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之大事,在祭與戎。


    這個時候的李世民,還是沒有察覺出異常的。


    馬上就要東征,太子軍營軍演,也是正常。


    畢竟他也不可能想到,太子這個時候的軍演,竟是為了起兵造反在準備。


    換個角度來看,其實房玄齡什麽也沒幹,隻是深夜入宮麵聖了一次。


    然後這件事就徹底的變味了,太子連夜出城,局勢一下子變得緊張起來。


    而在情報這塊,卻沒有半點要揭露謀反之事,亦或是太子準備起兵的消息。


    就算是查,也什麽都查不到。


    好像是成了一種默契,太子,魏王,房玄齡之間的暗中鬥爭。


    李世民之所以有些不爽,隻是因為這次的祭祀,在他看來完全是因為太子的關係而準備的。


    如果不是太子做了夢,導致半夜強開城門,李世民又何必大費周章的準備宗廟祭祀。


    東征高麗的大軍都已經出發兩月了,現在因為高麗的事情來進行祭祀,則完全沒有必要。


    明天就要進行祭祀了,作為這次祭祀的主角,太子這麽不上心,這就好像作為父親精心為兒子準備,兒子卻滿不在乎一樣。


    張阿難作為皇帝內侍,掌控著宮廷以及長安城主要的情報往來。


    就目前的情報消息裏,也沒透露出太子那邊有什麽異常。


    所以在得到陛下的命令後,他就派出了一名宦官去傳陛下詔敕。


    另一邊。


    魏王跟房玄齡,也在緊密和緊張的關注著局勢的變化。


    當天使出宮,向太子軍營而去的時候。


    這就讓局勢變得更為嚴峻起來。


    尤其是魏王李泰,馬上就派人去自家軍營報信,讓崔盛玉跟房遺愛立即做好準備,時刻監察太子軍營的消息,但凡有異動,立即著甲備戰。


    在不知道多少目光的關注下,承載著陛下詔敕的天使馬車,一路行駛來到了太子軍營。


    “殿下,天使馬上就要到了。”


    大帳內,蘇定方沉聲道。


    李承乾點點頭:“行,開始準備吧。”


    隨著太子一聲令下,數名隨軍的醫師進來,開始煮藥。


    很快,整個大帳內充斥著藥味。


    李承乾則脫了衣服,躺在床上。


    這是準備假裝生病,搪塞過去。


    不多時,天使就到了。


    一進大帳,就聞到了滿滿的藥味。


    “這是.”


    宦官有些懵。


    蘇定方麵色沉重的解釋道:“太子昨日受外邪侵襲,夜裏便發起了高熱,至今未退。”


    宦官下意識的看了眼大帳內的情況。


    蘇定方,李德謇,賀蘭楚石麵色凝重。


    幾個煎藥的醫師則是一臉的緊張。


    醫師的緊張不是演的,他們是真緊張,作為太子隨身服侍的醫師,他們當然清楚,太子根本沒病,這就是演的。


    可太子在天使麵前演這些是幹嘛?


    他們也不敢問,不敢多說,隻能是太子怎麽交代怎麽來。


    欺瞞聖人,當然是緊張了。


    “陛下詔敕,讓太子即刻回宮,準備祭祀事宜。”


    “隻是這我先回去稟告吧。”


    宦官很是無奈,本來他的要跟太子一起走的,但是現在這樣的情況,太子怎麽走?


    隻能先回去上報了再說。


    宦官離開後,李承乾也就直接從床上起來。


    “這恐怕是瞞不住啊。”賀蘭楚石擔憂道。


    李承乾淡淡道:“權宜之計罷了。”


    稱病,不是為了把這件事應付過去,到後邊,是給雙方一個台階下。


    不至於直接跟二鳳明麵上對著幹。


    宦官怎麽來的,就怎麽走了。


    李泰跟房玄齡得到消息,有些疑惑,尚且不知道情況。


    他們總不能去攔著天使,問他太子那邊什麽情況。


    太極宮中。


    李世民聽到太子生病了,一下子就站了起來。


    麵色有些緊張。


    這是源自於父親對兒子的關心,沒有哪個父親在聽到兒子生病的第一時間是懷疑。


    要是這樣的太子,太子早就換人了,不至於到今天。


    “太子病得如何了。”


    李世民想知道更加詳細的情況。


    奈何宦官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啊。


    其實在大帳的時候,宦官也想上前去瞧瞧,可是幾個大將在旁邊虎視眈眈的看著。


    就好像再敢上前一步,立即就要拔刀砍了他一樣。


    在這樣的情況下,宦官哪裏敢多看。


    隻得是回道:“大帳裏在煎藥,太子殿下躺在床上歇息,應是睡著了。”


    李世民罵道:“要你何用。”


    “阿難,速派太醫去給太子看病。”


    張阿難連忙去傳太醫暑。


    李世民有些心急,都想自己親自去看一趟了。


    不過皇帝出宮,動靜太大,也不是很方便。


    太醫暑得到詔敕後,不敢耽擱,連忙安排數名太醫,跟著宦官就前往太子軍營。


    消息傳開,魏王李泰也聽說了太子生病的事情。


    “這是借口,太子借故生病之由,不回長安。”


    李泰頓時就明白了太子的想法。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還真是很有可能讓太子躲掉這次祭祀。


    李泰吩咐道:“想個辦法,不能讓太子得逞。”


    柴令武想了想,道:“太子肯定是瞞不過太醫的,但很有可能會威脅太醫。”


    “等這些太醫去了軍營回來後,我們在路上攔截,恐嚇威脅一番。”


    “叫他們不敢犯欺君之罪。”


    太醫暑的動作太快,畢竟是涉及到太子安危,宦官是一路跟著來的。


    這讓魏王聽到消息的時候,已經沒有時間去進行安排了。


    唯一的辦法,就是在他們回來的時候,路上去打個照麵。


    “查查,是哪幾個太醫去的。”


    “務必要把事情辦妥。”


    這個關鍵點,魏王也顧不得手段卑鄙了。


    太子若反,他就是新的太子。


    在這樣的情況下,什麽手段都無所謂了。


    柴令武聲音帶有幾分陰沉,道:“魏王放心,必定辦妥此事。”


    時間上還算充足,從皇宮到城外軍營,有五十多裏。


    這一來一回,即便是快馬加鞭,也是過去了大半日。


    時間來到下午,柴令武抓緊時間進行安排。


    三名太醫的住址,關係,人脈,很快就被探查了出來。


    魏王黨的勢力在這個時候得到了體現,在世家這塊有著很大的影響力。


    幾名太醫還不知道,等待自己回城是怎樣的情況。


    皇城官署,尚書省公廨裏。


    房玄齡得知太醫暑的消息後,暗暗的鬆了口氣。


    到現在其實房玄齡已經感覺到了,太子肯定是不會回長安的。


    就看是以什麽方式躲避開。稱病無疑是比較簡單且直觀的,陛下那邊如果不生疑的話,那麽太子便可以此為由,不參與到這次的祭祀中。


    或許還可以建議陛下,在明天的祭祀裏,加一些給太子祈福的儀式。


    然後再等兩天,太子康複,順利開啟東征。


    這次的鬧劇,也算是結束了。


    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等到太子歸來再說。


    房玄齡感覺自己還是很穩的,畢竟大部分的證據都已經在手裏了。


    太子東征的這段時間,他還能收集到更多有關於太子謀反的實證。


    總不能這次太子東征後,就永遠不回長安吧。


    想到這裏,房玄齡也放鬆不少。


    隻是在長安城的房遺直,這個時候急得很。


    柴令武調動魏王黨人進行準備的事情,房遺直也得到了些許消息。


    他知道這個時候,不能去刺激太子起兵造反。


    這不是父親想要看到的結果。


    於是當即聯係範陽盧氏,盧長公子盧誌傑。


    五姓七望本身也是錯綜複雜,因為房玄齡夫人的關係,範陽盧氏雖然也算是魏王黨的支持者,但更加同房玄齡親近。


    畢竟房玄齡是尚書左鋪設,高居宰相,綜理朝政。


    範陽盧氏族人在仕途上的發展,很大程度上要依賴於房玄齡。


    魏王名氣大,可在實際權力上,整個朝廷房玄齡無出左右,能與之對比的寥寥無幾,唯一的政治對手,也隻有長孫無忌。


    魏征,褚遂良等人還要降上一等。


    因此盧誌傑在聽到房遺直的請求後,毫不猶豫的出手幫忙,對柴令武的行動進行阻礙。


    延康坊,魏王府。


    李泰麵色陰沉:“盧誌傑,盧長公子!”


    “範陽盧氏是什麽意思,要在這個時候,背叛本王嗎。”


    柴令武低聲道:“盧誌傑說,他是聽房家大郎的安排。”


    李泰瞳孔一縮:“這是房公的意思?”


    柴令武微微搖頭:“房公還在皇城官署,沒有交代傳出,這是房家大郎自己的意思。”


    李泰冷哼一聲:“所以房遺直,是暗中投靠了太子嗎。”


    柴令武想了想道:“應該不是,房遺直最為孝順,不可能違反房公的安排。”


    “怕是按照房公的意願行事。”


    李泰感覺被繞暈了。


    什麽不是房公,又是房公的。


    “說仔細點。”


    柴令武分析道:“我猜測,恐怕是房公不希望在這個時候,逼反太子。”


    李泰聲音有些憤怒:“為什麽,房公為什麽要這樣做。”


    現在可是最佳時機,隻要太子反,他必然奪嫡成功。


    柴令武解釋道:“也許是因為房公不想看到社稷動蕩吧,畢竟太子手中有五千騎,還有侯君集策應。”


    李泰咬牙:“婦人之仁,房謀杜斷,房謀杜斷!”


    “世人皆知房公謀略無雙,卻在這等時候搖擺不定。”


    “本王不想等,也不願等。”


    “夜長夢多,等東征回來,誰知又要生出多少變化來。”


    “令武,你親自帶上府中侍衛,把盧誌傑給本王抓起來。”


    李泰顧不得這麽多了,目前是最好的機會,他不想錯過。


    哪怕因此跟房玄齡鬧出矛盾,也在所不惜。


    隻要太子起兵,陛下必廢太子。


    他當為太子。


    在皇位的爭奪上,怎可有半點憐憫。


    死人算什麽,動蕩又如何。


    不過是再休養生息幾年罷了,為了本王的太子位,苦一苦將士,苦一苦百姓又何妨。


    李泰下定了決心。


    柴令武領著王府侍衛,直接就去把盧誌傑給抓了起來。


    當然,這個抓沒有那麽強硬,隻不過是暫時將其軟禁,總的來說,範陽盧氏還算是魏王黨人,也不是完全由盧誌傑說了算。


    所以在這個時候,就不能太過分了。


    “瘋了,魏王瘋了。”


    “他想要幹嘛!”


    房遺直有些失態,沒想到在這個時候,魏王會如此果決,效仿太子那樣,直接強壓下來。


    不得不說,李泰確實是受到了太子的影響。


    以前就是派人阻攔,也不會直接上侍衛,但現在李泰發現,太子這等強勢的作風,往往能取到很好的效果。


    就像是現在。


    房遺直想離開,柴令武卻微微搖頭,將其攔在庭院中:“請見諒,房兄也需要在這裏等著。”


    房遺直指著柴令武嗬斥道:“柴令武,你敢攔我?”


    他是有這個底氣的,作為房玄齡長子,未來繼承父親爵位的梁國公。


    柴令武比他可謂是降了一個檔次。


    “不是我要攔伱,房兄。”


    “我隻是聽從魏王的吩咐。”


    “等房公下值後,房兄自然就能離開了。”


    柴令武語氣很委婉,但態度很堅定。


    作為魏王心腹,他自然更願意看到太子起兵造反。


    魏王奪嫡成功,往後他就是從龍功臣。


    等魏王當了皇帝,如今房玄齡的位置,就由他來坐一坐了。


    尚書左仆射,大唐宰相,總理朝廷。


    誰能不心動?


    “我看誰敢攔我!”


    房玄齡不信邪,就要往外衝。


    他要把這個消息告訴父親。


    柴令武自然不會手軟,冷哼一聲,身邊幾個侍衛當即上前,直接把房遺直圍了起來。


    房遺直要衝出去,侍衛們不敢動刀劍,可死死抱住房遺直還是沒問題的。


    被三四個大漢這麽抱著,房遺直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房兄在這裏,好好歇息吧。”


    柴令武走了出去,現在沒人阻攔,他要繼續辦事了。


    城外,太子軍營。


    宦官跟三名太醫麵麵相覷。


    “還請幾位將軍見諒,我等是奉陛下詔敕而來。”


    為首的宦官有些頭疼的說道。


    現在他們被攔在大帳外。


    蘇定方冷哼一聲:“殿下剛剛已經喝了藥,現在正在歇息。”


    “影響了殿下的病情,爾等擔待得起嗎。”


    宦官無奈道:“可是陛下.”


    李德謇說道:“沒什麽可是,陛下也是為了殿下的病情著想,這才派人來看望。”


    “這邊軍中醫師已經看過了,殿下病情已然穩定,好生休養即可,爾等若想見殿下,也得等殿下醒來再說。”


    宦官遲疑道:“那我等便等殿下醒來吧。”


    人都沒見到就回去,顯然是沒法跟陛下交代的。


    蘇定方點頭道:“那就去到旁邊帳內等著。”


    宦官太醫一行人被安排到附近的營帳裏。


    門口還有一隊將士把守。


    李承乾現在,反正就一個字,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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