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子此話怎講?”薑瑾問道。


    元堇德歎了口氣,走出了亭子,與她一起欣賞院子裏的桃花,他道:“自從納蘭清如消失不見,叔母就一直鬱鬱寡歡的。叔伯也性情大變,變得冷漠寡言。這些,都是納蘭清如造成的。”


    她偏頭望著他的側臉,冠帶由細風緩緩的拂動。


    元堇德感受到人兒的視線,便與她對上了,有些不解。


    她悠悠的收回視線,望著那開得甚好的桃花,啟唇道:“小公子正是風華之時,除了為朝廷國事效力,可還有另你想要去做的事情呢?”


    他動了動嘴唇,欲言又止。


    薑瑾走動了幾步,停住微微側身問道:“小公子可有心儀之人了?”


    元堇德的心口猛然一跳,呼吸發緊。


    他的眼微動,眉頭蹙了起來。


    “……暫,暫且,還沒有。”他如是說。


    甚好,她也可以當一回紅娘了。


    “我為小公子做一回媒人可好?雖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但素日裏還是認得一些宦家女眷的。若小公子想,阿瑾……”


    她話還未言完,就被元堇德打斷了。


    “不勞大小姐掛心了,堇德還沒有這個想法。”他婉拒道。


    既如此,那便也罷了吧。


    薑瑾笑,“那我也不好強人所難了。”


    “時辰不早了,堇德回去還要處理一些公務。大小姐,告辭。”


    言完,元堇德便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不拖累她,從後牆翻出去了。


    ……呃。


    她抬眼瞧了瞧日頭,快要晌午。那麽,他所說的時辰不早了,是指什麽呢?


    他這麽急急忙忙的回去,可是被她說中了兒郎心事?


    薑瑾輕笑了笑,也沒有什麽難為情的,他的年紀正好,也是時候可以了。


    隻不過,他不想罷了。


    說來也是有些不好意思,客人請來了,還得從後牆翻出去。


    她本想讓他從正門出去的,卻不想他動作這麽快。


    母親那邊,也是該好好的談一談了。不若她對小公子的偏見更深了。


    現在他又是少卿之位,母親想也不會多說什麽話了。


    薑瑾想到了什麽似的,有些懊悔。


    說要給小公子帶些點心回去嚐嚐的,結果又給忘記了。


    元堇德回去了納蘭王府,將自己關在了房門裏頭,他思量著方才薑瑾所說的話,陷入了沉默。


    心儀之人,心儀之人。


    他的腦中,出現了她的身形,音容笑貌。


    這時候,心口跳的更加迅速了起來。


    是嗎?一定是的,就是她。


    宮裏頭,尉遲夜暗暗差可靠之人照著名單上的人挨個賄賂,計劃。


    這是份最好的名單。


    他冷哼了一聲,七弟啊七弟,你終究還是鬥不過朕。


    司真閣內,尉遲弈剪著花草。


    而瀾慧已經得到消息,派人在宮裏頭打探,聽到了姐姐死去的噩耗。


    她傷心欲絕,渾身顫抖,走不動路,爬著也爬了過來,在那門檻上,質問道:“閣主,你早就知道我姐姐會死是嗎?”


    她看到素日裏最尊敬的主上,現在還在悠哉的修剪著花草,痛不欲生。


    “慧兒來了。是啊,你姐姐死了,她是為了本閣主死的。我已經派人暗暗將她的屍體帶回來了,放心吧。本閣主一定會好生安葬她的。”他說起來輕描淡寫的。


    騙子,都是騙子!騙子!


    閣主答應過她們的,明明答應過她們的啊。


    為什麽姐姐死了,姐姐死了呢?


    而主上一點難過的神情都沒有表露出來,隻是一副仿佛死了螻蟻一般的模樣。


    難道她們的命,連花草都不如嗎?


    瀾慧看透了,她要親自出去江湖,給姐姐報仇。


    既然主上都對姐姐的死無動於衷了,這個世界上,姐姐就隻有她一個人是真正對她好的了。


    她不能讓姐姐白死了,她要去報仇,為她報仇!


    瀾慧緩緩擦幹眼淚,從地上爬了起來,然後默默的走了出去。


    “惠兒,去哪裏。”尉遲弈剪斷一根枝葉,眼神鋒芒。


    “去同運送過來姐姐屍體的人接應,我要親自處理姐姐的身後事。”她踉蹌不穩道。


    他什麽也沒說,鼻息間輕聲鄙夷。


    瀾惠走出去後,她看了看四周,謹慎的開始計劃。


    她要離開江湖,去宮裏頭親自取那狗皇帝的頭顱,為姐姐報仇。


    “跟著她。”尉遲弈撥弄了一下花草,吹了吹上頭的殘葉。


    隨從諾了一聲,悄無聲息的出去緊跟。


    而瀾惠什麽也沒發現。


    此間,薑瑾在房內愈發的覺得胸悶,喘不過氣來一般。


    阿俏端著午膳過來,道:“小姐,奴婢同大夫人大將軍說小姐心情不好,就將午膳端過來,讓小姐一人在房裏用了。”


    她感念她的體貼,問道:“是不是快要下雨了。”


    阿俏出去探腦瞧了瞧說道:“好像是的小姐,看來要下一場大雨了。奴婢得趕緊去收衣物去。”


    她立即放下午膳,立刻出了院子。


    薑瑾撫著胸口,大口的吸氣吐氣著。


    但願,但願不要發生什麽事。


    她的眼皮子也跟著跳的厲害。


    即墨見她很是虛弱,便閃現了出來,問道:“小姐身子不適,屬下去請郎中過來。”


    她擺了擺手道:“不用,請了也沒用,這也不是病。”


    “吃些藥,總會好的吧。”他遲疑道。


    “藥都有三分毒素,好好的人,吃多了也不好。”薑瑾說道。


    即墨便搭上她的胳膊,撫著她去床榻上歇息。


    “小姐好生歇下吧,屬下就在門外守著。”


    她安心的點了點頭。


    王侯府上。


    年年在用午膳的時候,用筷子輕輕撥弄著,似隨心的問道:“弦哥哥,是不是我父親要來接我了。”


    “嗯。”君無弦淡淡應道。


    “那,那他今晚來嗎?可我並不想回去呀。”她眨了眨眼道。


    他沒有說話,合須在一旁勸道:“那小小姐總不能一直待在大人這裏吧,傳出去了也不是很好聽呢。”


    年年嘟囔著嘴。


    他卻在心裏想道:終於要走了,這個小祖宗終於要走了。等她走了,他就有好日子過了。


    不,是整個王侯府都有好日子過了。


    合須覺得太辛酸了,自己竟然被一個小小姐擺布成這樣。


    罷了罷了,這也算是她在這裏用的最後一次午膳了,今夜過後,明日她就可以走了。


    想到這裏,合須心裏樂滋滋的。


    走了一個讓人頭疼的人,這日子就越來越好過了。


    年年卻在心裏想著,都想讓她走,都巴不得她趕緊走。


    她就偏偏不讓他們如意,她就要賴定這裏了。


    她不會後悔,絕對不會後悔的。


    用完午膳後,竟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


    君無弦身形纖立的站在簷下,看著雨滴從瓦礫上滑落成雨線。


    一種涼意襲來,涼涼的細風將他寬大的衣袖吹拂上下,緩緩擺動。


    他如墨般的青絲靜謐的躺在背脊上。


    “大雨將至了。”他眼眸深邃悠長,啟唇說道。


    合須望了眼外頭正下著的雨,回屋裏頭取了件披風過來,給主子披上,道:“是啊,好些日子未落雨了。這一落,怕是要落個幾日無休了。”


    君無弦淡淡轉身,問道:“都安排妥當了麽。”


    “一切都準備好了。”合須垂首回道。


    年年站在廊上的不遠處,見到心心念念的人如此蕭瑟,她竟萌生出一些罪念來。


    到底,該不該那樣做?該不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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