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國公府上,錢安綺是國公爺嫡親的女兒。而大姑娘和二姑娘都是二房所出,大姑娘還是庶出的,二姑娘盡管是嫡出,但她父親沒有襲爵,平常裏自然比錢安綺這個妹妹矮一頭,什麽事也都聽錢安綺擺布。


    現在沒人在她前麵說話,而且幾位小姐都衝著她發火,錢安樂就有些慌張,不知道如何是好,下意識的轉頭看上麵那個亭子,尋幫手。


    第23章 好歹有個講理的


    “怎麽回事?聽著這話倒像是誰故意安排的?”突然,亭子不遠處傳來了一聲詢問,還是個男人的聲音。


    眾人轉頭看,見是剛剛那個先跑過來的年輕男子,然後聽見落水的是三姑娘,又把其他人都擋在那邊的那位。


    “四哥,你來了正好,她們這幾個聯合起來,竟然將三妹落水的緣故要推到三妹自己頭上,三妹如今情況如何還不知道,卻被她們如此誣賴,可憐就是想辯解兩句,人都不在這邊。我一個人說不過她們這幾個。”錢安樂一看來的是自家府裏的人,便馬上就告狀道。


    這位是榮國公府三房嫡子叫錢景亮,蹙著眉頭過來了,道:“這話怎麽說的?”


    雖然是個陌生男人,但現在榮國公府若要是追究錢安綺落水的事,真要賴在了楚恪寧的頭上,還真事大麻煩。


    所以趙月兒和鄭玉依全都沒走開。


    “三妹和楚大姐姐在水邊說話,我在上麵亭子裏看的不是很清楚,橫豎隻看見楚大姐姐好像是伸了手,三妹妹就落了水。”錢安樂說著,伸手指了指楚恪寧。


    錢景亮跟著她手指的看了過來,神情接著一頓,眼睛都亮了一些,當然,瞬間又隱藏了,低了一下頭避免自己的失態被看見,再抬起頭來的時候,表情已經恢複了正常。


    永定侯府老太太過壽,皇上聖駕親臨賀壽,一眼看中了侯府二姑娘楚月瑤,這件事已經傳遍了京城,一同傳開的,自然是楚月瑤的絕世美貌了。


    甚至於有遊手好閑的公子哥兒們已經將楚月瑤評為了京城閨秀中第一美女,其他侯門千金都黯然失色,不可與之相提並論。當然,公子哥兒們是見不到閨秀們,無非是聽個名兒,想象一下,誰的名氣大,誰就是第一美女。而這段時間風頭大勁的,自然是楚月瑤。


    錢景亮也是年輕哥兒,跟著京城的一些公子們開玩笑耍鬧,今天也是存了心想要看看那位京城第一美女的,因此早上尋了個理由,來了後宅一趟,遠遠看了楚月瑤一眼,亦覺名不虛言。


    然而沒想到,此刻見到了楚月瑤的姐姐,那位名聲不太好聽,似乎品性脾氣都不好,執拗怪癖的性子已經傳遍京城的永定侯府大姑娘楚恪寧,一瞬間卻真真的驚為天人。


    低了一下頭,錢景亮心裏閃過一個念頭,楚家這位大姑娘似乎還沒定親。


    抬起頭來,還沒等他說話,旁邊一個姑娘已經冷笑道:“真是大開眼界,當著我們幾個人的麵居然還在這裏黑白顛倒,胡說八道!”說話的是趙月兒,一張俏臉又怒又冷:“當我們幾個是瞎的?我離得這麽近,眼睜睜看著的是錢安綺伸手去推楚大姐姐,楚大姐姐正好晃了一下身子,錢安綺推了個空,自己才落了水。”


    聽見這話,錢景亮才大吃了一驚,這一下看看閨秀們都長得如何的心情完全沒有了,吃驚的道:“這話怎麽說的,三妹伸手推楚大姑娘……是什麽意思?”


    趙月兒看他事全然不知道,厭煩的皺眉轉開了臉:“問你家三妹去!或者你二妹也清楚的很。”


    鄭玉依道:“這位國公府的公子爺,你什麽都不知道?後宅都鬧得翻天了,一點風聲都沒聽到?如果真沒聽到就去隨便找個下人問問,若是知道了還在這裏裝傻,那就沒什麽意思了。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們幾個親眼看見的,你在我們這些明眼人跟前裝傻,不覺著可笑?”


    錢景亮這一下簡直都震驚了。著實不知道應該溫婉文雅的千金小姐們怎麽一個個都跟吃了辣椒麵一樣,一個比一個辣!


    正想把錢安樂叫開一點詢問,鄭玉依已經看到了他的意思,道:“你還問她?問她你倒不如繼續裝傻。”


    錢景亮真真的將這位看似文靜可言辭鋒利的姑娘打量了兩眼,也沒再多說,走開一點果真隨便找了個內院的婆子,低聲詢問。


    正好華錦妮送了客人回來了,聽見錢景亮叫住了她,詢問著什麽。華錦妮看起來沒什麽猶豫,一直說著。


    錢安樂在這邊倒是皺著眉頭緊張,過了一會兒終於忍不住,也過去了。


    趙月兒哼了一聲。


    楚恪寧道:“真是謝謝你們了,如果不是你們肯作證,也許國公府真的會把錢安綺落水的事情算到我頭上。”


    鄭玉依搖頭道:“楚大姐姐不用客氣,咱們今天遇上的事情是一樣的,我若是不站你這邊說出來,那我成什麽人了?”


    趙月兒點頭道:“就是!之前算計的是咱們三個,後麵算計不了那麽多,才算計你一個而已,國公府一府人都是笑話!居然由著錢安綺胡鬧,做出來這麽多事,前院沒有一個長輩出麵,跑來這麽一個三房的哥兒,不知道說話有人聽沒有。”


    鄭玉依道:“那是三房的?”


    “對呀,三房的嫡子,也是國公府最小的公子,爹娘都過世了,跟著長房過日子。也不知道問東問西的,問出來能怎麽樣?”趙月兒說著搖頭:“你沒瞧出來?連錢安樂都不太搭理他,剛剛他就喊住了想問,錢安樂不是根本沒搭理?”


    剛剛那一幕鄭玉依也看見了,點頭道:“是啊……國公府真是挺可笑的,之前花廳那一出,前院的人就沒聽見消息的?真的到現在也沒一個人出麵。”


    楚恪寧道:“不知道你們府裏頭會不會……說不定連累府裏都和國公府生了嫌隙。”


    趙月兒道:“即便沒有落水這一出,還有之前的蟲子宴呢。我和玉依,還有楚大姐姐你,難道來是給她錢安綺取樂的?就算是我們府裏知道了,也不會再搭理榮國公府。”


    鄭玉依點頭道:“楚大姐姐不用擔心我們,倒是你府裏有沒有關係。橫豎我回去跟父親說,國公又有什麽了不起的?國公的女兒就能沒教養至此?誰也不比誰矮一頭。這話說的是咱們,要是站在國公府這邊看看,她錢安綺一個人半天功夫就得罪了三個府邸,我就不信國公爺糊塗到了這樣還嬌慣著錢安綺,覺著他女兒做得好?”


    楚恪寧笑了道:“這話倒也是。”


    她們在這邊說著,那邊聲音高了些。錢安樂好像和華錦妮吵起來了,漲紅了臉幾乎要質問到華錦妮臉上去,華錦妮同樣漲紅了臉,卻並不退縮,隻和她分說。錢景亮卻不管她們吵嘴,已經過來了。


    站在亭子下麵對三人道:“今天是三妹太無狀了,我代三妹給幾位姑娘賠禮道歉,希望姑娘們寬厚體諒,原諒她年歲小沒分寸吧。”說著拱手深深一揖下去。


    慌得三位姑娘全都站了起來,幾個人麵麵相覷,倒是真的都大出意外。沒想到榮國公府倒有這樣懂道理的人,這個錢景亮竟會過來賠禮道歉。


    趙月兒道:“既然如此,我們能走了嗎?”


    錢景亮笑了道:“自然能走了,原本就是請幾位來做客人的,想來便能來,想走亦能走。幾位姑娘稍待,我讓表妹送送幾位。”


    說著轉身朝那邊喊了一聲:“錦妮,過來送送幾位姑娘。”


    華錦妮便過來了,錢景亮再次的作揖笑道:“真的是萬分抱歉,改日讓錦妮……或者尋個合適的地方,請幾位姑娘喝酒賠罪。”


    他是男人,喝酒賠罪似乎是順利應當地,因此這樣說,不過這話聽到姑娘們耳中,倒是覺著好笑。


    人家誠心道歉,三位姑娘也福身回禮,這才和華錦妮一起往外走。那邊的錢安樂沒在過來,轉身回去了。


    “想不到你表哥倒是……還算知道理。”往外走了走,趙月兒道。


    華錦妮還有些心不在焉,點了點頭:“嗯……”


    楚恪寧忙道:“是不是因為你沒有站在錢安綺那邊,錢安樂說你了?府裏長輩那邊會不會為難你?需要我留下說清楚麽?要不這樣,帶我去國公夫人那邊,我說清楚好了,橫豎今兒的事從頭到尾都有我。”


    她這樣一說,趙月兒和鄭玉依全都站住了腳,道:“對呀,別叫你為難了。我們去跟國公夫人說說,到底是長輩,難道也不講理?”


    華錦妮忙道:“不用,不用。來了那麽多人,多少姑娘都親眼看見的,安琦和安樂想要哄騙長輩,哪有那麽容易?下人那邊稍微嗬斥一下估計就有說實話的,這不是瞞得過去的事情。至於長輩們知道了真相會怎麽做,那就看他們了,不過確實,應該不至於還慣著錢安綺。”


    說著她對幾個人笑,伸手拉住她們的手:“我隻是個親戚,也算是來做客的,所以長輩們無論如何也不會為難到我頭上,你們放心。”


    說著笑了道:“這一次來京城倒是不算白來,今天結識了你們幾個,也是我的福氣。以後有機會了常來常往,咱們幾個玩。”


    三人自然全都高興點頭,這會兒倒是心情好了些,說說笑笑著走到了側門,互相告別各自上了車,這才走了。


    第24章 落胎


    楚恪寧回到了府裏。進門看見郭氏那邊的兩個婆子在門房裏麵坐著,喝茶聊天大聲說話,應該是在等楚月瑤。


    錢安綺落了水,估計楚月瑤倒不好馬上回來,少不得要在那邊耽誤一會兒,確定了錢安綺沒事,說不定還要回答些問題,才能回府。


    楚恪寧就不會再管那麽多了,直接回到了自己這邊。今天的事情其實很簡單,錢安綺的所作所為在場的人都看的清清楚楚,國公府那邊不可能顛倒是非,硬把責任算到自己頭上,所以明麵上不會在因為這件事尋自己麻煩。


    當然背地裏會做出什麽事情來,楚恪寧就不知道了。隻是就算記仇,也會把仇記到永定侯府頭上,永定侯府老太太當家,大太太拿事,那就讓老太太和大太太去應對好了。


    回來之後洗了洗,用了晚飯在自己的院裏轉悠了轉悠。


    天都黑了,楚月瑤還沒有回來,郭氏的焦急可想而知。已經派了人去國公府門口等了半天了,如果還不出來,真的就隻能進府去詢問了。


    好在這時候,楚月瑤終於出來了。一回到府裏,沒時間洗漱,郭氏已經追著過來了。


    “到底怎麽回事弄得這麽晚?不會出什麽事了吧?國公府門口打聽了半天也打聽不出來,你大姐午後就回來了的。”進屋劈頭就問,郭氏先將楚月瑤上下打量了一下,似乎除了臉色不好有點累之外沒什麽,微微鬆了口氣。


    今天的事情鬧得有點大,去的閨秀們是全都親眼見了的,瞞是瞞不過去的,再說了作弄人的是錢安綺,楚月瑤自覺著自己是沒參與的。


    便將所有的事情說了:“所有人都走了,國公夫人隻留下了我,問東問西的,我能說什麽,隻能說些大家都看見的事。”


    郭氏緊皺眉頭,不停的搖著頭,道:“糊塗,那錢安綺真是糊塗至極!大庭廣眾的做出那些糊塗事情,就算是最後吃虧的是她自己,國公府也隻能吃這個啞巴虧認了!你說是不是吃飽了撐的?”


    楚月瑤抿著嘴低頭不說話。


    郭氏看著她道:“你是不是也給出主意了?”


    楚月瑤忙抬頭道:“沒有。女兒隻是……之前去說服錢安綺請大姐去,因著她不願意,所以說請去了作弄一下,”說著看見郭氏已經皺眉眼神冷冽看著自己,慌得忙大聲道:“女兒的意思隻是言語上捉弄一下,誰能想到她居然想出來這樣幼稚的事情?那些蟲子……就算女兒怎麽樣也決計想不出這樣的法子啊。”


    郭氏聽了這話倒也是,自己的女兒自己了解,聽著那什麽蟲子宴都覺著離奇,別說是女兒,就是京城其他閨閣小姐估計都想不出來,也隻有錢安綺那種飛揚跋扈又是鄉下地方來的人,才會想出來這種損主意。


    在郭氏眼裏,京城以外的地方,基本上都是鄉下。


    搖著頭道:“推她去水裏,這主意也是錢安綺自己想出來的?”


    楚月瑤使勁點頭:“是她!她倒是之前就說了,隻是女兒以為她是負氣說說而已,誰能想到她居然當真要做?何況……就算是要做,也須得做出失足的樣子,她自己要離得遠遠的,讓丫鬟或者誰去做,誰能想到她居然蠢得眾目睽睽之下就去推!還把自己閃的掉水裏……”


    說到這裏楚月瑤都搖頭:“女兒真是不知道說什麽好。國公夫人最後問女兒的時候,臉上難看的簡直都不忍目睹,女兒低著頭一直都不敢看她。”


    “真是蠢。”郭氏也點頭,頓了頓又道:“就這樣的還要進宮選秀呢,她那脾氣進了宮怕是待不了一天就得死!國公爺和夫人隻要不是太糊塗,就一定不要讓這個蠢貨女兒選上。”


    說到這裏出神想了半天,才對楚月瑤道:“你自己的事情我也不想說你,你……”


    才說了一句,楚月瑤就用手絹捂住臉,低低的發出一種哭唧唧的聲音。


    郭氏煩躁,況且又有話和她說,隻能伸手將她手絹拿下來,道:“行了行了,別一說你便如此,早知道今日,當初就該腦子清楚些!隻說錢安綺糊塗蠢鈍,你也強不到哪裏去!”說著就來了氣:“混賬糊塗,你比她更甚!”


    楚月瑤嬌滴滴的長這麽大,真是受不了這樣的斥罵,真的哭了起來,低著頭抽抽搭搭的:“女兒……隻想一死……”


    每次都是這樣,郭氏真是想大罵一頓都沒辦法,又不能聽著她哭,接下來還有話要說呢。隻能怒道:“行了收聲!聽清楚我下麵要說的話。”


    楚月瑤抽搭著努力收聲。


    郭氏道:“上一次進宮表現還是可以的,跟皇後舉薦了些人,也表示你無私心的,至於皇後怎麽選……想來她也隻是做做做樣子而已。現如今選秀已經正式開始了,她也該忙起來了,正好這幾天天氣也涼了下來,該轉季了。今天在國公府的事情也可以作為借口,今天晚上就吃藥,對外隻說受了風寒,休養一個月,把身子養好。”


    楚月瑤一聽有些緊張,放下手絹道:“母親,那藥……”


    “藥沒問題,給別人先試過,沒問題的。”


    楚月瑤到底心裏不安,咬著嘴唇不說話。


    郭氏道:“休息一個月,什麽都將養過來了。至於以後的事,也不用太擔心,我尋得是個前朝出宮的老嬤嬤,以前在宮裏就是專門服侍嬪妃頭夜的,這種事也不是沒有過,所以沒有問題。隻要你自己不要心虛露馬腳。”


    說到這裏郭氏伸手抓住了楚月瑤的手,捏著很重,楚月瑤吃痛的抬頭看她。


    郭氏聽著她一字一字的道:“你自己心裏要有數!不能在糊裏糊塗下去了,這些天叫你好好想清楚,你可想了?今後如何處,該有數了?不要總把死、死的放在嘴邊,你以為這事就你一個死了就算了?告訴你,要死全府都得陪著你死!府裏頭幾百條人命,一個都活不了!你若是還不清醒,為娘都不知道你是聰明的還是糊塗的了!”


    每說一句話,手必更加用力一些,到最後一個字說出來,楚月瑤已經痛的滿眼都是淚,拚命的點頭:“女兒知道了,知道了……”


    郭氏盯了她一會兒,才鬆開了手。


    楚月瑤兩隻手互相的揉著,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掉,抬眼看郭氏。


    “自己想清楚,這一個月的時間,天天想,時時想,一直到你自己覺著自己頭腦清明的很了,非常清楚自己今後該怎麽做了,然後找我,跟我說你打算怎麽做。”郭氏看著她冷冷的道:“想不清楚就找我說,或者一個月之後仍舊沒有跟我說什麽,都沒有好果子吃。”


    楚月瑤不停的點著頭,眼淚也不停的流著。


    楚恪寧猜想的不錯,錢安綺雖然是吃了大虧的,但國公府確實隻能忍了,非但沒有多說一個字,過了幾天反倒是以大姑娘的名義,給那天去赴宴的姑娘們寫了封信,大意就是賠禮道歉,姑娘們玩的太開心了所以開了些不合適的玩笑,讓大家受驚了,等等的。隨著信的還有些小禮物,或者款式別致的金銀錁子,或者手絹絹帛什麽的。


    而錢安綺生辰的當天晚上,楚月瑤就‘病了’,病情還非常的嚴重,連夜便請了大夫,幾天的延醫用藥,又說並不見好,反而愈發重了。後來將沈禦醫請來了,看了之後開了藥,依然是臥床吃藥。


    “說是受了很重的風寒,這些天都是醫藥不斷的。”香豆這會兒正跟楚恪寧說著,見姑娘手裏拿著書看,好像沒聽自己的話,便湊近了一點,低聲道:“奇怪的是,鳴香這段時間人影不見,就像是平白消失了一樣。二姑娘那邊的人都偷著稱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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