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芷蘭站在門口, 還沒打開門就能感覺到裏麵的‘鬼東西’的思想,此刻,它像是逃脫無門的犯罪分子一樣, 麵對警察的圍追堵截, 正想要做最後的掙紮。可是來的這幫子警察武器太先進, 段位太高,它想要魚死網破吧, 居然還有點怕了……它也不想的啊, 可是整個靈體都有點疲軟。


    嗨呀!這年頭, 不怕死的居然還怕橫的了。


    “我打開門了啊?”


    閔安順一腦門汗:“您請、您請!”


    一看這鬼東西就把他折騰得不輕。


    “你這袍子怎麽回事?”


    海芷蘭眼睛往下一掃, 看到了閔安順身後短了半截的道士袍,問他。


    閔安順氣急:“昨天半夜三更,讓這鬼物不慎跑出來了, 這東西知道奈何不了我, 就化作各種形狀嚇人,鬧得整個酒店人仰馬翻, 今兒一早, 酒店的經理把我們請出來了……這是我跳上桌抓它的時候,被門壓到衣服所致的。”


    “真的,特別瘋狂!晚上三點鍾,一睜眼一地的血, ”胥文約在旁邊作證:“酒都嚇醒了……”


    海芷蘭笑眯眯的讚揚:“幹得好!”


    閔安順:“……”


    海芷蘭:“我早跟你說過了,我又不是你們這行的人,提供消息也就罷了,你都弄不下來的首先想到我,我就是個十七歲的弱女子,你們正一教就是這麽個名門大派嗎? ”


    胥文約:“……是挺禽獸的。”


    講講道理好不好?這姑娘從一開始對這些事情就很感興趣,如果不是帶上你,我怎麽可能受無妄之災,可惜這糟心玩意是命中貴人,還能怎麽辦?忍了唄。


    海芷蘭推開‘嘎吱’作響的木門,就見到莊湷鼓著一雙眼睛,嘴裏堵著塊布,臉漲得青紫,看到海芷蘭,似乎還有些極微弱的不可思議。可惜她牢牢的被捆在破舊椅子上,這椅子破破爛爛的,海綿都隻剩下一半,莊湷看起來硬硬的椅子弄得很不舒服,可她什麽都做不了。


    在海芷蘭眼中,莊湷唯一不對的地方,就是從雙腿之間連著一根泛著淡紫色的長長的與腸子相似的東西,一路連著正臥在她椅子下麵的一個嬰孩,這個嬰孩渾身腫脹,臉部有些皺褶,眼睛隻能看到一條細細的小縫。


    這情景讓海芷蘭覺得有些怪異,她是從沒有見過女人生孩子,但常識還是有的,孩子生下來之後,母體內的胎盤將隨著臍帶滑出。自孩子脫離母親的肚子之後,那就是獨立的個體。


    哪有做了鬼臍帶還和母親連著的。


    吳二先生曾經在《小鬼》一篇中記載了一個觀念:縱觀天下奇異之事,吾知曉,能滯留於陽間的鬼物,莫不是有大造化,就是有大怨念,其中以死亡時年齡越小者越‘凶’。


    唯有一點。


    稚童往往眷戀母親、鬼嬰也是一樣,或因對母親的情感,也有嬰孩死後化鬼伴隨母親少許時日,所以鬼嬰纏身者並不一定是有大罪惡,勿需小題大做。


    當初就是因為這,海芷蘭當初並沒有對莊湷肩膀上的鬼嬰警醒,當然,也是因為這個鬼嬰在她麵前簡直是世界上最聽話的孩子,小心翼翼的躲著她,看起來很有些無害。


    前幾天見到莊湷肩膀上的鬼嬰不見了,海芷蘭還以為是橋歸橋路歸路,這鬼嬰想通了離開了。畢竟這位莊湷,可不像是有什麽慈母之心的人。


    現在看來卻不是這樣,這個嬰孩已經是鬼物了,可是臍帶還連著莊湷,就等於是和目前還是活人的莊湷是一體的,這比附身還要特殊。


    “我把你嘴裏的東西拿出來,你不要亂叫。”


    一聽海芷蘭這樣說,莊湷使勁點頭,生怕慢了一瞬她就改變主意了。


    海芷蘭不相信她能配合,又加了一句:“你會願意來這裏,肯定是因為你也感受到了它,我是來幫忙的。所以,這對於我來說本來就是一件閑事,其實我也可以不管,你懂了嗎?”


    這一次,莊湷是真的聽懂了。


    閔安順將她嘴裏的東西扯出來,她也沒有鬧,就是往外吐了兩口口水,啞著嗓子問:“能給我喝口水嗎?我喉嚨疼。”


    怎麽能不疼,被鬼嬰嚇得瘋叫了一個小時了。閔安順也是沒有辦法才把她綁著的,還給封了嘴。


    ‘咕嚕咕嚕’


    莊湷喝了小半瓶水,眼眶紅紅的,問閔安順:“能給我鬆綁嗎?……我感覺它不在身邊了。”


    莊湷說這個話的時候,趴在她腳邊的鬼嬰突然立起上半身,眼睛緩慢的睜開了,盯著它的母親……不過,他的眼睛裏沒有眼珠子,而是黑漆漆的霧。


    大約是生氣了。


    自己要作死的話,是誰也攔不住的。


    雖然莊湷什麽都還沒有說,但是三個人已經意識到,這個叫做莊湷的女孩子恐怕不‘無辜’。


    海芷蘭:“它在你的腳邊。”


    莊湷嚇得往後一仰,因為太過用力,差點連著整個椅子一起翻過去:“它……它……”


    海芷蘭:“它是誰?和你的有什麽關係……你看,我是午休時間跑出來的,下午的課是我們班主任的,我不會缺席,所以你隻有一個小時時間。”


    ……


    莊湷家庭條件很一般,她媽在她五歲那年就得病死了,為了給老婆治病,莊湷他爸花光了所有的積蓄——他的積蓄本來也不太多。老婆去世之後,莊湷他爸一直想要再討個老婆,但他在工廠上班,一個月沒多少錢,還帶這個年幼的女兒,肯和他談朋友的多,結婚?那就要多想想了。


    左拖右拖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


    父女倆住的是單位的集資房,兩室一廳,莊湷她爸帶著女人回來過夜瞞不住她。這工廠從龍頭企業早沒落成風雨飄搖接近破產的小廠,莊湷八歲的時候,她爸跟變了一個人一樣,抽煙喝酒打牌,不怎麽管她。這一片什麽樣的人都有,莊湷從小接觸著各式各樣的人長大,也建立了各種各樣的人生觀。


    十四歲的時候莊湷在讀初二,在同年齡的女生中,她是發育得比較早的。少女懷春的年紀,她喜歡上了同班的一個男生,稀裏糊塗的就和他滾了床單。因為那個時候缺乏生理知識,一男一女混了一段時間,莊湷很快就懷孕了,但她並不知道,等到七個月的時候才真正發覺,正好那一年的夏天很冷,她居然靠著臃腫的冬服掩蓋過去了。


    莊湷瘦小,骨架也小,一點都不顯懷,她跟‘小男朋友’說懷孕了的時候,人家還以為她在開玩笑,但是脫了冬裝還是能看出一點來的。


    莊湷這個‘小男朋友’第二天就沒來學校了,她非常害怕,也不敢跟她爸說,怕真被她爸打死。就這樣揣著這個秘密,莊湷也把日子過下去了,懷著懷著她覺著也還好,居然沒這麽害怕了。


    就在上學期間的某一天(具體時間本人已經不記得了),莊湷突然覺得腹痛難忍,在中午午睡時間,一個人跑到廁所蹲著,以為是要上個‘大廁所’,結果生了個孩子出來。


    莊湷當時迷迷瞪瞪的捧著一團東西,毫無任何感覺。


    這個時候,新生兒‘哇’的哭了,聲音非常洪亮……


    “誰在裏麵?”


    外麵有老師!


    莊湷慌了,她意識到了,如果讓老師進來看到了這個孩子,她肯定完了。她額上見了汗,慌亂之中用手捂住了孩子的臉,拉起褲子就往外跑。等她跑到熟悉的工廠門口的時候,拿開手孩子也不吱吱聲了。


    那一刻,莊湷有些崩潰了。


    這時候,有個男人突然跟她搭話:“我是算命先生,小姑娘,你好像有難事,我今天免費給你算一卦。”


    這個人說了很多話,莊湷連他的臉都沒有看清楚,就聽他安慰自己,說不要緊,這孩子對於她來說就是‘望神’,本來也留不住,是她的運道來了之類的。其實也沒怎麽聽懂,總之最後這個男人給她了一個玻璃罐,讓她把嬰兒的屍體用藥液泡著,拿回去供在家裏的正東方。


    莊湷照做了。


    從那之後,他們家裏就真的‘興旺’,她不想讀書了,她爹卻沒有罵她,因為他升職了,討到一個很不錯的女朋友,一度沒工夫管她。第二年,農村的房子和地都被占了,老莊家就她爹一個兒子,大筆的錢財令她一瞬間就成了‘拆二代’。


    莊湷玩得更瘋了,還見識了很多從前沒有玩過的,需要錢財的玩法。


    他們家裏越來越好了,唯二讓她煩惱的事情,一是,她爹給她的錢是有數的,雖然不少,卻總跟不上她的消費速度。二是,她爹非讓她重新去讀書,要送她去上大學。


    莊湷就到朝日中學來讀書了。


    ——怪不得,這個孩子還沒有完全脫離母體就被親生母親捂死了,又被供起來做了小鬼,哪能不纏著做母親的莊湷。


    海芷蘭掩住彌漫起的反感,盯著莊湷的眼睛,問她:“你好像沒有說過,你是怎麽感受得到它的……”


    莊湷的瞳孔劇烈的收縮了一下。


    第41章 溝通


    “你能不能幫幫我?”


    莊湷眼神閃爍,顯然並不願意多說。


    閔安順:“這臍帶其實就是鬼嬰的怨氣所化, 兩人是母子, 因果相連, 我用盡了辦法都弄不斷。”


    海芷蘭卻是可能有辦法的,就如同江邊那發絲做的紐帶一樣。


    莊湷眼睛紅彤彤的,萬分可憐的樣子, 如果沒有繩索綁著她, 她一準能跪下來。


    “求求你了。”


    “求求你了~”


    “不要!”


    海芷蘭厭惡的看著她:“……太惡心了。”


    “你怎麽能這樣, 你明明答應我的…”


    海芷蘭:“我答應你什麽了?如果讓你誤會了什麽,對不起啊, 反正我無能為力。”


    閔安順:“能不能……?”


    “真的太惡心了, ”海芷蘭眉目間多了幾絲厭煩:“我沒辦法說服我自己去碰這種東西。好了, 我先回去上課了。”


    她真的是說走就走。


    莊湷臉都青了, 向地上呸了一口唾沫,話從牙縫裏頭擠出來:“賤女表子,你nnd的臭……”


    話戛然而止, 已經到了喉管裏的話被男人恐怖的目光給瞪回去了, 莊湷打了個顫,不自在的移開了眼睛……這人怎麽這麽嚇人的, 先前還覺得他挺帥!真是瞎了眼睛了。


    胥文約目光還留在莊湷身上, 定格在她臉上看了兩秒鍾,似想要記住她。完了移開目光,追著海芷蘭:“……等等,我送你回去!”


    這地方偏僻, 海芷蘭還真沒辦法一個人回去,聞言等了一會,就見到胥文約像個小太陽一樣,帶著愉悅的笑容跑出來,隨時準備發光發熱照亮他人。


    兩人上了車,胥文約又遞給她一瓶奶,這回海芷蘭拿在手裏沒喝,剛剛她還打奶嗝呢!


    “剛剛那種情況你真的沒辦法嗎?”


    海芷蘭側過身椅子將放低一點,隨口回答:“大約是有辦法吧!沒試之前我也不曉得。怎麽,你要譴責我沒有同情心,或者跟我說她還是個孩子?”


    “我看起來像那種是非不分的人嗎?”


    胥文約有點無奈,話音穩穩的。


    “是什麽給你——‘我是路見不平就要一聲吼的憤青’的錯覺呢?你根本就沒有義務幫她的忙,而且,我也不認為她無辜……”


    如果做錯事情道個歉就可以了的話,要警察來幹什麽呢?


    “嗯……”


    海芷蘭答應了一聲,截斷他的話:“我可以眯一會嗎?”


    ——這句話換一種說法就是,你可以閉嘴嗎?


    毫不留情,明明白白的拒絕。


    胥文約心裏梗得難受,活像是吞了三斤豬油膩在五髒六腑一般,嘴裏居然還忙不移的答應了,簡直是口不對心的典範。


    他將車內的溫度調高了一點,關閉了車上的輕音樂,慢慢的,他就能聽著小姑娘淺淺的呼吸聲了,那是瘙在他心尖的羽毛。每一次呼吸都甜甜軟軟的令他迷戀,這導致他將車子開得更慢了一些。


    真可愛~


    睡覺的樣子還是冷冰冰的,但是真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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