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禮走進殿內。


    沈薇抬頭看了他一眼,沒搭理,繼續享用晚膳。李元禮並不惱,和沈薇對坐著,也開始用晚膳。


    沈薇吃飽喝足,肚子裏撐得難受,她便習慣地走到院子裏開始散步消食。南楚的冬天不那麽冷,院子裏剛栽種的花草香氣清雅,柔和月光把長樂宮照得亮堂堂。


    沈薇恍惚間,以為自己又回到大慶皇宮。


    她默默歎口氣。辛辛苦苦二十年,好不容易逃出困住她的深牆大院,結果似乎又過上重複的日子,她真有些煩躁。


    “你以前也常同李元景月下散步?”李元禮不知何時走過來,走在沈薇身側。


    沈薇白了他一眼,想拿刀子一刀戳死李元禮。


    沈薇實在想不明白,李元禮到底是什麽時候喜歡上她的?她和李元禮見麵的次數屈指可數,說過的話也不多。


    但偏偏就被他盯上了。


    匪夷所思。


    沈薇欲要拂袖離去,李元禮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李元禮沉下臉,他不喜歡沈薇冷淡的態度:“在李元景身邊演了多年的戲,你為何不在朕麵前演一演?”


    沈薇反問他:“你當真希望我陪你演戲?”


    院子裏月光皎潔,襯得沈薇一雙眼睛格外明亮。李元禮想,若是他沒看清沈薇勢利、自私自利、冷漠虛偽的真麵目,或許他會很喜歡沈薇的虛與委蛇。


    可他偏偏隔著皮囊,窺見了沈薇的非凡。


    若是沈薇真的事事順從他,主動投懷送抱,李元禮反而會感到失望。


    李元禮鬆開她的手腕,他還是更喜歡沈薇真實的麵貌。


    李元禮對沈薇說:“沈薇,我和我二哥是不同的。他喜歡你刻意扮演出來的溫柔賢惠。我卻隻喜歡你的靈魂,我甘願把世界上最好的都送到你手裏,我能給你唯一的愛。”


    “你在我身邊,可以當你自己,不必違背本性。”


    他說得情真意切。


    遣散後宮,隻寵沈薇一個,李元禮能夠做到。


    可惜沈薇一個字也不信,她骨子裏涼薄,對所有人充滿防備。


    夜風吹拂,沈薇平靜告訴李元禮:“我不要愛,我隻要自由和財富。”


    李元禮沉默。


    沈薇散步結束,回到寢殿裏歇息。她本來還擔心李元禮搞霸王硬上弓那套,沈薇左等右等,沒聽見外麵的響動。


    李元禮沒有進屋。


    夜更深,沈薇如今這副脆弱的身子熬不住困意,倒在床上很快睡了過去。


    屋子裏宮燈漸暗,李元禮推門邁步。他掌燈,溫和光暈照亮沉睡中的沈薇,她睡得安穩,呼吸起伏平穩。


    李元禮如蟄伏在黑暗中的野獸,黑眸久久鎖住他期盼已久的獵物。


    擁有沈薇的感覺,真好。


    李元禮看了很久。


    直到屋外傳來響動。李元禮這才收回貪戀的目光,他看了眼沈薇的睡顏,緩緩道:“你若想要自由,我可以棄了江山,隨你雲遊四海。”


    沈薇還在睡。


    李元禮提燈出門。


    長樂宮門口,太監總管低下頭,恭恭敬敬告訴李元禮:“皇上,慶國新帝的國書送來了。此外,探子來報,涼州那邊派兵南下,似乎打算往南楚邊境增兵。”


    李元禮眉輕輕一挑,冷笑:“把國書燒了。”


    太監總管道:“那...那邊境那邊?”


    李元禮冷笑:“我南楚也不是軟柿子,大慶若是要戰,那便開戰。”


    無論如何,他都不會把沈薇交出去。


    ...


    長樂宮寢殿裏,聽到耳邊漸行漸遠的腳步聲,裝睡的沈薇這才緩緩睜開眼。


    她將藏在袖子裏的匕首取出來,壓到枕頭下。


    “沒完沒了。”沈薇喃喃兩句。


    沈薇躺在床上,腦袋精明地開始分析局麵。


    其實從客觀角度來看,李元禮的“真情”很難得。她如果紮根南楚,她可以展露本性,毫不費力得到金錢權利,甚至能得到有限的自由。


    隻可惜,沈薇放不下她在慶國辛苦打拚的事業。


    沈薇翻了個身,這次真的睡著了。


    ——


    ——


    慶國,燕京城。


    吳王第一次來到傳聞中的慶國皇城,戰戰兢兢地把貢品獻上,並委婉提出來年減免東臨國貢品數量的要求。


    撮爾小國,提出這種忤逆的要求,簡直是在刀尖上蹦躂。


    但出乎意料的是,慶國新帝並沒降下責罰。慶國新帝忙著處理朝政,甚至都沒時間接見吳王,隻讓禮部收下東臨國的貢品。


    吳王等了好幾日,自己的腦袋還好好地掛在脖子上,他感到匪夷所思。


    越國新帝竟這般好說話?


    吳王稍微鬆了口氣,心裏又感覺幾分悲涼。他連日為了小擔驚受怕,結果慶國皇帝壓根沒把他當回事。


    小國辛酸,令人悵然。


    吳王不急著回國。


    他暫時在燕京城的東臨使館住下,閑來無事就跑到街上尋找慶國第一美人。


    物華天寶,人傑地靈,燕京城作為大國皇都,百姓富足,秩序井然民風開放,街頭可以看到很多環肥燕瘦的美麗姑娘。


    吳王搖晃扇子,端坐在酒樓上,憑欄觀察街道上的慶國姑娘。他看得眼花繚亂:“不愧是大慶,姑娘一個個生得水靈靈,比咱們東臨姑娘好看得多。”


    好看的姑娘很多。


    可看來看去,吳王實在比不出哪個最美。他情不自禁想起被擄走的元喜兒,元喜兒相貌黝黑,模樣勉強清秀。


    可不知為何,元喜兒竟比滿街如花似玉的姑娘更吸引人。


    吳王用力敲敲自己的腦袋,唾罵自己:“本王在吳縣呆久了,腦子也壞了,不許再想元喜兒!”


    為了轉移注意力,他找來酒樓的店小二,塞給他一枚銅錢:“小二,這燕京城第一美人是誰?可有婚配?”


    店小二掃了眼這模樣寒酸的異國客人,標準的花花公子長相,滿臉猥瑣。


    店小二認定是個登徒子。


    店小二憤慨地把那枚陳舊的銅板遞回去:“我大慶法律嚴明,這位公子還是莫要造次。”


    說罷,轉身離去。


    吳王瞠目結舌,他堂堂東臨國的第四十個郡王,居然被一個店小二看不起?吳王氣得直搖扇子,正要表明自己的身份,搖扇子的手忽然頓住——


    “這側影!這背影甚美!”吳王眼睛發亮。他看到街上行駛過一輛華麗的馬車,微風吹拂,車簾掀開,露出女子纖瘦的側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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