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兒是個外柔內剛的性格,主子願意用她,但不太願意長久的用她,她和主子沒有交心,所以並不知道她被賜給童喜的真正原因,但那已經不重要了,當宮女和太監成為對食,雖不是真夫妻,但關係已經變了,不是同舟共濟的夥伴了。


    縱然分別的時候已經有種種的隔閡,香兒卻還是想要見這位故人一麵。


    童喜:“香兒!”


    但是這世間萬事萬物都要講一個緣分的,香兒受過強求的苦,所以執念素來並不深——絕不會因為執念,認錯故人。


    香兒冷冷瞪他:“你是哪個?也敢冒充我的故人,還混亂叫人!是不是嫌命長了?”


    香兒話音剛落,就看到這一抹頂著童喜模樣的虛影抱著腦袋,疼得嘴裏‘嘶嘶嘶’的亂叫起來,不過是眨眼的功夫,就被一縷黑色的火苗焚燒得連灰燼都沒有留下。


    遊老鬼看了全過程,恭恭敬敬的對香兒拜了拜說:“娘娘在上,容小人插句嘴。這被焚盡的魂魄應該是筆記本的主人壽顏明,大約是筆記本推他出來應付您的。依小人之見,這筆記本乃是邪祟吞了您故人的驅殼、魂魄所化,集世間隱晦所生,可以說已經不是原來那一位了,有可能根本也不記得您……”


    這筆記本上,明明刻著香兒兩個字……可是這個邪祟不以童喜的意誌為主,就跟腐木上長的菌菇一樣,一旦被摘下,和原本的腐木就沒有什麽關係了。


    香兒心裏頭有了一絲明悟,那存於心底的一縷隱晦就消了,她輕笑著將目光轉向了遊老鬼:“我要知道童喜是如何死的。”


    遊老鬼:“……”


    都這麽多年前的事情了,瞧筆記本這個情況,很不一般,多半還有邪祟在裏頭搞事情,這種情況下非要卜卦出原因來,是要弄死它啊!


    “好的娘娘!”


    #刻在靈魂裏頭的服從#


    香兒:“記著,管住自己的嘴。”


    遊老鬼順著香兒的目光看向坐在地上的海芷蘭,感覺到了娘娘對這個小姑娘的維護,又聽懂了她話裏的威脅,隻差沒有賭咒發誓了。


    娘哎!這位姑奶奶是因它傳出的生吞鬼子的威名,可見它有多淒慘了,走陰路子是沒法子將她如何的,況且它又不傻,這一位活著比死了要好,它樂於與她陰陽相隔,求她長命百歲。至於陽間路子本來是她最薄弱的一處,若是安心要將她如何,也不難,可那是從前,現在她手裏可是有個‘精靈’可護著她的。


    玄學界有多久沒有看到‘精靈了’,如此多的養靈手冊,培育出哪怕一隻了嗎?為什麽已經絕跡的‘精靈’還如此受玄學界諸人關注,因為‘精靈’厲害啊!諸位大佬一時之間沒有法子的筆記本,在含羞草麵前毫無反抗之力,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遊老鬼:我還不瘋,不僅不會找她麻煩,還把她當祖宗。


    ***


    經過玄協諸位主事者與二十一處共同協商,對本次事件的罪魁禍首‘筆記本’得出了一項方案:不搞鎮壓那一套,就地將這邪祟滅了。


    海芷蘭就這樣在此處呆了近一個月了。這一處是二十一處選出的最合適對付筆記本的地方,處於城市邊緣地帶,還在開發建設的一個小區,周圍自然是人煙稀少,本來就很少的人也被暫時遷出了。


    本來這裏長久居住都沒有什麽問題,關鍵是海芷蘭還是一個學生,當天晚上海芷蘭覺得事情辦完,已經不關她的事情了,參照當初通城的處理辦法,她就準備走的。這一次,大佬們分外熱情。


    歲數最大,輩分最高的周掌求到她麵前:“祖師奶奶在此,我等諸人可安心,能放開手腳。”


    海芷蘭:“……”


    海芷蘭清楚一點,這些個前輩的禮遇是她幫‘姐姐們’受的,不是她該得的,在場眾人在人間出現邪祟的時候能挺身而出,都是悍不畏死的英傑。學校久不去上課的事情二十一處會處理,既然如此,能做一點事,她當然不能拒絕。


    海芷蘭就留下來了,所有人都忙得腳不沾地,她是最閑的。很少有人敢過來跟祖師奶奶談天說地,更沒有人敢指導祖師奶奶道術,哪怕她一手道術確實稀爛。


    海芷蘭不敢班門弄斧,幹脆在一眾天師的包圍中,看起來了專業書籍,頓時畫風都變了。


    ‘筆記本’抓住了,但是‘筆記本’弄出來的動靜導致的破壞並沒有消失,盡管相關部門已經積極采取了措施,還是出現了傷亡,更重要的是光怪陸離的景象毀了廣大市民群眾的三觀,因此,這件事情處理起來還是很麻煩的。


    ——要努力的編一編才可以。


    玄協又一次開啟了強製任務,要求玄協成員們前去解救被‘筆記本’變成的怪物的人們,就如同當初玫瑰大劇院的蘇珊一樣,在那天晚上,有一部分人被變成了吸血鬼或者是其它的怪物,在筆記本沒有徹底被毀滅之前,他們不會恢複正常,這段時間之內,他們很可能再造殺孽。


    胥文約上山的時候天才剛剛亮,自從那天晚上之後,他就沒有再見過海芷蘭,很有些想念。當天他擅用言靈術,導致對身體的損傷超過負荷,被帶回去關禁閉,這才剛剛放出來。


    他找到海芷蘭的時候,海芷蘭正在發呆。


    “怎麽了?”


    海芷蘭:“童太監死的時候,懷裏揣著一本鬼怪誌異,他當時才生了子孫根,沒做成真男人,心願未達,臨死之前求神告佛不成,就求鬼求魅,他的故事很有意思,所以引來了‘聞’……”


    聞,以吞吃故事為食的妖怪。


    ‘聞’本身是無害的,可是它聽到的東西可以轉變為神秘的力量,‘聞’出現的地方,會引來厲害的邪祟,纏鬥中,將死的童太監被邪祟吃了身體,困住了魂魄,又與妖怪‘聞’融合,成了現在的模樣,才有這樣奇異的力量。


    海芷蘭:“今天之後,筆記本就會消失了。”


    第93章 真愛


    《吳氏手劄》中有一則:明朝某地的村莊中, 有一對夫妻, 這做丈夫的是文曲星下凡, 才高八鬥的讀書人, 妻子嫁給他之後日日辛苦勞作, 送他進京趕考。這書生高中狀元, 被京中高官榜下捉婿, 得知他家中已娶了妻子, 這家做主的倒不介意,偏偏這小姐知道後不從。


    這書生不舍往後的廣大前程,心裏便暗生一計,要想法子休了發妻。他知道這個話不能由他來說,便唆使寡母以孝道懲治妻子,逼她拿了休書讓她滾。這妻子幾歲的時候就被換給了這家做童養妻, 無娘家可靠,又是被休,沒有活路, 便幹脆投了湖。


    知道事情始末之後,這女子心中有莫大的不甘, 求鬼神伸冤, 就引來了‘怨’,這‘怨’是世間女子對不平遭遇的憤恨集結而成, 平日裏四處飄蕩,也許風一吹就散了,就算是融合到女子新死的軀體中、融合到她的靈魂裏也沒什麽大用處, 巧的是這湖底有一根臭舌。


    這‘怨’追著女子、女子盼著臭舌替她討回公道,這臭舌想要吞了這精純的 ‘怨’,三者混而為一,便從此不再是哪一個,而是一個新的生命。


    女子的執念還在,攪得狀元郎家宅不寧,叫他最後不得好死。這新生的邪祟用的是一副絕美的女子皮相,專吃負心男人的心肝,因害了人還要在世間行走,皮相要常常替換。因此,還有人誤以為它是畫皮鬼。


    這種邪祟乃機緣巧合而成,有一難有二,因獨這一隻,所以也沒有人給它取個名諱來。


    這位吳家先祖在最末寫上:道聽途說,未親眼得見矣。


    海芷蘭看完了這本手劄,知道這件事是此本劄記主人的好友告知的,這位好友也是道家中人,於命理推算這類非常精通,他是遇到了這個‘女子’,說給好友聽了。吳家的這位先人是極為嚴謹的,隻要不是自己親眼見到的,記下來之後都要後麵加上一句道聽途說。


    海芷蘭想著,‘筆記本’大約也是如此形成的,隻是因為獨有這一個,外形就是筆記本的模樣,就這樣叫著了。


    海芷蘭翻到這裏的時候,已經是許久之後了。當初勾起了對《吳氏手劄》的興趣,文學功底不夠,所以大學的時候她準備報考的是曆史學類和文學類,最後選擇的漢語言文學。大一的時候因為處理筆記本事件,許多課程都無法參加,成績隻能算優異。升入大三之後,時間比前兩年要規律許多,成績總是名列前茅,還拿了不少的獎項和獎金。


    因為含羞草的緣故,寢室不方便,海芷蘭早就搬回了家中居住。她除了與白雪同進同出之外,依舊沒有什麽交好的朋友,最近白雪也忙了起來,白安國注冊了一家勞務公司,常常帶著女兒在身邊,要教一教她。


    所以近日海芷蘭都是獨來獨往,她在門口看到了胥文約的車,車窗很快被搖下來,胥文約向她招手:“蘭蘭!”


    “你怎麽過來了?”


    胥文約:“阿姨給我打了電話,讓我去吃飯。”


    胥文約嘴裏的阿姨就是海芷蘭的媽了,自從在筆記本事件中認識了胥文約之後,孔秋實女士就挺親近他的,知道這小夥子沒了媽,平時就一個人住,不時的打電話喊他吃飯。


    海芷蘭也習慣了,拉開車門上了車:“你這個月去看醫生沒有?”


    胥文約:“……”


    海芷蘭:“嗯?”


    胥文約:“……最近有點忙。”


    他沒有堅強夠三秒 ,指天發誓:“我保證,明天就去。”


    胥文約確實是有心理疾病,他一直認為自己有多個人格,從前因為他的逆反心理比較嚴重,他父親那邊安排過來的人主要是陪他玩的,順便也看著他,盡個看護的職責,比如說那個和他有點親戚關係的冉封茂。


    前些時候,胥文約突然性格大變,騷包無比,每天送花、送包、送珠寶,弄得聲勢浩大,搞得海芷蘭煩不勝煩,趁他還沒有搞出更大的事情來,強製他去看醫生,最近,他的性格已經比較穩定了。


    兩個人說話的時候,含羞草從海芷蘭的袖子裏掉出來,摔在地上,給摔醒了,聞到了熟悉的氣味,高高興興的順著椅子爬到胥文約的肩膀上,親了他一口:“爸爸!”


    傻爸爸:“羞羞摔疼沒?”


    “沒~”


    含羞草不好意思的纏成個卷:“羞羞不疼,車車可能有點疼。”


    傻爸爸:???


    海芷蘭將腳墊扯起來一看,下麵有個小小的凹陷……就在剛剛含羞草掉下去所砸到的地方。大概是因為最近吃到了合適的能量,含羞草又‘進化’了一點。


    海芷蘭:“要好好習慣一下新的力度,不要傷到人。”


    傻爸爸:“我們羞羞好厲害~”


    羞羞:^__^


    ***


    孔秋實正在給魚肉碼料,聽到有人敲門,還以為是閨女回來了,趕緊叫孩子她爸去開門,結果半天沒有聽到什麽響動,頭伸出廚房來看,看到了幾個陌生人。


    “老海,門口是誰啊?”


    ……


    海芷蘭到家的時候門開著的,她換好拖鞋,一抬頭看到她媽她爸都坐在沙發上,正衝她使眼色。往前走了兩步,就看到沙發裏坐著的其他人了。


    “姨姥姥?二舅?表哥?”


    來的正是通城那邊的親戚,外婆的姐姐吳曼柔,吳曼柔的二兒子祖成耀,以及她的大孫子祖華。當初遊老鬼在通城設陣想成就鬼仙之體,波及吳曼柔一家,使得家裏連連出事,在吳老先生托夢指導下,找上了多年不見妹妹吳曼怡。


    幾十年不見的親戚,又是出了事情才找上門的,基本上事情過了也就沒有來往的必要了。海芷蘭不知道這位姨姥姥後頭有沒有聯係過外婆,反正她是沒有從外婆口中聽她再談起這位姐姐的。


    沒提前打聲招呼,就上門來,就算是親戚也挺失禮的。


    最讓海芷蘭覺得無語的是,外婆根本沒有說過吳曼柔一家要來,她也有理由相信如曼柔一家根本不是通過外婆知曉的海家的地址,那他們是怎麽找到這個小區,甚至連門牌號也一清二楚的呢?


    胥文約:“阿姨,我買了老店那家的糯米藕和鹵鴨,我先拿盤子裝起來吧?”


    “你別動,我來拿!”


    孔秋實趕緊站起來:“我去廚房了,你們坐。”


    胥文約跟著她進了廚房,還被準丈母娘比了一個大拇指稱讚。


    廚房裏立刻傳來了香味,吳曼柔更加的尷尬了,嘴唇出現了青白色,張了兩次嘴,沒有說出一個字來。


    最後,還是祖成耀開的口:“我們實在是沒有辦法才上門的,家裏又出事情了……”


    ……


    事情還要從祖成其和女朋友溫雅扯證開始說起。


    當天,祖華就大鬧了一通,做兒子的對爸爸再婚這件事一點風聲也沒有聽到,如此倉促,接受不了。不過祖華經濟不獨立,自己也不成熟,再加上前一段時間日日上吊給人都弄煩了,他鬧起來沒有大人當回事。


    祖華鬱悶的在奶奶懷裏哭了一陣:“爸怎麽這樣?”


    這件事要是提前告知了吳曼柔,她不會同意讓兒子怎麽倉促去領證。作為一個母親,她不會阻止兒子在妻子死亡之後另找人過日子,但是大兒子家大業大,也需要防著外麵的女人心思不單純,是衝著錢來的。


    哪怕不是衝著錢財來的,婚前也要把財產的事情分割清楚,再說扯證結婚的事情,照她的想法,不扯證結婚就這樣過日子也是可以的。


    不過現在結婚證都已經扯了,說這些也沒有用,她也不能讓兩人剛扯了結婚證,就去扯離婚。


    “奶奶會給你做主,你去睡吧!”


    吳曼柔把祖華哄上去睡覺了,把大兒子夫妻喊到書房裏頭,劈頭蓋臉痛罵一頓。她也注意到大兒子不耐煩了,不過被溫雅按著的,沒有頂嘴,她心裏不免對溫雅還是生了幾分滿意,覺得她懂事。


    一直以來,吳曼柔都是滿意溫雅的。溫雅三十幾歲,聽說前麵有過一段婚姻,但是沒有孩子拖累。找個這樣的女人,比找個十幾二十歲的姑娘要好,別人背後不會說老祖老牛吃嫩草,再者,這種女人是真過日子的,不是那些妖妖嬈嬈的年輕玩意。


    溫雅平日裏對她也很恭敬,會來事,聽說職業也很好,做老師的。吳曼柔心裏是滿意她的,覺得各方麵都覺得不錯。今天這個事情,她卻很不滿意了。


    溫雅:“媽,扯證是我們衝動了,近來家裏頭事情多,我們倆心慌,就想著扯個證衝衝喜。不瞞您說,我工資是足夠我們倆生活的了,婚前我和成其都說好了,家裏的東西都是留給阿華的,我一分不要家裏的錢,我就是想跟成其好好過日子。這件事情口說無憑,我是打算明天去公證一下,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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