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批報告第二天就到了。瓦尼埃沒有什麽特別要說的情況。馬爾西安跟蹤了熱爾梅娜,也沒有發現任何不正常的。勒諾曼先生報告了警署總長,並向他保證調查工作正以令人滿意的方式進行著。嫌疑犯為一方麵,科薩德的顧客們為另一方麵,都在受著嚴密的監視。現在隻有耐心等待了。


    “不要等得太久了。”總長友好地建議道,“您是知道羅尚貝爾的。他要不惜一切代價地得到結果。他每天早上都給我打電話。”


    勒諾曼先生一整天都在處理日常事務,它們都已經被耽擱一段時間了。在下午快結束時,他收到了等待已久而又不敢相信的信。信中隻有一句話:“謝謝,真心地!”


    他把信放到自己的錢包裏,多少有點感動。他還見得到埃萊娜-沃塞爾嗎?她是否已經帶著又回到了她身邊的兒子離開了巴黎?他不無傷感地想了很長時問。他的冒險生涯不允許他就此歇手,像其他的男人那樣去享受一個很平常的快樂,呆在所愛的女人身邊。他總是匆匆忙忙地奔走著,被時間、被悲劇、被神秘莫測追逐著。


    為了放鬆一下,這天晚上,他穿上禮服,以拉烏爾-德-利美吉的麵貌坐到包廂裏,去欣賞重新上演的《博海姆的一生》。第二天他來到辦公室後,很想睡覺。但是古萊爾的一個電話使他完全清醒了。


    “首長,我是從米埃特騎馬場給您打電話的。”


    古萊爾好像很興奮。


    “你在那裏幹什麽?”勒諾曼先生驚訝地問道。


    “是於爾班-穆裏埃把我帶到這裏來的。您知道,就是那位妻子懷疑他逛低級下流場所才衣著講究,他是個樣子可笑的年輕人。”


    “是的,是他呀?我知道。怎麽樣?”


    “我跟蹤他,是他把我帶到這裏來的。”


    “這有什麽好激動的。所有在帕希被算進去的人,所有騎馬的人,都或多或少地光顧過騎馬場。這就是你要告訴我的嗎?”


    “請等一等,首長。哎呀,不是的,不是這些。這位先生剛剛得到了一大筆錢,他隨身帶著……有三萬的樣子……可能還要多。我沒看真切。”


    “哎呀!你應該好好看一看呀!”


    “您想……”


    “我就來。”勒諾曼先生決定道,“你的那位好人,他現在在幹什麽?”


    “他跳過了某些障礙物準備跑馬了。一個照顧賽馬的小孩正在為他準備另一匹馬,好像他等會兒要去散步似的……去森林吧,我這麽猜想。”


    “我一刻鍾內會趕到的。無論如何設法耽擱住他。必要時,給小孩一點好處。如果他最終還是要在我到達前走掉,那麽千萬要盯緊他。”


    “可是首長,我是徒步呀。”


    “你跑步嘛!”


    勒諾曼先生掛上電話,三步並兩步地走下通往院子裏的樓梯,那裏停了幾輛公務車。


    “勒穆瓦納,拉斐爾大街,要四擋速度。”


    他把小圓帽放在身邊,滿意地呼出一口氣來。三萬法郎用來跑一圈馬,這太奇怪了,真的。好啦,采取的措施開始給回報了。某些事情要爆發了。但並不是在他預料的方麵,這令他有點不安。遠遠地,他就發現了古萊爾在人行道上,在騎馬場的前麵。而古萊爾則向他們打著緊急的手勢。


    “停到那裏,勒穆瓦納。”勒諾曼先生命令道,“我來駕車。您回警署去。天氣很好。一次小小的散步不會讓您不舒服的。”


    所有勒諾曼先生的下屬都知道他們首長的工作方法,它們常常是來得很突然的。勇敢的勒穆瓦納下了車,一邊卷著煙卷,一邊看著載著安全局局長和古萊爾的汽車漸漸地遠去了。


    “他出發已經有兩分鍾了。”古萊爾解釋道,“他走的絮歇大道。”


    當勒諾曼先生握住方向盤後,他的手腕像騎士的馬刺對馬一樣地令車子的機械發怒。雷諾車,盡管馬力還不夠大,但轉眼間便駛過了大道,他們發現穆裏埃正朝米埃特馬場的大門口走去。勒諾曼先生減了速,滿足於間隔五十米的距離跟蹤這個人。穆裏埃步履優雅。從他的上身和腰部隨著馬匹的動作而動的姿態,人們一眼便看出這是一位合格的騎士。


    “說說吧。”勒諾曼先生說。


    “好的,他在九點鍾準時離開家門的。您知道他到哪兒去了嗎?”


    “聽著,”勒諾曼先生不耐煩地說,“我們到這兒來不是猜謎語的。好啦。他去哪兒啦?”


    “去了聖心山。”


    勒諾曼先生聳了聳肩膀。


    “你能肯定?”


    “絕對,首長。我距他隻有二十米。他拿了一包包得很仔細的東西,體積比較大。”


    古萊爾叉開雙手,比劃著包裹的大致尺寸。


    “職員掂了掂東西,仔細地檢查了一下,可是我呆的地方太遠,無法著清是什麽東西。我不願意被他發現。然後,職員數了數鈔票,看到他手指移動的樣子,我才明白數目相當大。至少有一千一張的鈔票三大疊。”


    “見鬼!還沒完呢。”


    “我差點忘記了最重要的一點。穆裏埃顯得憂心忡忡,好像得到了什麽壞消息似的。”


    “你變成根據相貌判斷別人內心世界的人啦。接著說吧。”


    “我隻是注意觀察他,首長。他很不安的證據是,當他穿越馬路時,他差一點被出租馬車撞倒。從某種意義上說,這對他倒是一個運氣,因為他馬上就上了這輛車。而我,當時如果不是馬上也找到了一輛車的話;就會失去他的蹤影的……”


    “精煉一點,饒舌鬼。你們是一前一後相繼來到騎馬場的。”


    “是的。由於早上騎士和小孩子們都是不停地走來走去的,我也就變得不易被發現了。”


    “他把這錢交給某個人了嗎?”


    “沒有。肯定沒有。他跟騎馬場的主人交談了幾分鍾,接著別人就給他牽來了馬。他跳過幾道欄杆。您能夠想象得到的,首長……”


    “好,好。然後呢?”


    “那麽,然後我就給您打了電話。當我再回來時,他仍然騎在馬上。”


    “你有什麽結論嗎?”


    “沒有,首長。您呢?”


    “他有個約會,隻是他到的時間太早了。而且由於他神情太緊張,是你自己發現這一點的,他想通過消耗精力來打發時問。現在,他小跑著去赴約了,為的是把錢交給某個訛詐者。我這麽猜想。”


    勒諾曼先生不說話了,他全神貫注地思考起來。穆裏埃走進了林子深處。可是由於他是沿著與馬路平行的騎馬道進去的,所以跟蹤是很容易的。沒有多少人。隻有幾輛敞篷的四輪馬車、自行車,和其他一些騎手。穆裏埃可能去到前麵會一位女情人。可是絕不會在布洛涅的樹林中把三萬法郎交給一位婦女。關於訛詐者的假設似乎更加可信一些。穆裏埃肯定會很緊張,因為他取這筆錢妻子是不知道的,他知道她的嫉妒心理。這不就足以證明有人在威脅他嗎?人們可以隨時向穆裏埃夫人揭發……什麽呢?那麽,是她丈夫的不忠?因為穆裏埃確實是有外遇。


    勒諾曼先生很失望。那麽奧貝爾特這個案子,是有希望的,難道就會在通奸的平庸之中無聲無息了嗎?


    就在快要到達馴化外國動物的動物園時,穆裏埃開始慢步放馬了。他又朝前走了十來米,停了下來,從內口袋裏取出表來看了一下,像是在思考,然後轉過了馬籠頭。他小步快跑著,與警署的公務汽車相會了。此時,勒諾曼先生終於看到了他的麵孔。他馬上就認出了棕色的短須、灰色的眼睛和左臉頰上的傷疤。這是那個在議員被殺的那天上午,在騎馬場與奧貝爾特夫人交談的男人。


    “我們一定要跟蹤到底,古萊爾。”


    “為什麽,首長?”


    勒諾曼先生不做回答。現在不是交談的時候。要盯緊穆裏埃,不能有絲毫的鬆懈。


    勒諾曼先生猛地調轉車頭,結果把古萊爾甩到了車門上,跟蹤又繼續下去,比先前更快了一點,因為穆裏埃現在在催馬。有點不連貫的想法在安全局局長的腦際閃現……奧貝爾特夫人會不會重新露麵?……在她與穆裏埃之間是否存在著隱蔽的聯係?……她是他的情婦?……那麽在這種情況下,穆裏埃會不會是殺人凶手呢?……難道是他奪走了資料?……那麽,他準備的錢又是交給誰的呢?


    “我們現在到了環內湖的路了。”古萊爾說道,“我在想,他要把我們帶到什麽地方去。”


    騎士好像聽到了古萊爾的這句話似的,他猛地停了下來,而且十分靈巧地翻身下了馬。他抓著籠頭,牽過馬來,把它拴在湖畔的一棵樹上。勒諾曼先生把車停在了灌木叢的陰影處,準備隨時再啟動。可是穆裏埃此時卻顯得時間很充裕。他點燃一支香煙,來回踱著步子,欣賞著爭搶那些遊手好閑的過客扔的麵包屑的鴨子。


    “幾點了,古萊爾?”


    “差四分十一點,首長。”


    “哈!他的約會是在十一點。”


    “跟誰?”


    “等著瞧吧。”


    一輛維多利亞轎車剛剛停在湖的盡頭的十字路口處。一個非常漂亮的女人從車裏下來,她的臉完全被厚厚的麵紗遮住了。兩個男人貪婪地盯著她看,想認出她來。但是他們馬上就承認了,他們從來就沒見到過她。她沿著水邊走著。突然,一個散步的人推開他坐的椅子,站了起來,跪到了她的麵前。勒諾曼笑了。


    “十一點!這也是愛人約會的時間。”


    這一小小場麵使他們的注意力被吸引過來了一小會兒。然後他們轉過頭去看穆裏埃的那個方向。


    “啊,他到哪兒去啦?”古萊爾叫了起來。


    馬始終拴在那裏,可是騎手卻不見了。勒諾曼先生怒氣衝衝地推著警探。


    “快,古萊爾,下車……跑步……追上他……你比我更靈活些。”


    古萊爾沒跑多遠。在跑了幾米之後,他站住了,指著一隻在湖麵上漸漸遠去的小艇。


    “他在那兒!”


    勒諾曼先生看到穆裏埃和一位精瘦的男人在一起,後者一邊激動地說著話,一邊還在劃船。陌生人背對著這邊。他穿著黑裝,戴著一頂遮住脖頸和耳朵的-式帽子。小艇斜著離開湖岸,朝湖心小島的盡頭劃去。勒諾曼先生用拳頭敲打著。


    “媽的,古萊爾!就差這麽一分鍾。我們沒有想到約會會是在船上!”


    小艇繞過小島的盡頭,消失了。


    “咱們租一條船吧。”古萊爾建議道。


    勒諾曼聳了聳肩膀。


    “無法證明他們要離船上島。他們完全可能把船泊到另一邊,然後走路。那怎麽找到他們呢?”


    “不管怎麽說,我們扣住馬。他肯定還得回來牽馬。”


    “現在我關注的不是穆裏埃,而是另外一個人。讓我獨自一人呆一會兒,好吧。你回到車上去。”


    等他一個人時,勒諾曼先生開始在樹蔭下散起步來,他的雙手背在背後。訛詐確是很明顯的了:在交出錢的同時,穆裏埃應該收到某件東西。如此精心安排的約會隱藏著一種交易,還包含著爭吵。不然的話,穆裏埃隻要在相會時把錢交到陌生人的手中也就完事了。那麽,談交易吧。是關於什麽題目呢?回答是肯定的。要賣的東西,應該是由科薩德建立起來的關於穆裏埃的資料。如果這些資料落到他妻子的手中,穆裏埃就會徹底完蛋了。他必須要解決這個問題。在一連串的推理之後,一個結論呈現在了眼前:擁有這份資料的人也擁有其他人的資料。肯定是他殺害了科薩德,然後是奧貝爾特,接下來是阿代爾-迪努阿,為的是讓她永遠地閉上嘴。所以,這個抓不到的凶手又來到追捕他的人的鼻子底下劫持穆裏埃了。早幾分鍾前,他就在這裏。隻要一小會兒的心不在焉就夠了……


    “真蠢,說到底!”勒諾曼先生咒罵著,“可是活該,如果沒有另外一個人,我會把穆裏埃關進監獄的……而且我會逼他開口說話的。”


    但他馬上就明白了穆裏埃無法向他描述他的同伴。“另一個人”太狡猾了,不會暴露自己的真實麵目。他肯定是喬裝改扮的。那麽以什麽名義逮捕穆裏埃呢?他完全有權跟他願意跟的人一起劃船呀!


    古萊爾走近他的身邊。


    “首長,他在那兒。”


    勒諾曼先生朝湖望過去,認出了穆裏埃的身影。他一個人在船上。不過勒諾曼先生從來就沒想過他會把陌生人帶過來。


    “走,到車上去等他。”


    穆裏埃過來得比較快,但他劃得沒有規律,好像心中的煩惱改變了他運動的節奏似的。他很快靠岸了,跳到了草地上,然後直接朝馬跑過去。


    “談判肯定是以不愉快告終的。”勒諾曼先生強調說,“他顯得不是那麽精神,這就是他欺騙太太的代價。快!上馬吧!”


    穆裏埃十分艱難地試著登上馬鞍,但沒有成功。他摟抱著馬的頸項,然後徒步走了起來。


    “我們怎麽辦,首長?”


    “我們一直護送他到騎馬場。我覺得糟糕透了,我真想陪他一起走。”


    穆裏埃倚俯在馬脖子上,好像在對牲口耳語。接著他的左手垂了下來,韁繩也鬆了下來。


    “他怎麽啦?”古萊爾咕噥道,“他喝醉了,我敢肯定。”


    馬熟練地沿著騎馬道向前走著,但是在試圖穿過草坪時,它突然停了下來,而穆裏埃失去了平衡,倒到了地上。他在坡上滾了幾下,便不再動了。勒諾曼先生猛地刹車,衝了出來,後麵緊跟著古萊爾。他們把穆裏埃平放在地上。


    “沒必要找醫生了。”勒諾曼先生說,“他已經死了。”


    “您這麽以為?”


    “看一看這浮腫的臉和開始顯現出來的黑斑。這是中毒身亡。”


    “可是這不可能,首長。他在哪兒喝的?”


    “在島上的咖啡館,媽的。別跟我說你從來沒往‘木屋’咖啡館裏伸過腳。他們是在那裏談的事,還有飲料伴著。在穆裏埃稍微走神的一刹那……譬如說在談一份資料……無疑是科薩德的調查報告了……嘿,毒藥就進了杯子。在不到半個小時之內,他殺了這個人……隻是,有一件事我弄不明白。穆裏埃,這應該是一隻下金蛋的雞。他應該付錢,再付錢,不斷地付錢才能得到安寧。誰也不會擰生金蛋的雞的脖子的……搜搜看……裏麵的口袋……錢包……”


    “媽的!”古萊爾模仿著他老板的聲調說,“錢包還在這裏……”


    他數了數,是三疊錢。


    “三萬法郎。我沒有弄錯。另一個人不想要他的錢。但這是無法成立的。人們要求他帶三萬法郎來……難道說在這最後一刻,那個人拒絕收這筆錢了嗎?那麽他這麽容易接受別人提出的像是部分的付款,如果人家要求得更多呢?這是為什麽?”


    “是的,古萊爾。這是為什麽呢?”


    兩名騎士在他們身邊停了下來。


    “發生事故了?”一個人問道。


    “隻是摔下來了。”勒諾曼先生回答道。


    “沒摔壞吧?”


    “沒有,沒有。”


    他們道別,然後疾步小跑著遠去了。


    “呆在這兒。”勒諾曼先生說,“你把圍觀的人疏散開。我給你派人來。”


    他上了車,把車一直開到警署,同時注意著交通並思考著自己的問題。因為這新的罪行比原來的更加神奇。如果凶手不是由於害怕,不是受利益驅使,那他為什麽要殺害穆裏埃呢?也許他不是那個假設的訛詐者?也許穆裏埃的案子與其它三個案件沒有任何聯係?


    “不。”在躲一輛三輪送貨車時,勒諾曼先生大聲說了出來,“巧合是不存在的。四個罪行隻能由科薩德的資料來負責解釋。那裏是解釋這些案件的資料來源。一定的!……那麽,現在,我讓我的朋友拉烏爾-德-利美吉來談一談怎麽樣?他或許看得更清楚、更透徹一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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