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盛會,自然也要有個像樣的頒獎典禮才能閉幕,阮西子已經在心裏斷定自己不會拿到第一名,所以在參加頒獎典禮的打扮上也沒費什麽心思,甚至都沒有準備什麽獲獎感言。


    其實何止是第一名,前三名她都失去了信心,首席評委有十個人,也許會有那麽一兩個喜歡她的簡單風格,但更多的肯定是對技藝和技巧感興趣,所以她目前的唯一期望就是,至少進個前十名吧,也不算太丟臉。


    大部分參賽的設計師都拿到了頒獎典禮的邀請函,阮西子將她的邀請函捧在手裏,有些意外自己的位置竟然那麽靠前,就在第三排。


    遲疑地抬頭瞄了一眼池蘇念,池蘇念剛巧也正盯著她,陰陽怪氣地說:“怎麽,想知道我在第幾排?”


    阮西子笑笑說:“你怎麽這麽了解我?你再這樣下去我可不保證自己會不會愛上你。”


    池蘇念知道她是想惡心自己,壓根不把她的揶揄放在心上,將自己的邀請函展開麵對著她說:“第三排,除了重要嘉賓之外最接近舞台的位置,怎麽樣,是不是很氣?”


    阮西子表情莫測地沉默,看她那副樣子就知道有問題,池蘇念一直都很自信的,此刻卻有點忐忑,直接伸手抓來她的邀請函,當看到她的座位排序時,好像吞了蒼蠅一樣惡心。


    “……你也在第三排,位置就在我旁邊。”


    池蘇念說完了話就吸了一口氣,好像在強忍著怒火,她一直覺得阮西子沒有資格和自己搶第一,但多年來的參賽經驗告訴她,第三排坐著的通常都是前三名的有力競爭者,這女人現在就坐在自己旁邊,是不是也代表著,她的名次……不低。


    “簡直可笑。”


    池蘇念生氣地扔掉她的邀請函,阮西子趕緊接住,無奈地捋了捋頭發,遲疑幾秒才說:“我都不生氣你生什麽氣?很氣我和你坐在同一排?我想也僅僅是坐在同一排罷了,第一肯定是你的。”


    池蘇念眯眼道:“怎麽,你是想以退為進,以此迷惑我,讓我大意,到時候爆個冷門,令我顏麵盡失嗎?”


    阮西子和她四目相對了一會才說:“我怎麽就不能和你說清道理呢?你害我差點不能參賽我都沒怎麽樣,為什麽就不能好好相處呢?”


    “好好相處?”池蘇念好像聽到了笑話一樣冷笑道,“你別做夢了阮西子,我們這輩子都不可能好好相處,你也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裏怎麽想,你就是擔心我拿到第一重新做了副總監會為難你,所以現在才向我示好,你以為我這些年職場是白混的?太小看我了。”


    她說得的確也沒錯,阮西子是有點那麽不足為外人道的心思,被池蘇念戳中了也隻是笑了笑,轉身準備離開,池蘇念看她風輕雲淡的、一點都不激動,更生氣了。


    “阮西子,你給我記著,我會把我在你身上丟掉的臉麵全都找回來的,我會讓你在acme混不下去的!”


    囂張的宣言就在身後,聽起來可真令人沮喪煩躁,阮西子舒了口氣,權當沒聽到,跟隨眾人一起前往酒店參加acme珠寶設計大賽頒獎典禮。


    被譽為業內“奧斯卡”的典禮,自然盛大而精美,阮西子之前在深藍那樣不大不小的公司工作,出席這樣的場麵著實不多,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看著周圍頻頻閃爍的燈光和盛裝打扮的人們,說不緊張那是假的。


    除了緊張之外,還有一種深切的好奇與欣喜,越是靠近這些上層社會的生活,她就越是感覺到興奮,她清楚知道這就是自己想要過的生活,哪怕再辛苦,哪怕需要付出再多努力,她也必將有一天在其中如魚得水,她相信自己。


    靠到椅背上放鬆身體,不多時身邊的座位便坐下了人,是池蘇念,她身上穿著gi高定禮裙,妝點著她的珠寶全套都來自於acme,每一件單獨拿出去都讓娛樂圈的明星大腕們趨之若鶩,她就這麽隨隨便便戴著,不免讓人感覺她就是一座移動的金庫。


    “不要盯著我看了,看也沒用,我是絕對不會對妄想搶走我位置和我男人的家夥慈眉善目的。”池蘇念看都沒看她一眼,冷冰冰地說話。


    阮西子莞爾一笑,從善如流地收回視線看向自己另外一邊,坐下來的是簡然,他總是喜歡白色的衣著打扮,此刻依舊與酒會時一樣,是一套白色的西裝。


    很少見人能把白色西裝穿得這麽英俊挺拔的,大多時候她都覺得白色很浮誇,又顯胖,能將白西裝穿得這麽帥氣,簡然的底子自然極好。


    “晚上好。”阮西子簡單地和他打招呼。


    簡然點點頭微笑道:“你聽說了嗎?”


    阮西子疑惑:“聽說什麽?”


    簡然指著這一排位置:“據說這一排是曆年設計大賽獲獎設計師的專屬座位,隻要被安排坐在這裏,名次肯定低不了。”


    阮西子怔了怔,她當然很高興自己可以獲得不錯的排名,但希望越大失望越大,這段日子她深刻體會到了這點,所以不敢妄想,隻是低聲說:“是嗎,如果真是這樣那就太好了。”


    簡然笑而不語,似乎覺得她很傻,都到了這個地步還不願意相信自己真有不錯的成績。


    他怎麽會知道,阮西子這段日子經曆過了那麽多變故和挫折,已經不敢再抱有什麽巨大的期望了。


    不過也沒關係,反正她早就做好了一切準備,這次哪怕隻是個第十名,她也心滿意足了。


    想了想藏在裙子口袋的首飾盒,她情不自禁地開始在會場搜尋陳倦的身影,說來也巧,陳倦就是這個時候到的。


    作為總裁,更作為頒獎嘉賓,陳倦的位置自然在最佳的地方,阮西子朝前一看,最中央那處十分熱鬧,人們全都站了起來,十位評委簇擁著陳倦落座,他從頭到尾都沒往後麵看一眼。


    他看到“生命樹”了麽?看到了的話,應該知道那是為他設計的吧。


    他肯定會覺得她這麽做是想因此從他那裏獲得高分,她的形象在他那裏估計更差勁了,但這也無甚關係,反正她所有的醜麵目都被他看過了,多一點少一點,真一點假一點都無所謂。


    池蘇念突兀地抬起手擋在阮西子眼前,冷不丁地說:“把你的髒眼睛從我男人身上收回去。”


    阮西子失笑道:“你男人?”


    池蘇念盯著她說:“我知道你覺得他現在對我毫無關注,對你比對我好得多,但你覺得你能進入陳家那樣的豪門嗎?”


    阮西子怔住,半晌無語,池蘇念繼續道:“我們始終是不一樣的阮西子,你自以為陳總對你另眼相看,但我其實根本不需要他這樣毫無用處的情緒,我隻需要他最終要辦理結婚證的女人是我就足夠了,而我——也的確有這樣的資格。”


    她看著她的視線那樣挑釁,仿佛在說你憑什麽?除了那張臉和設計之外,你還有什麽呢?憑你那複雜的家庭和糟糕的父母嗎?


    阮西子抿了抿唇,沒有言語,簡然適當地開口說:“聽池設計師的意思,應該就是類似於寧願坐在寶馬裏哭,也不要坐在自行車後麵笑的想法吧。”他溫文爾雅道,“我倒是不反感這樣的女性,畢竟每個人的選擇都不一樣,有的人喜歡相親相愛,夫妻和睦,有的人喜歡相敬如‘冰’,無愛無性地過一輩子,隻要有錢有地位就足夠了。想來池設計師是後者了。”


    池蘇念臉色蒼白地越過阮西子盯著簡然道:“怎麽,你也這麽幫著她,難不成除了嚴君澤之外,你和她也有一腿?”


    簡然默然,沒有言語,池蘇念故作驚訝道:“哎呀,看來我猜對了?阮西子啊阮西子,我真是小瞧你了,沒想到你本事這麽大,把深藍有點能耐的男人全招惹了,我就想不明白了,你這種人盡可夫的女人到底有什麽好?”


    人盡可夫,這算是非常嚴重的指責了,阮西子皺起眉正要說什麽,坐在第二排,就他們前麵位置的男人忽然轉頭說:“說夠了嗎?這是頒獎典禮,不是菜市場,要吵架出去吵。”


    幾人頓了頓,都不服氣地閉上了嘴,不再言語。


    阮西子定睛一看……是陳府的管家周叔。


    周叔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便收回視線注視前方,仿佛不認識她一樣。


    阮西子心頭一跳,莫名想起陳奶奶,池蘇念和簡然剛才的對話周叔大概都聽見了,如果他告訴陳奶奶,陳奶奶會把怎麽想她?


    如果他們真的誤會她是一個人盡可夫的女人,那她和陳倦就更不可能了,並且……她也隻是談過三次戀愛而已,年紀長大這麽大,談過三次戀愛很多嗎?為什麽每個人都要來插一腳,諷刺她不是個好女人。


    阮西子心情漸漸低落下去。


    不多時,頒獎典禮便正式開始了,主持頒獎典禮的是著名主持人,幽默大方侃侃而談,將現場氣氛調節得很好。


    儀式開場節目結束之後,便進入正題,開始從第十名到第一名依次頒獎,隨著名次越來越靠前,頒獎的嘉賓分量也越來越重,阮西子看著幾位業內泰鬥給台上的設計師頒獎,鼓掌的時候羨慕嫉妒恨得心尖都冒酸水了。


    這都頒到第五名了,還沒她的名字,之前簡然還說第三排肯定是獲獎設計師的位置,難不成她那不起眼的作品還能進前五麽。


    該不會是陳倦為了報複她“耍心機”交上生命樹,意圖賄賂總裁而故意讓她空歡喜吧?如果是的話那她可真是太冤枉了,她真的沒想那麽多,她的確是為了某個目的可以稍微不擇手段一些的女人,但也不至於那麽沒有底線。


    至少她,不希望在自己的事業與成就上耍手段,想要憑真才實幹做出點成績。


    失落地看著第四名上台領獎,阮西子腦袋都要炸開了,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可以說是麵如死灰。池蘇念幸災樂禍地看著她,正要嘲諷她幾句,台上的主持人就興奮地說:“下麵有請acme設計部總監——嚴君澤設計師,為我們宣布本次設計大賽獲得第三名的設計師!”


    前三名啊,重頭戲來了,所有人的心都在一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大家目不轉睛地盯著舞台,池蘇念也不例外。


    唯獨阮西子,她已經失望到極點了,對舞台上的一切毫不關注,就差堵上耳朵了。


    她絕對不相信自己可以拿到第一甚至第二,第三也不敢肖想,她覺得自己就是被放在這丟臉的,陳倦太毒了,她內心糾結,還要接受周圍人嘲諷的視線,真是恨不得現在馬上就走人。


    就在她快要維持不住,起身要提前退場的時候,她聽見嚴君澤猶如天籟的聲音沉沉說道:“我宣布,本屆珠寶設計大賽獲得第三名的設計師是——阮西子。”


    阮西子怔住,起身到一半的動作僵住,在座的所有人都在對她行注目禮,大屏幕上開始播放她的作品,“生命樹”在黑暗之中擁有著頑強的生命力,吸引著所有人的視線。


    她僵硬地立在那,主持人高興地說道:“阮設計師可能太高興了,都愣住了,快上台領獎呀。”


    阮西子詫異地望向嚴君澤,嚴君澤給予她鼓勵而欣賞的目光,她又看向陳倦,陳倦低頭盯著別處,並未回頭朝她這邊看一眼,倒是他身邊的易則朝她笑了笑,豎起了大拇指,祝賀著她。


    阮西子稀裏糊塗地就上了台,當獎杯握在手裏的時候,眼淚終於還是沒忍住,稀裏嘩啦地流了出來。


    “抱歉,我有點激動。”她尷尬地笑笑,想要止住眼淚,但就是止不住,主持人安撫著她,嚴君澤也情不自禁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觀眾們看著大屏幕上她的作品,以及她並不惺惺作態的緊張激動,對她得第三名的嫉妒也少了些,祝賀的掌聲真誠了幾分。


    陳倦一直有意回避舞台上的一切,雖然阮西子的作品得第三名的關鍵是他的高分,但他覺得那都是她應得的,並不想要因此而要求她付出些什麽,也不會接受她的什麽付出。


    他不止一次地重複著看表的動作,想要趕緊頒完一等獎離開這裏,就在他情緒焦灼的時候,他聽見台上的阮西子輕聲說道:“今天能拿到這個獎,我真的非常感激。謝謝評委會喜歡我的作品,也謝謝給我靈感的那個人。‘生命樹’的設計初衷,是我欠一個人的生日禮物,它得到了大家的認可,我想自己也可以無愧於心地將親手做出來的‘生命樹’送給他了,拿到acme設計大賽第三名的作品,他應該不會嫌棄了。”


    後麵這句好像玩笑一樣的話引得大家歡笑一堂,阮西子下意識看向了坐在第一排的陳倦,他始終逃避著她的目光,唯獨在此刻,他終於肯抬起眼正視她,兩人目光交匯的那一刻,他眼底翻湧著的複雜情緒幾乎淹沒了她,她當然知道他的顧慮與為難,即便陳奶奶一力想要促成他們的關係,但他們的身份到底差得太多,她不可能也不會被允許嫁入陳家的。她也不準備在自己這樣的心理狀態下和任何人開始心甘情願。


    可是即便如此,她也還是有一個卑微的願望,也是唯一的願望。


    至少,讓她把她欠下的禮物還上。


    毫無預兆的,即將要頒出一等獎的陳倦突然起身離席,在前排眾人驚訝的視線下快速離開了會場,易則趕緊追了上去,舞台上,阮西子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看來,哪怕是她唯一的願望,那個人還是不願意給她這個實現的機會啊。


    ……


    在他們都沒有發現的地方,王燁坐在會場最後幾排,隱忍怒火盯著台上的一幕。


    他發誓,絕對不會讓那個害得他公司陷入危機這樣的女人永遠那麽囂張得意下去。


    第33章


    陳府。


    周叔早早回到了宅邸,陳奶奶戴著花鏡在給陳倦織毛衣,冬天已經來了,雖然外麵可以買到很多舒服溫暖的毛衣,但還是不如自己織得心裏踏實,這麽多年了,每到冬天她都會給孫子織一件毛衣,雷打不動。


    “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頒獎典禮不是還得一個小時才結束嗎?”陳奶奶摘掉眼鏡問道。


    周叔恭敬地立在那裏說:“今天代表老夫人過去參加頒獎典禮,倒真是有一些收獲。至於提前回來,是因為陳總提前離場了,第一名和第二名的獎項臨時找了別人頒發。”


    老夫人愣住:“他提前退席了?”


    周叔頷首道:“是的,後麵的節目也沒看就走了,而且……有件事我不知當不當講。”


    陳奶奶皺眉道:“都這樣了還有什麽不當講的,趕緊說,別磨蹭。”


    周叔將在會場聽見的池蘇念和簡然的對話如實告訴了陳奶奶,陳奶奶沉吟片刻道:“我倒是在你查到的資料裏看到過她的戀愛經曆,快三十歲了,交過三個男朋友,不算多吧。怎麽你看起來比我還保守?”


    周叔沉吟片刻道:“我並不是保守,夫人。我隻是擔心,阮小姐是對陳總另有所圖,並不是真心喜歡陳總。”他說出自己的分析,“阮小姐的每一任男朋友都對她的事業有幫助,尤其是第一任,就是今天頒給她第三名獎項的嚴君澤。”


    “嚴君澤到我們公司來了?”陳奶奶驚訝,她也聽說過這位優秀設計師,在阮西子的資料上看到他的名字時已經很驚訝了,如今得知他來了acme更吃驚了。


    周叔道:“是的,過來快一季度了,阮小姐之前在的深藍珠寶集團的主力設計師全都被拉到了acme,除了嚴君澤之外還有簡然,本屆比賽的第二名。”


    陳奶奶臉上浮現出幾絲憂愁:“是乖孫讓他們來的吧?”


    周叔猶疑道:“如果是陳總讓他們來的就好說了,就怕是……阮小姐以此為條件,跟陳總之間有什麽交易。”


    周叔到底是老薑,辣得很,哪怕猜得不盡相同,也差不遠了。


    他們之間的確有不可告人的交易,雖然如今已經解除了。


    很難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陳奶奶一直都希望陳倦可以早日找到一個真心喜歡的女孩,安安穩穩地過完一輩子,最好在她死之前可以抱上曾孫,可如今聽了周叔的話,又覺得阮西子著實不適合陳倦,她對陳倦的初衷以及自身經曆的確有些複雜了。


    “我知道了,你先去休息吧,回來之前看過乖孫了嗎?”陳奶奶疲憊地問。


    周叔點頭說:“陳總回了辦公室,我看他進去之後叮囑了易助理照顧他才回來。”


    陳奶奶這下才放了心,揮揮手讓周叔離開,一個人看著懷裏織了一半的毛衣,許久都沒有言語。


    也許讓本就不般配的兩個人扯在一起是她的錯,如果因此反而給陳倦帶來什麽不好的影響,或者逼著他走上錯誤的道路,可真就得不償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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