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榮王：“哎喲，別喝啦。”
蔣康寧這時候插話：“王爺，讓小牧喝吧。他從來沒喝過酒，偶爾放縱一回也好。來，王爺，我敬您。”
羅榮王無奈：“你就別添亂了。”
蔣康寧很無辜：“您呀就別擔心了。雲安剛才不也說了麽，不醉不歸。小牧可不能逃啊。來，小牧，王爺不喝，你替王爺喝。”
郭子牧一聽，二話不說地就去拿羅榮王的酒杯，羅榮王手忙腳亂地放下茶杯去搶自己的酒杯：“別喝了別喝了。康寧，我跟你喝。”
“慕容伯伯，我替你喝。”郭子牧央求，看著他那雙已經開始迷離的美麗雙眼，羅榮王一時間就失神了，等到他回過神來，郭子牧已經很豪爽的一口幹掉了。
“哎喲！別再喝了！你好歹先吃點東西呀。”羅榮王趕緊夾菜喂郭子牧，郭子牧軟軟的靠在他懷裏，張口吃下。
蔣康寧挑眉，邵雲安捂嘴悶笑，飯桌上隻有三個孩子不受任何影響地大吃特吃。蔣沫熙還很體貼地給妮子夾菜，要說，他巴不得大人顧不上他們，他就可以獨占妮子了。
這頓晚飯，別人醉沒醉不知道，反正郭子牧是肯定醉了，而且還醉得不輕，醉得羅榮王自己都沒喝幾杯，也沒吃幾口，光照顧他了。
喝醉的郭子牧，那張醉態的臉更是妖孽乘2，羅榮王也沒扶他起來，就讓他靠在自己懷裏，還有意無意地擋著他的臉。接收到媳婦兒旨意的王石井這時候說：“子牧看來是真醉了，我送他回房。”
羅榮王馬上說：“不用了，我送他回去，你們繼續吃。”
王石井站都沒站，直接說：“那就辛苦慕容伯伯了。”
羅榮王扶著郭子牧站起來，郭子牧咕噥一聲抱住他的腰，臉深深埋了進去。羅榮王沒推他，隻說：“子牧啊，慕容伯伯送你回房，別睡啊。”
“唔……喝……”
“好好，回去喝，回去再喝。”
蔣康寧又搗亂，他站起來去扶郭子牧：“我跟您一起送吧。”
羅榮王揮開蔣康寧就要碰到郭子牧的手：“不用不用，我一個人能行。你們先吃，不用等我。”
說著，羅榮王就幾乎是半抱著帶著郭子牧走了，嘴裏還哄著“回去喝回去喝”。等等到人走了，蔣康寧朝笑出聲的邵雲安挑眉：“說吧，怎麽回事？”
邵雲安卻繼續賣關子：“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然後對三個孩子說：“你們好好吃飯，我們出去一下。”
“嗯。”
邵雲安拉著王石井起來就要走，蔣康寧：“雲安，別胡鬧。”
“不是胡鬧，要不大哥你在這兒，等我回來跟你匯報。”不管蔣康寧，邵雲安拉著縱容他的王石井走了。蔣康寧坐了會兒，還是起身跟了過去。
第154章
郭子牧醉了，卻沒發酒瘋，羅榮王還算比較輕鬆地把人帶回了房間，卻是羅榮王自己的房間。郭子牧的房間裏也沒口熱水，羅榮王給他脫了鞋讓他躺下，接著就趕緊給他倒水。
“慕容伯伯……”郭子牧微睜著眼睛喊。
羅榮王倒水，嘴上安撫：“馬上來馬上來。來了來了。”
端著熱水，羅榮王來到床邊，一手扶起郭子牧讓他靠著自己，一手喂他喝水：“來，喝水。”
郭子牧喝了水，羅榮王費勁地伸長胳膊把瓷杯放到方幾上，然後，他的動作就頓住了。郭子牧在他懷裏轉了一下，兩手摟住了他的脖子。
“慕容伯伯……”
羅榮王咽了下嗓子，收手，輕輕抱住他：“怎麽了？喝多了吧？頭難受不？”
“難受……”
“以後可別喝了。”羅榮王又輕輕揉郭子牧的額角。緊接著，他的動作又頓住了，隨後就是緊張。郭子牧在哭，羅榮王趕緊哄：“不哭不哭。”
“慕容伯伯……唔……”一陣壓抑之後，郭子牧放聲大哭起來。羅榮王又是拍又是哄，卻怎麽也哄不住。
郭子牧哭，哭他害得娘被活活打死，哭他害得大哥斷了前程，哭他害大哥瘸了腿，哭他與大哥七年的顛沛流離，哭大哥跟著他淪落成了乞丐。他恨，恨自己為何有這麽一張臉，恨自己膽小，明明這張臉把他們一家害得如此淒慘，他卻狠不下心來毀了這張臉。
郭子牧哭得可以說是肝腸寸斷，羅榮王也不勸他了，索性讓他哭個痛快。郭子牧哭，羅榮王聽得是心如刀割。
“慕容伯伯答應你，一定找到那個容月，替你狠狠教訓他一番，給你出氣。”
“慕容伯伯……慕容伯伯……我害了大哥，是我，害了大哥……”
羅榮王後悔沒有勸郭子榆繼續恩科了。有他在，那奴籍的身份又算什麽。他親自出麵，一個小小的身份還不是一句話的事。他是沒大權勢，但這點能耐還是有的。
羅榮王抱著郭子牧，任他在自己懷裏哭，任他把眼淚鼻水都蹭在自己的衣服上。郭子牧痛痛快快哭了一頓，心理壓抑了多年的痛苦也隨之緩解。在郭子牧的痛哭變成抽泣後，羅榮王放開他去擰塊濕布給他擦擦臉。哪知，他剛鬆手，郭子牧就用力抱住他。
“慕容伯伯不許走。”
羅榮王笑了，疼愛的說：“我不走，我給你擰塊布子，擦擦臉。”
郭子牧這才鬆手。羅榮王站起來，不顧酸麻的腿，擰了濕布給郭子牧擦臉。郭子牧就那樣仰著臉，也不動手。羅榮王笑嗬嗬地給他擦了臉，擦了手。擦幹淨了，他又回去唰洗布巾。
聽到身後有腳步聲，羅榮王頭不回的說：“你去床上躺著，小心暈著。”下一刻，他手裏的布巾就掉在了水盆裏。
羅榮王的身後，郭子牧緊貼著他的後背，雙手纏在他的腰上。
“慕容伯伯……”
“……噯。”
“我，不想，去京城。”
羅榮王抬手，覆住了郭子牧稍顯冰涼的手，隨即就整個包住，給他取暖。羅榮王不敢回頭，更不敢轉身，隻能說：“涼，你快回床上躺著去，頭不暈了？”
“暈。”
“那就快回去。”
“我不。”
“好好，不回。”
低頭，卻發現郭子牧沒穿鞋，羅榮王什麽顧慮都沒了，急忙轉過身扶住郭子牧：“怎麽不穿鞋就下來了？快回床上去。”
下一刻，羅榮王又頓住了，什麽都不會反應了。帶著酒氣的柔軟貼在他的嘴唇上。郭子牧閉著眼睛，如獻祭一般把自己呈送上來。他閉著的眼睛顫抖，呼吸都帶著緊張的發顫。他或許是醉了，才能有如此大的膽子；但他，或許又是清醒的，不然為何會害怕。
羅榮王深深閉了下眼睛，再睜開時，眼底的深沉卻是叫人無法窺探。他抱住郭子牧的細腰，輕拍，卻趁著這一動作稍稍退開，分離了兩人的唇。
“小牧乖，去床上，別涼著腳。”
郭子牧低下了頭，似乎所有的勇氣都在那一吻中消失殆盡。羅榮王摟著他，把他摟到床上，扶上去，又把他髒了的襪子脫掉，然後拉過被子蓋住郭子牧。
郭子牧把自己蒙在被子裏，身體卻更加發抖了。羅榮王連著被子抱住他，在他的頭頂落下極輕的一吻，郭子牧不動了。
“小牧，慕容伯伯，也喜歡你。”
郭子牧的身體震了一下，就要掀開被子。羅榮王用力按住他：“你聽慕容伯伯說。”
郭子牧不動了。
羅榮王掀開被角，讓郭子牧好呼吸，卻仍是不讓他看到自己，說：“慕容伯伯如果年少個二十載，一定會娶你做王正君。可慕容伯伯，老啦。老得，沒幾年，好活啦。你跟我在一起，往後可怎麽辦？小牧，你就當，就當，我是你的，親伯伯。或者，你當我是你爹，都成。等去了京城，我給你找一戶好人家，找一個疼你，愛你，一輩子也隻愛你的好男人。你還小，不能耽誤了自己。”
郭子牧掀開了被子，入目的，是羅榮王充滿了疼愛的注視。羅榮王拭掉他的眼淚：“京城裏的青年才俊比比皆是，等到了京城，你一定會遇到合適的，遇到你更喜歡的。”
郭子牧的眼淚一顆顆的湧出，羅榮王不停地給他擦眼淚：“不哭，不哭了，哭多了傷身。小牧這麽漂亮，要多笑。”
郭子牧要坐起來，羅榮王放開他。郭子牧坐起來，卻是又抱住了羅榮王：“我不要別人，我隻要你。慕容伯伯，我喜歡你。”
郭子牧看不到的地方，羅榮王卻是苦笑：“小牧乖。”
“我喜歡你，喜歡你……”
“乖啊……”
郭子牧哭了，羅榮王心疼是心疼，卻怎麽都不能答應他，回應他。一直到郭子牧哭累了，又因為酒精的作用再也撐不住的睡了，羅榮王都隻是這麽抱著他，沒有做出任何的回應。
把哭累的人放回床上，讓他躺好，羅榮王深深的歎息一聲。脫掉郭子牧的外衣，又給他擦了臉，羅榮王坐在床邊看著郭子牧即使是睡著都驚豔絕倫的臉，眼裏全是苦澀與無奈。他已經快到知天命的年紀了，沒有幾年好活的了。即便他與他年齡相配，他也不能娶他。
門口，蔣康寧再一次扯扯邵雲安，趴在門上偷聽的邵雲安聽到裏麵沒動靜了，這才直起身體，小心翼翼跟做賊似的離開。同犯王石井和蔣康寧也趕緊走開。
飯菜早已涼了，三個孩子也都吃飽不知道去哪玩了。一桌子的殘羹冷炙。邵雲安讓秦娘把剩菜再拿到廚房去熱熱，他親自去給羅榮王煮了碗麵，羅榮王也沒吃多少。要人把煮好的麵條給羅榮王送過去，邵雲安回來繼續吃飯。桌旁隻有王石井和蔣康寧，氣氛有點沉悶。
“麵條送過去了？”邵雲安一出現，蔣康寧就問。
邵雲安點點頭：“我找了個人送過去了。這種時候咱們最好別出現吧。”
蔣康寧執起筷子，不說話了。王石井和邵雲安也拿筷子，吃飯。三個人安靜且快速地填飽了肚子，蔣康寧要兩人跟他過來。
進了房間，門一關，蔣康寧就道：“說吧。”
邵雲安很老實：“我發現慕容伯伯和小郭哥好像互相喜歡，所以就想用‘酒後吐真言’的方法測試一下，結果證明我沒看錯，就醬紫。”
蔣康寧：“世子殿下比子榆還大，你這不是胡鬧麽。”
邵雲安：“我這不是胡鬧，隻是求證。我又沒有撮合慕容伯伯和小郭哥，他們是彼此吸引，大哥你剛才又不是沒聽到。”
這件事恐怕是蔣康寧這輩子做得最胡鬧的一件事了。他揉揉額頭：“那你也聽到了，王爺不會回應。以王爺的品性，他再喜歡子牧也不可能回應。如果他答應了，那也就不是王爺了。王爺不是京城那些喜歡美色的權貴，他不會耽誤子牧的。”
邵雲安在蔣康寧身邊坐下，問：“大哥，拋開年齡不談，慕容伯伯會接受小郭哥嗎？”
蔣康寧認真回道：“如果沒有年齡這一層，我想王爺會願意娶子牧的。”
“大哥也知道慕容伯伯跟王妃的感情不好？”
蔣康寧道：“這件事滿京城的人都知道。”
邵雲安立刻問：“那慕容伯伯怎麽不娶一個自己喜歡的？還是沒遇到？還是他其實喜歡王妃，但王妃不喜歡他，慕容伯伯就不強求？”
蔣康寧被問暈了，說：“你問的我都不知道。王妃是一個隨和的女人，或許不夠賢淑，但算得上溫柔，我娘在世的時候見過她幾次，在家中提到過。她很信佛，未出閣之前就喜歡去寺廟裏清修，王爺恐怕也明白，所以不強求她做一個王府適合的掌家女主人。但不管王爺與王妃之間的感情如何，王爺都是實實在在比子牧大太多，所以他倆，不合適，你要做的是勸子牧早點抽身，莫要放任感情，屆時難以收場。”
“知道了。”邵雲安回答得很隨意。
蔣康寧不得不去看王石井，王石井隻得說：“我們會勸他。”
半夜，郭子牧渴醒了。房間裏的油燈還燃著，醒過來的他就看到羅榮王坐在床邊，靠著床柱睡著了，明顯是守著他。郭子牧的眼圈紅了紅，他伸手。
“嗬！”
羅榮王驚醒了。看到郭子牧醒了，他急忙問：“小牧，渴不渴？”
郭子牧點頭。羅榮王搓了搓臉，站起來去給他倒水。水涼了，羅榮王又提了壺出去，好一會兒才回來。一回來，他就說：“等急了吧。廚房也沒熱水了，現燒了點。”
兌了杯溫水，羅榮王端給郭子牧。郭子牧咕咚咕咚幾口就喝完了，羅榮王笑著又給他兌了一杯。
不渴了，郭子牧往床裏挪了挪，那意思就是讓羅榮王上床。羅榮王當即就為難了，說：“你睡吧。我剛才睡了會兒現在也睡不著了。人老了，覺少。”
郭子牧扭開臉，低聲：“就，一個晚上。”那樣子，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看著他，羅榮王投降了，走過去脫了鞋襪，脫了外衫，掀開被子，遲疑了片刻後，他吹滅了油燈，上床。還沒躺好，郭子牧就抱住了他，臉埋進了他的懷裏。羅榮王在心裏歎息一聲，讓他枕在自己的胳膊上，抱緊他。
“睡吧。”
蔣康寧這時候插話：“王爺，讓小牧喝吧。他從來沒喝過酒，偶爾放縱一回也好。來，王爺，我敬您。”
羅榮王無奈：“你就別添亂了。”
蔣康寧很無辜：“您呀就別擔心了。雲安剛才不也說了麽，不醉不歸。小牧可不能逃啊。來，小牧，王爺不喝，你替王爺喝。”
郭子牧一聽，二話不說地就去拿羅榮王的酒杯，羅榮王手忙腳亂地放下茶杯去搶自己的酒杯：“別喝了別喝了。康寧，我跟你喝。”
“慕容伯伯，我替你喝。”郭子牧央求，看著他那雙已經開始迷離的美麗雙眼，羅榮王一時間就失神了，等到他回過神來，郭子牧已經很豪爽的一口幹掉了。
“哎喲！別再喝了！你好歹先吃點東西呀。”羅榮王趕緊夾菜喂郭子牧，郭子牧軟軟的靠在他懷裏，張口吃下。
蔣康寧挑眉，邵雲安捂嘴悶笑，飯桌上隻有三個孩子不受任何影響地大吃特吃。蔣沫熙還很體貼地給妮子夾菜，要說，他巴不得大人顧不上他們，他就可以獨占妮子了。
這頓晚飯，別人醉沒醉不知道，反正郭子牧是肯定醉了，而且還醉得不輕，醉得羅榮王自己都沒喝幾杯，也沒吃幾口，光照顧他了。
喝醉的郭子牧，那張醉態的臉更是妖孽乘2，羅榮王也沒扶他起來，就讓他靠在自己懷裏，還有意無意地擋著他的臉。接收到媳婦兒旨意的王石井這時候說：“子牧看來是真醉了，我送他回房。”
羅榮王馬上說：“不用了，我送他回去，你們繼續吃。”
王石井站都沒站，直接說：“那就辛苦慕容伯伯了。”
羅榮王扶著郭子牧站起來，郭子牧咕噥一聲抱住他的腰，臉深深埋了進去。羅榮王沒推他，隻說：“子牧啊，慕容伯伯送你回房，別睡啊。”
“唔……喝……”
“好好，回去喝，回去再喝。”
蔣康寧又搗亂，他站起來去扶郭子牧：“我跟您一起送吧。”
羅榮王揮開蔣康寧就要碰到郭子牧的手：“不用不用，我一個人能行。你們先吃，不用等我。”
說著，羅榮王就幾乎是半抱著帶著郭子牧走了，嘴裏還哄著“回去喝回去喝”。等等到人走了，蔣康寧朝笑出聲的邵雲安挑眉：“說吧，怎麽回事？”
邵雲安卻繼續賣關子：“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然後對三個孩子說：“你們好好吃飯，我們出去一下。”
“嗯。”
邵雲安拉著王石井起來就要走，蔣康寧：“雲安，別胡鬧。”
“不是胡鬧，要不大哥你在這兒，等我回來跟你匯報。”不管蔣康寧，邵雲安拉著縱容他的王石井走了。蔣康寧坐了會兒，還是起身跟了過去。
第154章
郭子牧醉了，卻沒發酒瘋，羅榮王還算比較輕鬆地把人帶回了房間，卻是羅榮王自己的房間。郭子牧的房間裏也沒口熱水，羅榮王給他脫了鞋讓他躺下，接著就趕緊給他倒水。
“慕容伯伯……”郭子牧微睜著眼睛喊。
羅榮王倒水，嘴上安撫：“馬上來馬上來。來了來了。”
端著熱水，羅榮王來到床邊，一手扶起郭子牧讓他靠著自己，一手喂他喝水：“來，喝水。”
郭子牧喝了水，羅榮王費勁地伸長胳膊把瓷杯放到方幾上，然後，他的動作就頓住了。郭子牧在他懷裏轉了一下，兩手摟住了他的脖子。
“慕容伯伯……”
羅榮王咽了下嗓子，收手，輕輕抱住他：“怎麽了？喝多了吧？頭難受不？”
“難受……”
“以後可別喝了。”羅榮王又輕輕揉郭子牧的額角。緊接著，他的動作又頓住了，隨後就是緊張。郭子牧在哭，羅榮王趕緊哄：“不哭不哭。”
“慕容伯伯……唔……”一陣壓抑之後，郭子牧放聲大哭起來。羅榮王又是拍又是哄，卻怎麽也哄不住。
郭子牧哭，哭他害得娘被活活打死，哭他害得大哥斷了前程，哭他害大哥瘸了腿，哭他與大哥七年的顛沛流離，哭大哥跟著他淪落成了乞丐。他恨，恨自己為何有這麽一張臉，恨自己膽小，明明這張臉把他們一家害得如此淒慘，他卻狠不下心來毀了這張臉。
郭子牧哭得可以說是肝腸寸斷，羅榮王也不勸他了，索性讓他哭個痛快。郭子牧哭，羅榮王聽得是心如刀割。
“慕容伯伯答應你，一定找到那個容月，替你狠狠教訓他一番，給你出氣。”
“慕容伯伯……慕容伯伯……我害了大哥，是我，害了大哥……”
羅榮王後悔沒有勸郭子榆繼續恩科了。有他在，那奴籍的身份又算什麽。他親自出麵，一個小小的身份還不是一句話的事。他是沒大權勢，但這點能耐還是有的。
羅榮王抱著郭子牧，任他在自己懷裏哭，任他把眼淚鼻水都蹭在自己的衣服上。郭子牧痛痛快快哭了一頓，心理壓抑了多年的痛苦也隨之緩解。在郭子牧的痛哭變成抽泣後，羅榮王放開他去擰塊濕布給他擦擦臉。哪知，他剛鬆手，郭子牧就用力抱住他。
“慕容伯伯不許走。”
羅榮王笑了，疼愛的說：“我不走，我給你擰塊布子，擦擦臉。”
郭子牧這才鬆手。羅榮王站起來，不顧酸麻的腿，擰了濕布給郭子牧擦臉。郭子牧就那樣仰著臉，也不動手。羅榮王笑嗬嗬地給他擦了臉，擦了手。擦幹淨了，他又回去唰洗布巾。
聽到身後有腳步聲，羅榮王頭不回的說：“你去床上躺著，小心暈著。”下一刻，他手裏的布巾就掉在了水盆裏。
羅榮王的身後，郭子牧緊貼著他的後背，雙手纏在他的腰上。
“慕容伯伯……”
“……噯。”
“我，不想，去京城。”
羅榮王抬手，覆住了郭子牧稍顯冰涼的手，隨即就整個包住，給他取暖。羅榮王不敢回頭，更不敢轉身，隻能說：“涼，你快回床上躺著去，頭不暈了？”
“暈。”
“那就快回去。”
“我不。”
“好好，不回。”
低頭，卻發現郭子牧沒穿鞋，羅榮王什麽顧慮都沒了，急忙轉過身扶住郭子牧：“怎麽不穿鞋就下來了？快回床上去。”
下一刻，羅榮王又頓住了，什麽都不會反應了。帶著酒氣的柔軟貼在他的嘴唇上。郭子牧閉著眼睛，如獻祭一般把自己呈送上來。他閉著的眼睛顫抖，呼吸都帶著緊張的發顫。他或許是醉了，才能有如此大的膽子；但他，或許又是清醒的，不然為何會害怕。
羅榮王深深閉了下眼睛，再睜開時，眼底的深沉卻是叫人無法窺探。他抱住郭子牧的細腰，輕拍，卻趁著這一動作稍稍退開，分離了兩人的唇。
“小牧乖，去床上，別涼著腳。”
郭子牧低下了頭，似乎所有的勇氣都在那一吻中消失殆盡。羅榮王摟著他，把他摟到床上，扶上去，又把他髒了的襪子脫掉，然後拉過被子蓋住郭子牧。
郭子牧把自己蒙在被子裏，身體卻更加發抖了。羅榮王連著被子抱住他，在他的頭頂落下極輕的一吻，郭子牧不動了。
“小牧，慕容伯伯，也喜歡你。”
郭子牧的身體震了一下，就要掀開被子。羅榮王用力按住他：“你聽慕容伯伯說。”
郭子牧不動了。
羅榮王掀開被角，讓郭子牧好呼吸，卻仍是不讓他看到自己，說：“慕容伯伯如果年少個二十載，一定會娶你做王正君。可慕容伯伯，老啦。老得，沒幾年，好活啦。你跟我在一起，往後可怎麽辦？小牧，你就當，就當，我是你的，親伯伯。或者，你當我是你爹，都成。等去了京城，我給你找一戶好人家，找一個疼你，愛你，一輩子也隻愛你的好男人。你還小，不能耽誤了自己。”
郭子牧掀開了被子，入目的，是羅榮王充滿了疼愛的注視。羅榮王拭掉他的眼淚：“京城裏的青年才俊比比皆是，等到了京城，你一定會遇到合適的，遇到你更喜歡的。”
郭子牧的眼淚一顆顆的湧出，羅榮王不停地給他擦眼淚：“不哭，不哭了，哭多了傷身。小牧這麽漂亮，要多笑。”
郭子牧要坐起來，羅榮王放開他。郭子牧坐起來，卻是又抱住了羅榮王：“我不要別人，我隻要你。慕容伯伯，我喜歡你。”
郭子牧看不到的地方，羅榮王卻是苦笑：“小牧乖。”
“我喜歡你，喜歡你……”
“乖啊……”
郭子牧哭了，羅榮王心疼是心疼，卻怎麽都不能答應他，回應他。一直到郭子牧哭累了，又因為酒精的作用再也撐不住的睡了，羅榮王都隻是這麽抱著他，沒有做出任何的回應。
把哭累的人放回床上，讓他躺好，羅榮王深深的歎息一聲。脫掉郭子牧的外衣，又給他擦了臉，羅榮王坐在床邊看著郭子牧即使是睡著都驚豔絕倫的臉，眼裏全是苦澀與無奈。他已經快到知天命的年紀了，沒有幾年好活的了。即便他與他年齡相配，他也不能娶他。
門口，蔣康寧再一次扯扯邵雲安，趴在門上偷聽的邵雲安聽到裏麵沒動靜了，這才直起身體，小心翼翼跟做賊似的離開。同犯王石井和蔣康寧也趕緊走開。
飯菜早已涼了，三個孩子也都吃飽不知道去哪玩了。一桌子的殘羹冷炙。邵雲安讓秦娘把剩菜再拿到廚房去熱熱，他親自去給羅榮王煮了碗麵，羅榮王也沒吃多少。要人把煮好的麵條給羅榮王送過去，邵雲安回來繼續吃飯。桌旁隻有王石井和蔣康寧，氣氛有點沉悶。
“麵條送過去了？”邵雲安一出現，蔣康寧就問。
邵雲安點點頭：“我找了個人送過去了。這種時候咱們最好別出現吧。”
蔣康寧執起筷子，不說話了。王石井和邵雲安也拿筷子，吃飯。三個人安靜且快速地填飽了肚子，蔣康寧要兩人跟他過來。
進了房間，門一關，蔣康寧就道：“說吧。”
邵雲安很老實：“我發現慕容伯伯和小郭哥好像互相喜歡，所以就想用‘酒後吐真言’的方法測試一下，結果證明我沒看錯，就醬紫。”
蔣康寧：“世子殿下比子榆還大，你這不是胡鬧麽。”
邵雲安：“我這不是胡鬧，隻是求證。我又沒有撮合慕容伯伯和小郭哥，他們是彼此吸引，大哥你剛才又不是沒聽到。”
這件事恐怕是蔣康寧這輩子做得最胡鬧的一件事了。他揉揉額頭：“那你也聽到了，王爺不會回應。以王爺的品性，他再喜歡子牧也不可能回應。如果他答應了，那也就不是王爺了。王爺不是京城那些喜歡美色的權貴，他不會耽誤子牧的。”
邵雲安在蔣康寧身邊坐下，問：“大哥，拋開年齡不談，慕容伯伯會接受小郭哥嗎？”
蔣康寧認真回道：“如果沒有年齡這一層，我想王爺會願意娶子牧的。”
“大哥也知道慕容伯伯跟王妃的感情不好？”
蔣康寧道：“這件事滿京城的人都知道。”
邵雲安立刻問：“那慕容伯伯怎麽不娶一個自己喜歡的？還是沒遇到？還是他其實喜歡王妃，但王妃不喜歡他，慕容伯伯就不強求？”
蔣康寧被問暈了，說：“你問的我都不知道。王妃是一個隨和的女人，或許不夠賢淑，但算得上溫柔，我娘在世的時候見過她幾次，在家中提到過。她很信佛，未出閣之前就喜歡去寺廟裏清修，王爺恐怕也明白，所以不強求她做一個王府適合的掌家女主人。但不管王爺與王妃之間的感情如何，王爺都是實實在在比子牧大太多，所以他倆，不合適，你要做的是勸子牧早點抽身，莫要放任感情，屆時難以收場。”
“知道了。”邵雲安回答得很隨意。
蔣康寧不得不去看王石井，王石井隻得說：“我們會勸他。”
半夜，郭子牧渴醒了。房間裏的油燈還燃著，醒過來的他就看到羅榮王坐在床邊，靠著床柱睡著了，明顯是守著他。郭子牧的眼圈紅了紅，他伸手。
“嗬！”
羅榮王驚醒了。看到郭子牧醒了，他急忙問：“小牧，渴不渴？”
郭子牧點頭。羅榮王搓了搓臉，站起來去給他倒水。水涼了，羅榮王又提了壺出去，好一會兒才回來。一回來，他就說：“等急了吧。廚房也沒熱水了，現燒了點。”
兌了杯溫水，羅榮王端給郭子牧。郭子牧咕咚咕咚幾口就喝完了，羅榮王笑著又給他兌了一杯。
不渴了，郭子牧往床裏挪了挪，那意思就是讓羅榮王上床。羅榮王當即就為難了，說：“你睡吧。我剛才睡了會兒現在也睡不著了。人老了，覺少。”
郭子牧扭開臉，低聲：“就，一個晚上。”那樣子，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看著他，羅榮王投降了，走過去脫了鞋襪，脫了外衫，掀開被子，遲疑了片刻後，他吹滅了油燈，上床。還沒躺好，郭子牧就抱住了他，臉埋進了他的懷裏。羅榮王在心裏歎息一聲，讓他枕在自己的胳膊上，抱緊他。
“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