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看錢月默?”


    趙宗寧見他刺上癮了,也冷笑:“反正隻是孽緣!你我不過彼此彼此而已!”


    趙琮顯然是沒想到自家妹妹會跟耶律延理串通,還把他給捎進了宮。


    立後是大喜事,福寧殿中卻如往昔一般,什麽喜慶裝扮也沒有,來回宮女、太監也很平靜。耶律延理隨趙宗寧進宮,換了身普通的公主府侍衛服飾。小太監們見他是公主親自帶來的,也未當回事,隨意問了句,便放他進去。


    福祿等人不在,正在其他地方忙碌。


    趙琮靠在榻上隨意地翻著書看,是本特地為他的瑞慶節而印的詞冊子,上頭全是賀詞。


    他翻得興致缺缺,誰又知道寫這些的人,到底有幾分真心。


    說來,明日也算是他的大日子,他卻一點兒欣喜之意都沒有。甚至自他與錢月默商議過後,他們倆至今都沒見過麵。


    翻著翻著,他又想到金明池那一夜。


    那一夜真像是偷來的,他既恨那人給他下藥,卻又不覺有些懷念。這輩子的肌膚之親,怕是也就到了那一日,往後再不會有。


    想著想著,他就不免自嘲。


    那人到底給他下了什麽藥?到了這個份上,他還想這些。


    想那一夜的偷歡。


    正是此時,他聽到隔窗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他便出聲:“福祿?”說罷,又問,“可有吃的?有些餓。”邊說,他邊撐著矮榻往起坐,也不願再想那些事。據鴻臚寺的官員說,耶律延理已派人去告知他們離去的時間,還正好是明日。都庭驛也已開始收拾東西,他這就放心了。


    他這邊剛放心呢,一抬眼,心又立刻提了起來。


    耶律延理怎麽又來了!


    耶律延理雖依然束發髻,所穿衣裳都是遼製。


    這會兒他穿了身大宋侍衛服,寬袖窄腰,叫趙琮看得又是一愣。


    趙琮本還懶懶躺著,此時立即坐起來,卻又突然不知該擺出一副什麽樣子的麵孔,便索性冷著一張臉。


    他走到跟前,先自己交代:“公主帶我進來。”


    “她?”趙琮驚訝,以自家妹妹那個性子,前頭剛迷暈她,她又怎會幫他?


    “陛下。”耶律延理未回答,隻是又叫他,“明日,我便要離開東京。”


    趙琮不作聲。


    難不成還是特地來道別?做了那種事,還能這樣正大光明來道別的,也就他了。


    “陛下,當真要娶錢月默?”耶律延理在趙宗寧跟前說得大氣,實際若要有一絲機會,他也要抓住。


    趙琮糾正:“是立後。”


    “皇後是皇帝的正妻,不正是娶?”


    “……”趙琮一噎,皺眉,“總歸與你無關。朕早已昭告天下,誰也無法阻止。”


    耶律延理笑,笑聲微涼:“我知道。”


    趙琮將手中書冊放下,斂眉道:“既知道,便走吧。”


    “陛下在看什麽?”他手快地抽走趙琮手中的書,翻看幾頁,“賀詞?”


    “嗯。”趙琮不情不願地答應。


    “我送給陛下的賀禮,陛下為何不願收。”


    “明知故問。”


    “陛下——”


    趙琮不耐:“別說了,朕不管你今日混進宮又是為的什麽事兒,那日好話、話說都已說盡。請你,立刻,馬上,離開。”


    他這話一說,誰料耶律延理忽然又將腦袋一低,做出受批評挨罰的委屈模樣,說道:“明天就要走了,這一走又不知什麽時候才能見麵。我,我隻是想進宮再看看你。”


    趙琮的一口氣又差點沒提上來。


    隻要一做出這副樣子,他真的是一點招架能力也沒有,哪怕才被這人下了藥沒多久。


    耶律延理又道:“陛下別趕我走,明早我會自己走。”


    “……”趙琮油然而生一股極為強烈的挫敗感。


    為何他總是能在做盡一切荒唐事之後,再擺出這副無辜模樣呢?


    而又是為何,自己總是一次次地明知故犯。


    第237章


    耶律延理也沒有不規矩的行為, 老老實實地與他保持一尺距離, 委屈地站著。等了片刻,趙琮還不說話, 他又道:“陛下, 那日給您下藥, 是我的錯。隻是——那藥本就是隻對有情意之人才能起效,陛下心中若沒有我, 那藥也起不了效用。”


    “話說盡, 反倒是朕的錯?”


    “不是,我來跟陛下賠不是, 那日我聽聞陛下要立後, 氣昏了頭, 又做了錯事兒……”


    趙琮無奈,不願再跟他扯這些,說道:“你還是走吧。往後,要打要殺, 悉聽尊便。朕, 一直就在這兒等著。”


    耶律延理卻還是糾纏著那些事, 他說:“陛下,你從前的確答應我不立後,我心中委屈。”


    趙琮氣笑:“我答應的是趙世碂,你是趙世碂嗎?”


    “……”


    “趙世碂已經死了。”趙琮從榻上下來,一邊去套鞋穿,一邊再趕人, “快走。”他的鞋還未穿好,突然又被人撲到了榻上。他心中連聲道“不好”,耶律延理已經伸手包住他的後腦勺,將他壓在榻上。


    趙琮咬牙,沉聲道:“起開!”


    “陛下。”耶律延理不動。


    趙琮伸手推他,耶律延理才抬起上半身,又從寬袖中拿出兩樣東西來,遞給趙琮看:“陛下,你看這個。”


    趙琮看過去,竟然是之前被他摔斷的玉與摔壞的石頭。


    如今玉已被接上,斷了的地方鑲上了金。摔壞的石頭,那一角反倒被劈開,石頭表麵上刻了波紋,正似海浪。


    “陛下,我把它們修好了。”耶律延理聲音很輕。


    趙琮的鼻子再度發酸,他下意識地甚至想閉眼,可是耶律延理一直緊盯著他。他隻能深吸一口氣,再與耶律延理對視:“朕已經走了出來,為何你還留在原地?”


    耶律延理心中難受,連帶著麵上再度現出委屈。


    “是也好,非也好。你是遼帝,我是宋帝。小十一,你已經長大了,沒必要再為我而屢次反複。你我本是孽緣,就這樣,放過彼此吧。”趙琮慢聲細語地說完這些話,顯然是都認了。


    可是耶律延理又怎會認?


    若是認了,他也不會這個時候還跑進宮來。


    他被激得又有些不太清醒,就著半壓住趙琮的姿勢,一把又將趙琮抱起來,轉身就朝外走。


    “你又要做什麽。”趙琮並未掙紮,隻是冷靜問他,聲音冷淡極了。


    將他冷醒,他停住腳步,低頭與趙琮對視。


    趙琮滿眼疲憊。


    趙琮真的已經厭倦了他?趙琮真的已經厭倦了他。


    趙琮這樣看他。


    耶律延理眼中漫上痛苦,可是他不認命,更不認這一切。


    他想到今日進宮的目的,僅僅見一麵?怎會夠?


    他挑起嘴角笑了笑,趙琮心中莫名又是一寒,卻已經晚了。耶律延理已低頭再在他嘴邊印了個吻,隨後忽然抬袖撫過趙琮的鼻子。趙琮聞到一股清香,張口就要叫人,耶律延理伸手捂住他的嘴,轉身便朝內室走去。


    竟然再次想要對他用藥?!


    趙琮怒瞪他。


    耶律延理脫他衣裳,發瘋似的舔咬他的脖頸時,不知到底是藥的作用,還是他還是難以抵抗這份誘惑而情迷於此。心中再次悲哀想到,他一次次地相信他,換來的是什麽?


    換來的是,他又被騙,再度被睡。


    所以這才是耶律延理突然出現,來到東京城的理由?


    他嗤笑,是否太過荒唐?


    耶律延理臨走前,雙手撐在他身側,低頭看他,總算是不再做出委屈模樣。


    他饜足地說:“你身上全是我留下的印子,好些日子才能消。陛下即便娶了錢月默,也千萬別與她同房。”


    趙琮閉眼,腦袋右側,不想看他。


    耶律延理鬆了一隻手,捧住他的下巴,將他的臉扳過來,輕聲道:“陛下,等我來接你,很快了。”


    趙琮睜眼,要對他說“滾”。


    耶律延理已低頭,再度吃了那個字。


    趙宗寧再來福寧殿接人時,心中有些忐忑,生怕哥哥氣他。


    誰知道小太監們說“陛下正在歇息,誰也不見”。再問方才的侍衛去了哪處,他們說是已經走了。趙宗寧還想,這次還挺知禮的,便也沒有多想。


    她也不再打擾,其實是怕萬一遇著錢月默,她也趕緊走了。


    趙琮躺了很久,身上力氣漸漸恢複。他撐著坐起身,掀開被褥,看自己的身子。


    甚至是腳麵上,都是那人吸吮後留下的印子,紅極豔極。


    “瘋子,真是瘋子!”


    他當年究竟為何要爛好心,帶回那麽一個瘋子?!


    而這個瘋子,又到底要做什麽?


    來接他?


    打到東京城,打進福寧殿,來接他?


    這個瘋子一切的所作所為,都僅僅是為了他這個人?


    費盡心思再進宮,將他身上弄出這麽多印子來,隻是怕他與錢月默同房?


    趙琮從前不信,甚至難過於他隻盯著自己的皇位。如今在屢次見識到他一次次的發瘋後,是真的有些信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官家(福寧殿)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初可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初可並收藏官家(福寧殿)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