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太後在床中卻又眯了眯眼,她已因心軟栽過一回,萬不能再軟第二回 。


    謝致遠此人必須得死!


    恰好此時,王姑姑求見。


    她不想見王姑姑,王姑姑哭鬧著闖進來,跪在床邊:“娘娘,都這時候了,您為何不願見婢子一眼!隻要娘娘您一句話,婢子幫您害了他!婢子一人領罪啊娘娘!”


    孫太後到底不忍,看她,說道:“姑姑你糊塗了,你若害了他,誰不知你是我的乳娘?到時候我待如何?燕國公府又待如何?我到底是太後,無人敢治我的罪,燕國公府卻是要完。”


    “娘娘,您怎能受如此委屈?”


    “我搶他的東西,搶了六年,總該要麵對這些。我無礙。”


    “娘娘!”


    “你退下吧,方才你所說的話,再也不要對他人提起。”


    “娘娘——”


    “下去吧。”孫太後閉眼。


    王姑姑擦了眼淚,隻好退下,隻是剛出內室的門,她便陰下一張臉。


    夜間,趙十一被趙琮喂了藥後,便乖乖地睡了。


    但這隻是表麵情形,殿中的燭火一滅,他又立刻坐起來。


    吉祥也趕緊立到幔帳外,說道:“陛下今日在垂拱殿可是好生威風。”


    “如何威風?”


    吉祥這般那般說了一遍,趙十一沉默不語。


    吉祥這幾日也是越過越迷糊,往日裏,他們郎君提到趙琮大多冷笑,或者不屑。如今倒好,說一句陛下威風,郎君反倒還挺高興的模樣。他就是伺候郎君的,自然也挑郎君喜愛的說,如今說到陛下,言語也畢恭畢敬的。


    趙十一卻在想,趙琮怎的如此靈光了?


    明明晚上喂他喝藥的時候,他故意打翻藥碗,趙琮訓他,還是一副被氣得傻乎乎的模樣,十分有趣。


    那些話又是誰教他說的?


    怕是又是趙宗寧或者錢商。


    可是言語能教,氣勢如何教?趙琮的氣勢做不了假,他不禁也心生些許疑惑。


    吉祥見他不說話,便主動道:“郎君,陛下生辰漸近,您此時是如何打算的?”


    趙十一這才清醒過來,也不得不想起他進宮的初衷。


    半晌之後,他輕聲道:“好歹讓他高高興興過了生辰吧。”


    “是。”吉祥應下,又道,“王姑姑晚間來尋小的。倒沒有給東西,隻問淑妃娘子是否天天往咱們福寧殿送湯水。”


    “你如何說。”


    “小的實話實說,畢竟也是人盡皆知。郎君,她怕是要從淑妃娘子那處下手。淑妃怕要倒黴。”


    趙十一心想,錢月默倒黴才好呢!天天來福寧殿,一副福寧殿已是她家的模樣。


    錢月默在雪琉閣等的也實在是有些心焦。


    她這幾日與陛下商量了許多回,無論如何分析,正向分析也好,反向分析也罷。她的雪琉閣均是最佳切入點,偏偏陛下生辰便在明日,還未有動靜。


    晨時,她起身,扶著飄書的手往院中走去。


    她站在院中,仰頭看由福寧殿飛來的鴿子,眼睛不由微微眯起。鴿群飛過,響起“撲棱”聲,她便笑了起來,飄書也笑:“這些鴿子養得可真是好。”


    錢月默收回視線,正要點頭,卻見幾個小宮女由外走來,繞上左側的遊廊,跟隨雪琉閣的宮女往後頭去了。


    飄書看了眼,道:“許又是嫣明閣那處的小宮女。”


    錢月默眼睛微微一眯,再恢複自然,問道:“近來,她們常來?”


    “是呢,前幾日,戚娘子身邊的宮女,還特地過來打聽您為陛下製的補湯。”飄書不屑,“這是娘子您親手做的,都是您的心意,哪能隨她打聽去。要婢子說,戚娘子這副做派也實在是小家子氣得很!”


    爭寵爭寵,爭的是陛下的寵,靠的是自個兒的本事!戚娘子自己無用,竟想學她們娘子!


    錢月默理了理手中帕子,不在意道:“戚娘子是家中獨女,性子難免驕縱。”


    “郡主那樣的人物,才配得上驕縱呢!她不過是小小一個知縣之女。”


    錢月默無意嘲弄戚娘子,所謂身份,本就是件極不公平的事。知縣之女也好,宰相之女也罷,還不是一樣被困在這方小天地間,又有何差別?


    有人要害陛下,也還不是要利用她們這些根本無辜的女子?


    這個世道,女子生來便是可悲的。


    她們生或死,又有誰在意。


    驕縱如寶寧郡主,又能如何,將來也照樣被困在後院當中。


    她想罷,不在意地笑:“世上又有幾個郡主。”


    說罷,她轉身走回屋內,心中倒是鬆快下來,看來已有人下手。


    她也能給陛下交代。


    誰的寵愛又是來得容易的?


    誰又不是戰戰兢兢地立於宮牆內。


    福寧殿中,染陶思索片刻,還是道:“陛下,明日便是您的生辰。”


    “嗯。”趙琮正看書,聽到染陶這話,隨意地點頭。


    “可這,這——”染陶有點兒氣,也有點兒急,竟突然不知該說什麽。


    趙琮抬頭看她,笑:“氣宮中無人過問朕的生辰?更急竟無人過問朕的生辰?”


    “陛下!太後未免太過分!這可是您的十六歲生辰,當年她親口言明,今年歸還朝政予您的!殿中省的人也太不是——”染陶終究無法說出不雅之言。


    趙琮見一向穩重的她都氣著了,也能理解,畢竟在他們眼中,十六歲生辰是個很重要的日子。古人看重這個歲數,況且又是孫太後親口說要歸還朝政的歲數。


    但是他不在意這個。他索性放下手中的書,問染陶:“昨日,朕在垂拱殿,如何?”


    “太後一句話都不敢說!您都說了,請她再代管幾日朝政,過了生辰,非得還回來!”


    “那不就得了?”


    “陛下?”


    “生辰也好,歸還朝政的話也好,都是虛的。染陶,你自朕幼年時便照顧朕,更常與孫太後打交道。她的話,能信幾分?”


    “一分也不能信!”


    “是以,抓在手中的才是真的。朕所說的,朕所做的,也才是真的,誰也攔不住。”趙琮笑,他要真想要排場,隻要開口,誰敢不去布置這所謂的萬壽節,他道,“朕倒寧願,明日與十一、寧寧同吃碗壽麵便好。況且,她已被朕逼急,這兩天恐將有事發生。”


    “憑她——”


    染陶話未說完,路遠急匆匆從外進來:“陛下!”


    “嗯?”


    “太後派人去宋州接孫大娘子回來了!”


    染陶愕然:“這就生事兒了?”


    趙琮好笑:“這才哪兒到哪兒。”


    路遠不解地看著他們。


    趙琮起身道:“這事兒無妨,你派人出宮給魏郡王叔帶個信,就說孫大娘子要回來啦!他自然明白該如何做。”


    “是!”路遠領命,便迅速退出去。


    染陶還待再說,福祿進來稟道:“陛下,淑妃娘子來了。”


    “請進來。”


    “是!”


    趙琮對染陶笑:“這才算是個事兒。”


    “……”染陶愈發不解,她轉身,便見錢淑妃笑盈盈地走進正廳。她的手中照樣親手提著一個精巧的食盒,裏頭是她為陛下燉的補湯。


    與往日並無不同。


    趙琮無意給他們解釋,畢竟這種事情,越少的人知曉,屆時越能搞大。


    他令所有人都退出正廳,大家都知道他寵愛錢淑妃,倒也沒有其他猜想。就連原本有些緊繃的染陶,也因錢淑妃的到來而變得再度緩和起來,她含笑退下。


    待廳中再無人,錢月默打開食盒,笑道:“陛下,妾今日為陛下燉了雞湯。”


    趙琮不由挑眉,他看向錢月默的雙手,錢月默小心將食盒中的瓷盅拿出來,置於他麵前。


    錢月默揭開蓋子。


    湯清,且香,除雞肉外,另有枸杞、參與一些菌菇。


    枸杞與參定是沒問題的,問題在菌菇上頭?


    他的確喜歡吃各類菌菇。


    他再抬頭看錢月默。


    錢月默笑:“今兒一早,嫣明閣戚娘子身邊的小宮女便來討教廚藝。她們走後,妾去膳房,瞧了瞧今日的食材,這菌子十分新鮮,便為陛下燉了這湯。”


    戚娘子?


    據趙琮所知,這位小姑娘是個特別沒腦子的,別是被誰當槍使了吧?


    但此時,尚不是在意這些的時候。


    趙琮拿湯勺舀起那菌菇看,這難道是毒蘑菇?可若這是毒蘑菇,一吃便死的話,從錢月默下手,查起根源來容易得很,這方法未免太蠢笨。若不是一吃便能死,這個檔口,用這毒蘑菇做文章又有何用?不能迅速把他弄死,孫太後也已回天乏術。


    “陛下。據聞,西南夷處五番使曾多次進宮麵見太後。”


    趙琮點頭,五番使是明確的孫太後黨,在他麵前一點兒好也不示。


    “陛下可曾聽說過《菌譜》這本書?”


    趙琮搖頭,他讀書雖也雜,但他於吃食上頭無興趣,自不會去看這些。


    錢月默笑:“陛下,妾的娘家倒是藏有此書,妾在家時讀過,書中記載了許多種類的菌菇。陛下怕是不知,有些能害人的菌子,並非生得鮮妍的,也並非能令人中毒身亡。”


    “哦?”趙琮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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