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就是具體的計劃安排,這隻是初步的計劃,因為防衛室的不穩定性,計劃隨時有可能有改動。”


    法戈將白板翻轉過來,露出了另一麵上密密麻麻的文字,之間用錯綜複雜的連線聯絡在一起。


    現在的辦公室儼然已經成為了一間小的秘密會議室,窗簾完全拉上,房間中的照明依靠台燈提供。


    昏暗的燈光下,被召喚到夏萊的兩位學生坐在桌邊。


    因為複述整個計劃將相當的耗費時間,法戈還為佳代子和宮子遞上了兩盤烤餅。


    雖然兩人看起來格外的緊張,甚至不是很想吃東西的樣子。


    甚至比提出計劃的法戈還要著急。


    “——其實計劃不複雜,隻要我當場去世就能讓花耶進一步推進她的計劃。”


    剛剛說完第一句話,坐在桌子兩邊的兩人就瞬間坐不住了,騰的一下全部站了起來。


    “不行!”


    “我反對,老師。”


    “計劃太冒險了。”


    “一旦傳出去您去世的消息恐怕會發生不好的事情。”


    法戈並非沒有這方麵的考慮。


    “我考慮過這方麵的風險,所以需要極其嚴格的新聞管製,嚴格到能讓花耶真的以為我已經沒了。”


    花耶雖然在業務方麵的水平乏善可陳,但在搞權謀鑽營方麵的水平倒是相當不錯,即便是法戈也對她最近幾手操作略微感到有些驚豔。


    利用自己手下的小隊襲擊一些無關緊要的設備設施,再通過新聞強行曝光,最後通過操縱輿論將事態導向到因為學生會的無能而讓防衛室無法正常開展工作上。


    一整條鏈路,就法戈看到的部分而言,邏輯清晰,目的明確,就是為了讓學生會的聲望完全敗光。


    雖然不知道對學生會落井下石對她有什麽好處,但本能告訴自己,作為她計劃中的唯一的變數法戈覺得自己需要知道這位防衛室室長正在策劃些什麽。


    “當然,我並不打算真的獻祭我自己,”法戈的發言給了在場的兩位學生一劑強心針,“我先說說我的計劃,你們再決定要不要建議我放棄。”


    法戈詳細的闡述了自己決定給花耶下套的辦法。


    他能預想到花耶在注意到自己這裏的能量之後,會想辦法來拉攏自己——可能依靠各種不同的方式。


    然後自己會毫不留情的拒絕她,針對花耶性格合理的推測中,一旦自己做出超出她預料的行為,有很大可能她就會做出不理智的行為。


    畢竟上帝會對違逆他的人降下懲罰,自認為是超人的花耶估計也不太能容忍超出計劃的自己。


    “——當然我不會死,”法戈拉開自己衣服的前襟,下麵便是一件看似普通的馬甲,裏麵安插了複合材料版,多虧了基沃托斯科技,薄薄的複合材料板也能達到4級標準的防彈能力,“我之前花了點時間整了一件這玩意。”


    “不過,老師用自己的生命冒險好像還是有點......”


    不過即便在場的二位如此反對,但她們多少也能感覺到,老師就算沒有她們的支持,也會去做這種事情。老師一向就是這樣的人,隻要自己認定的事情無論如何都會做的,隻不過將是否支持他的決策權交到了學生受傷。


    老師——太狡猾了,每次都是這樣,自說自話的為其他人做出決定,宮子敏銳的意識到了法戈正在做的事情,但卻一點都沒法讓人討厭起來。正如老師所說,這隻是通往正確結局的一點小小犧牲,但這一切值得嗎?


    對於老師來說,移除了危害基沃托斯和學生的危險,快速的完成了自己的任務,似乎一切都是值得的。


    “宮子,還記得我之前對你說的話嗎?”


    “是關於教導我應該稍微變通一下的話嗎?”


    “如果我不這麽做,很有可能基沃托斯會陷入火海,而你們隻能徒勞無功的嚐試找到防衛室犯法的證據,”法戈指了指自己,“我就是那個變通的方式,除掉了我這個‘計劃中最大的變數’之後,你們可就有證據能指控她了。”


    法戈走到了白板邊上,將它翻轉回來,展示出上麵粘貼著的一份文件。


    “這是木材加工廠那天,後來我找到的對方沒有來得及回收的彈殼——雖然大多數彈殼都回收了,但還是被我找到了一顆,”法戈把文件拿了下來,“這是彈殼的彈道學分析報告,根據銘文展示,這一批彈藥從凱撒工業完成生產之後,直接下落不明了。”


    “——然後在黑市上流行過同一個批次的子彈對嗎?”佳代子迅速接話,在黑市上倒賣高性能子彈,這是非常常見的事情,甚至很多時候,在學校中認真念書的好學生,也會在黑市購買她們需要的高性能彈藥。


    “然後我就找到了正在販賣這種子彈的商家——就是上次你和睦月炸毀的那家店,雖然炸藥全沒了,但子彈還有庫存,他們還在做著軍火生意。”


    “老師居然還會去黑市的嗎?”雖然能隱約感覺到法戈不是什麽正經人,不過宮子也想不到法戈會前往黑市收集證據。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請看,”法戈從一個文件夾裏麵找出來了幾張監控畫麵的截圖,“最後一塊拚圖形成了。”


    雖然fox在執行任務時非常謹慎,但是緊急撤離現場的條件下,她們沒來得及收拾掉自己所有漏下的彈殼。這本身不是什麽大事,畢竟不在靶場沒有必要一定回收彈殼。


    就連她們也沒想到這位老師居然閑的沒事找到了她們留下的彈殼,再去追查銷售子彈的人。


    法戈丟出來四張照片,分別是四個正在采購彈藥的人,身上穿著校服。


    法戈還有幾張照片也一起拿了出來,四人的頭像照片,還有四個人衣服上的校徽。


    “眼熟嗎?”法戈將照片從有些不敢相信事實的宮子手中拿了回來,“這個校徽?”


    “恩,雖然不知為何,但是srt的學員似乎正在進行非法行動,很有可能還是以防衛室的指令為中心的。”


    在最開始的震驚之後,宮子也很快冷靜了下來。今天從法戈這裏得到的震驚太多了。


    “為了srt學院的榮譽,我們需要快點把花耶的計劃抖出來,”法戈強調,“雖然一時半會還不急著宣戰,但如果按照花耶自己的計劃進行下去的話,可能就晚了。”


    “很有道理。”


    “大多數srt學院的學生都安排進瓦爾基裏學院了,她們還沒有,根據相關的證據,這四人就是最近發生的攻擊事件的始作俑者,而花耶也正在不遺餘力的用這些襲擊事件借題發揮。”


    “這樣的話她們之間的關係就非常明顯了,應該就是和防衛室達成了某種程度上的合作關係。”


    “正是如此,那麽猜猜看,如果花耶需要讓我徹底閉嘴,會派誰來?”


    “按照老師的理論,應該就是這個小隊了,對嗎?”


    宮子最終還是接受了這一有些殘酷的事實,但是在超過了她的極限之後,她身上體現出來的強韌甚至遠超從前。


    “如果事態真的惡化到了這個程度,我希望你們能幫我做幾件事情。”


    隨後法戈簡單的布置了一下rabbit小隊和便利屋可能江濤麵對的困難和需要她們執行的任務。


    在這些調查結果完全展示出來之後,兩人和老師達成了共識,由花耶指揮的這支小隊——就像是拿著機關槍的大猩猩。


    要簡單的讓花耶失去理智,再讓她手中的武器啞火,其實並不複雜,隻不過自己的犧牲是其中一環而已——當然不是真的需要死一死,隻是一場以假亂真的表演而已。


    法戈隻是告訴眾人自己需要設計受襲,但並沒有說“以假亂真”的部分。


    ——————————


    等到宮子離開之後,隻留下佳代子還在辦公室裏目光複雜得看著老師。


    雖然看起來法戈現在好像心情還不錯的樣子。


    甚至法戈已經開始一邊哼著小曲一邊開始準備午飯了,法戈今天找了不少貝類食材和魚肉,準備煮一鍋香濃的魚湯。


    但成年人的精疲力竭完全躲不過佳代子的目光。


    她能清晰的感覺到在法戈的身軀裏麵,有什麽東西正在燃燒殆盡。在強大的壓力之下,血肉之軀不免會以極端的方式作出危險的決定。


    “老師,你真正的計劃是什麽?”


    “我剛才已經把我所有的計劃都說出來了,”法戈故作輕鬆,在廚房中攪拌著自己手中的湯勺,“今天佳代子你有口福了,蛤蜊、貽貝還有魚,太香了。”


    “都這種時候了,您還不願意說出實情嗎?”身後少女的聲音有些顫抖,即便自己知道自己不應該幹涉老師的決定,但自己也沒法看著老師把自己置身險境卻一點忙都幫不上,“我可以幫上忙的,隻要您告訴我需要做些什麽就行”


    法戈歎了口氣,耳邊聽聞著有些疏遠的稱呼,撇下了手中的湯勺:“放心,佳代子,我現在非常冷靜,我對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了若指掌,我願意承擔這些風險。”


    提問還在繼續:“您的聲音有些顫抖,請實話實說。”


    “這個計劃本質上和我之前說的那個區別不大,隻是有些在可控條件下的變化,為了讓花耶完全相信老師不再是威脅——我那一天不會穿上防彈衣,我會胸口中彈,鮮血將羊毛地毯染成暗紅色。”


    “!!!”


    剛剛重新把湯勺拿起來的手被女生一把抓住了手腕,動彈不得。


    “但我不會死,不是今天,也不是明天,所以一切就看好我的表演就行。”法戈輕輕的拍打著佳代子的手,示意她鬆手。


    “......”過了半晌,甚至抓得自己手腕有點生疼之後,她才鬆開,“沒有說謊,老師,但我真的很好奇你要怎麽做到這一切。”


    “一點點古老的電影手法而已。”


    佳代子看著法戈裝了兩碗湯,還切了兩片麵包插在湯碗裏。


    “但這還是很危險。”即便知道了老師計劃的全貌,女生依舊是不依不饒的樣子。


    “好的,但討論到此為止,吃飯時間到,”法戈幹脆的結束了對話,“我是來欺騙花耶的,不是來自殺的,不必擔心我的安危問題。”


    越是這麽說,佳代子對於老師的不安情緒就更沉重了。


    但一時間啞口無言,也隻能接過湯碗和勺子,自顧自的開始吃飯。


    “不管你要玩什麽,我都會在邊上保護你的。”


    “有你這句話我就安心了。”


    ——————————


    聯邦學生會。


    防衛室。


    花耶一如既往的坐在她的辦公室中,落地窗外麵是白鳥區的全景,站在窗戶前麵就仿佛感覺到整座城市好像被踩在了自己腳下。


    自己超脫常人,使用理性而非獸性作為引導自己行為的方式,這讓自己變得更加敏銳——亦然成為一名“超人”。在自己策劃和算計之下,就算是擁有巨大權力的老師也不得不向著自己的低頭。


    桌麵上放著前不久從葉渚那裏送來的報告。


    上麵的內容稍微讓自己有些不悅。


    葉渚依靠向老師做出了一些讓步,換來了老師帶著rabbit撤出了小兔子公園。雖然雙方之間稍微有些摩擦,但終究沒有變成刀劍相向的場麵。


    和自己的計劃並不相同——如果瓦爾基裏能將這幾個學生逮捕,那麽就能將她們控製起來,沒有了小隊能差遣的老師也就是脆弱的光杆司令而已,不足為懼。


    現在這麽幹脆地撤出來了——雖然滿足了自己合作夥伴的訴求,但老師顯然是以退為進,不僅夏萊的力量沒有削弱,反而還因為自己的行為,可能讓夏萊對自己的態度有些小改變了。


    “這樣下去,需要讓老師站隊的時間就該提前了。”


    花耶並沒有想過老師要是不站隊或者是站在自己的對立麵自己應當怎麽做,隻是按照計劃老師就應當支持自己終結低效而無能的學生會。


    “如果是大人的話,他應該能明白這種,低效的官僚就應該被清除的想法,”在自己的想象中,老師將會對自己的行為表示讚許與追認,“必竟這一切都是我做的,老師並需要背負任何責任,隻是需要將權力交出來支持我便可。”


    桌上已經放著一份擬定完成的授權書,授權花耶來進行學生會內部盡職調查,隻差老師的簽字——有關於學生會沒法正常應對管理基沃托斯各類緊急事件的情況。調查完成後,這個學生會誰說了算可就不好說了。


    雖然有時候漏洞百出的計劃也有可能成功,但是不代表漏洞百出的計劃一定會成功。


    原本讓老師簽字可能是計劃中最薄弱的一環,但是現在掌握了老師與大先生的關係的證據,逼迫老師就範在花耶的心中應該是非常簡單的事情了。


    既然如此,計劃就應當有條不紊的實施。她掏出了自己的手機。


    【花耶:老師,早上好?現在有空嗎?】


    【法戈:早上好啊花耶同學,有什麽事情要找我的嗎?】


    【花耶:能不能勞煩老師來一次學生會防衛室。】


    【花耶:是有關於最近的襲擊事件的。】


    【花耶:我想委托你調查一下學生會內瀆職的情況。】


    【花耶:我這裏沒有別的學生會部門支持我展開工作,在鎮壓和預防暴亂的時候會相當被動。】


    【法戈:所以你覺得是有人阻礙了你的工作?】


    【花耶:正是如此老師,方便的話就來學生會一趟吧?】


    法戈也沒想到居然攤牌的時間這麽快就到了。


    不過也正合他的意。


    法戈當即收拾起來了自己的一些關鍵文件證據,裝入自己的手提包中。


    ————————————


    與此同時,fox小隊。


    妮可休息了幾天之後已經可以下床活動了,隻是一點因為爆炸產生的內出血和內髒移位對於基沃托斯人而言毫無以為隻是和頭疼腦熱歸到一類的小傷病而已,算不上什麽大事。


    “接到來自防衛室的消息。”


    “......接下來一段時間裏麵停止破壞行動,將注意力轉移至監控老師上。”


    “......如有必要,防衛室會下達指令,將老師......處理掉?”


    雪乃顯然是沒搞懂這個微妙的措辭,這是防衛室要求fox小隊雙手沾上鮮血嗎?


    這是為了完成花耶給自己畫的餅而需要進行的必要之惡嗎?


    雖然幾名學生已經做好了覺悟,但覺悟依然不包括殺人的方麵。


    “我覺得以花耶室長的性格,應該是要我們去幹掉老師。”


    “這樣就不用聽老師講那些歪理了對嗎?”雖然三人的臉色各自不同,但不知為何妮可反而是最缺少情緒波動的那個,“天天蒙騙學生的危險人物,除掉說不定會更好呢?”


    笑眯眯的女生說出了非常可怕的事情。


    “我總感覺妮可好像有點生氣。”(小聲)


    “好像是哦,不知道老師哪裏惹到妮可了。”(小聲)


    “不用擔心,妮可,這種事情我來做就行了,”似乎是下定了很大、且不堅定的決心,雪乃選擇像往常一樣,自己來承擔這一份重量,即便她的理智已經開始發出悲鳴,“就像以前那樣,我們完成任務,然後等待著防衛室那裏會完成我們的訴求,完成任務以及等待,就這麽簡單。”


    “防衛室?隊長,你還覺得花耶會遵守我們的約定嗎?”妮可雖然還在微笑,但臉上的悲觀完全掩蓋不住,她甚至沒有用名字稱呼雪乃,“老師始終在隱藏自己的麵目,防衛室也隻是把我們當工具,已經沒有可以信任的人了......”


    “你還可以信任我,我的目標從未改變過。”


    雪乃不知道應當怎麽安慰有些情緒化的隊友,隻能用實話實說的方式來寬慰她了。


    但如果問向為fox小隊掌舵的雪乃,未來前進的方向在哪裏,估計她也同樣回答不上來。


    她其實非常清楚,至少妮可有一點說的非常對,自己隻是防衛室的工具。


    鳥盡弓藏走狗烹,這種道理並不難理解,隻是以前的自己強迫著自己不去思考這些問題而已。


    隻是傻傻的相信防衛室會兌現承諾。


    但實際上呢?殺人凶手隻會將染血的刺刀丟進湍急的河水裏麵,再順手洗幹淨自己的雙手。


    fox小隊或許需要在一切都太遲之前找到一條退路,找到一條可以讓四人與複興srt的夢想都能全身而退的後路。


    現在,還來得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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