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略將自己兜裏那本掏了出來,朝著約翰晃了晃:“這裏還有一本。”


    約翰有些遲疑地從她手中接過了這本日誌,然後翻開而來書頁開始,他讀了幾頁之後突然停下:“這是那個另一本航海日誌上那個約翰自己的日記?”


    沈略點了點頭:“是的,我想你們也看到了一樓餐廳裏的死屍了吧?”


    約翰點了點頭:“是有人同我說過,不過我沒有去看——那本航海日誌上最後一次寫的是,那裏有一個假麵舞會。”


    沈略覺得苄縷媯她腦子裏已經有了各種的猜想,但是尚處於一團亂的狀態裏。


    但她思考了一會兒,還是開了口:“接下來我所說的,都是我的猜測,不一定正確,但是是當年最有可能發生的事情。”


    約翰看著她,示意她繼續說下去一般,眼神認真。那是真切地在聽她說話,這是極其破天荒的一件事情了。


    沈略整理了一下思緒,深吸一口氣道:“那個船員約翰,是整件事情中的凶手。”


    約翰忽然笑了起來:“你說過,船上的一切都將要重演,所以最後會是我害死所有人。”


    沈略忙搖了搖頭:“我不是說懷疑你。所有一切事情的發生都是受到了一種不可抗力的影響,你沒有打算去害人,但是所有意外都會使事情向著那個結局發展。”


    約翰問:“不論過程?”


    沈略點了點頭:“不論過程。”


    約翰的臉上露出了有些難過的神色:“那豈不是沒有辦法阻止這個悲劇的結尾了。”


    沈略的雙眼看向了約翰,她認真地說道:“不,在這中間出了個意外。”


    約翰問:“什麽意外?”


    沈略伸出手指向了自己:“我就是那個意外。”


    她不被限製在這個時間裏,永遠遊離其外。她不在這個詛咒的範圍內,因為她不是這艘船上的入侵者,而是波塞頓請來的客人。


    約翰站在一旁,沒有說話,沈略便自顧自地往下說道:“我猜想,事情的前因後果是這樣的——那個船員約翰,一直嫉妒著他輪船大王約翰·科汀並且與其未婚妻有私情。”


    “後來約翰·科汀的未婚妻失蹤,在她失蹤之前,她聲稱自己看見了人魚。”


    “他懷疑約翰·科汀搞得鬼,他覺得是他殺了她的未婚妻,也許事實就是如此——於是他打算殺了他,就在那次假麵舞會上,他偽裝成了約翰·科汀,並且教唆著船上的人殺死了原主。”


    “控製倉裏的屍體少了一具,是因為他偽裝成了輪船大王,繼承了他的一切,成了另一個約翰科汀,借著他的身份活了下去。”


    約翰始終在認真地聽著,直到沈略說完,他的臉上忽然扯起了一個冷森森的笑容來:“是嗎,一個漏洞百出的分析,但我讚同——那麽你想怎麽做?”


    這是一個普通的問題,但他的口氣並不自然。沈略這時候才有些警覺了起來,她終於發覺約翰已經靠得太近了。男性的力量與女性的力量有著天塹一般的懸殊,約翰雖然看上去消瘦,但是他素來持槍的手臂並不柔弱,更何況他能依仗著空氣將沈略的脖骨捏碎。


    沈略不動神色地退了一步,約翰卻並不遲疑地跟上前來,臉上的冷意愈發明顯:“你想靠著自己那雙蝴蝶的翅膀,在太平洋裏掀起什麽風浪嗎?”


    實際上她想在那片海域裏掀起風浪,就能在那片海域裏掀起風浪。


    他戲謔的字句帶著些鋒利的邊角,一點點地磨過她緊繃的神經。沈略卻在這極度緊張的時刻恍然出神,目光落到了迷糊原處忽然閃爍的燈光上,那隔著霧氣無聲閃耀的微光,像是一個極為虛弱的人纏綿的心跳,雖然幾乎細不可聞,但確實存在著。


    那似乎是一座燈塔。


    光芒像黎明破開長夜,紅光白光交相輝映著,然而轉瞬即逝,最終消彌於深綠色的霧裏。


    “我不需要什麽意外。”


    約翰笑著說道,這是沈略從遇見他到現在,在他臉上見過的最真誠的笑容了。


    約翰沒有打算使用他的異能,聰明如他自然也是知道這樣做會留下痕跡,而船上的□□是人手一把配置的,因為當時是從一個地方搜刮出來的,就連子|彈的型號也無二。


    沈略又往後邁了一步,但是已經無路可退,再往後就是輪船的欄杆,上麵有鏽跡苔蘚與藤壺,她幾乎不太敢往上靠。


    約翰朝著沈略舉起了槍,瞄準了她心口的位置,一邊淡淡地說道:“聽我說,親愛的,你真是有些傻的可愛了,但我很遺憾,你必須去死 ——我和當年那個約翰一樣,我想他死,我想他們都死。”


    “所以我不需要你出來攪局了。”


    沈略還想問一句為什麽,但是約翰顯然不想做什麽死於話多的反派,他幹脆利落地衝著沈略的心口開了一槍,那一槍沒有正中心髒,但是穿透了她的胸肺,那一瞬間她就感受到了呼吸困難。


    仿佛溺水一般。


    船身猛烈地晃蕩了一下,沈略沒有站穩,倚靠著欄杆就直直地墜了下去。


    約翰靠近欄杆的去看的時候,她伶仃的軀殼已經如同泡沫一樣消失在了翻滾的浪濤中,他收起了自己那悼念者一般遺憾的神情。他伸出一隻手,把槍往那海水裏一丟,再無人知道子彈是從何處穿射過沈略的胸口。


    約翰神情輕鬆地往回走去,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某處海洋的心髒,沸騰又熄滅,卷起一個漩渦,漩渦的深處有一抹紅色閃過,燃燒起深色的海水。


    人魚睜開了他金色的瞳孔,他所統治的的水域深暗幽密,寂靜如同一片已經老去死亡的花園,所有的花都枯萎了,荒草叢生。


    有一朵玫瑰重新盛開在了他花園的某個角落。


    波塞頓在水中的動作遠比他再陸地上的要靈活得多,深色的水底可以窺見水麵上的單薄的光芒,它們照進波蕩的水中,一並落入水中的,還有他的人類小姑娘。


    鮮血彌散開來,他嗅著那味道循上前去,他的人類小姑娘就正好落到了他的懷裏。


    作者有話要說:  一件可怕的事情,我在38°的軍訓中發起了38°的燒。窒息了,這一章裏應該好多bug,明天起來再修一下_(:3」∠)_


    約翰:biubiubiu~我是神槍手


    波塞頓:不不不,你已經是個死人了


    約翰:……不瞞你說,其實是我把沈略送到你懷裏的。


    波塞頓:哦。


    第42章 特修斯悖論(4)


    沈略感覺自己睡了有一個世紀那麽長, 醒來時沒有感受到疼痛。她有那麽一瞬間懷疑自己在做夢。她身下躺著的褥子柔軟,讓她懷疑她真的隻是做了一個夢,醒來時仍然置身她昏暗的房間裏, 一掀開簾子, 便可以看見外頭藍天白雲各自相襯,依舊是車馬穿行, 天光萬頃。


    她努力坐起身來, 室內一片昏暗,她幾乎無法辨明哪裏是天花板哪裏是地板。


    她撐著床沿想要從床上站起來, 腳尖卻掃到了什麽東西。


    有什麽東西正靜靜地坐在地板上, 靜靜地看著自己。沈略不自覺地往後縮了一下,終於遲疑地問道:“波塞頓?”


    黑暗中傳來一聲沈略極為熟悉的帶著笑意的“嗯”,光是那個氣音, 便足以讓她安心了。


    那聲音與她似乎還隔著一段距離,沈略目不視物, 在這種時候她的眼睛與瞎了是沒有什麽區別的, 她盲人摸象一般地伸出手去,沒有想抓住什麽除卻空氣以外的東西,卻抓住了一段柔軟的發尾。


    她順著波塞頓的發尾想上摸去, 在暗夜裏描摹出他的臉孔來,指腹蹭過他的眼瞼時, 沈略感受到他的眼睫像被困在她手心的蝴蝶一樣撲閃起翅膀來。


    沈略終於感受到不對了,同往日的觸碰不同,同上次那個濕漉漉的親吻不同, 如果他現在親一下她,沈略大概會感受到一個正常人的吻。


    幹燥的,但並不溫熱。


    沈略有些無措地順著他的下顎線往下摸去,終於被他的領口牽製住了,她有些茫然地問道:“波塞頓?你……”


    他似乎穿了件上衣。


    沈略幾乎覺得自己的這個想法荒誕不經。


    可是在黑暗中波塞頓的那個方向傳來了一聲極為滿意的輕笑,漫不經心地撥弄了一下沈略的思緒。


    “沈略,我現在很像個人類。”他用一種很平淡的口氣說出這句話,就好像是在談論天氣一樣。


    沈略愣了一下,似乎還沒有從漫長的昏睡中醒來:“什麽意思?”


    波塞頓沒有說話,他以沉默回答了這個問題。沈略的目力已經逐漸適應了黑暗,能在這種環境下隱約望見波塞頓的輪廓,她便看著他站了起來,也在那一瞬間明白了什麽是波塞頓口中的很像一個人類。


    沈略短暫地喪失了說話的能力,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波塞頓已經走到了自己的身前,伸出一隻手居高臨下地撫摸她的發頂。


    她的發繩早已無跡可尋,鬆散地落滿了箭頭。而波塞頓似乎很貪戀這種柔軟的觸感一樣,用著揉貓咪的力道,手指輕輕穿過她的發絲。


    “波塞頓……”沈略一時不知道是先製止她這種行為,還是先問個究竟,他是如何變成現在這樣子的。


    波塞頓卻先她一步說話,他現在說話的語調已經完全沒有了問題,是那種極為溫柔的口氣,如小舟在波心飄飄蕩蕩,下一秒就能沉溺其中:“我送你的浪花,好看嗎?”


    他這麽一句話,徹底地把沈略已經亂做一團的思緒給理順了。


    沈略的心沉下去了一些,終於還是回答:“那很漂亮,謝謝你。”


    波塞頓聽到了想要的回答,終於心滿意足地微笑了起來,手仍舊不願意離開似的,停在沈略的臉頰一側,沈略借著窗簾外透進的微弱光芒,看向了四周,隱約辨認出這是一間窄小的屋子。


    地板是木質的,上麵鋪著柔軟的毯子。雖然簡陋,但布置得精致,可以看出此前的房屋主人生活得十分認真。


    沈略伸出手抓住了波塞頓的手指,波塞頓便有些得寸進尺地扣住了她的指尖,沈略掙不開,隻好是微微仰頭去看他:“這是哪裏?”


    波塞頓並沒有絲毫隱瞞地回答:“我們在烏斯懷亞的一座燈塔裏,你們管這裏叫世界的盡頭。”


    沈略回憶起了在特休斯號上,那盞永遠亮在不遠不近處,迷霧中可望而不可即的光芒。


    她到底還是無法適應這樣的黑暗,摸索著想要站起身來,赤腳踩著柔軟的毯子,被波塞頓半拖著拉了起來。


    波塞頓以人類的姿態站著,沈略隻能堪堪靠到他的胸口。她往後退了一步,睜著那幾乎無用的雙眼不自在地四下看了看:“有燈嗎?”


    波塞頓有些不願意鬆開沈略的手一般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才緩緩地回過了身。他似乎是走到了窗簾邊上去拿了什麽東西,才邁著並不穩妥的步子走回了她的身邊,將一盞煤油燈遞到了沈略的手中。


    沈略托著這盞幾乎可以稱得上古董的煤油燈,不知所措地擺弄了一會兒,想起什麽似的,趕緊去翻自己的衣兜,終於摸出了她在船上找到的打火機,它竟然沒有在混亂中丟失。


    光芒在下一秒在沈略的掌心燒開了,那昏黃的燈光照亮了兩人的臉側,她微微抬起眼睛,看見波塞頓輕輕垂下頭,也正笑著看她。


    那笑容掛在他的臉上,便可以叫旁人原諒他所做的任何事情了。


    他穿著的衣服並不太合身,應當是這間屋子原來主人的,款式老舊,顏色暗沉,袖子短上一截,褲子卻很寬大,鬆鬆垮垮。別人穿起來必然是傻裏傻氣的,讓人想起默劇中的卓別林。


    也虧得波塞頓長著張漂亮的臉,才不至於將偷來的衣服穿成一樁慘劇。


    沈略輕輕地歎了口氣,借著這樣朦朧的燈光與曖昧的氣氛,她或許應當以唇吻他的,但她隻是張開了口,輕聲道:“波塞頓,你知道他想做什麽?”


    波塞頓沒有什麽隱瞞的欲望,也並不責備她在此刻說出這樣的話來,隻是點了點頭:“是的,我知道。”


    “你想讓我體會人間險惡,這樣就會讓我覺得你是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一個。”


    波塞頓眨了眨眼:“很抱歉,我的想法確實是這樣的自私。”


    沈略笑了起來:“沒關係,你確實是最好的那個。”


    這是一句誇讚了,波塞頓當然是愉快地接受了,他輕輕地眯起了眼睛打量了一會兒沈略,然後用著輕柔的口氣緩緩說道:“你聽過一個關於海怪的故事*嗎?”


    沈略不知道他此時為何忽然想要對自己說這個,但總歸是有原因的。即便時波塞頓隻是因為思維跳躍得太快,就是想要在此時講個故事,她也願意聽下去。


    “我沒聽過,你可以說給我聽嗎?”她覺得自己有時候簡直像一個幼兒園園長一樣耐心。


    波塞頓的目光緩緩地落在了沈略的肩頭,又或許是越過沈略落在了她身後的某個地方,他的口氣變得有些低落:“這是別的人同我說的。”


    沈略不知道這個別人到底是誰,但是她覺得她並不需要知道這些,因為波塞頓身上有很多東西,都是她都從未聽說過。


    如果波塞頓沒有告訴她,她也不打算去刨根問底,每個人都應當有自己的秘密。


    波塞頓伸出手,覆蓋住她的手掌,也輕輕托住那盞燈,他像是在講一個睡前故事一般,那言語中有著安眠的成分。


    “很久以前,有一隻孤獨居住在深海的海怪,他沒有見過自己的同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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