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吩咐道:“灶屋不是包的有羊肉餡餃子麽?讓她們給大人下一簰子送過來,再準備幾樣小菜,然後把那壇玉液酒熱一壺,篩了送過來!”


    許靈笑微微坐在寶椅上,看著玉芝有條不紊地吩咐安排著。


    在玉芝的安排下,許靈先用熱水和香胰子洗了手臉,又喝上了愛喝的信陽毛尖,還吃了一個桂花綠豆沙餡月餅和一個鹹肉餡月餅。


    他舒舒服服坐在寶椅裏,放鬆得很。


    這時候寒星親自用托盤端了兩盤餃子和一碗餃子湯過來了。


    玉芝接過托盤,把晚盤都放在了桌子上,這才招呼許靈來吃。


    許靈抬眼看向玉芝:“你也吃點吧!”


    玉芝笑眯眯道:“我已經吃過了!”


    她有心要問許靈一些事情,因此在許靈右手邊坐了下來。


    待小菜和熱好曬過的酒送過來,她先給許靈斟了一盞,雙眼含笑道:“這一盞酒恭喜大人大勝過來!”


    許靈右手正拿著筷子吃餃子,故意笑嘻嘻撒嬌:“你喂我吧!”


    玉芝笑容加深,果真端著酒盞湊到許靈唇邊,喂許靈喝了下去。


    她這會兒想要問許靈一些關於阿沁的事,自是聽話乖巧得很。


    一盞酒喝下,許靈覺得身子一下子變得暖和起來,心跳也有些快,便又夾了一個餃子,蘸了些醋,慢慢吃了。


    餃子味道還不錯,包得小而秀氣,和軍隊裏大塊吃肉大碗喝酒的感覺不同。


    玉芝又斟了一盞酒,眼如彎月,笑意盈盈:“這一盞酒賀喜大人即將高升!”


    一進門,許靈就笑得眼睛發亮,酒窩深深,怕不止打勝仗那麽簡單,應該是快要升遷了!


    許靈果真沒有糾正,主動湊了過來,因為喝酒變得嫣紅的唇嚐了一口酒。


    玉芝索性喂他把這盞酒全喝了,然後拿起筷子,夾了一個餃子喂許靈吃了——許靈的嘴唇不薄不厚,唇形很是好看!


    她怕許靈喝酒喝得太急,因此連著給許靈夾了好幾個餃子喂他吃了,這才又斟了一盞酒,故意逗許靈:“恭喜大人又變成了小白臉!”


    許靈猝不及防,剛就著玉芝的手喝了點酒,聞言差點噴了出來,俊臉微紅:“胡……胡說什麽呢!我一個大男人,臉是白還是黑,管它作什麽!”


    玉芝見他害羞成這樣子,跟十七八歲的少年一般,頗為清俊可愛,心裏不由有些癢癢的,調笑道:“許靈,你雖然不在乎是小黑臉還是小白臉,可女人一般都喜歡小白臉呀!”


    許靈:“……”


    他這會兒已經有了酒意,聞言心跳有些快,看了玉芝一眼,發現她臉紅了,不敢再看,抬手捂住了臉,身子慢慢靠回了椅背上。


    玉芝也意識到自己剛才調戲了許靈,不禁有些懊悔。


    她前世確實是很會撩漢的,要不然也不會把貴為親王的林昕給弄到手,並且從普通小丫鬟一步步成為記入皇室玉牒的側妃了。


    重生之後,玉芝原本發誓要老老實實,再不像前世那樣了,怎麽不由自主就被許靈美色吸引,說出了這樣的話……


    她忙斂起笑容,悄悄拉開與許靈的距離,又夾了一個餃子放在了許靈麵前的碟子上,溫聲道:“再吃一個餃子吧!”


    許靈根本沒察覺到玉芝的變化,夾起這個餃子吃了。


    玉芝又給他斟了一盞酒,口中道:“大人,大帥呢?沒回甘州麽?”


    許靈這會兒酒意上來了,老老實實道:“陛下有旨意,命大帥直接回京了。”


    玉芝又給許靈斟了一盞酒:“大帥沒事吧?”


    許靈端起酒盞啜飲著,道:“大帥很好……下回再見大帥,咱們可得叫殿下了……”


    玉芝聞言,眼睛一亮:“許靈,你的意思是——”


    許靈抬眼看了玉芝一眼,垂下了眼簾,道:“下回再相見,大帥可就是皇太子殿下了。”


    玉芝心髒怦怦直跳,不由自主端起酒壺,把裏麵剩下的酒全倒進了空盞裏,端起酒盞一飲而盡,心中有喜有憂。


    喜的是阿沁越飛越高,一步步實現了他的理想;憂的是阿沁以後會背負起更多的責任,會很累……


    待許靈吃罷餃子,玉芝便回了西暗間臥室,讓小廝服侍許靈洗澡。


    許靈洗了澡出來,長發有些濕,一時還不能睡,便坐在臥室窗前的長榻上發呆。


    不知道坐了多久,他下定決心,起身出了東暗間臥室,卻見到西暗間臥室門上紗簾低垂,能看到裏麵已經熄了燈,玉芝已經睡下了。


    許靈雙手環抱在身前,倚在臥室門框上站了一會兒,然後轉身回了臥室睡下了。


    許靈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他洗漱罷出了臥室,發現玉芝正指揮著四兒和灶屋的宋媽媽在擺飯。


    玉芝抬眼見許靈出來,剛洗過的臉隱隱帶著水跡,眉睫微濕,唇色淺淡,越發顯得清俊異常。


    她含笑上前,道:“大人,過來用早飯吧!”


    許靈瞅了她一眼,道:“咱們夫妻兩人相處的時候,還像以前一樣叫我名字吧!”


    玉芝稱呼他“大人”,他總有一種被玉芝拒於千裏之外的感覺。


    玉芝笑微微答應了,屏退了侍候的人。


    許靈和玉芝對麵坐著用早飯。


    喝了半碗清粥之後,許靈開口道:“玉芝,大帥給了我兩個月的假,讓我收拾一下,和趙雲嶺做了交接,然後進京赴任。”


    玉芝聞言,頓時笑了起來,忙道:“許靈,恭喜你!”


    她說著“恭喜你”,心中簡直是心花怒放——啊,終於要去京城了,我能常常見到阿沁了!


    玉芝早猜到許靈會升職了,隻是沒想到是去京城,便按捺住雀躍的心,笑盈盈問道:“許靈,你進京城是什麽職位?”


    此時屋子裏隻有自己和玉芝,許靈很是放鬆,笑眯眯道:“殿前都指揮使!”


    怕玉芝不懂,他又解釋了一句:“這個職位,專門管著京城禁軍。”


    這個職位掌握著京城禁軍,實在是太重要了,因此自從大周立國以來,這個職位隻有皇帝親信才能擔任。


    他擔任了這個職位,豈不是說明他是大帥的真正親信了?


    玉芝真是歡喜極了,看著許靈道:“許靈,你打算何時出發?”


    許靈左手支頤,想了想,道:“你去問你爹娘一下,看他們願不願意跟著咱們進京,如果願意的話,讓他們收拾一下,咱們五日後就出發,好不好?抵達京城,你我得留出些時間,去安排宅子的事!”


    他如今在京城沒有宅子,是買還是典,在京城哪個位置,都得和玉芝一起商議。


    玉芝道:“用罷早飯,我就去問他們!”


    她這會兒也吃不下早飯了,想了又想,試探著道:“許府那些人……”


    許靈不願意提那一群人,淡淡道:“我把甘州的產業都給了大姐,讓母親跟著她;如果母親想跟我去京城的話,隻能母親去,別人都不能跟著。”


    玉芝見許靈眼中帶著一股狠意,知道他不喜歡提到這個話題,便不再提了。


    一時用罷早飯漱了口,許靈帶著寒星和寒月騎馬出去了,玉芝便帶著四兒回了西隔壁陳家。


    第116章


    八月十五中秋剛過,甘州城最東南的小柳枝巷的住戶還都沉浸在過節的氛圍中,巷子內人來車往,都是走親戚串門的人。


    小柳枝巷的住戶大部分非富即貴,平時難得在街巷聚集,時逢佳節,拖兒挈女,正在街巷中彼此說笑,忽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而近,眾人忙閃開一條路,卻見一隊穿著青色甲胄的士兵簇擁著一個形容清俊穿著寶藍緞麵披風的大人疾馳而來。


    其中有人是甘州城內的武官,一眼認出許靈,待許靈一行人過去了,便悄悄和親朋好友說道:“許大人新近升了從二品的殿前都指揮使,不日就要進京赴任,可真是炙手可熱啊!”


    眾人都豔羨得很,紛紛感歎,卻有人提出疑惑:“許大人這是回自己的家,怎麽帶了一隊全副甲胄的士兵?”


    聞言,眾人紛紛猜測,各有各的看法,都有些摸不準許靈的心思。


    這位許大人在甘州官場以相貌好脾氣好著稱,一天到晚臉上帶著笑,不笑不說話,隻是不大回小柳枝巷的許府。


    今日還在過節,許府內也熱鬧得很。


    許老太太最愛熱鬧,前些日子大姑娘許敏不在府裏,尹姨奶奶稱病很少出現,二公子許慧也早出晚歸不見人影,可把許老太太給急壞了。


    要過中秋節了,許敏帶著新納的第六房小妾回來了,尹姨奶奶的“病”也好了,許慧也開始出現,都圍繞在許老太太周圍。


    許老太太也開心了起來,命人請了兩個粉頭來家裏彈唱,一家人開開心心聽曲吃酒團聚。


    許家人飲著酒,從行院中叫來的兩個粉頭,一個彈月琴,一個彈琵琶,輕舒玉指,合著聲在唱《南石榴花佳期重會》:“約定在今宵。人靜悄,月兒高,傳情休把外窗敲。輕輕的擺動花梢,見紗窗影搖,那時節方信才郎到。又何須蝶使蜂媒,早成就鳳友鸞交……”


    許敏左邊坐著新寵六姨娘,右邊坐著舊愛秀蘭,端著酒盞,正吃得開心,忽然聽到外麵傳來一陣整齊的靴子聲,且夾帶著刀鞘和鎧甲相觸的清脆聲響,不禁一凜,忙推開六姨娘,站起身來。


    眾人也都尋聲看了過去,那兩個粉頭也停下了彈唱。


    大廳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而近,接著便是整齊的軍靴跺腳聲。


    片刻之後,隨著靴子的“磔磔”聲,許靈大步流星走了進來,身上的披風揚起又落下,發出“撲棱棱”的聲音。


    許靈進了鋪著大紅地氈的大廳,抬眼看去,見母親許老太太正倚著錦緞靠枕歪在紫檀木羅漢床上;東邊的貴妃榻上坐著許敏和兩個姬妾,旁邊的寶椅上還有幾個花團錦簇濃妝豔抹的女子;而尹姨娘和許慧則坐在西邊。


    他看向許老太太時,眼睛平靜無波,看向東西兩邊的人時,眼神似淬了冰一般。


    掃視一圈後,許靈拱手行禮:“兒子給母親請安!”


    見到許久不見的大兒子,許老太太先是十分歡喜,可是轉眼又想起自己在陳娘子鹵肉鋪子門外受到的冷遇,當即回喜作嗔道:“阿靈,你還知道回來!”


    許靈麵無表情,規規矩矩道:“母親這些時間身子可好康健?”


    許老太太見兒子恭敬,便“哼”了一聲,道:“你還問我是否康健?怕是我快死了,你才會回來吧?!即使回來了,怕還是因為你擔心我死了,你還得辭官守孝三年!”


    自己母親說話依舊如此刻薄,許靈卻再也不像先前那樣聽了痛苦難受,他淡淡道:“母親中氣十足,紅光滿麵,看來身子很是康健,那兒子今日就好好處理一番家務了!”


    許老太太聞言一愣——許靈這是要做什麽?他已經很多年不管家裏的事了!


    許敏、許慧和尹姨娘麵色蒼白,站在那裏,鼠見貓一般一動也不敢動。


    那幾個姨娘也都瑟瑟發抖,一個個麵如土色,恨不能立刻消失。


    隻有兩個粉頭,因為不了解情況,一個抱著月琴,一個抱著琵琶,左顧右盼,猶豫不定,不知道是該走還是該留。


    許靈不希望又外人在場,便淡淡道:“寒星,請這兩位出去!”


    寒星答了聲“是”,從許靈身後走了過來,走到那兩個粉頭身前,道:“走吧!”


    那兩個粉頭忙抱緊樂器,跟著寒星出去了。


    許靈環視了一圈,見大廳內都是自家人了,便道:“我這幾日就要出發進京,對家裏未免照顧不周,索性安排了一個人住在府裏,保護府裏的女眷,管理家務。”


    許老太太還是摸不著頭腦,不知道許靈這是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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