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平安最終拗不過她:“好…”


    田平安就這樣拿著鑰匙,一路蹦蹦跳跳的的在小區裏奔跑著。像是一個不良於行的人突然擁有了雙腿,迫不及待的想要使用它們,叫它們能發揮最好的作用。


    他跑得真快啊,像一隻歡快的鳥。


    田平安的病已經治好了,他不會在拖累爸媽,他要好好讀書賺錢孝敬他們不讓他們辛苦度日,還要給奶奶養老。


    狄君豪被他感染了,也跟著跑起來,從平路跑上樓梯,從樓梯跑上房門,直到田平安將鑰匙插進來鑰匙孔,扭開了房門……狄君豪突然一陣心悸,大喊道:“不要進去!”


    可是田平安沒有理他,他進門換了拖鞋,又打開燈,發現屋子裏居然有人。


    “爸!”


    田家的房子在二樓,當初為了給田平安治病他們賣掉了位置更好、環境更舒適的另一套‘還房’,這個房子的采光不是特別好,大白天的不開燈就看不到人。


    ‘劈裏啪啦’


    酒瓶子落到了地上,田平安蹦蹦跳跳的走到沙發那去,蹲下撿酒瓶子,然後就被他爸摁在地上。


    田平安立刻掙紮起來:“爸,咯…你幹嘛啊?”


    田偉麵無表情的舉著玻璃煙灰缸用力砸在兒子的腦袋上。


    “爸……爸……”


    狄君豪被一係列變化嚇蒙了一瞬,立刻反應過來,紅著眼睛瘋了一樣去拉田偉:“你是不是有病啊!那是你兒子!”


    可是他的手從男人粗壯的手臂裏穿了過去,狄君豪愣愣的看著血液從田平安身上流出來淌在地板上,終於想起來了。


    他已經長大了,上初三了,村裏的房子早拆遷了,他們也早搬家了。


    哦,田平安也已經死了。


    被他爸殺的,死後還被分屍用床單一裹,掛在流水大橋下邊的樹上。


    ……


    狄君豪拚命的奔跑起來,卻永遠跑不出這幾十個平米的房子,他隻能看著田偉將已經斷氣的兒子像拖死狗一樣拖到臥室,丟在床上。步履蹣跚的去廚房磨刀,他也注意到,田偉走路非常奇怪,像是控製不了自己的身體一樣有點不協調。


    不過狄君豪沒有太在意,因為他終於看到真正的田平安了,見到田平安的這一刻,他已經明白了,剛剛他看到的,都是田平安想要讓他看到的。


    現在田平安就站在床頭:“你能幫幫我嗎?”


    狄君豪一摸自己的臉,都是眼淚,看到全景有種感同身受的情誼。


    “能!”


    “謝謝”


    狄君豪覺得他笑起來像在哭。


    田平安:“你能不能幫我問……”


    ……狄君豪感覺到一陣天旋地轉,醒來發現左臂劇痛,他姐正捏他左臂上的一小撮肉使勁擰。


    是不是親的?!


    ——好像真不是,是表的。


    狄君豪差點沒有跳起來,完全沒有計較表姐掐他的緣由,有點瘋癲的拉著海芷蘭,急躁的說:“說出來你可以能不信,你弟我剛剛通靈了!真的,我夢見田平安了。”


    海芷蘭:“……”這個弟弟莫不是腦子壞了吧。


    然後狄君豪看到了坐在矮凳上的外婆,一時有種尷尬來勢洶洶。剛剛那話跟同是年輕人的表姐說沒事,跟大人能說?!


    外婆淡定的移開了目光。


    海芷蘭同情的看了他一樣:“說出來你可能也不信……我們吳家,是祖傳天師家族!”


    狄君豪:“……啥?”


    作者有話要說:  狄君豪:“姐,說出來你可能不信!”


    海芷蘭:“我信!”


    第16章 燒紙


    狄君豪陰氣入體,感冒越發重了。


    鬼走陰間路,沒有聯係是不能隨便和人接觸的。


    外婆也心疼這個外孫,柔聲問他一個海芷蘭曾經問過的問題:“你最近去哪了?”


    狄君豪裹著被子都還覺得冷,哆哆嗦嗦的說了,原來田偉拋屍那天,被他遇見了,不過他當時並不知道田偉是要去拋屍的。


    那是個周六。


    狄君豪放假在家,一大早和同學約了去江島上野營。這個麵積不小的江島叫做‘桃花島’,剛開發出來不久,船票一個人十幾塊錢,帶上野炊工具就成,對於沒什麽錢的初中生可以說是非常合適了。早班船五點鍾就出發,這是個慢船,到達目的地六點多鍾。


    狄君豪四點多就出門了,這個時間點街上偶爾才路過一輛車。因為路上的人少,所以發現對麵有行人出現的時候,他看得仔細。借著朦朦朧朧的夜色,狄君豪發現橋上是個成年男人,他一直低著頭,肩膀上馱著一個尼龍口袋,也許是因為口袋裏的東西比較重,他走路的姿態樣子有點怪,像是走很艱難。


    狄君豪盯著看了好幾秒。


    這件事沒有在他腦子裏留下多麽深刻的記憶,被挖掘出來,還是第二次放假回家,知曉這件父殺子的慘案。他才模模糊糊記起來,原來那天看到的人是田家叔叔啊。


    ——狄君豪即使處於日天日地的中二期,也覺得有點嚇人了。畢竟這是和殘忍的殺人凶手狹路相逢,對方已經手染鮮血,而他毫無所覺。是那種想想就會汗毛直立的害怕。


    當然,那天見到田偉的絕不止他一個,不然這件案子不會這麽快搞清楚,有其他目擊證人站出來作證了。


    狄君豪:“我要是當時……”


    外婆摸了摸他的頭:“你當時遇到田偉,是他已經要拋屍了。你就算知道,貿貿然上去也沒有用。”


    可是田平安終於可以擺脫困擾他多年的死亡陰影,做一個能蹦能跳能大笑能哭泣的正常人了,也擁有了從前不可企及的未來,然而等待他的是死亡……這簡直,這簡直,太可悲了。


    他想回憶一下田平安是個怎樣的人,可是無奈因為接觸太少,有那一點接觸的時間也久遠,所以形容不出來。


    所以令人更加難過。


    外婆:“你想想,還幹了什麽?”


    十五歲的少年臉上出現了尷尬的神情,大概是被自己的臉色嚇到了,知道不是小事,所以吞吞吐吐的說了。


    田平安死後,田偉緊跟著入獄,再後來桂老太太又瘋癲了。正逢多事之秋,田平安的媽媽沒給兒子辦葬禮,狄君豪就想著去給他燒點紙祭拜一下。


    這件事他埋在心裏,就像每一個這個年紀的男孩子一樣,不願意給家人訴說,而是執拗行事。因為不曉得田平安埋在哪裏,他就異想天開的去田家樓下燒,如果不是條件不允許的話他甚至想去人家家裏燒。


    對消防安全方麵,狄君豪還是很看重的,不僅沒燒著什麽東西,連看到他燒紙這件事都沒人看到。


    “從前好歹一起耍過,總要做點什麽心裏頭才舒服。”


    海芷蘭:“……”


    先祖吳戒律就曾經碰到過一位深受‘鬼壓床’迫害的民國嬌小姐,這位小姐從學堂回家的路途中,遇到了一位破落商戶家的小少爺,這個唇紅齒白的小少爺很會哄女人開人,不諳世事的嬌小姐不過與他幾次偶遇就情根深種,數次出資接濟於他。


    好景不長,兩人私下來往的事情叫小姐的父親知道了,小姐的父親便嚴加看管女兒。等嬌小姐可以重新出門的時候才得知這位少爺不幸遇難,頓時悲切至極。可惜這位少爺的住址、家庭她全不清楚,隻得哭哭啼啼的在家門口給他點上極好的香燭祭奠,嗚呼哀哉,哭得連情郎的名字都叫不出來,結果引來了路邊貪食的惡鬼。


    你既點香擺燭,我就當你祭拜我了。


    這是個吊死鬼,口鼻歪斜,舌頭外吐,涎水順著嘴角往下滴,半夜裏頭趴在嬌小姐身上,把她壓了個半死。早上起床,手臂、大腿都是青的,臉上還有指痕。連著幾日都是這樣,丫鬟榻上同小姐一起睡覺,一夜酣睡,無知無覺,醒來見小姐依舊渾身都是傷。


    小姐的父親一見不對,趕忙去請大師,好在她這位父親是個眼睛尖利的人,從一眾算命測字的瞎子中指定了尚年紀不大的吳戒律,帶回家中好吃好喝供著請他驅鬼。


    鬼怪當然被驅除,這事還有後續。


    得知是女兒路邊拜祭引來野鬼,這位父親怒不可遏,氣呼呼的道:那什麽小少爺根本是個玩仙人跳的江湖騙子,不僅想要騙財騙色,還想帶這姿色頗佳的嬌小姐私奔,再遠遠賣咯,才算將買賣做圓滿。這位父親多方打聽得到這個結果,恨不得將他亂棍打死。結果這騙子十分精明,將手裏的三樁買賣放下,假死脫身,跑了個無影無蹤。


    這一則還是在狄君豪昏迷的時候看的,如今就聽了個現場版,氣得她想打這臭小子一巴掌完事。


    好在按照這個情形,狄君豪招來的不是路邊的惡鬼,而是想要拜祭的正主。


    外婆打開箱子,娶了一條項鏈出來,套在狄君豪腦袋上。


    狄君豪稀罕的提起褐色的繩子,盯著上麵掛著的葫蘆形狀的白色玉石,興奮的詢問:“這是什麽?和田玉?”


    外婆:“硨磲。”


    海芷蘭:“人傻就要多讀書……”


    狄君豪正想要吐槽自己考出的成績是表姐的一倍有餘,但看著表姐翻透了的這個白眼,就噓聲了。


    這個表姐氣場兩米八。


    硨磲是分布於印度洋和西太平洋的一類大型海產雙殼類,中國佛教與金、銀、琉璃、瑪瑙、珊瑚、珍珠也被尊為七寶之一。據《金剛頂瑜珈念珠經》記載,使用硨磲念珠念佛可得一倍功德。在佛門當中,高僧用它當念珠,清朝的官帽珠飾中,它是六品官員的頂珠,可見它的價值不凡。


    實際上現在的硨磲是十分便宜的,外婆拿出來的這個白色的玉化的料子,是葫蘆升祥雲的樣式。這是她自己雕刻的,也算是一件法器。


    “葫蘆寓意著藥到病除,你貼身帶著,對你的身體有好處……也可以藏匿你的氣息,讓田平安的魂魄找不到你。”


    硨磲確實有辟邪驅煞的功效,但並不能幫助隱匿人的氣息,能起這個效果的是外婆用硨磲的褐色繩子上打的兩個特別的結。


    “可是我答應了幫田平安的忙……”


    見他有意把硨磲掛件取下來,海芷蘭對著他額頭就是一巴掌:“……你能幫什麽忙?添亂,看看你現在這個鬼樣子,小姨回來不擔心死。”


    十五歲的小屁孩!現在海芷蘭看他,就像是看那位不諳世事的民國嬌小姐一樣,如果旁人不製止,可能結局淒涼。


    你既然根本沒有遏製鬼怪的能力,與它們接觸全憑別人的良心,但滯留於世的鬼物大多有很深的執念,一不小心就要走偏,你有幾條命給人家?


    說實話,這一巴掌下來,狄君豪沒有能冒得起火,他被打得挺舒服的。


    透著徹骨寒意的身體被一巴掌打得居然暖和了少許,暖洋洋的簡直特別爽:“姐,你再打我一些唄!”


    海芷蘭:“……”臭小子!


    外婆顯然更滿意海芷蘭對這些‘東西’的態度,溫和的對兩個外孫說:“這件事你們不要管,我也管不了。豪豪先不要回去了,你身上並沒有問題。田平安還能入夢找你,證明他棲身之作多半在你常住房間的床底下。”


    狄君豪:(ΩДΩ)


    瑟瑟發抖.jpg


    海芷蘭:“你聽過有個故事嗎?名字叫做朋友背靠背~我講給你聽啊。”


    狄君豪:“……我不是特別想聽。”


    海芷蘭:“從前啊有兩個好朋友,關係特別好的那種,其中一個死了……”


    看到狄君豪會害怕,海芷蘭反而放心了,人啊!會害怕才好,這樣不會隨便亂來。


    等到外婆下去做飯了,又昏昏欲睡的狄君豪強提著精神問姐姐:“姐,你說田偉為什麽要殺平安啊?”


    一個人辛苦了十二年給兒子治病,病治好了卻殺了兒子,說不通啊?!就算可以用衝動殺人之類的說法,那要和兒子有多大的仇才會碎屍呢?當碎屍不是為了掩藏殺人蹤跡的時候,那就隻能是為了泄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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