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


    白鳥區難得的開始下起了猛烈的暴雨。


    但窩藏在安全屋中的fox小隊無心關心外麵的天氣狀況。


    原本的行動據點已經被廢棄,在雪乃的指揮下,幾人帶上了武器彈藥與部分生活設備轉移到了白鳥區郊外的安全屋。


    無論是誰——不管是rabbit小隊或者是瓦爾基裏或者是花耶都無法找到的地方。


    幾人躲藏在地下的遺跡中,一間建設於基沃托斯遠古時代的防空洞。


    簡單的連接上電路和網絡信號。


    房間中儲存著夠吃三十年的應急食品,一整套水循環係統和一個裝滿淨水的水箱。


    昏暗的燈光無法照亮房間的每個角落。


    胡桃和音葵看著麵前的電視上播放著的毫無營養的情景喜劇。


    雖然包袱和笑點非常密集,但是兩人無論如何都笑不出來。


    某些東西從她們的理智中徹底剝離了出來。


    沒有妮可負責夥食,幾人幾天吃的都是壓縮餅幹加水煮成的糊糊。


    但雖然饑餓卻依然一點食欲都沒有。


    看向房間角落床鋪上躺著的妮可,幾人的目光中又多了一絲波動。


    這是一種什麽情緒呢?就連事件的親曆者也說不清楚。


    躺在床上休息的妮可狀態更加糟糕。強烈的壓力正在折磨著學生脆弱的意識。


    她感覺自己無法入睡也無法醒來,隻要閉上眼睛就能看見老師在“死前”對自己露出的微笑與溫和的話語,緊接著就是失控的自己扣動扳機的樣子。


    或許在極端的疲勞中她能短暫的稍微睡著一會兒,但伴隨著驚恐的憤怒的夢囈,她很快就能醒來。


    幾人手忙腳亂煮出來的糊糊也隻不過是放在床鋪邊上,隻吃了一些就放了下來不再去動它。


    “怎麽辦,這樣消沉下去會出大問題的吧?”


    在不見天日的地下掩體中,雖然補給都足夠她們度過一整場核大戰的了。但首先幾人估計會被殺人的陰影折磨的死去活來。


    幾人中唯獨一位看起來比較正常的還是雪乃。


    坐在地下掩體的電腦邊上——自己在建設地下掩體的時候就已經做了些許準備。


    比如在黑市上買了20張r〇x 4090顯卡,可以在防空洞裏麵挖挖虛擬貨幣,以免等到自己出門的時候錢包空空,甚至還能小賺一筆。


    坐在電腦前麵看著毫無意義的數字跳動,心中正盤算著自己接下來應該怎麽領導這一群貌合神離的隊員們了。


    她看著妮可,這種被火藥與鮮血構成的心理創傷並不是她能夠開解的。她能做的隻有等待——等待到某一天,等待到那一天妮可忽然間不再被這種夢魘所困擾。


    等待著某一天,fox小隊忽然間不再思考這件事,完全忘記了自己犯下的罪惡,等待時間來原諒自己、彌合傷口。


    但那一天到來之前感覺這群茶不思飯不想的小狐狸能把自己給餓死,這樣可不行,得想想辦法讓她們振奮起來。


    ——這種辦法,根本不存在吧?


    在無人知曉的角落腐爛,才是等待著殺人者的懲罰和結局。


    fox並非是無惡不作的壞人,正是因為有著底線的存在,這種折磨良心的負罪感才會如此強烈。


    如果是花耶室長的話,估計也不會有什麽良心的譴責吧?


    ——————————


    學生會防衛室。


    坐在辦公室中的花耶看起來顯然心情不錯,辦公室中被撤走的畫作換上了一幅新的。


    神聖而莊嚴的男人倒臥在浴缸中,低垂著腦袋,一束溫和的光照射在他的臉上。


    但無法驅散男人背後的黑暗,他不知道是睡著了或者失去了。但根據畫作的名字,他大概也許真的是死了罷。


    花耶並不知道《馬拉之死》的含義與背景,隻是看到已經死掉的男人會讓自己本能的感到一陣心情愉悅。


    這下自己計劃路上的攔路虎徹底不再是威脅了,無論自己想要做什麽都沒有了夏萊的阻礙。


    老師——這就是阻攔我計劃的下場。


    雙手交疊支撐在自己下巴下麵,花耶現在看起來幾乎可以用誌得意滿來形容自己的狀態。


    甚至夏萊方麵還都非常配合自己的計劃。


    足足三天過去,除了fox小隊向自己匯報過任務完成之外,再也沒有其他人報告過老師遇刺相關的事情。


    從這方麵來說,夏萊的新聞管製做的倒是相當不錯,對於自己也算是個好消息。


    老師悄無聲息的消失對於自己就是最好的禮物。


    她打開自己的手機,看了看未知聯係人發給自己的照片。


    麵目隱藏在陰影中的老師倒在了一片血泊中,胸口一片血肉模糊——雖然自己沒有真正的見到過死亡的樣子,但毫無疑問老師這個樣子應該是活不成了。


    第一次看到照片的時候,花耶還有些反胃,但隨著時間過去,僅剩不多的負罪感也完全消失了。


    偉大是一種詛咒——建立在骸骨之上。


    自己的偉大伴隨的詛咒,正是老師的骸骨。


    基沃托斯不需要一位這樣的老師,但她確信基沃托斯需要一位新的學生會長。


    沒了老師自己的計劃已經成功了一大半了,剩下來最重要的部分就是處理掉rabbit小隊相關的事務了。


    如果不破壞光環的話,便不能簡單的殺死一名學生。但有更加簡單的辦法限製住學生的行動範圍,讓她們不再妨礙自己的行動。


    就比如隨便找個理由關起來,這就是自己對於rabbit小隊僭越行為的處罰,她們踐踏了自己的威嚴,必然要受到相應的懲罰。


    “花耶室長,”熟悉的電子化的聲音在通訊器中響起來,是自己的合作夥伴,“聽說你的叛亂行為進行的非常順利。”


    對方知道防衛室長對自己有所求,因此說話也顯得有些肆無忌憚的。


    花耶本人倒是對這種說法沒什麽意見,或者說不敢有什麽意見,畢竟自己可是花了大功夫才爭取到這群機械腦袋的支援的。


    “您真是說笑了,失敗才叫叛亂,勝利的話難道不是叫革命嗎?”花耶壓低了自己的聲音好讓自己聽起來更加老謀深算一些,“現在時間才過去那麽點,討論勝利為時尚早。”


    雖然話是這麽說,但她也不過是在謙虛而已,實際上防衛室長的內心中已經樂開了花了。


    不過就算事情暴露,她也有辦法扭轉輿論,順便再在自己掌控不了的rabbit小隊腦袋上踩上兩腳。


    “那麽我們的合作計劃?”


    “小兔子公園的土地已經清理完畢,雖然有些超出了預計時間,但至少結果是好的。”


    “做的非常好,花耶室長,我就知道與防衛室合作是個好選擇。”另一邊的聲音聽起來格外滿意,仿佛是上級正在讚賞下級的任務完成的很完美,“但我想要指出,雖然最後完成了目標,但因為超出了我們的預訂時間,下一次的資金讚助將會扣除掉因為拖延而導致的我方損失。”


    聽到這個消息,花耶臉上的表情稍微有些掛不住了,但還是壓抑著自己的一絲不爽回應道:“這都是預先約定好的事情,我不會提出異議,就按照你說的辦吧,希望我們之間的合作關係能繼續持續下去。”


    “對了,你發給我的照片我方已經開始研判了,具體結果會在研判完成後轉交給你。”


    花耶雖然可以在學生會中找人手研判老師白板上的證據網,但一方麵是沒人看得懂來自外界的文字,或許凱撒那裏有人能看懂;另一方麵則是證據網中可能有關係到凱撒公司的證據,這也算是分享情報了。


    一舉兩得,不僅可以完成情報研判的任務,也可以和盟友分享情報,這種決策也就隻有英明的自己能做的出來。


    完全沒有思考過情報泄露的問題,甚至也沒想過要是與盟友決裂的話,自己手頭是否有製約凱撒的把柄。這種將把柄交到隨時可能從背後捅自己一刀的人手上,花耶並沒有覺得任何不妥。


    這三天中唯一讓花耶感到不安的是fox小隊在完成任務完成的報告之後就徹底消失不見了,原本的行動基地中的東西也搬空了。


    狐狸們行動時駕駛的車輛是一台從未經過注冊的廂型車,根本無法追蹤;瓦爾基裏的便衣們也沒有在各大黑市找到fox的影子;黑市銀行中也沒有fox小隊的賬戶的動賬記錄;甚至幾個人完全就在基沃托斯的監控係統裏麵消失了。


    好像人間蒸發一般——當然這並不是什麽大事,手中掌握著殺人證據的花耶並不擔心這群人的潛逃,她們敢逃,自己就敢讓她們成為基沃托斯全民公敵,看看到時候誰先繃不住。


    不過如果fox隻是因為要埋伏下來避避風頭,從眾人眼裏消失一段時間,那是完全正常的,作為防衛室長自己也非常認可fox小隊的謹慎。


    接下來還能出什麽問題了?自己隻要想辦法把rabbit小隊當場拿下,然後再利用社會輿論事件逼迫凜代理撤職,再想辦法收買其他學生會的領導層,自己成為基沃托斯的下一任學生會長不是簡簡單單的事情嗎?


    畢竟現在唯一能阻擋自己的老師已經沒了。


    自己唯一需要做的就是保持冷靜——事情正在朝越來越好的方向發展。


    ——————————


    白鳥區外圍的孤島之上。


    翹著二郎腿的男人舒舒服服的坐在了椰子樹陰影下麵的躺椅上。


    穿著拖鞋和夏威夷衫的男人雙手枕著腦袋,透過墨鏡看著平靜的海麵。


    遠處的基沃托斯下暴雨和自己有什麽關係。


    自己手邊的小桌板上還放著收音機,正在播放來自基沃托斯的新聞。


    胸口的繃帶似乎證明了男人不久之前剛剛受過重傷。


    島上幾乎沒有學生,作為基沃托斯數量眾多的療休養去處之一,這座海上孤島在旅遊淡季可以用人跡罕至來形容。


    島上的療養設施,度假村和機場在閑時都是全自動係統控製的,沒有學生,隻有少數的智械市民在島上工作。


    大多數也都是廚師、保潔、後勤之類的工作。


    沒人知道這位神秘的客人是誰,隻有經理知道——這是基沃托斯中來的大人物,是大先生身邊的大紅人。


    在入住時候的身份證明上寫著的名字是亞當·希爾特。


    顯然希爾特先生是一位出手闊綽的富豪,乘坐私人飛機到達島上,入住度假村中最昂貴的套間,甚至身邊還伴隨著一位年輕的女學生。


    即便如此他卻沒有暴發戶和企業經理那種飛揚跋扈與鼻孔看人的壞習慣。


    希爾特先生待人溫和,性格平和,給小費闊綽大方,度假村的職工們對他的印象都不錯。


    要不是收到了神秘郵件指出這是大先生身邊的人,經理還以為是哪來的公子哥呢。


    果然和傳言中說的沒什麽兩樣,大先生雖然位高權重,但卻是一般普通人的朋友,待人溫和謙遜有禮是他和他身邊人的特征——當然,最重要的一點,受人尊敬的大先生最重要的特點就是出手闊綽。


    在負責清掃的機器人對著客人打完招呼,目送著機器人離開之後,沙灘上的男人和身邊的女學生聊起了天。


    躺在沙灘上的男人身邊的女生發話了:“老師,這樣真的好嗎?從基沃托斯中跑出來這種事情——”


    “我可是中了好幾槍誒,現在胸口還在疼,我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希爾特先生”拿起了開著洞的椰子美美的喝了一口,然後將吸管轉了個方向遞給了女生:“不要苦著個臉了,來喝一口吧,佳代子同學,就當是放個長假好了,還有我現在不是‘老師’,而是‘希爾特先生’。”


    似乎是放下椰子的時候牽拉到了“希爾特先生”的胸口的傷口,又是一陣呲牙咧嘴。


    隻不過這一回沒人往這個男人的手上注射止痛劑了,畢竟男人說過“自己可不想止痛劑成癮”,邊上的女生倒也是饒有興致的看著這個男人在麵前表演行為藝術。


    穿著一套深色的泳裝,腰間係著沙籠,上身披著輕薄的外套,佳代子也在“希爾特先生”的要求下換上了適合度假的衣服。


    最開始雖然還有些抗拒,但是在男人以“自己受了傷想做什麽就做什麽”為理由說服了女生也換了一身行頭。


    明明這個時候男人應該在夏萊穩定事態,但卻金蟬脫殼跑到了海島上度假,還用這種讓人心痛的理由來說服自己。


    真是拿他沒辦法,女生帶著由衷的微笑,看著身邊的男人享受著難得的假期。


    畢竟就算在基沃托斯,自己也會麵臨一樣的束手無策的境地,為什麽不幹脆稍微陪著老師放個假呢?哦,不對是陪著受人尊敬的“希爾特先生”放個假。


    所以佳代子接受了男人的建議,非常幹脆地陪在他身邊,看著基沃托斯陷入火海,對花耶的自食惡果冷眼旁觀。


    “花耶馬上就能拿到掌控一切的權力了,我也得到了放假的權力拜她所賜。”


    待在暴風之外看著大廈崩塌,這才是最讓人享受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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