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五葉聞言低頭看他，一本正經地糾正：“班長，這我就要糾正你一下了。所謂的外麵有人，是指在現在已經有人的情況下又找了個人的表述。我現在有誰？有你啊？”
齊影一個大白眼翻上天花板，把衣服疊好塞進衣櫃後沒好氣地說：“我要提醒你，咱們交換生生活在聖誕節之前就會結束，還有考試，這次的題目已經下來了，寫一篇關於柏拉圖的《理想國》的分析論文，要求字數兩萬，不得抄襲套作。算一算，你大概還有半個月。”
“什麽？你怎麽不早說！”白五葉大受打擊宛如遭受晴天霹靂，也不糾結了，飛快打開電腦登上l大的網絡教學平台查看考試題目，看到公孫教授出的題目時，痛苦地捂住臉。
“我倒是想說，可你天天早出晚歸的，我怎麽說？”躺在床上，齊影悠哉遊哉地拿起手機肝陰陽師，還故意得瑟地瞥他，“反正我的已經寫得差不多了，祝你好運。”
白五葉看他那副得意的樣子就來氣，甩手一個抱枕糊了過去。
不過寫論文的工作量太大，他得跟寧簫禾他們協商一下了。
這麽想著，白五葉掏出手機正要給寧簫禾打電話，手機就及時震動起來。他一看名字，得，是秦展白，目前他還在糾結的人。
“那都是假的，不存在的，是我看錯了。”
低聲說了兩遍“洗腦三連”，白五葉靠著自己一根筋的思考方式，總算調整好心情，恢複成之前的淡定。他接了電話。
“喂老秦，有事兒？”他喊著秦展白“欽點”的稱呼，大大咧咧地問。
“嗯。”秦展白磁性的嗓音從話筒中傳出，渾厚低沉，震得白五葉耳朵一麻，“晚上有空嗎？出來吃個飯吧，我請客。”
白五葉眼睛一亮，能蹭飯他當然不會拒絕，立刻應道：“好啊，在哪兒吃？”
秦展白剛洗了澡出來，身上披著浴袍，衣領微敞，露出一小片結實的肌肉。往床邊的躺椅上一坐，他笑道：“晚上七點，我們到市中心吃自助牛排吧。六點半我去學校接你。”
“自助牛排，你可真會選地。”白五葉清朗的聲線透過電磁波響起，並不是唱歌或配音時刻意壓低的低音炮，卻讓他感到無比動聽，“我還以為像你這樣的人更喜歡去正規的西餐廳吃牛排喝紅酒呢。”
秦展白心口癢癢的，忍不住拿手蹭了蹭：“我隻是個大學教授，吃不起l市正規西餐廳的牛排，隻能請你吃自助的了。不嫌棄吧？”
“有人請我吃飯我怎麽會嫌棄？”白五葉暫時丟開坑爹的論文，躺下翹著腳丫子懶懶地說，“那就六點半南門見吧。”
“嗯，一會兒見。”
兩人都不喜歡寒暄，即使秦展白也想找話題跟他多說兩句，卻也強迫自己忍住。反正再過不久他們就能見麵，到時有的是說話的時間。
他想，他該跟白五葉說點以前隻有自己知道的事了。
放下手機，秦展白偏頭看向窗外，遠方天空一大片絢爛彩霞如潑灑在畫布上的顏料，又似燃燒的火焰，在他眼中折映出豔麗光華。
……
“班長，我帥嗎？”白五葉淡然而嚴肅地問。
他站在陽台的門前直直看著自己倒映在玻璃上的身影，白衣長褲，修身風衣，外加一條卷了兩圈仍垂到腰下的圍巾，襯得身形修長挺拔，姿容俊麗。眉目英氣勃發，氣色紅潤健康，端的是一枚優雅俊朗的美青年。
“你怕不是剛剛洗澡時腦子被水衝走了。”齊影頭也不抬，一邊放大招秒掉對手一邊毫不留情地開嘲諷神技。
白五葉也不介意，瀟灑地咧嘴一笑，歡快地拿了手機往外走：“我就當你是嫉妒我的盛世美顏才這麽說。走了，see you！”
“剩世美顏。”雖然他已經關門離開，齊影卻還是習慣性地吐槽道。隻是屏幕的倒影中，他的臉上是帶著淺淺笑意的。
雖說平時總是互相傷害，但齊影很高興能和白五葉成為朋友。他們兩人其實很像，都是灑脫不羈的人，隻是白五葉的灑脫更甚，所以脾氣不錯。而他不羈的成分更多，鮮少會在意別人。他們可以互補互損，思想又都比較簡單，很少鬧矛盾，所以相處起來很舒服。
至於宿舍裏另一個人？齊影表示，不存在的。
白五葉離開宿舍，走在路上時腳步都是飄的，還沒見到秦展白就已經在思考一會兒除了牛排外還有什麽美食可吃。等他開開心心走到南門，看到站在一輛白色蘭博基尼前的秦展白時，那種怪異的感覺又來了。
秦展白今日穿了套休閑西裝，外搭一件黑色英倫風大衣，頗有歐洲貴族優雅莊重的風範。半倚在車門旁，他正把玩著一隻淺藍色禮盒，看到白五葉向自己走來，順勢將禮盒塞入口袋，薄唇揚起溫雅弧度。
“我們走吧。”他側開身讓白五葉上車，自己才繞到另一邊坐到駕駛座上，發動車子。
白五葉家境還不錯，但並不到富裕的程度，今天第一次坐坐這麽好的車，忍不住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還伸手摸了幾下。秦展白用餘光注視著好奇寶寶一樣的他，唇角上揚，微笑中摻著些許寵溺。
白五葉是個不拘小節的，摸完了還覺得意猶未盡，調侃地道：“秦老師，是你家很有錢呢，還是教授工資很高？”
“還好，我是分期付的款，今天剛提車就接你來了。”秦展白麵不改色地睜眼說瞎話。以他的財力，別說蘭博基尼，就是更名貴的跑車，一口氣買個幾輛都不在話下，這輛不過是他所有車子中最低調的一輛罷了。
白五葉倒沒懷疑他話裏的真假，而且對車子不感興趣，反而更在意他們要去吃飯的地方。秦展白了解他的心思，不等他發問便張口劈裏啪啦說了一堆。
“我們去的自助牛排店在市中心商貿大廈對麵，也是阿禾家的產業之一，人氣很高，聽說去之前還得提前一兩天預約。不過沒關係，我已經讓阿禾給我們留了位子，去了直接到二樓就行。”方向盤一轉，秦展白把車平穩地開上公路，繁榮夜景不斷從車窗上掠過。
“又是老寧家開的？給免單嗎？”白五葉開玩笑。
“不給，不過有七折優惠，聊勝於無。”秦展白笑道。
l大離商貿大廈不遠，十分鍾左右就到了。將車子停好，秦展白領著白五葉穿過馬路，徑直走進掩映在兩株修剪得齊整漂亮，還掛滿彩燈小禮盒的聖誕樹後的自助餐廳。
一進門，溫暖的氣流便從四麵八方吹來，拂落二人身上攜帶的初冬寒意。寬敞明亮的大廳被裝飾用的綠植分割成一個個小空間。有纏繞著藤蔓的秋千桌，有被月季芍藥等塑料花包圍的小圓桌等。在大廳中央，一圈石桌圍成圓形，上麵放滿了各種自助餐飲。寫著“聖誕七折優惠”海報貼在牆上，很有節日喜慶氣氛。
“嘿，原來那家夥說的七折指的是節日優惠？”秦展白又好氣又好笑。
白五葉“撲哧”笑出聲：“讓你整天壓榨他，這回報應來了吧？”
臘八策劃拍攝了整整一周還沒拍完，這麽長時間的相處讓白五葉對秦展白和寧簫禾的交情有了一定了解，這兩人就像他跟齊影一樣，平時是損友，有事也會互相幫助，高於君子之交，略低於兄弟。不過他與齊影是互損，秦展白與寧簫禾則是前者損後者。
“沒關係，隻要有優惠就行。”秦展白淡定地一推眼鏡，“最近他在研究《詩經》，等他焦頭爛額的時候，我會讓他後悔今天這麽對我。”
白五葉默默畫十字：“我先為他祈禱三秒鍾。”
秦展白無聲一笑。
上了二樓，兩人來到寧簫禾特意吩咐給他們留的位置前，看到那謎一樣的戀愛色調和桌上擺的玫瑰花束時，他們不約而同地“……”了一下，相對尷尬。
其實秦展白是打算今晚跟白五葉表明心跡的，但絕對不是在這種散發著濃濃狗血氣息的裝飾下。
其實對白五葉這種比較一根筋的人，尤其在他不排斥甚至能接受同性相戀的情況下，最好的攻略方式就是果斷向他表白，然後再像溫水煮青蛙般慢慢進入他的生活。等他習慣了自己的存在，攻略也就成功了。
誰沒有個追求者？更何況是他這種受歡迎的人，即使再多秦展白一個他也不會覺得困擾。唯一有一點需要注意的是，秦展白要小心不能讓別人捷足先登。
忍了八年，秦展白不想再忍了。他不想再重演八年前的遺憾，那是他離白五葉最接近，也最遙遠的時候。那種事，經曆一次就夠了。
“咳，我們要不換個座位？”
“不用不用，這裏挺好的。”白五葉連忙拉住想找服務員換位置的秦展白，猶豫了一下，還是在外側的座位上坐下，“反正是來吃飯的，桌子布置成啥樣不重要。”
秦展白哭笑不得，但既然他不介意，也就沒有多說，順著他拉自己的動作在對麵坐下。
自助餐廳沒有菜單一說，在服務員的介紹下，兩人點了相同口味的九分熟牛排，在上菜前的空隙，白五葉興衝衝地去拿甜品和涼菜，秦展白目送他離開後，坐在原地不動，掏出口袋中的禮盒放到對麵。
對此一無所知的白五葉正拿著好幾個盤子往裏裝自助食品。
布丁、雪花糕、千層糕、涼麵、花甲、意大利麵，還有兩杯橙汁。白五葉像耍雜技似的端著一大堆盤子回到位置，大概是被阻擋了視線，所以壓根沒看到桌上的盒子，東西一放就開始大快朵頤。
秦展白嘴角一抽，繼而無奈地笑了。
探手把盒子拿回來輕輕摩挲，秦展白撐著下巴注視著他，等他把麵前的食物掃蕩得七七八八，終於舍得抬頭看自己一眼時，才把盒子遞過去。
於是白五葉一抬頭就被那隻禮盒嚇了一跳。
眨巴眨巴眼，他疑惑地看看禮盒又看看秦展白，端起杯子喝了口橙汁，問：“送我的？”
“嗯。”秦展白不由分說地把盒子塞到他手中，微笑著說出對於他而言宛如晴天霹靂般的話，“就當作是普通的追求者送你的禮物，請收下吧。”
白五葉第二口橙汁沒來得及咽下，直接噴在秦展白臉上。
場麵一度十分尷尬。
……
柏無葉：人生第一次被表白，我卻噴了人家滿身橙汁，現在正在給他買衣服賠償的路上，而我剛剛想起卡裏隻剩九毛七，你們覺得我丟人嗎？
a.不丟人
b.no
——23333333
——我選c，賊雞兒丟人。
——呃……二七剛成就要被拆？……不好意思走錯片場了！
——橙汁哈哈哈哈哈哈，心疼那人一秒鍾。
——九毛七的愛情故事。忍住！別笑！都正經一點！
第19章 十九、往事
此時此刻, 卡裏隻剩九毛七的白五葉正苦逼臉瞅著玻璃櫃裏的休閑西服，回想自己的花唄額度到底夠不夠買人家一條袖子。
秦展白站在他身後，笑而不語。
一口果汁毀了秦展白的發型衣服, 發型還好, 用水擦洗一下就行。衣服卻不行，看著那手感極佳的布料上深深淺淺的水漬, 白五葉在震驚之後，一是愧疚, 二是轉移話題地拉著秦展白從自助牛排店出來, 到對麵的商貿大廈買衣服。結果到了外麵被涼風一吹, 他才想起自己卡裏可憐巴巴的餘額。
膽戰心驚又梗著脖子倔強地走進看上去最低調的服裝店，白五葉一眼便看到正對門的玻璃櫃中那套與秦展白身上相似度極高的休閑西裝，結果走近看了下價格……
別提, 腦殼疼。
看他一個人在那邊愁眉苦臉，連自己的表情映在玻璃櫃上都沒發現，秦展白雖然被他的反應打擊了一瞬，卻也不忍心繼續讓他為難, 上前拉了他一把。
“好了，我這衣服不值什麽錢，拿回去洗洗還能接著穿, 不用想著賠償。”秦展白體貼地沒提剛才的事，順帶把自己良心踩在腳下，將身上這套特別定製的衣服說得仿佛路邊攤上成本價十幾塊的普通衣物，試圖安撫白五葉糾結的心。
然而他不知道, 其實白五葉並不是糾結衣服，他糾結的是自己卡裏隻有九毛七的事。
尷尬而不失禮貌地擠出一點笑容，白五葉揪著衣角滿臉歉意：“真的不好意思。那什麽……要不我幫你洗？”
他發誓他真的隻是隨口一問，都沒過腦子，卻見秦展白眼睛一亮，嘴唇動了動，好像迫不及待要答應的模樣。可是話到嘴邊他又忍了回去，很是無奈地搖頭。
秦展白可舍不得白五葉給自己洗衣服，他倒是想給白五葉洗衣服，隻是還不到時候。
“別在意，真的沒關係。”秦展白想了想，拉著白五葉在眾服務員悄咪咪的打量下走出店外，又在反應過來想掙開自己手之前先一步鬆手，把被他推回來的禮盒地上，語氣誠懇：“如果還是覺得抱歉，就請收下它吧。”
白五葉一怔，微微張口，還沒說話又聽他補充道：“我挑了好久，其實……不是什麽貴重物品。”
送禮的人都這麽說了，白五葉也不忍心叫他尷尬兩次，遲疑片刻，還是伸手接過：“那……那我收下了。可是……”
“我知道，這並不代表你接受我了，我也明白我說得太突兀，嚇到你了。”低頭淺淺笑著，秦展白一推眼鏡，眼簾掀起時眼底似乎飛快閃過一抹情緒，深沉而複雜，“你想知道我為什麽會喜歡你，又是何時喜歡你的嗎？”
白五葉正打算問這個，他自己便提起了，頓時用力點頭，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後腦勺：“我確實挺好奇的。你說我們就認識了一周，你也不像那種對感情很隨便的人，所以……”
“我確實不隨意。”秦展白打斷他未完的話，眸中極度認真的心緒即便有鏡片遮掩亦讓他感到一絲震撼，“我喜歡你，已經八年了。”
白五葉愕然瞪大眼，手中的盒子掉到了地上。
……
白五葉在w市重點中學讀初一時，十八歲的秦展白也在那所學校中當實習老師。他六歲開始上學，用十年讀完小學至大三的課程，大四與研一都在實習。可是國內研究生尚未讀完，父母便安排他出國留學了，也是因為如此，他錯過了接近白五葉的最好時機。
秦展白大四時因被人綁架患上了應激性人格分裂，他不敢讓父母知道，就搬到w市來，既是接受治療，也是放鬆心情。在那段被幻覺、被另一個人格折磨的灰暗時光中，是白五葉治愈了他。
這個少年有著世上最明媚的笑容，不管身處何種境遇，他笑起來時都會給人一種整個世界都亮了，整個世界的花都開了的感覺。那兩年，就是靠著他的笑，靠著他偶爾的簡短問候與關心，秦展白扛了下來，治愈了自己受創的身心。
齊影一個大白眼翻上天花板，把衣服疊好塞進衣櫃後沒好氣地說：“我要提醒你，咱們交換生生活在聖誕節之前就會結束，還有考試，這次的題目已經下來了，寫一篇關於柏拉圖的《理想國》的分析論文，要求字數兩萬，不得抄襲套作。算一算，你大概還有半個月。”
“什麽？你怎麽不早說！”白五葉大受打擊宛如遭受晴天霹靂，也不糾結了，飛快打開電腦登上l大的網絡教學平台查看考試題目，看到公孫教授出的題目時，痛苦地捂住臉。
“我倒是想說，可你天天早出晚歸的，我怎麽說？”躺在床上，齊影悠哉遊哉地拿起手機肝陰陽師，還故意得瑟地瞥他，“反正我的已經寫得差不多了，祝你好運。”
白五葉看他那副得意的樣子就來氣，甩手一個抱枕糊了過去。
不過寫論文的工作量太大，他得跟寧簫禾他們協商一下了。
這麽想著，白五葉掏出手機正要給寧簫禾打電話，手機就及時震動起來。他一看名字，得，是秦展白，目前他還在糾結的人。
“那都是假的，不存在的，是我看錯了。”
低聲說了兩遍“洗腦三連”，白五葉靠著自己一根筋的思考方式，總算調整好心情，恢複成之前的淡定。他接了電話。
“喂老秦，有事兒？”他喊著秦展白“欽點”的稱呼，大大咧咧地問。
“嗯。”秦展白磁性的嗓音從話筒中傳出，渾厚低沉，震得白五葉耳朵一麻，“晚上有空嗎？出來吃個飯吧，我請客。”
白五葉眼睛一亮，能蹭飯他當然不會拒絕，立刻應道：“好啊，在哪兒吃？”
秦展白剛洗了澡出來，身上披著浴袍，衣領微敞，露出一小片結實的肌肉。往床邊的躺椅上一坐，他笑道：“晚上七點，我們到市中心吃自助牛排吧。六點半我去學校接你。”
“自助牛排，你可真會選地。”白五葉清朗的聲線透過電磁波響起，並不是唱歌或配音時刻意壓低的低音炮，卻讓他感到無比動聽，“我還以為像你這樣的人更喜歡去正規的西餐廳吃牛排喝紅酒呢。”
秦展白心口癢癢的，忍不住拿手蹭了蹭：“我隻是個大學教授，吃不起l市正規西餐廳的牛排，隻能請你吃自助的了。不嫌棄吧？”
“有人請我吃飯我怎麽會嫌棄？”白五葉暫時丟開坑爹的論文，躺下翹著腳丫子懶懶地說，“那就六點半南門見吧。”
“嗯，一會兒見。”
兩人都不喜歡寒暄，即使秦展白也想找話題跟他多說兩句，卻也強迫自己忍住。反正再過不久他們就能見麵，到時有的是說話的時間。
他想，他該跟白五葉說點以前隻有自己知道的事了。
放下手機，秦展白偏頭看向窗外，遠方天空一大片絢爛彩霞如潑灑在畫布上的顏料，又似燃燒的火焰，在他眼中折映出豔麗光華。
……
“班長，我帥嗎？”白五葉淡然而嚴肅地問。
他站在陽台的門前直直看著自己倒映在玻璃上的身影，白衣長褲，修身風衣，外加一條卷了兩圈仍垂到腰下的圍巾，襯得身形修長挺拔，姿容俊麗。眉目英氣勃發，氣色紅潤健康，端的是一枚優雅俊朗的美青年。
“你怕不是剛剛洗澡時腦子被水衝走了。”齊影頭也不抬，一邊放大招秒掉對手一邊毫不留情地開嘲諷神技。
白五葉也不介意，瀟灑地咧嘴一笑，歡快地拿了手機往外走：“我就當你是嫉妒我的盛世美顏才這麽說。走了，see you！”
“剩世美顏。”雖然他已經關門離開，齊影卻還是習慣性地吐槽道。隻是屏幕的倒影中，他的臉上是帶著淺淺笑意的。
雖說平時總是互相傷害，但齊影很高興能和白五葉成為朋友。他們兩人其實很像，都是灑脫不羈的人，隻是白五葉的灑脫更甚，所以脾氣不錯。而他不羈的成分更多，鮮少會在意別人。他們可以互補互損，思想又都比較簡單，很少鬧矛盾，所以相處起來很舒服。
至於宿舍裏另一個人？齊影表示，不存在的。
白五葉離開宿舍，走在路上時腳步都是飄的，還沒見到秦展白就已經在思考一會兒除了牛排外還有什麽美食可吃。等他開開心心走到南門，看到站在一輛白色蘭博基尼前的秦展白時，那種怪異的感覺又來了。
秦展白今日穿了套休閑西裝，外搭一件黑色英倫風大衣，頗有歐洲貴族優雅莊重的風範。半倚在車門旁，他正把玩著一隻淺藍色禮盒，看到白五葉向自己走來，順勢將禮盒塞入口袋，薄唇揚起溫雅弧度。
“我們走吧。”他側開身讓白五葉上車，自己才繞到另一邊坐到駕駛座上，發動車子。
白五葉家境還不錯，但並不到富裕的程度，今天第一次坐坐這麽好的車，忍不住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還伸手摸了幾下。秦展白用餘光注視著好奇寶寶一樣的他，唇角上揚，微笑中摻著些許寵溺。
白五葉是個不拘小節的，摸完了還覺得意猶未盡，調侃地道：“秦老師，是你家很有錢呢，還是教授工資很高？”
“還好，我是分期付的款，今天剛提車就接你來了。”秦展白麵不改色地睜眼說瞎話。以他的財力，別說蘭博基尼，就是更名貴的跑車，一口氣買個幾輛都不在話下，這輛不過是他所有車子中最低調的一輛罷了。
白五葉倒沒懷疑他話裏的真假，而且對車子不感興趣，反而更在意他們要去吃飯的地方。秦展白了解他的心思，不等他發問便張口劈裏啪啦說了一堆。
“我們去的自助牛排店在市中心商貿大廈對麵，也是阿禾家的產業之一，人氣很高，聽說去之前還得提前一兩天預約。不過沒關係，我已經讓阿禾給我們留了位子，去了直接到二樓就行。”方向盤一轉，秦展白把車平穩地開上公路，繁榮夜景不斷從車窗上掠過。
“又是老寧家開的？給免單嗎？”白五葉開玩笑。
“不給，不過有七折優惠，聊勝於無。”秦展白笑道。
l大離商貿大廈不遠，十分鍾左右就到了。將車子停好，秦展白領著白五葉穿過馬路，徑直走進掩映在兩株修剪得齊整漂亮，還掛滿彩燈小禮盒的聖誕樹後的自助餐廳。
一進門，溫暖的氣流便從四麵八方吹來，拂落二人身上攜帶的初冬寒意。寬敞明亮的大廳被裝飾用的綠植分割成一個個小空間。有纏繞著藤蔓的秋千桌，有被月季芍藥等塑料花包圍的小圓桌等。在大廳中央，一圈石桌圍成圓形，上麵放滿了各種自助餐飲。寫著“聖誕七折優惠”海報貼在牆上，很有節日喜慶氣氛。
“嘿，原來那家夥說的七折指的是節日優惠？”秦展白又好氣又好笑。
白五葉“撲哧”笑出聲：“讓你整天壓榨他，這回報應來了吧？”
臘八策劃拍攝了整整一周還沒拍完，這麽長時間的相處讓白五葉對秦展白和寧簫禾的交情有了一定了解，這兩人就像他跟齊影一樣，平時是損友，有事也會互相幫助，高於君子之交，略低於兄弟。不過他與齊影是互損，秦展白與寧簫禾則是前者損後者。
“沒關係，隻要有優惠就行。”秦展白淡定地一推眼鏡，“最近他在研究《詩經》，等他焦頭爛額的時候，我會讓他後悔今天這麽對我。”
白五葉默默畫十字：“我先為他祈禱三秒鍾。”
秦展白無聲一笑。
上了二樓，兩人來到寧簫禾特意吩咐給他們留的位置前，看到那謎一樣的戀愛色調和桌上擺的玫瑰花束時，他們不約而同地“……”了一下，相對尷尬。
其實秦展白是打算今晚跟白五葉表明心跡的，但絕對不是在這種散發著濃濃狗血氣息的裝飾下。
其實對白五葉這種比較一根筋的人，尤其在他不排斥甚至能接受同性相戀的情況下，最好的攻略方式就是果斷向他表白，然後再像溫水煮青蛙般慢慢進入他的生活。等他習慣了自己的存在，攻略也就成功了。
誰沒有個追求者？更何況是他這種受歡迎的人，即使再多秦展白一個他也不會覺得困擾。唯一有一點需要注意的是，秦展白要小心不能讓別人捷足先登。
忍了八年，秦展白不想再忍了。他不想再重演八年前的遺憾，那是他離白五葉最接近，也最遙遠的時候。那種事，經曆一次就夠了。
“咳，我們要不換個座位？”
“不用不用，這裏挺好的。”白五葉連忙拉住想找服務員換位置的秦展白，猶豫了一下，還是在外側的座位上坐下，“反正是來吃飯的，桌子布置成啥樣不重要。”
秦展白哭笑不得，但既然他不介意，也就沒有多說，順著他拉自己的動作在對麵坐下。
自助餐廳沒有菜單一說，在服務員的介紹下，兩人點了相同口味的九分熟牛排，在上菜前的空隙，白五葉興衝衝地去拿甜品和涼菜，秦展白目送他離開後，坐在原地不動，掏出口袋中的禮盒放到對麵。
對此一無所知的白五葉正拿著好幾個盤子往裏裝自助食品。
布丁、雪花糕、千層糕、涼麵、花甲、意大利麵，還有兩杯橙汁。白五葉像耍雜技似的端著一大堆盤子回到位置，大概是被阻擋了視線，所以壓根沒看到桌上的盒子，東西一放就開始大快朵頤。
秦展白嘴角一抽，繼而無奈地笑了。
探手把盒子拿回來輕輕摩挲，秦展白撐著下巴注視著他，等他把麵前的食物掃蕩得七七八八，終於舍得抬頭看自己一眼時，才把盒子遞過去。
於是白五葉一抬頭就被那隻禮盒嚇了一跳。
眨巴眨巴眼，他疑惑地看看禮盒又看看秦展白，端起杯子喝了口橙汁，問：“送我的？”
“嗯。”秦展白不由分說地把盒子塞到他手中，微笑著說出對於他而言宛如晴天霹靂般的話，“就當作是普通的追求者送你的禮物，請收下吧。”
白五葉第二口橙汁沒來得及咽下，直接噴在秦展白臉上。
場麵一度十分尷尬。
……
柏無葉：人生第一次被表白，我卻噴了人家滿身橙汁，現在正在給他買衣服賠償的路上，而我剛剛想起卡裏隻剩九毛七，你們覺得我丟人嗎？
a.不丟人
b.no
——23333333
——我選c，賊雞兒丟人。
——呃……二七剛成就要被拆？……不好意思走錯片場了！
——橙汁哈哈哈哈哈哈，心疼那人一秒鍾。
——九毛七的愛情故事。忍住！別笑！都正經一點！
第19章 十九、往事
此時此刻, 卡裏隻剩九毛七的白五葉正苦逼臉瞅著玻璃櫃裏的休閑西服，回想自己的花唄額度到底夠不夠買人家一條袖子。
秦展白站在他身後，笑而不語。
一口果汁毀了秦展白的發型衣服, 發型還好, 用水擦洗一下就行。衣服卻不行，看著那手感極佳的布料上深深淺淺的水漬, 白五葉在震驚之後，一是愧疚, 二是轉移話題地拉著秦展白從自助牛排店出來, 到對麵的商貿大廈買衣服。結果到了外麵被涼風一吹, 他才想起自己卡裏可憐巴巴的餘額。
膽戰心驚又梗著脖子倔強地走進看上去最低調的服裝店，白五葉一眼便看到正對門的玻璃櫃中那套與秦展白身上相似度極高的休閑西裝，結果走近看了下價格……
別提, 腦殼疼。
看他一個人在那邊愁眉苦臉，連自己的表情映在玻璃櫃上都沒發現，秦展白雖然被他的反應打擊了一瞬，卻也不忍心繼續讓他為難, 上前拉了他一把。
“好了，我這衣服不值什麽錢，拿回去洗洗還能接著穿, 不用想著賠償。”秦展白體貼地沒提剛才的事，順帶把自己良心踩在腳下，將身上這套特別定製的衣服說得仿佛路邊攤上成本價十幾塊的普通衣物，試圖安撫白五葉糾結的心。
然而他不知道, 其實白五葉並不是糾結衣服，他糾結的是自己卡裏隻有九毛七的事。
尷尬而不失禮貌地擠出一點笑容，白五葉揪著衣角滿臉歉意：“真的不好意思。那什麽……要不我幫你洗？”
他發誓他真的隻是隨口一問，都沒過腦子，卻見秦展白眼睛一亮，嘴唇動了動，好像迫不及待要答應的模樣。可是話到嘴邊他又忍了回去，很是無奈地搖頭。
秦展白可舍不得白五葉給自己洗衣服，他倒是想給白五葉洗衣服，隻是還不到時候。
“別在意，真的沒關係。”秦展白想了想，拉著白五葉在眾服務員悄咪咪的打量下走出店外，又在反應過來想掙開自己手之前先一步鬆手，把被他推回來的禮盒地上，語氣誠懇：“如果還是覺得抱歉，就請收下它吧。”
白五葉一怔，微微張口，還沒說話又聽他補充道：“我挑了好久，其實……不是什麽貴重物品。”
送禮的人都這麽說了，白五葉也不忍心叫他尷尬兩次，遲疑片刻，還是伸手接過：“那……那我收下了。可是……”
“我知道，這並不代表你接受我了，我也明白我說得太突兀，嚇到你了。”低頭淺淺笑著，秦展白一推眼鏡，眼簾掀起時眼底似乎飛快閃過一抹情緒，深沉而複雜，“你想知道我為什麽會喜歡你，又是何時喜歡你的嗎？”
白五葉正打算問這個，他自己便提起了，頓時用力點頭，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後腦勺：“我確實挺好奇的。你說我們就認識了一周，你也不像那種對感情很隨便的人，所以……”
“我確實不隨意。”秦展白打斷他未完的話，眸中極度認真的心緒即便有鏡片遮掩亦讓他感到一絲震撼，“我喜歡你，已經八年了。”
白五葉愕然瞪大眼，手中的盒子掉到了地上。
……
白五葉在w市重點中學讀初一時，十八歲的秦展白也在那所學校中當實習老師。他六歲開始上學，用十年讀完小學至大三的課程，大四與研一都在實習。可是國內研究生尚未讀完，父母便安排他出國留學了，也是因為如此，他錯過了接近白五葉的最好時機。
秦展白大四時因被人綁架患上了應激性人格分裂，他不敢讓父母知道，就搬到w市來，既是接受治療，也是放鬆心情。在那段被幻覺、被另一個人格折磨的灰暗時光中，是白五葉治愈了他。
這個少年有著世上最明媚的笑容，不管身處何種境遇，他笑起來時都會給人一種整個世界都亮了，整個世界的花都開了的感覺。那兩年，就是靠著他的笑，靠著他偶爾的簡短問候與關心，秦展白扛了下來，治愈了自己受創的身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