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東華山,太後修養的皇家別院。


    夏日炎炎,別院裏的池塘荷花盛開,碧油油的荷葉在風裏微微搖晃。沈薇在荷花池旁的涼亭裏納涼,臉上敷著特製的美白養顏麵膜,愜意地眯起眼。


    “主子。”采蓮腳步匆匆走進涼亭。


    沈薇撩起眼皮:“何事?”


    采蓮壓低聲音:“陸國公之女陸萱,前兩日診出有孕,被封為萱嬪。蘭妃小產,身子虧損嚴重,太醫說很難再孕。”


    沈薇秀眉輕揚了揚。


    這陸國公之女陸萱一進宮,封了貴人。她生得美貌,且滿腹詩書,很快得到皇帝的寵愛,風頭漸漸壓過了謝家的謝芳蘭。


    陸萱被診出身孕,封了嬪。皇帝對她很是寵愛,不比當初的蘭妃遜色。


    采蓮繼續稟報:“那陸萱簡直就是另一個的梅妃,容貌和梅妃不相上下,才華比肩,性子也不似梅妃那般清冷,皇上喜歡得很。”


    梅妃就是柳如煙。


    在潛邸時,柳如煙就已經是側妃,還生了個女兒李南枝。後來新帝登基,柳如煙被封為梅妃。


    柳如煙的恩寵不算多,性格也清冷,不愛爭寵,在宮裏沒有什麽敵人。或者說,新人們都沒把柳如煙當成敵人。


    采蓮很擔心:“主子,要不咱們想辦法回宮?陸家女寵冠六宮,皇上萬一忘記了和主子的舊情...”


    男人都花心,傾國傾城的美人天天在眼前晃悠,他怎會坐懷不亂?


    采蓮憂心忡忡,擔心時間太久,皇上會忘記在太華山的沈薇和孩子們。


    沈薇輕搖頭,視線望向遠處碧油油的荷花池:“不急,再等等。”


    陸萱美貌有才華,確實是個勁敵,但她隻是“柳如煙”的翻版。


    沈薇了解李元景,這男人最愛“新鮮感”。再美麗的女人,相處久了他也會感到膩。


    陸萱完美無瑕,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但就是因為她過於完美,才會讓人失去興致。


    李元景喜歡養成係,他更享受把一個女人從白紙培養成全能的過程。


    ...


    時間流轉,轉眼又過去一年。沈薇在東華山已經待了兩年。樂遊已經開始爬樹找鳥蛋,兩個兒子也學會滿地跑。


    太後最是開心。


    三個乖孫子天天圍著她,一口一個“皇祖母”,喊得太後心花怒放,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東西都給三個乖孫。


    別院裏,沈薇鍛煉完身體,用手帕擦擦額頭的汗,翻看燕京商鋪送來的賬冊。


    采蓮又把宮裏的消息送來:“主子,宮裏出大事了!”


    沈薇翻賬本的動作一頓,不急不緩道:“何事?難不成陸家女封了貴妃?”


    陸萱的家族也算百年世家,但日漸衰落,陸國公沒有兒子,隻有兩個女兒。陸萱幾個月前生下一個兒子,皇帝封她為淑妃,陸家也算是滿門榮光。


    皇帝日理萬機,每個月召幸妃嬪的次數不多,但對陸萱還算寵愛。一個月裏,有五六日都宿在陸萱宮裏。


    留宿五六日,這次數在後宮裏算得上是盛寵了。


    “淑妃並未晉封。”采蓮表情很凝重,“大皇子薨了,皇上震怒,罰皇後跪皇室祠堂,淑妃暫理後宮事務。”


    沈薇愣了下:“大皇子薨了?”


    當今皇帝的子嗣眾多,加上夭折的兒子,一共有十個皇子。


    皇後誕下大皇子承恪和二皇子承貞,當年潛邸裏的庶妃誕下四個男孩,劉巧兒誕下七皇子,沈薇生了老八老九,淑妃陸萱生了老十。


    誰能想到,大皇子李承恪居然死了。


    采蓮道:“據說是大皇子熬夜苦讀數日,半夜暈厥倒在書桌上,侍奉的老嬤嬤趕來時,他滿臉烏青,已經沒氣兒了。皇上震怒,責罰皇後。”


    皇後對兩個兒子一向嚴苛,每日逼著他們讀書,此事後宮人盡皆知。


    太醫們診斷後,說大皇子是“疲勞過度”引發的顱內出血。


    換言之,就是猝死。


    沈薇眯了眯眼,陷入沉思:“十來歲的小孩猝死...這也太離奇了。”


    是意外?還是有人故意為之?


    大皇子猝死後,皇後遭到責罰,失去管理六宮的權力,無論從哪方麵看,受益最大的是淑妃陸萱。


    這陸萱真不一般。


    沈薇有種預感,將來自己回宮後,這陸萱應該是個強勁的對手。


    ...


    花開花謝,又是一年過去了。


    漫山遍野的花朵盛開,太華山的春天再次來臨,沈薇已經在太華山別院待了三年。


    枝頭的桃花開得紅豔豔,蝴蝶在花朵之間飛舞。


    “承泰,承佑,咱們一起去抓蝴蝶呀。”樂遊身穿粉色的小宮裙,手裏抱著玻璃罐,玻璃罐裏有兩隻掙紮的花蝴蝶。


    樂遊跑到屋子裏找兩個弟弟。


    書房寬敞明亮。樂遊跑進書房裏,看到兩個弟弟,李承泰和李承佑。


    兄弟倆雖然是雙胞胎,但長得卻並不相同。哥哥李承泰更像父皇,弟弟李承佑像母妃。


    “弟弟,你們在幹什麽呀?”樂遊好奇地湊過去。


    李承佑手裏捏著毛筆,白嫩臉蛋有黑黑的墨水痕跡,他奶聲奶氣回答:“哥哥教我寫字呢。”


    李承泰不滿道:“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笨。”


    李承佑扔了毛筆,猴子似跳下案桌:“不寫啦,我要和姐姐去抓蝴蝶。”


    李承佑牽著樂遊的胖手,兩條小腿跑得飛快,一溜煙兒跑出書房。姐弟倆在花園裏追蝴蝶,歡快的笑聲如銀鈴響動。


    書房裏,年僅三歲的李承泰輕咬唇角,小胖臉劃過凝重。


    他看看院子裏跑來跑去的姐姐和弟弟,像個小大人似歎口氣:“都好笨。”


    父皇已經三年沒露麵,也許已經忘記母妃和他們三個孩子了。但姐姐和弟弟毫無察覺,還對父皇抱有期待。


    李承泰又抬頭,凝視書房牆上的父皇畫像。


    畫卷裏,慶帝李元景眉眼淩厲,五官威嚴,如同威風凜凜的老虎。


    李承泰揚起小腦袋望著畫像裏的父皇,像狼群裏的爪牙沒長齊的小狼,在打量傳聞中的老狼王。


    “承泰,先吃點雲片糕。你還小,別整天窩在書房裏,要多出去走走。”沈薇溫柔的嗓音傳來。


    李承泰回過頭,看到自己風采依舊的母妃。


    沈薇把雲片糕擱在案桌邊,看看書桌上的宣紙。宣紙上麵,寫滿了文字,字跡歪歪扭扭,一點也不工整。


    都是她的好大兒寫的。


    院子裏玩耍的樂遊和李承佑聽到動靜,風風火火地跑進屋子裏,先向沈薇請安問候,然後胖爪子拿起雲片糕就跑,又跑到花園裏追蝴蝶。


    沈薇見大兒子沒拿雲片糕,忍不住戳戳他的小胖臉:“你怎麽不吃?不愛吃嗎?”


    李承泰輕抿唇角,嗓音悶悶的,問沈薇:“母妃...父皇不接我們回家嗎?”


    沈薇裝糊塗:“你父皇很忙。”


    李承泰更擔憂了:“父皇是不是忘了我們呀...”


    沈薇否認:“不會,別亂想。”


    每隔兩個月,沈薇都給皇宮裏的李元景寫信。李元景幾乎都有回信,信裏的內容不多,但該有的情感都在。


    甚至最近一年裏,李元景回信的次數更頻繁。


    李承泰拉著沈薇的衣袖,憂心忡忡:“母妃,父皇說不定不要我們了。”


    沈薇摸摸李承泰的小腦袋,安慰道:“別亂猜,你父皇隻是很忙,忙完了就會接我們回宮。”


    李承泰垂下小腦袋,悶悶點頭。


    沈薇還要去健身練瑜伽,拍拍兒子的小肩膀,慢悠悠離去。


    走之前,沈薇趁著大兒子不注意,從袖子裏摸出一本圖文並茂的《鍘美案》,迅速塞進書架裏。


    《鍘美案》,講述一個叫陳世美的男人拋妻棄子、貪圖榮華富貴的故事。這陳世美是典型的負心漢。


    李承泰識字不多,特喜歡看圖文並茂的話本子。


    離開書房前,沈薇回頭瞥了眼書桌旁的兒子,緩緩揚起唇角。


    皇家的孩子不能太天真。危機感嘛,要從小灌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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