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學校門口人來人往的, 幾個大人好奇地看過來,小聲地交頭接耳。朱媽一陣臉熱,還是硬撐著快步追上朱清和,拉著他的胳膊急道:“再怎麽說我是你媽,都說天下無不是的父母,我也是為了你好,你當我是要害你?”


    朱清和真是受夠這些話了, 這天底下的爹媽難不成全是這樣?眼裏隻偏小的不管大的,真鬧起來了一句‘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就想堵住人的嘴。


    他憤怒到極致, 最後卻也不過是咧嘴笑了笑:“你兒子在後麵等你回家做飯,可別在路上逮著人隨便叫兒子。”說完用力地甩開抓著自己胳膊的那隻手, 分開的刹那, 朱清和覺得自己心上像是被人刺了一刀,血流汩汩, 不管他再怎麽嘴硬, 內心深處多少還是有些難過。


    朱清亮黑著臉走過來, 拉著朱媽的手,不高興地說道:“人家不稀罕你,還貼上去幹嗎?要是給我爸知道, 他又要和你吵了。”


    朱媽這一次是真的怒了,看著眼前這個被自己疼愛到大的孩子,提著他的領口走到沒人的地方,吼道:“你懂個屁?看看你朱家人有哪個是正經有出息的?你老子一天到晚做發大財當幹部的美夢,現在呢?家裏連你下一年的學費都快拿不出來了, 你大伯是村長,這麽多年舍得從他手裏給你們一分錢?到現在還沒看出來?老朱家耀武揚威的日子到頭了。”


    朱清亮還是第一回被朱媽吼,眼眶裏很快湧起淚水,嚇得隻知道哭。朱媽見他這樣,更是一陣心亂:“一個男娃哭個屁?回家。”


    朱清和心裏的石頭總算放下來了,走進院子,認真打量著這間老窯洞,雖然不比別人家的亮堂舒適,卻是他在最難時候的唯一避難所,就算將來他有能力買得起樓房,他也不會拆這裏,這一段自己辛苦挺過來的記憶應該伴隨他到老去的那天。


    經過這麽一鬧,他心裏的打算也跟著被打亂了。原本他想等自己再大些,然後找村裏承包下這塊地來,可是現在他卻覺得不能等了,走了一個博西,誰知道下一次還會不會再來一個博西?索性再過幾個月就該換屆選舉了,等羅叔選上,他就把這事給落實下來,也省得被別人惦記。


    村裏人後來也沒好意思再提這事,雖然他們並沒有站出來鬧,可是不做聲何嚐不是縱容?一群大人為了兩口吃的逼得一個孩子差點沒地方住,這說出去多丟人?這一回沒成事,說不定是連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這才攪和了斷了他們的念想。


    隻是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沒多久其他村子的人都知道了,見到朱家村的人都會笑著問兩句,然後冷嘲熱諷一陣,活了大半輩子,一張老臉全跟著朱玉良給丟光了。


    而朱玉良媳婦還真找了個精神灼爍的老人家來,正給朱玉良介紹,卻聽老婦人嘴裏冒出句:“一看就是個心思不正的,等著倒黴吧。”


    朱玉良本就沒什麽精神的臉色當即變得更加難看,看向自家媳婦,他媳婦趕忙和這位老婦人客氣地說:“您看可有解決的法子?他也知道錯了,以後再不動這些亂七八糟的心思了,這看著馬上到要緊關頭了,得想法子化解,一家人都指著他呢。”


    老婦人卻不談此事,而是說:“咱們說好的,我隻幫你看個孩子,至於別的,我剛才已經多嘴說錯話了,如果你要是再問,那正事也算了吧。”


    朱玉良心裏好奇不已,趕緊賠笑勸著說道:“您別生氣,我們不問了,屋裏準備了飯菜,走了一路了,您先進屋吃飯,一會兒讓我媳婦帶著您去見人。”


    鬼怪神靈這些對於不信的人,任是你說破天也不會理會,但是對於信的人來說,恨不得連一日三餐都請示過了再吃。老朱家一家子自然是深信不疑的,所以對這些人也是分外的客氣。


    安靜的小院子裏除了棲息在樹上的鳥兒不時叫兩嗓子,隻有菜入油鍋中發出的刺啦聲響,香味從開著的門中溢出來,香了整座院子。


    朱清和剛做好飯,外麵傳來一陣略重腳步聲,他走到門口往出一看,見羅勇兩手提著東西跑過來,喘著氣把飯盒遞給他,說:“我媽剛炒的五花肉,說是給咱們倆添菜,還有幾個饅頭,哥,你就是不做飯咱們也夠吃了。”


    朱清和也沒客氣,把飯盒放在院子裏的飯桌上,回屋把裝著炒飯的鍋端出來,拿勺子一邊往出盛飯一邊說:“我今天剛琢磨的,你嚐嚐,看樣子還不錯。我姑送來的菜有些蔫兒了,再放就得扔,扔了太可惜,幹脆和麵炒在一塊,也看不出什麽來。”


    羅勇吃飯不挑,他挺喜歡這種沒大人管束的日子,很多未知的事情自己去摸索要比大人說什麽是對什麽是錯有趣的多。而且朱清和是個很好的人,他覺得自己應該變得和朱清和一樣獨立,能吃苦才好。


    炒飯裏不隻有菜,還有雞蛋,並不是大塊的,而是很散,混在飯菜間看著很可口,羅勇拿過勺子舀了一大勺送進嘴裏,然後微微變了臉色,快速咽下,跑回屋端起朱清和的杯子,也不講究了大口大口地猛灌水,待緩過來,才苦著臉說:“哥,你到底往裏麵放了多少辣子?”


    朱清和嚐了一口,點點頭說:“有點辣,不過味道還不錯。幸好還有饅頭,不然你得餓肚子,就著吃吧,不行就剩下,給我當晚飯。”


    羅勇沒吭聲,也不知怎麽想起那個阮穆,笑著說:“阮穆他挺黏你的,剛認識那會兒,我和你說句話他都瞪我。人家生在大城市見的多玩的多,也不知道再來,他還認不認得咱們了。真想知道北京長啥樣。”


    朱清和埋頭苦吃,一會兒收拾完,還得翻整豆子,聞言放慢速度,漫不經心地說:“長得再好看你也去不了,等你參加高考的時候填北京的誌願不就行了?”


    羅勇被辣的直抽氣,卻還是吃個不停,繼續說:“我是想去,可我不了解那地方,要是出了洋相,讓人家一看我就是小地方來的土老帽,多不好。你學習好,到時候你先去待兩年,我再去投奔你,也不用怕人笑話了不是?”


    朱清和沒理他,隻顧吃飯,羅嬸炒的五花肉真香,他沒忍住多吃了兩口,肚子飽了,將空碗堆在一起等羅勇吃完一塊洗。他是真的沒心思去北京,他想離家近一點,能隨時看到他所在意的一切,他的根和他的恨全在這裏,離開了就像浮萍一樣,永遠沒有歸屬感。至於專業,其實他更想學管理,不想好不容易把場子給鋪開了,最後卻因為不懂管理給弄黃了。


    想到過年時要跟著王老師一起去北京,他就一陣頭大,他真不想給任何人添麻煩,奈何盛情難卻,現在想起這事來了,也不知道該給人家帶些什麽東西好,總不能空著兩隻手白吃人家的。


    羅勇見他心事重重的,隻當他不願意說這事,也不問了,埋頭趕緊吃飯。吃完了,他還得幫著把豆子給重新翻一遍,好裏裏外外都能見到太陽。


    朱清和洗碗的時候想人的日子都是這樣大起大落的,憤怒之後隻剩平淡,他不知道下一次會有什麽事情找上門來,也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是還想繼續挖坑給他跳,也隻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想太多反而容易亂方寸。


    兩人翻過豆子還有陣時間,趴在炕上眯一會兒,下午上課的時候也不至於犯瞌睡。朱清和上輩子吃了沒文化的虧,現在越發覺得學習時間浪費不起,而羅勇本來底子就不好,要是在吊兒郎當的,這輩子都追不上朱清和的腳步了,兩個十分努力的人反而有說不完的話。


    去往學校的路上都是相熟的孩子抱成一團,打鬧說笑,朱清和挺羨慕,這才是學生該有的樣子。不過他一直是不討喜的人,沒人願意裏他,每天上學他經常是一個人,最多跟著個羅勇,沉默不說一句話,看起來怪清冷難相處的。


    不知道哪裏不對,這一路上好像有道莫名的視線在盯著他,轉頭看過去卻又消失不見了,這種感覺讓他忍不住變得焦躁起來,臨進校門的時候,他猛地回頭,對上一雙滄桑渾濁卻含著笑意的眼,他剛想追上去,老人家直接轉身扭頭走了。而那道視線帶來的審視與探究,讓他渾身不自在。


    罷了,想不明白的事情倒不如不想,還是好好上課學知識,等以後應對飛速發展的社會時,再不用像當初那樣窘迫,除了手足無措再無別的辦法。


    朱玉良心裏急,麵上卻不露,在寬敞的院子裏漫無目的地走了一圈又一圈,轉眼看到媳婦和老人家回來了,趕緊迎上去問:“怎麽樣?他是不是命中帶煞,是個喪門星?”


    老婦人聽他這麽說話,臉上閃過一抹不快,卻還是說出來:“看第一眼是個煞氣重的,不過倒像個障眼法,把他的好給藏住了。你們瞧著吧,那是個頂頂有福氣的,一輩子好運氣,別人羨慕都羨慕不來的。從長相上看是個和善重情義的孩子,跟他親近的人將來都能沾上喜氣,日子過得也不會差。”


    朱玉良的心瞬時涼了半截,朱清和在磚窯廠背磚的時候他就覺得奇怪,羅有望的廠子也沒見發生什麽麻煩事,反倒效益越來越好,還連著兩次都受到縣長的表揚,到現在縣長都對羅有望高看兩分,這讓他嫉妒不已。當初百思不得其解,原來一切問題都出在這裏?


    他心裏的怒火宛如燎原之火難以控製,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現在看來,是那個婆子騙了他們,害得他們把好運氣都給攆出家門了,怪不得這陣子什麽事情都不順。


    老人家才不管他琢磨什麽事,事情辦完了,拿了錢就走,臨走的時候看了眼朱玉良,搖頭歎息說:“你們都是自作聰明……”話說了半句就大步走了,老人家雖然上了年紀卻步伐矯健,腳下生風,看得出來身子很硬朗。


    玉良媳婦見自家男人那呆滯的樣子,擔心地推了他一下問道:“你這是怎麽了?早知道這樣我就不給你去請了,這老太太看一次要不少錢呢。我當初就和你說了,不要管老二家的事情,說到底人又不和咱們在一起,是好是壞和咱沒關係,你非要插手,現在可好了,把自己給弄進去了,這下高興了?”


    朱玉良皺著眉頭想了一陣,衝著自家媳婦說道:“不行,我去和爹他們商量一下,得把那孩子給接回來。”說著大步走出院子,事關自己一輩子的大事,不能有半點馬虎,這油水足的差事哪能說丟就丟?


    朱玉良媳婦看著急匆匆走遠的男人,無奈地搖搖頭:“一家子沒個聰明的。”


    父子三人坐在一起開了好幾個小時小會,朱玉田才勉強答應將人接回來,趁著這個機會和朱玉良借了三百塊錢,說是家裏的東西也該添置了,不然要什麽沒什麽怕清和覺得他們不是誠心叫他回來的。


    朱玉良再心疼錢,也大不過自己的飯碗重要,定好將人接回家後,晚上來找他拿錢。殊不知若讓外人知曉,隻覺這一家子怕是瘋了,不思自身過錯,反而將一切都寄托在看不見的東西身上。


    朱清和放學回家,本想著吃過午飯去看看王老師,這兩天在學校也沒見到人,別是又忙著去縣城裏辦事了吧?他抽空從山裏背回不少幹柴,也好帶些給王老師生火用。卻沒想到,自己家這會兒居然這麽熱鬧。看著等在院子裏全都一臉和顏悅色的人,他暗想這太陽是打西邊出來了,這些把他當仇人的‘親人’今兒全聚到這裏來是打算做什麽?


    朱媽笑著迎上來扶著他的肩膀,和一臉茫然的朱清和解釋道:“傻孩子,我們是來接你回家啊。你大伯把你爺和爹全都數落了一通,當初就不該聽那老婆子的話,把你害成這樣,這事情就這麽翻過去,跟我們回去吧。那老婆子壞了心肝,做這麽大的孽,她死了也不得安生。回到家,你還是和清亮住一間屋子,媽重新給你做一套被褥,裏麵都用好棉花填起來,冬天保管你暖和。清亮那天還和我說,沒你家裏空落落的,咱們一家子和和氣氣的才是正經日子。”


    這真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朱清和想到白天的婆子,一下就想明白來龍去脈,這些人可真會折騰,看來是新神婆說他不是喪門星了,不然一輩子都盼不來這番對待……他往前走了兩步和朱媽拉開距離,他本來還想嘲諷他們兩句,可是突然又覺得沒什麽好說,烙餅一樣翻來翻去還是那麽幾句話,白費力氣。


    所以他沒看這些人,徑直走到門前,打開鎖,小狗當即從裏麵衝出來,憋了半天了,此刻急需紓解。隻見他一邊撒尿,還不忘做出攻擊的架勢,喉嚨裏發出有幾分可愛的稚嫩威嚇聲音。


    朱玉田見他給眾人甩臉子看,火氣又忍不住往上竄,忍不住就要上前去教訓那個兔崽子,被大哥給拉住,這才消停下來,還是悶聲悶氣地說:“你小子,你爺都來了,你愛理不理的像什麽話?你也差不多點得了,要是給外人看到,讓我們這些當長輩的臉往哪兒擱?今兒我承認,這事是爹錯了,當初不應該因為一時生氣就把你攆出來,你一個人在這破窯裏住著我們也不放心,別強了,咱們回家去,你想吃什麽和你媽說。一會兒我去買點豬肉,給你好好補補。”


    朱清和雖然做飯手藝不行,但是自從賺錢之後也是三天兩頭的吃肉啃排骨,所以這會兒還真不稀罕,更何況他們變臉這麽快,真讓他驚歎不已,他不會再上這些人的當了,他們也別想再從他身上盤剝什麽,一個人犯一次錯已經夠了。


    朱玉田頓了片刻,見他還是不開口,老臉拉不下來,聲音也跟著粗了些:“我和你說話呢,你聽到了嗎?”


    朱清和十四歲身子正是瘋長的時候,加上每天耗腦子出力氣,消化很快,現在肚子已經餓得直叫喚。家裏還有今天早上剩的五花肉和饅頭,他隻要煮點粥,把菜熱一下就能解決了晚飯,一會兒把這幾袋豆子給裝了搬回屋裏,往後的日子就總算清淨了,再不用擔心被人偷,被人使壞了。


    最後連朱家老爺子都沉不住氣了,沉聲問:“清和,你到底是什麽意思?”


    朱清和甩去手上的水珠子,然後指著自己額頭上被砸破的地方:“你說我什麽意思?親老子讓人來砸我,我要是這麽跟著你們走,我自己都會忍不住給自己一大耳刮子。”


    第39章


    秋天好似四季中最為短暫, 前陣子還在感歎正是最舒服的時候,眨眼間迎來了八月十五,家家戶戶再窮也得想法子打幾個月餅,自己不吃也得拜拜菩薩和月亮,求個好運氣。


    朱清和向來不喜歡吃這個,村裏人總喜歡往餡兒裏添玫瑰絲,而且太過油膩, 吃了胃裏不舒服,他也沒什麽好求的, 所以學著村裏人買了幾根紅蠟燭,稱了點貫餡糖和西瓜兒蛋蛋, 到時候擺在盤子裏拜拜月亮就成了。對於愛吃甜食的人來說, 這兩樣東西算是難得見的了,咬一口特粘牙, 朱清和照舊不喜歡, 到時候分給村裏那些愛吃甜食的孩子們就是了。


    倒是富滿嬸、羅嬸和姑抽空還給他送了些月餅來, 他隻能笑著收下,大人們的一番心意,他不能拒絕。朱家人期間倒是又來遊說他回去, 他看都沒看一眼,把門給關死了,果然朱媽在外麵待了一陣,又提著東西回去了。


    朱清和看著那道有些駝的背影,眼睛裏一片平靜, 無悲無喜,現在還有什麽對和錯?說不清也理不清了。


    他坐在自家炕頭上覺得現在的日子過得真有奔頭,羅叔嚐過昌源的月餅連連誇讚說味道不錯,跟著朱清和一道去廠子裏,一口氣訂了幾大箱子,給磚窯廠上的工人一人發了兩個,剩下的給村裏沒人管的孤寡老人送去了,都活得難,嚐嚐香甜的味道,這日子才有奔頭不是?


    這個時候的月餅大多還是紙質包裝,不像以後一個塑料袋子上都能畫出那麽多的花樣。


    朱玉良覺得自己的世界快要塌了,丟掉的麵子和裏子再也無法挽回,羅有望這竅開的太猛了,讓他實在是追趕不上,他原本也想這麽辦,可是想到從自己口袋裏往出掏票子就一陣心疼,把心思動到村裏的賬上,幾個與他不對付的人又虎視眈眈的盯著。誰都不再像以前那樣糊塗了,花著大家夥的錢,給自己臉上貼近,這未免也太過分了。


    朱清和都是從別人三言兩語的聊天裏聽到的,不過他已經不操心這事了,羅叔這次肯定能當上村長。他現在趁著閑的時候成捆成捆的往回拾幹柴,堆在外麵那座修好的灶上,滿滿當當的,他看著很滿足。


    王老師難得閑下來,特地來了他家一趟,叮囑道:“中秋節來家裏吃飯,我給你做點好的,也別去打擾人家了,咱們孤家寡人的就湊合著過個節吧。”


    朱清和察覺到王老師心情不好,也許是想家了,笑著答應下來。上輩子他已經嚐過了越是過節越冷清的滋味,這一世還好能和王老師作伴,也該知足了。


    真到了中秋那天,村子裏的鞭炮聲此起彼伏,熱鬧的很,朱清和一手捂著耳朵,一手摟著嚇得直哆嗦的小狗,身上背了一大捆柴,慢悠悠地往王老師家晃。


    一路上也沒個人,想來一家人其樂融融的準備過節。中秋就這麽冷清了,等到過年的時候不得更難受?


    朱清和走進熟悉的院子裏,王老師正忙著炸油糕,回頭見朱清和那樣子,忍不住笑道:“你這是幹啥?過一回節還弄得跟逃難一樣,自己倒水喝去,我買了些瓜子果脯,拿出來吃吧,等做好油糕,再炒幾個菜,咱們就開飯。”


    朱清和洗了手再去倒水,還不忘說:“這狗獨自一個在家也挺可憐的,王老師做的菜好吃,我帶它來改善夥食,它狗眼看人低,看不上我做的飯,愣是給把自個兒給餓瘦了。”


    王老師見他和條狗都處的這麽親,笑著說:“你好好養它,狗最通人性了。前陣子我給阮穆打過電話了,他說挺想你的,連過年都等不了了,讓我一放寒假就買票帶你回去。”


    朱清和靦腆地笑了笑,有幾分局促地問:“王老師,你們那裏都喜歡什麽?到時候我去城裏買些咱們這裏包裝好看點的東西,但願他們能喜歡。”


    王老師笑著說:“這麽客氣做什麽?當初說好是帶你去玩的,別弄得這麽生分,阮穆那小子容易多想。到了北京好好的逛逛,別拘著,在外麵就該放開些,沒什麽能比快樂更重要。”


    朱清和應了聲,覺得也挺有道理,這陣子他把神經繃的太緊,好幾次連他自己都有些擔心,生怕把這根線給繃斷了,索性一切沒有他想的那麽糟糕,他到底還是挺過來了。


    狗在桌子底下咬他的褲腿磨牙,他趕走它湊上來,一次又一次,朱清和怒了,拽著它的脖子把它扔到稍高一點的桌子上,才轉身,就聽撲通一聲重物落地,它已經一頭栽下來了,繼續歡快地咬他的褲子。這是今年和阮穆一起去裁縫鋪子裏做的,上麵已經添了幾個洞,讓他哭笑不得。


    王老師將炸好的油糕盛到碗裏,端給朱清和,笑著說:“剛出鍋的,小心燙嘴。”


    朱清和想了想,還是小心地問道:“王老師,您不高興?是因為阮叔叔嗎?”


    王詠梅臉上的表情僵了僵,搖頭說:“大人的事情你們不懂,別操心這事,沒有的事兒,吃你的,我做別的菜去。”


    這種時候怎麽會不難過?但是說不出來而已,王詠梅覺得看到朱清和就像看到了自己的兒子,她從沒有和任何人說過,其實有好幾次她動過想回去的念頭,可是她已經在這裏紮了根,舍不下了,特別是朱清和這個好苗子,她想看著他有出息,再不必被人欺負才行。


    而在北京的大院裏,阮家的中秋節一樣過得愁眉苦臉,阮穆坐在飯桌上戳著紅燒排骨漫不經心地吃飯。他通過了跳級考試,對著那些看一眼就知道答案的書和試卷,還有老師教奶娃一樣的口氣,讓他昏昏欲睡。閑來無事時最恨的莫過於他才十歲的年紀,任他怎麽急都不能讓光陰飛速往前走,最後隻得認命。


    阮穆很想告訴媽媽說,高美麗被多數學生家長投訴教學水平不高,更虐待孩子並拿出鐵證,神仙也難救,雖然她還垂死掙紮幾次,到處求爺爺告奶奶,最後還是被踢出了教師隊伍,那些汙點會和烙印一樣伴隨她一輩子,除非到不問過去的偏遠山村,不然要想在這片寸土寸金的土地上繼續待下去,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但是媽沒有表現出半點喜怒,隻當沒聽到一樣,問他能不能跟得上,課程難不難?還有一些生活中的叮囑。


    而他沒敢將跳級的事情告訴媽,他怕她擔心,現在所有人都說穩妥才好,卻不知道現在是博和拚的時代,畏首畏尾終難成大氣候。不過這種事他還是放在心裏,說出來又得挨數落了。


    阮寧今年難得能和家人過節,想了想問道:“我不在的這陣子,你媽有打電話來嗎?”


    阮穆點頭說:“隻要她不忙,每個禮拜星期六她都會給我打電話。”隻可惜碰不上朱清和,兩人要是能在電話裏聊聊天也好過他成天不停地惦記。


    阮母邊吃邊說:“你陸姨說是這兩天要帶著來家裏串串門子,我可提前告訴你們,想躲的盡量躲遠點。上一次她坑的咱們夠慘,這一回說什麽都不能再招惹騷氣了。對了,你陸姨在外麵老誇你好,是不是給她女兒相中你了?”


    阮寧當即沒了吃飯的胃口:“媽,別開玩笑,我沒想給哦兒子找後媽,哪能比得過原裝的?就算以前我有過隨便找人結婚的念頭,但是我已經承認那是我胡說八道放狗屁,所以不要再和我說這些,不然我可真躲出去不回來了,帶著阮穆。”


    阮穆心裏卻比任何人都清楚,他這個上輩子的‘繼母’別看年紀小,可是最能折騰的一個,心思重,人又狠,看上他爸了就要想法設法的弄到手,所以他懷疑張叔叔會知道爸媽離婚的事情,應該也是出自她的口。


    不知道這一世她會給自己怎樣的驚喜。哪知心裏不過才稍稍冒了個頭,第二天中午放學的時候,在奶奶身邊站著的高挑年輕女人正是陸佩芬,遠遠地衝他招手。


    阮穆撇撇嘴,不情願地走到兩人身邊,陸佩芬屈膝半蹲下上上下下打量一陣,笑著和奶奶說:“有陣子沒見,阮穆又長高了不少,和我哥長的跟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一樣。阮穆,你發什麽呆,不認識我了嗎?我是你陸阿姨,你生日那會兒我還送了你個八音盒,我記得你當時挺喜歡的。”


    阮穆哪有心思記那些爛賬,而且想起這女人陰毒陷害人的本事,更沒有一點想理會她的欲望,和阮母說道:“奶奶,我肚子很餓,回家早點做飯行嗎?”


    阮母摸著孫子的頭,看著微微變了臉色的陸佩芬,笑著說道:“這孩子比較內向,見著熟人才能放得開,前陣子發生點事,這會兒還沒緩過來。”


    陸佩芬心裏雖不高興,但是看在未來婆婆的份上也懶得和這個孩子計較,勾畫精致的臉上帶著得體的笑,扶著老人家的胳膊笑道:“他還小,害羞靦腆最正常不過,等再長大些就好了。說起來有陣子也沒見我哥了,他還好嗎?”


    “也就那樣,馬馬虎虎,能吃能睡,能跑能跳,就是心不在家裏,平日裏很少回家,隻有過節或是家中有客人才能見他露麵。兒子都長大了,他的性子還是這麽野,連收都收不住,從小管到大,天天琢磨這事真頭疼。”


    陸佩芬聽得津津有味,她想和這個比自己大很多歲的男人生活在一起,因為這世上再沒有哪個男人能讓自己這麽動心。剛開始她用高美麗做實驗,意料之中的失敗,阮寧的好是由內往外散發的,不過有人眼鈍又有人不關心而已。


    因為阮穆是他的兒子,所以陸佩芬願意耐心地去討好,為了切斷阮寧的念想,她讓人將阮寧和王詠梅離婚的事情告訴了遠在國外的張大哥,等張大哥回國,她就再也不用擔心他們兩個會複婚了。


    回到家,阮穆見爺爺和陸奶奶在聊天,也不知道說什麽,陸奶奶一臉的討好,他上輩子看夠了這家人醜惡的嘴臉,他把書包往沙發裏一扔,挪到爺爺身邊蹭了蹭,天真的問:“陸奶奶難不成又來給我爸做媒了?求您快消停點吧,我不想要後媽,不想被掐大腿了,好疼。”


    阮穆這麽一說,阮家兩口子就一陣心疼,全家人寶貝大的孩子,被個外人欺負的可憐兮兮的,每次想到這個氣就不打一處來。阮母歎口氣說:“老陸,咱們家這麽多年的交情,你明知道那高美麗是什麽人,還往我家領。我看在你的麵子上什麽也不說,可你看外麵傳的風言風語不說,她還咒我孫子……這都是什麽人?我們阮家欠她了還是怎麽的?撒野到我們頭上來了。”


    陸佩芬坐在自己媽媽跟前,看著唉聲歎息的老人,趕緊賠禮道:“您誤會了,我爸媽都很愧疚,私下裏也勸過高美麗好多回,也不知道為什麽,越勸她越是鐵了心的喜歡阮寧哥,我們都沒臉來見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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