虧得前幾日,她還安慰他,說什麽“就算是自家人,又如何?他既能幹出這等事,便早就不顧骨肉親情了,你又何必為此難過?”


    如今想想,她真是傻,這話應該是蕭敬遠對自己說啊!


    “阿蘿,蕭敬遠若是欺負了你,你告訴我,我替你——”


    旁邊的葉青川見自己妹妹在蕭敬遠懷裏又是癡癡啜泣,又是撒嬌耍狠的,自是看不過,微微抿唇,上前說話。


    誰知道他話還沒說呢,阿蘿從蕭敬遠懷裏抬起不滿淚痕的俏臉,幽怨憤恨地望著自己,卻是泣聲道:


    “哥哥,你也不必說他,你又是怎麽待我的,可敢和我一五一十說個清楚!”


    “這……”葉青川看妹妹哭得梨花帶雨,眸中有顯而易見的心痛和掙紮,他猶豫了下,卻是道:“阿蘿,許多事,我瞞著你,也是為了你好,哥哥並不會害你。如今既然瞞不住,你隨我來,我和你說個明白。”


    說著間,他伸出手,就要牽住阿蘿的手離開。


    可是蕭敬遠哪裏能讓他就這麽帶走阿蘿呢。


    自從蕭敬遠查出柯神醫一事,對葉青川便是提防有加,如今嬌妻哭得這般委屈,他自是心痛不已,恨不得將她攬在懷中好生安慰,他怎麽可能讓葉青川帶走阿蘿呢?


    “阿蘿,他若要說,就在這裏說吧。他特意避開我,怕是心虛,未必肯對你說實話。”


    “蕭敬遠,你為何在這裏挑撥我們兄妹感情?我既要對她說,那自然是一五一十,斷然不會有假?”葉青川傲然冷斥。


    “葉青川,你對阿蘿說過真話嗎?”蕭敬遠挑眉反問?


    “你們不要吵了!”聽著這兩個男人再次針鋒相對,阿蘿幾乎崩潰,伏在蕭敬遠肩頭低聲哭道:“是我太傻,從來沒懷疑過什麽,這才讓你們把我哄得團團轉!如今你們誰也不許吵,我也不會去任何地方,你們就在這裏,給我說清楚!”


    蕭敬遠看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身子更是氣得仿若風中樹葉般瑟瑟發抖打著擺子,忙放柔了聲音哄道:“阿蘿,好好好,不吵了,我再不和他爭執什麽,你想怎麽樣都可以!”


    說著間,他伸手幫著阿蘿又是輕拍後背,又是順氣,如此半響,阿蘿這才漸漸止住了顫。


    輕歎口氣,他抬眸冷冷地掃過旁邊的葉青川:“事到如今,你還要對阿蘿瞞著什麽嗎?”


    葉青川深知自己妹妹素來身子嬌弱,自然受不得這種氣,也是怕她有個好歹,現在眼睜睜地看著蕭敬遠抱著妹妹這般那般地哄,溫言軟語的好不親熱,偏偏自己妹妹分明是吃這一套的,被哄得乖巧服帖地摟著那蕭敬遠的脖子。


    沉默了好半響,他深吸口氣:“好,我說。”


    ☆、第119章


    “其實這些年,我兩眼不能視物, 一直苦苦尋找救治之法, 之後總算打聽到有位柯神醫, 有起死回生之力,更有化腐朽為白肉之能, 便苦苦尋找這位柯神醫, 想著他能幫我醫治眼睛。這些年,我明裏在書院寄讀,其實暗中也用私房錢購置了些商鋪田地,托人做些買賣房租,頗有些進項。靠著這些進項,我雇了人四處打聽,總算打聽到柯神醫從海外歸來,便將這位神醫請來醫治眼睛。”


    “至於那日設下陷阱綁架蕭七爺, 也是無意中發現他竟然私自闖入你的閨房,對你圖謀不軌,我心中有憤, 便想為你出一口惡氣, 怎奈他武功高強, 我雇的人怕是奈何不了他, 隻能出此下策。後來我看你因為他失蹤的事, 傷心不已,我也猶豫再三,本想幹脆要了他性命, 免除後顧之憂。可那一日我對你言語試探一番,知道你對他用情至深,若是我輕易要了他性命,隻怕害了你,於是我隻能放他一馬,於是使出計策,誘你前去救他。”


    葉青川望著自己妹妹,把過去隱瞞之事娓娓道來。


    蕭敬遠聽了後,一言不發,隻低首看了眼懷中的阿蘿。


    這些話,早在他預料之中。


    隻看阿蘿信不信,又作何反應。


    而阿蘿聽了這些話後,先是震驚,隻因她一直覺得哥哥病弱,常年藥不離身,又是天生眼盲,平日裏除了去書院讀書,幾乎沒什麽交際,這樣的哥哥,自然是應該家人小心嗬護照料,不能有任何閃失的。


    萬萬沒想到,哥哥竟然有這般心思,早已暗中置下田地鋪子,又雇人劫持柯神醫,暗算蕭敬遠。


    他話中輕描淡寫,可是阿蘿卻知道,要想雇到所謂的高手來做到這兩件事,那財力必然非比尋常,人脈根基更不能缺,所以所謂的商鋪,絕不可能是小打小鬧,必已儼然成勢。


    震驚過後,阿蘿很快冷靜下來,細細想著哥哥的話,她有了更多的疑惑。


    “哥哥,你自小體弱,不喜武,隻喜文,平日裏最愛在書房靜養,寫字畫畫,又哪來的心思做出這般事來?再說了,聽你這意思,你竟然是早就購置商鋪田地籌謀這一切,你我當年在老宅時,少不更事,又無爹娘從旁教導,你怎麽會懂的這麽多,又有這般見識?”


    “另外那日在山中寺裏,在我屋外偷聽的人是誰?難道也是哥哥的人?”


    “還有一點,那夜假扮了我來引他上當的,又是什麽人?是什麽人可以和我相貌如此之像,以至於他都能差點認不出?”


    在哥哥麵前,她不好把蕭敬遠叫得太過親熱,可是又不好直呼蕭敬遠名字,唯有含蓄地以“他”來代指。


    葉青川抬眼掃過蕭敬遠,略默了片刻,才繼續開口道:“阿蘿,哥哥自小愛讀書沒假,自小眼不能視物也沒假,可是我們二房在老宅中,是何等地位,我的母親妹妹,又會受何種委屈,我眼瞎卻不能心瞎。”


    聽到這話,阿蘿猛地想起昔日在老宅種種。


    是了,那個時候二房諸般不順,哥哥做為二房唯一的男丁,他心裏豈能好受?哥哥煞費苦心,在外麵置辦家業,做出這麽一番事來,原也是為了母親,為了自己吧?而自己卻在這裏懷疑哥哥,視哥哥為敵。


    想到此間,阿蘿心中不免歉疚,咬唇望著哥哥:“哥哥,我也不是有意要逼問你什麽,我也知道,你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好。隻是許多事,你不該瞞著我……”


    若她知道哥哥竟然有這番籌謀,怕是不知道省了多少操心!


    葉青川低首凝視著這個唯一的妹妹,知道她素來心善,如今這話,其實是對自己心軟了,便苦笑了聲,又繼續道:“阿蘿,我往日不對你說,不過是怕你擔心罷了。如今既然你問起,那我自然再不會有任何隱瞞。之前我做錯了事,險些害了蕭七爺性命,隻盼著阿蘿不要氣恨我,要不然,我怕是唯有一死來謝罪了!”


    “哥哥!”阿蘿原本心中已經鬆動,早沒了之前的惱恨,如今又聽哥哥語氣頹然,麵上蕭條,甚至有以死謝罪之意,不免惶恐,心中越發歉疚不已。


    她往日隻想著自己該如何如何,可曾想過哥哥?


    她便是打算著給哥哥看眼睛,讓他找一房好媳婦,可是卻從未對哥哥提及。


    既然她諸事都瞞著哥哥,那又憑什麽要求哥哥凡事都對她講?


    “哥哥,你何必說這種話,往日你便是有什麽事沒對我說,如今咱們敞開來說明白,我自不會再怨你,至於你暗算敬遠的事,都已經過去了,況且他如今也安然無恙,他定然不會怪你的!”


    說著,阿蘿仰臉看蕭敬遠:“你不會記恨著我哥哥吧?”


    蕭敬遠聞言,心中苦笑,他這個時候能說記恨嗎?


    “自然不會。”蕭敬遠表現得頗為寬宏大量,溫聲道:“他是你哥哥,便是做了什麽不當之事,我看你的麵子,也斷然不會記在心裏。”


    阿蘿聽這話,又扭過頭對哥哥道:“哥哥,過去的事就過去了吧,我隻盼著以後有什麽事你能說出來,我們兄妹一起商量不好嗎?”


    葉青川見阿蘿這麽說,臉上頗有動容,聲音微顫:“阿蘿,我們是兄妹,原該同舟共濟,彼此扶持。”


    阿蘿望著哥哥那深幽的黑眸,她想著這些年哥哥眼睛不能視物,如今竟然得見光明,這該是天大的喜事,又見那眸中泛著濕潤淚光,一時想起上輩子種種情景。


    哥哥那雙眼眸,猶如遙遠而神秘的星子,深幽透亮,上輩子的她曾經無數次感慨這麽漂亮的一雙眼睛,竟然不能視物,如今可好,這個遺憾總算彌補。


    其實隻要哥哥一切安好,她又何必計較其他?又何必因為哥哥的隱瞞對哥哥橫加指責?


    她難道忘記了初活過來時,自己心中許下的願望?


    想到這裏,阿蘿鼻端竟湧出些許酸楚,低聲道:“哥哥,我——”


    說著間,她掙脫了蕭敬遠的懷抱,撲過去抱住了哥哥。


    “是我不好,真得是我不好……”


    她既知上輩子諸多事,為什麽不主動和哥哥坦誠,倒是要哥哥這般辛苦摸索!


    而葉青川見妹妹撲到自己懷裏,順勢抱住了妹妹:“阿蘿,你剛才要我解釋,我還沒說完,其實我自幼體弱,後來便想著強身健體,自己偷偷地拜了師父學習武藝,那一日在屋外的便是我。至於那假扮你的人……也是我。”


    他抬眼掃了下旁邊的蕭敬遠,抱緊了懷裏的阿蘿:“我請柯神醫給我稍做修整,假扮了你。”


    這個消息若是之前的阿蘿聽來,自然會震驚不已,不過此時抱著複明的哥哥,感慨著上輩子諸般遭遇,她覺得隻要自己一家人平安就好。


    至於哥哥做出什麽事,仿佛都不重要了。


    *******************************


    午歇過後,阿蘿情緒也逐漸平穩,蕭敬遠便陪著她在院中看之前那片小蒼蘭,夫妻二人正說著話,便見馮姨媽帶著啟月過來。


    她想起之前馮啟月曾誤以為蕭敬遠年紀大長得不好,當下又覺好笑,又覺無奈,便特意帶了蕭敬遠拜見了姨媽。


    馮姨媽見蕭敬遠二十多歲,豐神俊朗,儀表堂堂,想著果然是朝廷棟梁之才,便是隨意往這裏一站,都自有一股氣勢,不免暗暗吃驚,想著阿蘿能嫁這般男子,實在是得了大便宜!


    況且聽自己妹妹寧氏提起,蕭家所送禮單之豐厚,為平生僅見。


    而旁邊的馮啟月自然也聽姨媽說起這個,心中本不以為然,如今打眼看過去,卻見那男子一身藍袍包裹住昂藏之軀,劍眉星眸豐神俊朗,神態間隱隱貴氣不可小覷,當下也是微微吃驚。


    吃驚之後,又覺泛酸,想著阿蘿那是個傻笨的,怎麽得了這麽個好女婿。


    如此越想越難受,竟不自覺多看了蕭敬遠好幾眼。


    阿蘿自然看出馮啟月那點意思,暗暗覺得好笑,待到送走了馮姨媽和馮啟月,兩個人走至無人處,她咬著耳朵,軟綿綿地對他撒嬌:“原先倒是不知,你竟然是個招蜂引蝶的,看看,我那表姐,眼睛都要黏在你身上了!你可不許胡來!”


    蕭敬遠不曾想她竟然連這種醋都吃,也是好笑。


    要知道那位表姐模樣長成如何,他都沒細看,更不要說注意到人家看他了。


    不過他神色微動,卻是故意道:“這個我自然可以答應你,不過你也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還有條件啊,什麽條件?”


    蕭敬遠想起之前那葉青川一事,微微眯眸,輕聲道:“以後,不許任何男人抱你。”


    “嗯?”


    “即使是你血脈至親的哥哥,我也不許,今日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那葉青川實在是狡猾,竟然利用阿蘿對他的兄妹之情,刻意挑撥阿蘿情緒,引得她歉疚,就此蒙混過關。


    剛才他對阿蘿解釋的那些言辭,絕大多數為真,可是他卻知道,葉青川一定隱瞞了最重要的一點。


    一個長在宅門的病弱少年,怎麽可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幹出這般大事來。


    其中必有蹊蹺。


    不過阿蘿此時沉浸在哥哥眼睛恢複的喜悅中,怕是一時不會察覺。阿蘿不知,他也就不提了。如此即將傍晚時分,蕭敬遠帶著阿蘿離開,走出大門時,葉長勳攜寧氏葉青川葉青越等一起送客。待到踏出門檻後,葉長勳道:“阿蘿,如今你已嫁人,可要收收往日驕縱的性子,不可再像在家時那般任性。”


    阿蘿忙道:“爹說得是,女兒以後一定謹遵爹的教誨。”


    葉長勳囑咐完女兒,又看向蕭敬遠。


    高大的紅色鐵門外,冬意蕭瑟,兩個昔日稱兄道弟的好友,一上一下站立在台階前。


    這一刻,葉長勳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曾經蕭家為蕭家子侄向自家提親,求娶阿蘿。


    那個時候,葉長勳自然是不答應的,他不想讓女兒嫁到蕭家去。而當時的蕭敬遠請他品茶,品茶就是品茶,卻是一句話都沒說。


    臨了,他回到家,頗有些得意,對寧氏說的是,蕭敬遠終究沒好意思為侄子開這個口。


    當時的他怎麽能想到,蕭敬遠根本不是要為侄子開口,而是想為他自己開口。


    蕭敬遠不開口,不是因為他不願張這個嘴,而是他不好明目張膽地去和侄子搶女人罷了!


    時過境遷,葉長勳想著這事,再望著眼前這個做了自己女婿的“好兄弟”,心中滋味,也就隻有他自己能知道了。


    “蕭大人,阿蘿素來不懂事,還望平日多加包涵。”


    葉長勳終於開口,語氣雖不冷不熱,甚至有些過於客氣,可至少是承認了這個女婿。


    蕭敬遠聽此,頓時明白他的意思,恭敬地行禮,誠懇地道:“嶽父大人放心就是,今生今世,我蕭敬遠絕不不負葉青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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