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兒雙手顫抖,嚇得撲通跪倒在地:“奴婢...奴婢不敢,求主子放過奴婢。”


    張月聽得煩躁。


    她是主子,芳兒不過是個奴才。蠢奴才居然敢不聽主人的話?


    張月一巴掌狠狠落在芳兒臉上,不耐煩道:“辦得隱秘些,誰知道是你做的?——聽話,不然我劃花你的臉。”


    芳兒臉頰被扇出紅痕,痛得她眼淚直流。


    心裏對張月越發怨恨。


    芳兒戰戰兢兢地握住那包老鼠藥,心涼透了。她擦幹眼淚,打算等天黑後,偷偷摸摸地溜進芳菲苑下毒。


    今晚燕王在沈薇那裏用了晚膳,沒有留宿,去書房處理公務。月光傾斜,芳兒躲在暗處觀察芳菲苑,芳菲苑門口,夜晚有兩個太監輪流值守。


    芳兒等了好久,腳踝和手腕被蚊子叮了全是紅腫,依然沒找到空隙溜進院子。


    沒辦法,她隻能改變主意,打算清晨再想辦法。


    一晚上沒睡好,天剛亮,芳兒又溜到芳菲苑。吉祥和德順抬著水桶,前去王府的水井打水。


    清晨空氣清新,鳥兒在樹枝上嘰嘰喳喳吵鬧。德順打開水井蓋子,放下小桶打水。


    芳兒趁機溜過去,扯出笑容,主動打招呼:“吉祥,德順,這麽早就來打水了?”


    府裏的下人們彼此相熟,吉祥笑道:“原來是芳兒妹妹,瞧你臉上的巴掌印,莫非張主子又打你了?”


    芳兒訕訕點頭。


    現在的張月還沒徹底失寵,芳兒哪敢反抗。


    芳兒故意走上前,好奇打量那個盛水的木桶:“吉祥,你們芳菲苑的桶真好看——”


    芳兒的手還未觸碰到木桶,旁邊的德順一個箭步衝過來,攔住芳兒:“莫靠近木桶。”


    芳兒嚇了一跳,好奇又委屈道:“我隻是看看。”


    德順搖搖頭,堅定地說:“靠近也不行。我家主子吩咐過,打水、送食必須時刻有人盯著,不許外人靠近。畢竟我家主子正得寵,萬一哪個膽大的家夥往水裏下毒,主子可不想被毒死。”


    正準備下毒的芳兒沉默了。


    芳兒不知道,沈薇辦事謹慎到極點。


    芳菲苑每天的用水,必須檢查無毒後才能飲用。從後廚拿來的食材,也要丫鬟一路盯著,防止有人半途往食物裏下毒。


    每隔五天,沈薇會請太醫來給自己把脈,再讓太醫檢查一遍屋內外的花草樹木,看看有沒有損傷人體的東西存留。


    沈薇還會派人還會定期翻查院子,找找有沒有木頭紮的巫蠱小人兒。畢竟在古代,巫蠱之禍特別容易牽連全族。


    除此之外,沈薇還經常給芳菲苑的員工們開會,要求他們提升警惕,說話小心,莫要讓人鑽空子。


    久而久之,芳菲苑的太監丫鬟們,一個個精明得堪比狐狸。


    太監德順盯著芳兒的眼睛,意味深長說了一句:“芳菲苑的水,王爺偶爾也在飲用。”


    芳兒嚇得後背浮出冷汗。


    是啊,燕王也在飲用芳菲苑的水源。


    如果不小心毒死了燕王,那恐怕整個薔薇苑都得陪葬。


    芳兒心裏氣惱,恨死了那沒腦子的張月。這張月想一出是一出,簡直是個不考慮後果的蠢貨。


    吉祥何等精明,他自然看出芳兒的心思,吉祥耐心安慰芳兒:“奴才也是人。主子把我們當人,我們自會忠心;主子不把我們當人,我們就等著主子跌下來,再慢慢踩死。”


    芳兒默默低頭,一聲不吭。


    沒有完成投毒的任務,回到薔薇苑後,芳兒自是被張月一通打罵。


    打著打著,張月終於意識到,給沈薇下毒是一件多麽愚蠢的事。


    萬一誤傷了燕王,後果不堪設想。


    可看著沈薇春風得意,張月心裏那股子的氣無處發泄。一計不成,再生一計。張月轉轉眼珠,冒出一個針對沈薇的新主意。


    ...


    夏日涼爽的夜晚,燕王去王妃那裏留宿。沈薇一個人樂得自在,跳跳操、練練字、臨睡前敷麵膜保養,忙完後在一個人躺在大大的花梨拔木床上,準備睡覺。


    睡著睡著,沈薇忽然聽到一陣嗚咽的哭泣聲。


    似乎是女人在啼哭。


    “嗚嗚嗚,我不甘心呐...”


    “我死的好慘...”


    “我好怨...”


    嗚咽,哭泣,在夏日夜裏令人毛骨悚然。沈薇慢慢睜開眼,她抬眸望向窗外,一道白色身影一閃而逝。


    像幽靈,似女鬼。


    “主子!主子!”采蓮和采蘋匆忙跑進來,兩個丫鬟都嚇得臉色蒼白。


    采蓮緊張道:“主子,院子裏忽然傳來奇怪的哭泣聲。吉祥和德順已經在找聲音來源了,您不用怕。”


    但采蓮發現,沈薇清麗秀美的臉龐上,並沒有絲毫的畏懼。


    臉上隻有睡眠被打攪的不耐煩。


    采蘋要膽小些,她怯生生地說:“主子,聽說芳菲苑以前住的侍妾,失寵後投水自盡...雖然那已經是三四年前的事了,可...”


    采蘋身軀微微顫抖,不敢再想下去。


    沈薇揉揉眉心,她不相信世界上有鬼,有的隻是裝神弄鬼。


    退一萬步,就算這個世界有鬼,沈薇也不怕。


    她這個王府打工人的怨氣,比鬼還重!


    “主子。”容嬤嬤從屋外走了進來,容嬤嬤是王府裏的老人兒,自然見多識廣。


    容嬤嬤低聲告訴沈薇:“主子,剛才吉祥和德順在院子外找了一圈,在院牆發現繩索攀爬的痕跡。鬧鬼的事,應該是隔壁薔薇苑幹的。”


    張月和沈薇不睦,人盡皆知。


    此事,十有八九是張月派人做的,想要擊垮沈薇的意誌。


    采蓮捏緊拳頭,惱恨道:“主子,明日王爺前來,咱們一定要向王爺揭發薔薇苑的劣跡!半夜裝神弄鬼,不安好心!”


    燕王對沈薇的寵愛有加,隻要沈薇開口,就算沒有證據,燕王也會派人嚴厲懲罰張月。


    沈薇靠在床榻上,美眸劃過深思:“僅僅是告狀,換不來我想要的東西。”


    簡單地向燕王告狀,此事就輕飄飄地過去了。沈薇身為受害者,最多得到燕王的一點憐愛,得不到太多有價值的東西。


    她得把事情鬧大點。


    沈薇摸下巴,粉潤唇角洋溢出一抹笑容:“咱們的院子有點小,我想換個大點的院子住。”


    第二天,芳菲苑鬧鬼的事情慢慢傳開了,但並沒有傳到燕王的耳朵裏。


    接下來幾日,燕王照常來沈薇的院子裏留宿。但他漸漸發現,沈薇臉色一天天更加蒼白,整個人像是受驚的小鹿似。


    晚上歡好結束後,沈薇變得更加粘人,一定要躲在他懷裏才願意入睡。


    白天沈薇練字,寫著寫著就開始走神,落筆的字頻頻寫錯。


    察覺到古怪後,燕王摟著沈薇纖細的腰:“莫非是本王最近要的太多,薇薇累了?”


    沈薇俏臉發紅,輕輕搖頭:“沒有,王爺不要多想——上朝時間快到了,王爺快去吧。”


    她粉潤唇角微張,似乎有話要說,但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燕王何等精明,自然察覺到異樣。


    沈薇不願意主動提,那他自會派人調查。


    離開芳菲苑後,燕王吩咐富貴:“去查查,芳菲苑最近出什麽事了。


    富貴歎口氣,如實告訴燕王:“王爺,其實這段日子,芳菲苑...在鬧鬼。王爺在的時候,芳菲苑風平浪靜。王爺離開後,哪怕是白日,芳菲苑也會有古怪的事發生。”


    “沈主子怕驚擾王爺,一直隱瞞此事,哎。”


    燕王腳步頓住,繡金黑靴掉頭,往芳菲苑的方向返回。芳菲苑的德順和吉祥正要請安,燕王一個眼神製止。


    他正要進屋,忽然聽到屋子裏沈薇和采蓮聊天。


    采蓮哭著說:“主子,您何不把芳菲苑鬧鬼的事告訴王爺?這幾日裏,您被打攪地心神不寧,寢食難安,人都瘦了一大圈了。”


    沈薇飲下一口苦澀的藥汁,歎口氣,溫柔地說:“王爺日理萬機,本就辛勞。我哪能拿這種小事打攪他。”


    采蓮心疼:“這芳菲苑,以前住過的侍妾投水自盡,興許是怨氣未消,看主子您得寵,故意來叨擾...改日奴婢偷偷去寺廟裏討個驅鬼符。”


    沈薇點頭:“也好,但願寺廟的符有效。采蓮,你去取兩段皮革來,我今早發現王爺的靴子麵兒破了一點,我想給王爺做一雙新鞋。”


    采蓮無奈:“主子,您總是這般關注王爺,事事都為他考量。”


    沈薇淡笑:“王爺是我的夫君,是我心上人。能夠得到王爺的愛已是上蒼庇佑,我自然要竭盡所能對王爺好。”


    屋子裏,主仆還在聊家常。


    屋子外,燕王俊逸臉龐情緒複雜,有感動,有憐愛,還有一絲暗暗的歡喜愉悅。


    沈薇真心待他,哪怕自己麵臨困境,也不願意麻煩他。甚至,還惦記著給他做一雙新鞋子。


    燕王低頭打量自己腳上的靴子,一雙繡金黑靴,左靴子麵兒上不知何時被劃破了一塊,露出裏麵的金色繡線。


    連燕王都沒注意到自己靴子的破損,沈薇居然注意到了。


    燕王內心悵然,他沒有驚動沈薇,帶著富貴輕手輕腳離開芳菲苑。


    燕王吩咐富貴:“鬧鬼之事,必是有人在針對芳菲苑。你去查查。”


    富貴恭敬道:“奴才馬上去辦。”


    燕王又低頭看了眼自己的繡金黑靴,薄唇揚起一抹幸福的笑容,心情頗好地出門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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