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斷層!……你不是和我一樣相信這是成為死胡同的斷層的分支麽?所有爆發的力量積聚不動在這死胡同中,遇到一個適當的地方!……以致所有這些力量……你明白麽?”


    由於石灰岩老爹在假設中又攪入一些其它的話,西門更不能理解了,何況西門隻顧著伊莎伯勒,隻聽這少女所說的話。


    他們三個人在路障外邊的一些帳篷之間聚在一起。圍著這些帳篷有一些穿著短工作服、戴著藍色橄欖帽的士兵來來往往準備著飯食。伊莎伯勒的麵容比較平靜,眼裏沒有什麽不安。西門懷著無限的柔情細看她。早上,霧氣終於消失了。自他們在“瑪麗王後號”的甲板上一起旅行的那天算起,太陽這是第一次在晴朗無雲的天空中閃閃發光。可以說,在那一天和目前這一天之間,沒有任何力量能分離他們倆。一切不愉快的回憶消失了。伊莎伯勒撕破的衣服,她的蒼白的臉色,她受傷的手腕,都隻能喚起遙遠的回憶,現在在他們之前展開的是光明的前途。


    路障裏麵,有幾個士兵在競技場中走著,整理死屍,更遠處,另外有一些人正站在“敦刻爾克城號”的殘骸上放下吊在刑架上的可怕身軀。在潛水艇近旁,許多哨兵守衛著一個封閉的地方,那裏關押著幾十個俘虜,還不停地有新的俘虜加入。


    “當然,”石灰岩老爹說,“還有許多不明白的地方,但在研究現象產生的原因之前,我不會走。”


    “而我,”西門笑著對他說,“我的老師,我很想知道,您是怎樣到這裏來的?”


    石灰岩老爹對這個問題是沒有多大興趣的,他隻是含糊地回答:


    “我怎麽知道!我是跟著一堆人來……”


    “一些搶劫者和凶手。”


    “啊!你認為是這樣?也許是……有時我覺得似乎……不過我一直全神貫注!多少事物要觀察!還有,我是單獨一個人……至少是最後一天。”


    “啊!那您原來和誰在一起?”


    “和多洛雷在一起。我們一起走了最後一段路程,是她把我帶到這裏來的。當看見路障時,她離開我走了。後來,我沒有機會進入這圍圈離近點兒細看現象。我一旦前進,嘭的一聲,輕機槍就響起。突然間,人群衝破了堤壩。現在使我心煩的是,這些爆裂聲似乎沒有那麽猛烈了,人們應當預見到不久就會結束。說實在的,在另一方麵……”


    但西門不再聽他說。他看見在競技場裏那個早上曾經與他交談過的上尉正在指揮隊伍,要立即去追蹤那些逃遁者。西門把伊莎伯勒帶到為她保留的帳篷裏,巴克菲勒勳爵正在那裏休息。西門走去和上尉匯合,這軍官說:


    “迪博克先生,一切已準備好。我派遣了一些隊伍到北方去,全部的強盜會落在我手裏或落在英軍的手裏,有人告訴我他們到達的消息了。這是多麽野蠻殘酷的鬥爭!我很高興及時趕到!”


    西門以自己的名義和巴克菲勒勳爵及他女兒的名義向他表示感謝。


    “應感謝的不是我,”上尉說,“而是那個我隻知稱為多洛雷的奇怪的女人,是她帶我到這裏的。”


    上尉說,他在他駐營的布洛涅前沿地帶進行了三個小時軍事行動後,他接到新近上任的軍事長官的命令,要他朝黑斯廷斯方向深入挺進,並占領直通古老的海岸的道路的一半,無情地消滅一切過激行為。


    “今天早上,”上尉說,“當我們在離這裏三四公裏的地方巡邏時,看見一隊偷盜農作物的人。而在他們前麵,一個女人騎馬飛奔。她迅速地告訴了我在路障裏麵發生的情況。她已越過路障,但西門在路障裏麵遇到了危險。於是,她抓到一匹馬,返回來懇求我去營救您。您知道,聽到西門-迪博克這個名字,我趕快按照她指示的方向走去。您也清楚為什麽看到她有危險,我就去追趕那帶走她的男人。”


    “後來呢,上尉?”


    “後來她單獨地騎著馬安靜地返回來了。她已擺脫了那個印地安人,我的士兵們在附近找到了他,由於落馬他受了傷。他要求見您。”


    西門簡短地敘述了安東尼奧在這事件中扮演的角色。


    “好極了,”軍官說,“秘密揭開了。”


    “什麽秘密?”


    “噢!這是作出可怕的事的某種記號。”


    他把西門拖向船骸,使他走下甲板的樓梯。


    寬闊的通道堆滿了空的口袋和籃子。所有的金子已消失了。羅勒斯頓住的艙房的門已損壞。但在這些艙房的最後一個門前,在前天晚上安東尼奧關羅勒斯頓的小房間前,西門在軍官的手電筒的照射下,看見一個吊在天花板上的死屍。它的膝蓋已彎曲並被捆起,以免兩腳觸到地麵。


    “瞧這個壞蛋羅勒斯頓,”上尉說,“他顯然值得這樣。不過……好好地看看……”


    他把電筒的光照向死屍的上身,已凝固的幾乎變黑的血蓋在已難以辨認的臉上。垂下的頭部顯出難看的傷疤,頭顱上的皮膚、頭發已全都被撕掉,隻有肉暴露在外。


    “這是安東尼奧幹的事。”西門說,同時想起,當他表示擔心那些強盜終究會找到他們的頭目並把他放出來時安東尼奧的冷笑。按照印地安人祖輩的習慣,安東尼奧把那個他要懲罰的人的頭發帶皮剖下。我們不是在野蠻時代麽?


    幾分鍾後,當他們從船骸走出來時,他們看見安東尼奧和多洛雷在談話,兩人站在潛水艇近旁。多洛雷抓著馬的韁繩。那印地安人指手畫腳,好像很興奮。


    “她要走了,”軍官說,“我已給她簽了安全通行證。”


    西門穿過競技場,走到少婦身旁。


    “您要走麽,多洛雷?”


    “是的。”


    “朝哪個目標?”


    “我的馬想去的地方……直至它能去的地方。”


    “您不想等幾分鍾麽?”


    “不想。”


    “我想謝謝您……巴克菲勒小姐也一樣……”


    “希望巴克菲勒小姐幸福!”


    她騎上馬。


    安東尼奧急忙抓住馬韁,好像決心要留住多洛雷,並且用一種變了樣的聲音和西門不懂的語言說話。


    她動也不動。她那嚴峻的美麗的麵孔一點也沒有變樣。她等待著,眼睛望著天邊,直至印地安人疲乏地放下韁繩。於是她策馬走遠了。她的目光一直沒有與西門的眼光相遇。


    她走掉了,直到最後都保持著神秘。當然,在洞穴裏過的那個晚上,西門的拒絕,他的行動,使她深深感到受辱,最好的證明就是這不辭而別的舉動。但,從另一方麵看,單獨地穿過這可怕的地域,同時營救那看不起她的男人和這男人最愛的女人,這需要多麽大的決心和勇氣!


    一隻手擱在西門的肩上。


    “是您,伊莎伯勒!”他說。


    “是的……我剛才站在遠一點的地方……我看見了多洛雷的離去。”


    少女似乎有點躊躇。最後她一邊注視著他一邊低聲說:


    “西門,您沒有對我說過,她是如此美麗。”


    他有點尷尬,用眼睛盯著少女的眼睛說:


    “伊莎伯勒,那是因為我沒有機會告訴您。”


    下午五點鍾左右,英軍和法軍的聯係建立了,決定把巴克菲勒勳爵和他的女兒交由回黑斯廷斯的英軍護送,這支軍隊備有擔架。西門要求勳爵答應不久接受他的訪問後就和他們告別了。


    西門認為在這動蕩的日子裏,他的任務還沒有完結。的確,甚至下午還沒過完,就有一架飛機看到帳篷而著陸了。機上的人要求上尉立即派遣部隊,因為法軍和英軍的一支部隊似乎要發生一場難以避免的衝突,兩軍都在一個俯瞰全區的山頂上插下自己的國旗。西門一刻也不猶豫,立即坐到兩個飛行員的旁邊。


    沒有必要再詳細地敘述在這件後果可能不堪設想的事件中西門所起的作用,他置身於敵對雙方的方式,他的懇求和威脅,他最後命令法軍後撤的權威和說服力。這一切已成為曆史,隻要回憶第三天英國總理大臣在眾議院的一次會議上的講話就夠了:


    “我要向可尊敬的西門-迪博克致謝。沒有他,英國的榮譽會受到汙損,法國人的鮮血會在英國人手中白流。曾第一個跳躍過古老的英法海峽的神奇人物西門-迪博克知道,最少在幾個小時中應對一個偉大的國家采取忍耐的態度,這個國家多少世紀以來已習慣於在海洋的安全保護下,卻突然看到自已被解除了武裝、沒有防衛和堡壘了。我們不要忘記,就在那天早上,德國懷著習慣的魯莽向法國提出同盟的建議,要兩國的軍隊聯合起來立即入侵英國,‘打倒大英帝國!’但西門-迪博克的回答卻實現了這奇跡:法國軍隊向後撤!讓我們向西門-迪博克致敬!”


    對於西門的行為,法國方麵也立即表示感謝,任命他為法國新領地的高級專員。在四天中,他到處活動,飛到他征服的土地上,重新建立秩序,實現和睦、紀律和安全。全部的搶劫者和破壞者都被消滅了。飛機在天上飛行。運輸食物的貨車到處行駛,保證了旅客的交通。混亂的狀態重新變得有序。


    有一天,西門到黑斯廷斯附近的巴圖城堡去敲門。那裏也恢複了平靜。仆人們也恢複了工作。隻有牆上的一些裂縫,草坪中的一些裂口使人想起那可怕的時刻。


    健康狀況顯得很好的巴克菲勒勳爵在圖書室裏接見了西門,像在布賴頓的高爾夫球場上那樣友好地接待。


    “年輕人,我們現在情況怎樣?”


    “我求婚到現在是第二十天了,”西門笑著說,“您曾經給我二十天的時間來完成一些事業,現在到了約定日期,我前來問問,按照您的看法,我是否已實現了我們之間訂好的條件。”


    巴克菲勒勳爵給他一支雪茄煙,並用自己的打火機為他點煙。


    他沒有別的回答。西門的事業,當巴克菲勒勳爵瀕於死亡時西門對他的營救,顯然是值得一支好雪茄作為報酬的,特別是巴克菲勒小姐的婚姻的報償。但西門不應還要求感謝、稱讚和沒完沒了的感情傾吐。巴克菲勒勳爵到底是勳爵,而西門-迪博克不過是一個小人物。


    “年輕人,再見……啊,順便提一提,我已使那卑鄙的羅勒斯頓強加於伊莎伯勒的婚姻無效了……這婚姻當然是無效的,但我還是辦了必要的手續。巴克菲勒小姐將告訴您這一切。您會在花園裏找到她。”


    她並不在花園裏,而是事先等候在陽台上。


    西門告訴她他與巴克菲勒勳爵會晤的情況。


    “對,”她說,“我父親接受了。他認為考驗足夠了。”


    “伊莎伯勒,您呢?”


    她微笑著說:


    “我沒有權利比我的父親更苛刻。但是不要忘記,在他提出的條件之外,我還添加了一個條件。”


    “伊莎伯勒,什麽條件?”


    “您不記得了?……在‘瑪麗王後號’的甲板上?”


    “伊莎伯勒,您懷疑我麽?”


    她抓住他的雙手並說:


    “西門,我有時難過地想起,在這次巨大的冒險中,是另一個女人而不是我倍伴著您度過危險,是她,您保護她,捍衛她。”


    西門搖搖頭說:


    “不對,伊莎伯勒,我隻有一個伴侶,那就是您伊莎伯勒,隻有您一人。您是我唯一的目標、唯一的思想、唯一的希望、唯一的意誌。”


    思索了一會兒後,她說:“從那邊回來時,我和安東尼奧長久地談到她。西門,您知道這位少婦不但長得很美,而且具有很高尚、高雅的情感。我不知道她的過去,但據安東尼奧說,她經曆過相當艱難的歲月。但後來……後來,不論她過著一種什麽生活,


    還是伊莎伯勒和西門常喜歡的散步把他們帶到了石灰岩老爹的身旁。他居住在池塘石洞旁的一所木頭建的現代化別墅裏,他繼續研究新的土地。黃金資源已竭盡,再也不使他發生興趣,而且這問題已解決了。但建立一個始新世時代地區是多麽難以解決的謎!


    “在這個時代曾有猴子出現,”石灰岩老爹說,“這是無可置疑的。但是人類,那能夠建設的人類,能裝飾他們的房子和雕刻石頭的人類,我承認,還沒有存在。這種現象難倒一切想法。西門,你認為怎樣?”


    西門沒有回答。在池塘上蕩漾著一條小艇。西門坐到伊莎伯勒身旁,悠閑地劃槳。在這給人快感的夜晚的清水中,永遠也不會浮現多洛雷的形象。西門是一個隻愛一個女人的男人,而這個女人是他征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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