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謹言……齊婉兒……


    這是什麽孽緣!


    莫非這是老天在懲罰顧家?


    顧福紅著眼睛說道:“這三年來,沈公子從未提起過四小姐。不過,奴才知道,公子心中一直惦記著四小姐。”


    “曾經滄海難為水。公子這一生,怕是不會再成親,要孤獨終老了。”


    頓了頓,顧福又低聲說道:“公子以前就曾說過,沈家隻剩他這個血脈。他永不成親生子,讓沈家血脈就此斷絕。”


    顧謹行全身微微一震,目光複雜得難以形容。


    過了許久,顧謹行才道:“今日你對我說的話,不要告訴四弟。”


    顧福應了一聲,退出去的時候,後背已是一身冷汗。


    ……


    這一夜,徹夜難眠的不止是沈謹言,還有顧謹行。


    兄弟兩人各自滿腹心事,接下來幾日,很有默契地彼此避讓幾日。過了五六天,再見麵時,兩人都已恢複如初,談笑如常。


    仿佛那一晚的事從未發生過。


    時間一晃,兩個月過去。


    沈謹言生辰這一天,正好接到了顧莞寧的來信。隨信而來的,還有一摞醫書和幾輛藥材。


    果然是親姐姐!送的禮物太合他的心意了。


    沈謹言笑著拆了信。


    自姐夫病症痊愈,厚著臉皮將姐姐哄得回心轉意,夫妻兩人便如蜜裏調油一般,十分恩愛。沈謹言遠在邊關,未能親眼目睹,卻時常接到阿嬌阿奕姐弟的來信。姐弟兩個在信中沒少提起父母之間的膩歪癡纏。


    尤其是阿奕,怨念深重。時常在信中念叨:父皇常將奏折交由我批閱,然後去陪母後賞月賞花雲雲。


    每次看到這樣的來信,沈謹言總會露出會心的笑意。


    姐姐是他世上最親的人。


    他隻盼著姐姐一生幸福順遂,再無波折坎坷。


    顧莞寧不喜多言,便是寫信,也隻寥寥數語。


    照例關切地詢問了他近來的生活,在信的末尾,頗為委婉地暗示他已二十三歲,若嫌孤單冷清,她便為他挑一門合意的親事。


    沈謹言提筆寫了回信。


    “……姐姐,我已收到你的來信。我在邊軍裏過得很好,姐姐切勿掛念。”


    “我每日鑽研醫術,給軍中的將士們治病,並不孤單。我已決意此生永不娶妻。姐姐也不必再為此事操心了。”


    眼前忽地出現顧莞琪俏麗明朗的笑顏,沈謹言心中一陣絞痛。


    分別已近四年,她的一顰一笑依舊深深地鐫刻在他的心中。絲毫未曾因為時間的流逝而褪色。


    筆尖在紙上停駐片刻,落下一滴墨跡。


    便如他心底的淚,悄然流出。


    ……


    此後,顧莞寧的來信中,再未提及過成親一事。


    沈謹言依舊過著孤單又平靜的生活。


    每次崔珺瑤命人送了美味的吃食來,顧謹行照舊喊沈謹言喝酒,隻是,再也沒追問過沈謹言是否娶妻之事。


    時間慢慢流逝,又是一年寒冬。


    這一年的冬天格外寒冷,邊關連著下了兩場雪。


    幸好朝廷及時送了足夠的棉衣和糧食到軍中,將士們有棉衣禦寒,有充足的食物果腹,生病之人並不多。


    邊城百姓卻有不少被凍死,被嚴重凍傷的人不計其數。


    顧謹行心憂百姓,調撥了部分軍糧賑災。沈謹言領著百餘名軍醫奔波辛苦,為凍傷的百姓醫治。


    短短幾日,軍中藥材消耗過半,宮中送來的幾車藥材,也被用之一空。


    再這樣下去,軍中藥材儲備便會大大匱乏。


    天寒地凍,便是去信到京城索要藥材,也趕之不及了。


    沈謹言急得嘴角起了幾個燎泡,跑來找顧謹行商議:“……現在這樣,到底該怎麽辦?”


    這些日子,沈謹言每日早出晚歸,滿麵疲憊,黑瘦了不少。身上那股優雅從容的貴公子氣度,也蕩然無存,看著頗為狼狽。


    顧謹行看了沈謹言一眼,忽地說道:“不如你先去沐浴更衣?”


    沈謹言:“……”


    沈謹言懵了一臉。


    顧謹行清了清嗓子說道:“我有一樁好消息要告訴你。有一位女富商來了邊關,帶了三十車糧食和十車藥材來。”


    沈謹言不敢置信,驚喜不已:“這是真的?大哥你沒騙我吧!”


    這簡直是雪中送炭,解了邊城的燃眉之急。


    “當然是真的。”顧謹行道:“女富商想見你一麵。”


    沈謹言:“……”


    沈謹言再後知後覺,也聽出不對勁來了。


    什麽女富商?為何堅持要見他?


    顧謹行意味深長地看了沈謹言一眼,然後轉身離開。


    沈謹言心跳驟然快了起來。


    門再次被推開,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女子走了進來。


    第1226章 番外謹言(三)


    這個年輕女子,年約二十五六歲,膚色不若閨閣女子白皙。眼眸極為明亮,顧盼間俱是自信飛揚的神采,令人見之難忘。


    此時,年輕女子嘴角翹起,俏臉含笑,目中卻泛起淡淡的水光:“沈公子,別來無恙!”


    沈謹言如遭雷擊,呆愣愣地站在原地,許久都未動彈。


    竟是她來了!


    她怎麽會來?


    她為誰而來?


    是為了他嗎?


    千裏跋涉,隻為了來見他一麵嗎?


    直至臉孔微涼,他才知道自己不爭氣地哭了起來。


    別哭!他在心中命令自己。本以為今生無緣相見的人出現在眼前,不知相聚幾時便要分離。如此珍貴的相聚,絕不能被浪費一分一毫!


    “婉兒,”沈謹言竭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冷靜鎮定一些:“你怎麽會在這兒?”


    顧莞琪凝望著雙目通紅顫抖不已的沈謹言,心中滿是酸楚。


    四年前的驟然分離,猶如無情的風霜扼斷了她心底初懵的情意。先動心先動情的沈謹言,遭受的羞辱和痛苦,遠勝過她。


    此時的他,不知何等激動狂喜,卻礙於禮數,不敢靠近半分……便連那一聲婉兒,也顯得格外克製。


    來時的緊張忐忑茫然,此時俱化作澎湃的激流,在胸膛裏激蕩。洶湧地似要衝破胸膛。


    顧莞琪邁步上前。


    沈謹言一驚,下意識退開幾步。


    顧莞琪:“……”


    沈謹言:“……”


    顧莞琪挑眉,凶巴巴的問道:“你這是什麽意思?莫非是嫌棄我年紀大了生得膚黑難看不願意靠近我半步?”


    語氣凶悍,又透著無比的親昵。


    沈謹言頭腦已經成了一團漿糊,完全出自本能地應了一句:“在我眼中,沒有任何女子能及得上你美麗。”


    顧莞琪:“……”


    顧莞琪猝不及防地喝了一口蜜,一直甜進心坎裏,似嗔似喜地白了沈謹言一眼:“你什麽時候變得這般油嘴滑舌了?”


    沈謹言緊繃的神經舒緩下來,略有些靦腆地笑道:“我說得都是心裏話。”


    顧莞琪抿唇一笑,臉頰邊露出小小的笑渦。


    沈謹言隻覺自己醉了,醉在她的笑靨裏。


    “我從三個月前便打算來邊關了。”


    顧莞琪輕聲說道:“隻是,來前我病了一場,養了半個月才算好,然後才啟程動身。冬季嚴寒,路上又下了幾場雪,不得不停幾日。好不容易趕在今日到了邊關……”


    沈謹言一驚,不假思索地打斷顧莞琪:“你病症尚未痊愈便啟程趕路了?”


    顧莞琪避重就輕地笑道:“當時我下榻走路已經無礙了,身體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才動身。你不用擔心……”


    話未說完,沈謹言已經沉著臉走上前,拉起她的手。


    ……


    顧莞琪臉頰陡然一熱,卻未掙紮,乖乖地任由沈謹言拉著自己的手坐下。沈謹言伸手為她診脈,目光專注,毫無占便宜之意。


    顧莞寧看著沈謹言認真英俊的臉孔,心思悄然浮動,不知想到了什麽,臉孔微微紅了起來。


    沈謹言凝神診脈,未留意到顧莞琪的異樣,診完脈後收回手,肅容道:“你當日患病未愈,病根未除。又長途跋涉,有寒氣入體。不好好調養,日後會再病一場。”


    顧莞琪似輕笑了一聲:“既是這樣,我便在邊關住下。請沈大人為我開藥方,調理身體。”


    沈謹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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