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琮不由點頭,很好看,非常好看。


    “我今日特地穿來給陛下看的。”


    趙琮笑著拍拍身邊:“行了,坐吧,朕看過了。”


    趙世碂依言坐下,再為他揉著太陽穴,輕聲問:“陛下為何頭疼?可是為了今日朝會上的事兒?”趙世碂隻是個從六品,無特令,這樣的朝會他是不能參與的,但他就在宮中藏書閣內做事,更何況他身份本就不一般,自然就能立刻知道。


    趙琮在他麵前也不裝,點頭:“如你與朕所料,果然有了後手,隻是杜譽那個侄兒真是令人惡心極。”


    趙世碂早已察覺,趙琮十分痛恨背叛之人。


    他勸道:“陛下,原本咱們就等著這事兒發生的。如今發生倒也好,可要派人去盯著杜誠?”


    趙琮笑:“倒想到一塊兒去了,朕打算派邵宜去。”


    “邵宜是專門為陛下搜集消息的,何必麻煩他,未免大材小用。我這回從杭州帶來的二十人也都很有能耐,挑幾人去吧?”趙世碂說完,便盯著趙琮。


    他有私心,他希望有一天,趙琮再也離不開他。


    政事中離不開,生活中離不開,感情上離不開,整個人都離不開。


    他要開始滲透。


    趙琮卻不知他的心思,因他按摩得舒服,早已閉眼,並感興趣道:“他們能盯緊了?”


    “陛下,你信我呀。”


    趙世碂的聲音親昵,仿若撒嬌,趙琮心情很好,睜眼看他:“邵宜也派一人與你們同去。”趙世碂還要說話,他道,“不是不信你,隻是此事畢竟不是小事,多些人,也是多一重保障。”


    趙世碂知道不能急,乖道:“好。”


    趙琮拍拍他的手:“你快出去安排吧,安排好早些回來,一同用晚膳。”


    趙世碂反手握住他的手,點頭:“好。”


    趙琮心中又生出一些不對勁,可趙世碂已先一步鬆開他的手,行了揖禮,轉身走出內室。


    趙琮愣愣看著他的背影,低頭又是一笑。


    趙世碂穿綠色衣衫可真是太招人了,越是那樣的長相,穿著綠色、天青色、湖藍色等色的衣衫,越是好看。當真是靈透透的十六歲少年啊,比嫩芽還要水嫩。趙琮再歎氣,這麽穿著官袍出去,不知道又得惹到街上多少小娘子的歡心。


    他不禁又想改官袍服色,原本三品至六品間的官員是該穿緋色衣衫,偏偏他們大宋不是人人能穿紅色。這些也早該改了,趙琮想到就要做,立即叫福祿去傳禮部的人來議事。


    他們在這兒說話的時候,錢商也正與錢月默說話。


    雖是父女倆,其實能說的也不多。錢商是嚴父,從小嚴格要求她讀書寫字,除此之外也無太多交流。


    他們二人對坐,喝了一盞茶,錢商起身要走。


    錢月默趕緊對飄書道:“你去將上回陛下賞的春茶製的茶餅裝一匣子來。”


    飄書應聲而去,錢月默笑道:“父親,這茶餅極香,陛下隻賞了女兒。”


    “陛下待你好,你也當知禮才是。”


    “是,女兒一向如此。”


    “陛下已二十一,過了今年,明歲怕是要選秀的——”


    錢月默立刻打斷他的話:“選秀?!”不知為何,她忽然想到趙世碂,他能願意?


    錢商卻當她自己不願,皺眉道:“你這是如何形態?陛下是天子,後宮自不能這般冷清!”


    “可,陛下從未提及。”


    “這隻是我們幾人的想法,年底將與陛下提起。”


    “是,女兒不會與人說。”


    錢商也再無話可說,待飄書將茶餅拿來,小太監便拿上匣子,送他出宮。


    錢月默坐在首座上不說話。


    飄書思慮了會兒,開口道:“娘子,方才婢子在外頭都聽到了。”


    “嗯?”


    “娘子,咱們相公未免也太不近人情……”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錢商是個合格的宰相,也的確督促她讀書,使她見識頗多。但他的確不是個合格的父親與丈夫,他娘也受了不少妾侍的氣。若不是他娘身份高貴,娘家厲害,自己也能幹,也不能將錢府管理得井井有條。


    飄書是隨她從娘家來的,家中如何,自然知道。


    飄書再歎氣:“相公也不幫幫娘子,娘子還未懷上皇子呢。相公倒想勸陛下再選秀。”


    錢月默無謂地笑了笑,當初進宮,父親就教她莫要爭寵。不知為何,父親不願見她受寵。她心裏也不甚清楚,大約是父親怕她太受寵,從而遭人嫉妒?


    不管選多少妃嬪進來,她都無甚好擔憂的。她與陛下之間的情誼,不是隨便來個人都能替代的。她也不嫉妒,他們早已是摯友。


    她擔心的是那位小郎君。


    他都敢親陛下!


    若要他知道陛下要選秀,還不得把後宮鬧翻?


    他如今可是又住回宮裏來了!


    她這些日子都不大往福寧殿去了。


    她暗自看著,這一回啊,這位小郎君住進來,估計就不想再出去。後宮是她在管,她真怕再進來幾位宮妃,那位小郎君要發瘋,她到時候可如何是好?


    錢月默愁死了,隻可惜,無人能懂她的這份愁。


    不管錢月默如何心焦,錢商在宮道上再次遇到趙世碂。


    趙世碂見到他就想到錢月默,自是沒有好臉色,卻好歹停下腳步。


    錢商的為官之道早就練得如火純青,他也不氣,還笑著問:“十一郎君可是要出宮?”


    “正是。”


    瞧這惜字如金的模樣,錢商也不討嫌,伸手:“十一郎君請吧。”


    錢商好歹是一人之下的宰相,正經二品官員,他要走在錢商前頭,被人瞧見,定要說他不懂規矩,回頭又說趙琮慣他。


    他可不傻,而是道:“錢相公請吧。”


    錢商很受用,笑嗬嗬地先一步出宮。


    趙世碂覺著錢商這個人也很有意思,杜譽修煉成那般,都能憋不住收門生,錢商這種心思靈透的人,私下裏就沒個想法?趙琮式微時,他就能把女兒送進宮,還能抓住機會,與趙琮搭上關係,這麽敏銳的一個人,不該這麽老實,簡直是一絲汙點也無。


    他的兒子們,哪個不在要職?


    他低頭,暗自笑了笑,決定也找人盯著錢商。


    越是沒問題的人,越有問題。


    趙世碂出宮後,便去匆匆安排,他記著趙琮的話,還得趕回宮去用晚膳。


    他在家中見穆扶,穆扶雖不知他是重生而來,但十多年來為他辦各樣事,自知道他們郎君是為了皇位。如今見他穿個六品官袍,還這樣樂顛顛的,他心裏就有些難受。


    趙世碂交代完事情,見他這樣,好奇道:“穆叔?”


    穆扶低聲道:“小的說了,三郎怕是要怪罪。但有些話,小的不吐不快。”


    “你說。”


    “咱們籌謀多年,僅一身綠色官袍便算了?三郎,小的不甘心哪。您本該是萬人之上,為何要如此?咱們又不是沒能耐!當今聖上於您有恩,對您是好,您日後登基,寬待他即可,何必如此?!”


    趙世碂沉默。


    “他若是真對您好,為何僅給您六品官位?他還是防著您!”


    “穆叔。”趙世碂嚴肅開口。


    穆扶抬頭看他,眼圈泛紅。


    趙世碂也歎氣,他娘最艱難的時候,是穆叔一路護著的。前世裏,登基後,穆扶跋山涉水也要回來找他。他放緩聲音:“這個官職是我自己要的,他原本要我去尚書省,我不願。”


    “三郎?”穆扶不解。


    趙世碂卻不知該如何與穆扶解釋,這樣一種情感,他自己都花了五年才能明白,穆扶又如何能明白?這樣一份感情,說給誰聽,誰都不能明白吧。


    隔了一世,隔了那麽些恨與怨、人血屍骨,他居然做出這樣的選擇。


    誰都不能明白。


    但無礙。


    他自己能明白就好。


    他隻是找到了他真正想要的。


    這樣令他安心。


    他無法解釋,隻對穆扶道:“他的確對我很好,六品官職也好,我所做的這些事情也好,他都事先征詢我的意見。甚至就連許多政事,他也隻與我談論。穆叔,皇位之事這便作罷。”


    “三郎——”


    “無需可惜,我很敬佩他,你往後也需如待我一般待他。”


    “唉!”穆扶歎氣,“小的自會按郎君所說行事,他的確是位好皇帝,小的隻是替郎君不甘心罷了。您若登上高位,做得不比他差。”


    “這倒不一定。”趙世碂笑,他上輩子沒當幾天皇帝就死了,他連貼身女官與太監都馴服不了。


    在籠絡人心這一點上,他根本無法與趙琮比。


    趙琮連他這顆石頭心都能籠絡過去,且還是無意為之。


    跪趙琮,他跪得心服口服。


    穆扶知道他的想法,也不再說,隻道:“郎君放心,小的親自帶人去盯那位禦史。至於錢商錢大人,郎君也放心,虞先生手下有幾位頗能讀書,正好派上用場。”


    趙世碂點頭,又道:“穆垠快放出來了。”


    穆扶笑:“那小子自個犯蠢,活該被關。不過官家的確心軟,即這般還能饒過他。”


    誇趙琮,趙世碂便笑著點頭。穆扶也不再多言,轉身出去。


    趙府既立,自有人上門來拜訪,更何況趙世碂身份又不俗,多的是人上門遞帖子,亦或送禮單。


    穆扶走後,洇墨進來將一些重要的事項說與他聽。


    趙世碂挑了些重要的禮單看了看,又問洇墨如何處置。洇墨多經事,處理得都很妥當,趙世碂很放心。


    洇墨說到最後又道:“三郎,魏郡王世子也派人來過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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