    兄弟三人之間的波濤暗湧,自是瞞不過元佑帝。


    魏王韓王憋憋屈屈地應了一聲,閉上了嘴。


    元佑帝素來偏心。皇孫裏最喜歡太孫,幾個兒子當中,最喜歡的卻是齊王。一來齊王精明能幹,二來,齊王的容貌脾氣和年輕時的元佑帝最是相像。


    以前有太子擋在前麵,元佑帝對齊王的偏愛並不明顯。


    現在太子一死,元佑帝的偏心眼畢露無疑。讓人氣悶又無可奈何。


    齊王心中頗為快意,不動聲色地掃了魏王和韓王一眼。


    就憑他們兩個,如何是自己對手。


    他真正忌憚的,另有其人……


    正想著,李公公悄然進來稟報:“啟稟皇上,太孫殿下在殿外求見。”


    聽聞太孫來了,元佑帝疲憊蒼老的臉孔頓時柔和了許多,聲音也變得溫軟了許多:“讓他進來吧!”


    齊王目中閃過冷意。


    元佑帝偏心他,最多隻有三分。偏心蕭詡,至少也有七分。


    真正令他忌憚的,也正是年少的太孫。


    第766章 爭鬥(二)


    穿著素白孝服的俊美青年邁步走了進來。


    太孫今年已有二十一歲,過了弱冠之年。身上既有青年人的朝氣銳氣,也有和年齡不太相符的沉穩持重。


    驟逢變故,太孫比往日清瘦憔悴了不少,不過,神色依然穩重。


    進來後,太孫先給元佑帝行禮,然後又向齊王三人行禮。對齊王尤其表現得格外敬重:“……這些日子,皇祖父一直念叨著三叔。三皇叔這一回來,侄兒也覺得心安踏實了許多。”


    齊王自要擺出長輩風範:“這一段時日,你也夠辛苦的了。明日我會親自送二哥去皇陵,你也不必太過操勞辛苦。”


    “多謝三皇叔。”太孫一臉感激,又對魏王韓王道謝:“也謝過四皇叔六皇叔。侄兒還年輕,以後常伴在皇祖父身邊,說話行事難免有不到之處。還請三位皇叔多多指點。”


    這話聽著恭敬誠懇,細細一品味,可就不是那麽回事了。


    這是在元佑帝麵前給他們三個上眼藥啊!


    魏王韓王心中警惕之意大起,迅速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保持緘默。


    這等局麵,還是讓齊王應付去吧!


    反正齊王年齡最長,在三位皇叔中也是威脅最大的那一個。


    果然,齊王立刻應道:“叔侄之前,說話何須如此客套。更何況,你自少時起便比同齡人成熟穩重,行事有度。說什麽指點,我們幾個皇叔倒是慚愧的很。實在沒什麽可指點你的。”


    太孫依舊一臉誠懇的表情:“三皇叔這麽說,未免太過自謙。皇祖父常在我麵前誇讚三皇叔精明能幹,將藩地治理得繁榮富庶。侄兒不才,也盼著自己能像三皇叔一般,為皇祖父分憂。”


    這個蕭詡,論口舌可比不中用的太子強多了。


    看似溫軟,實則軟中帶刺,句句都是陷阱。


    齊王心中十分警惕,說話倒是比之前更小心了幾分:“你時常伴在父皇身邊,有父皇指點,勝過天下所有良師。這份福氣榮耀,就是我這個做叔叔的,心中也十分羨慕。”


    太孫點點頭應道:“這倒也是。我跟在皇祖父身邊,確實獲益良多。”很快又道:“三皇叔此次歸京,就長留在皇祖父身邊,不要就藩了吧!”


    齊王正色道:“這如何使得!藩王不得隨意歸京,這是先祖定下的規矩。此次我接了喪信,才回了京城。陪父皇一陣子,總得就藩。”


    “規矩是死的,不破不立。”太孫溫和道:“三皇叔隻顧祖宗規矩,難道就不想顧皇祖父了嗎?”


    齊王啞然片刻,才苦笑道:“你說的也有道理,倒真是讓我兩難了。罷了,等二哥之後,將此事交由禮部定奪吧!”


    “藩王留京,不合規矩。禮部那些官員,大多迂腐。讓他們商議定奪,能定奪出什麽結果來。”太孫略略皺眉:“要不然,就得皇祖父龍體痊愈了再做決定。”


    元佑帝像沒聽出兩人在打機鋒一般,適時地嗯了一聲,然後閉上眼睛假寐去了。


    魏王韓王:“……”


    剛才他們兩個隻說了幾句,元佑帝便皺眉不喜。輪到太孫和齊王口舌爭鋒了,元佑帝就不聞不問。


    這也太偏心太讓人憋悶了!


    太孫和齊王對視一眼,然後各自移了開去。


    ……


    在福寧殿裏陪著元佑帝用了午膳後,齊王才回了齊王府。


    太孫也因府中有事,回了太子府。


    魏王閑著無事,便留在福寧殿裏陪伴元佑帝。韓王則去探望竇淑妃。


    竇淑妃見了兒子,顧不得歡喜閑話,立刻就壓低了聲音說道:“明日太子下葬,你也隨著去皇陵。”


    韓王點點頭:“這點小事,何須母妃吩咐,兒臣自然之道。”


    竇淑妃看著韓王,忍不住長歎一聲:“都是母妃沒用,沒能搶來鳳位。”


    韓王最是年幼,沒有齊王,還有魏王,怎麽也輪不到他。


    如果竇淑妃做了皇後,又自不同。皇後嫡子,在皇位的繼承權上,更占優勢。


    韓王目中閃過一絲遺憾,口中卻安慰道:“母妃已經盡力了,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有些事,非人力所能及,如何能怪母妃。”


    竇淑妃卻越想越是氣悶:“那個靜妃,被廢了後位,還是厚顏留在福寧殿裏。每日伴駕,真不知她哪來的臉!”


    哪來的臉?


    當然是元佑帝給的!


    王皇後失了後位,卻未完全失去聖心。元佑帝對自己的發妻,比對竇淑妃和孫賢妃可要好多了。


    韓王不忍將這些實話說出口,免得傷了竇淑妃的心,寬慰道:“父皇整日躺在龍榻上,身邊確實離不得人。靜妃娘娘到底是父皇發妻,有她照顧著,也是好事。母妃這一把年紀了,何必在意這些。”


    竇淑妃瞪了韓王一眼:“我半截快入土的人了,有沒有聖寵,當然無關緊要。對你們父子來說,就再重要不過。”


    “若不是為了你們父子,我何苦這般著急。”


    說著,忍不住落了淚。


    韓王暗暗懊惱自己失言,好聲好氣地哄了半天,才令竇淑妃停了眼淚。


    竇淑妃用帕子擦拭過眼角,吸了吸鼻子,才道:“總之,儲君一日未定,你便有機會。總得仔細籌劃,搏上一搏,才能甘心。”


    韓王目中閃過一絲精光,沉聲道:“母妃此言甚是。我心中已有定計!”


    竇淑妃立刻追問:“什麽定計?”


    韓王冷笑一聲,吐出五個字:“坐山觀虎鬥!”


    竇淑妃頓時了然於心:“你是說,齊王和太孫必有一爭。最好是鬥得兩敗俱傷。到時候就能來個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了。”


    “正是。”韓王目中閃過精光:“三哥眼下最大的敵人,就是阿詡。依我看,父皇對阿詡還要更好些。三哥根本騰不出手來對付我們。”


    我們?


    竇淑妃疑惑地看了過來。


    韓王卻未再多解釋。


    想收漁翁之利的,當然不止是他。魏王打的也是同一個主意。兩人俱都勢弱,私下已經結成了同盟。


    先等鷸蚌鬥得死去活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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