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格格對自己性格還是很清楚的,她喜歡樂意的話,就是千萬銀元白送都可以,要是不樂意硬逼著她拿出來,送出去,靈珠就是丟了、摔碎、砸爛都不送。


    上輩子的精神孤獨和物質富裕沒有磨滅靈珠的血性,她也總是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是太過分的話,就別怪她更過分!


    ——哪怕這個白九勢也不是自己的誰,可誰叫白九勢單方麵表示對自己的好意了,讓給誰都好,就是不給白琬。


    “好啊。”靈珠眼裏閃過狡黠的光色,她領著白琬走到白九勢身邊,也不介紹一下,便不讓白琬縮在自己身後,轉而靠在爹爹身邊,目光萬分欣賞般看著白九勢,這是一眼便能讓人溺死的溫柔。


    白琬低頭慌然無措似的小聲和白九勢說話:“九爺,謝謝您救了我們一家……”


    白琬等了一會兒,沒有等到白九勢的回話,疑惑的抬頭,就看見白九勢定定的看著七妹妹:“九爺?”


    白九勢這才敷衍的點了點頭,其實完全不知道白琬說了些什麽的,道:“嗯,我知道了。”


    然後繼續看著金小姐,並敏銳捕捉到了金小姐嘴角的一抹調皮的笑意,忽然明白了什麽,直接走過去,低頭,和靈珠挨的極近。


    靈珠被九爺這舉動嚇了一跳,但卻硬是站在原地沒有後退。


    她問:“你做什麽?”


    九爺小聲的說:“配合金小姐,把注意力都放在你身上啊,我聽不聽話?”


    靈珠身子往後傾,伸手點在九爺的肩上,推開,說:“我可沒有這麽要求過。”


    白九勢完全無視旁邊已經目瞪口呆的王爺和捂著自己熊貓眼一臉不爽的世子,繼續說:“嗯,你沒有,是我主動要求的。”


    白琬更是被無視了個徹底,抿著唇,發現根本沒有人看見自己的委屈,臉色很是不好看的悄悄自己回到車裏。


    餘光看見白琬灰溜溜的走了,靈珠也就懶得和白九勢演戲,隻輕飄飄的說了句:“嗯,很乖。”便拉著王爺也準備回車上。


    所謂用完就甩可能就是這種操作。


    第23章 跑路


    白九爺從車上下來, 他帶著軍帽, 在酒店窗口射出的燈光裏影子被拉的很長。


    他從右邊轉了一圈, 走到左邊將後排座位的車門打開,手心向上的等待另一隻手放在上麵。


    酒店的服務員看見有兩輛轎車停在門口就立馬迎了上來,笑臉盈盈的看著那軍爺比自己還勤快的去打開後座車門, 還疑惑的以為後麵是什麽大人物, 心都提了起來。


    但接下來,服務員就發現自己似乎是想錯了, 他首先看見的是一隻手,纖長白皙,指尖被燈光映照出橘紅的亮色, 手腕上是一個血鐲, 然後看見的是從車上落在地麵上的繡花鞋,精致小巧, 再抬眼見那小姐容貌如何時, 便頓時愣了一下,等軍爺不耐煩的喊話讓他過去搬行李的時候,服務員才驚覺自己方才的失禮。


    服務員過去提了三個箱子到大廳去,期間聽到不少有趣的事情。


    比如那氣質冷豔的小姐姓金, 那軍爺看著挺讓人難以接近卻對那金小姐有著明顯的討好。


    跟在金小姐身後的是一個大肚子老爺,那老爺一臉複雜的看著軍爺和前麵的金小姐, 臉上沒有一點兒笑容。


    大肚子老爺旁邊一臉衰相的, 是不知道被誰揍了一頓的年輕公子哥。


    公子哥身後是一對母女般的任務, 老一點兒的風韻猶存, 捂著額頭皺著眉好像害了什麽病,年輕的那位小姐幽怨的眼睛不知道為什麽瞪了自己一眼,服務員一臉問號,但卻自知身份低微,不與客人們計較,隻是在一旁安靜的待命。


    大堂經理是個懂中文的日本人近藤,日本人向來看不起來住店的滿洲人,於是當看見進來的還有兩個半禿瓢的時候,眼神之間便帶上些許輕視。


    這間酒店是日本人和當地富商許傑合開的,畢竟是在日租界,所以和日本人合開是最省事兒的了。


    近藤看不起禿瓢更看不起這邊的女人,但是對金發碧眼的洋人們卻是好的不行,幾乎是臉都要笑到爛掉。


    近藤不情願接待這批客人,嘴角一扯就連站起來歡迎都不想,哪怕領著這群人過來的是個軍爺呢?


    就算是天津的巡撫來了,也就那麽回事兒,還不是要對著他們領事長陪笑臉?


    近藤假意裝作不會漢語,直接說道:“すみません、部屋がありません。”


    靈珠從一進來就看得出來這個大堂經理是個沒眼色的人了,本來從郊外趕回城內就很麻煩,又領著一堆巡警回去,然後還要幫忙找住的地方,結果找了一圈都沒有多餘的房間才來到日租界這邊的。


    靈珠雖然還不是很了解身邊的九爺,但是她感覺對方現在應該是處於莫名焦躁的狀態,所以絕對不能惹到他才對。


    果然,看見這接待人一臉死了爹媽的樣子,九爺二話不說,直接從腰間掏出搶來,啪的一聲拍在桌麵上,嚇的近藤臉色一變。


    九爺說:“說人話。”


    近藤臉漲的通紅,雙手下意識的放在胸口擺動,說著有口音的漢語:“軍、軍爺別衝動!這裏可是日租界!”


    “嗯,我知道。”白九勢很清楚,所以他隻是嚇唬對方而已,他今天已經端了一個土匪窩,估計也斷了不少人的財路,這已經是一次隆重而別開生麵的‘登場’,所以如果再做出些什麽出格的舉動,恐怕給出的信號就不是威懾,而是威脅與愚蠢。


    近藤這邊可不知道白九勢心裏怎麽想,他隻看見了白九勢看他跟看垃圾一樣的眼神,終於是不敢造次,服軟說:“真的,我沒有騙人,這幾天生意很好,房間都被預定出去了。”


    王爺看見白九爺和這邊酒店的人杠上,想要說些什麽,卻又感覺沒有自己插話的地方,更何況再這邊停留的太久,現在雖然是晚上,卻也不過八九點,來往的貴客還是很多的,他們有的是剛從外麵回來,有的是正準備出去消遣。


    每個人都穿著洋裝,不可一世,並且都對王爺和世子的發型產生極大的興趣,好像是看見了什麽稀罕東西一樣捂著嘴唇笑著和同伴說話。


    王爺從來都不知道成為一個猴子是什麽感覺,但是現在在知道了,他原本堅定的不剪掉長辮子,甚至對自己的半禿引以為豪,今天卻發現自己似乎隻沉浸在自己的夢裏,夢裏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爺,而此刻那些外國人像是看戲一樣的眼神卻讓他瞬間醒過來,渾身血液都仿佛凝固了起來,一下子老了十歲。


    世子早就知道自己這個發型會遭到那些沒見過世麵的外國人圍觀,但是他早就習慣了,雖然覺得丟臉,但是有爹爹陪著自己,就不算什麽,他甚至還饒有興趣的也大方大量那些圍觀自己的人,從上到下的仔細觀察,時不時的點頭搖頭。


    “九爺把槍收起來吧,他說的應該是真的。”靈珠這邊還在談房間的事情,“但是我記得一般這種規模的酒店都會給熟客留下一兩個房間備用,或許我們運氣好,熟客今天沒有來,不如把那些房間給我們吧,有三個最好,兩個將就,麻煩了。”


    靈珠好似沒有受到近藤惡劣態度的影響,一如既往的禮貌。


    白九勢聽話的把槍收起來,漆黑的眼睛依然透著讓人恐懼的信息,近藤一麵奇怪這種留房間給熟客的事情這小姐居然知道,一麵連忙查了一下記錄,然後說:“還有兩間。”


    酒店的房間都是套房,仿歐式的裝修,會有客廳和臥房,所以讓大哥睡在客廳,爹爹和五姨太一間房,自己和白琬一間便也能講究。


    “很好,麻煩給我這兩間。”說著,靈珠回頭對王爺說,“爹,有銀票嗎?”


    王爺回神過來,連忙在自己的袖子裏麵翻找,但王爺還沒有找出來,九爺就已經從口袋遞了一張銀票過去,說:“行了,讓人帶路吧。”


    近藤看了一眼旁邊等候多時的服務員,然後把房間鑰匙給了九爺就一直低著頭。


    靈珠原本要跟著眾人一塊兒從樓道上去,卻無意間聽見近藤故態複萌的以為他們聽不懂日文,然後微笑的裝作是行禮一樣,說了一句:“ばか。”讓人以為是在恭送他們。


    靈珠此時也微笑著回頭,對那近藤說:“許傑先生如果知道你對每位客人都會熱情的喊一聲‘ばか’,一定會很高興,下次有機會,我會親自和他表揚一下您。”


    近藤哪裏知道靈珠竟然是聽的懂自己的話,還認識酒店的合作商許傑,他反應了一會兒不知道改怎麽辦,便擔心受怕的眼睜睜的看著這批客人走遠。


    在樓上圍觀了整場戲的黑發少年趴在圍欄上笑的見牙不見眼,問旁邊的許傑說:“許先生,您認識那位長頭發的小姐?”


    許傑對這位黑發少年很是客氣,說:“不認識,不過若少佐想要結識,我想許某可以幫忙。”


    被叫做少佐的少年壓了壓自己的帽子,露出的側臉俊秀不已:“那她知道用你來讓那蠢貨閉嘴,真是聰明又可愛,你們這裏的女人都這麽有趣嗎?”


    許傑想了想說:“是的,這片土地上的女子,都聰明且可愛。”


    少年又笑,一點兒少佐的架勢都沒有,他對許傑說:“那我真是來對地方了,我想我應該多了解一下這座城市與這裏的人,父親大人也果然沒有說錯,我會喜歡這裏。”


    “那真是不甚榮幸。”


    “對了,把那個蠢豬開除了吧,真是丟大和民族的臉。”少年輕而易舉的笑著決定著另一人的命運,並沒有提出多餘的要求。


    許傑本身對這位少佐就是客氣有餘恭敬不足,所以倒也答應的爽快:“馬上照辦。”


    “嗯。”


    別處發生了什麽,靈珠這邊是不知道的,等家人都進了房間,隻剩下她和九爺告別的時候,九爺才詢問說:“金小姐認識許傑?”


    靈珠搖頭:“不認識。”


    “那金小姐可又如何知道這家酒店是許傑開的?”白九勢其實才是真正的初來乍到,他和在這裏生活了十年,經常出入各種名流聚集之地的靈珠沒法比,所以既驚奇又下意識的想要了解。


    靈珠站在門口,說:“大家都知道。”


    “好吧,大家都知道。”白九勢笑了一下,對這種不算回答的回答沒轍。


    “那就晚安了吧,九爺,今天大家都累了,很感謝您的慷慨救助與護送。”靈珠想要休息,這是委婉的說再見。


    說完,靈珠就要關上門,但是卻又一下子被白九勢把住房門,九爺說:“感謝的話就不必說了,隻要金小姐沒有忘記當白某女伴的事情就好,祝你好夢。”


    這次白九勢說完,直接摘下軍帽做了個禮,然後轉身立馬走人。


    靈珠奇怪,探頭出去看著九爺的背影懷疑這人是發現自己對當女伴的事情不樂意,所以不想和自己打太極一樣的說話,讓她不能拒絕的直接跑路。


    第24章 保護


    僅僅隻是一天,發生了太多事情, 從最開始的全家開心出遊, 到被土匪綁上山, 再到最後看見了一場血染的表演, 老王爺在房間裏麵發呆了許久,看了一眼驚喜的去浴室洗澡的五姨太,一言不發的出了門, 走到隔壁, 敲響了靈珠這邊的房門。


    等待開門時,王爺頂著腳下的暗紅色地毯,總感覺在土匪窩裏時那些恐怖的場景揮之不去的在眼前晃啊晃, 他深深吸了口氣,仿佛不能承受這樣的事情, 再次敲門的時候王爺的手指都在顫抖, 好像有什麽在他身後追趕自己,而自己的前麵是無盡的黑暗,不管時停下來還是繼續跑, 都時死路一條。


    未知, 永遠都是最恐怖的東西。


    而今天王爺覺得自己應該把事情搞清楚, 不然永遠睡不著覺!


    ‘哢噠’一聲, 房門開了。


    開門的是世子, 世子爺把辮子纏在脖子上, 用冰塊敷著眼睛, 看見是爹爹過來還很以外, 說道:“爹?你過來幹什麽?”


    王爺沒有說話,他大部分時候的確看起來很好欺負,但是那隻是他的處世之道,他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知道自己的處境和如何才能在這樣的亂世生存,他容忍世子的不學無術,憐愛他這輩子最珍貴的珠兒,他或許在其他方麵不是個好人,但是王爺愛自己的子女,哪怕他們讓自己操心又無奈。


    世子還是第一次看見爹爹這樣愁眉苦臉的樣子。


    嚴肅,嚴肅的讓世子爺感覺自己在這裏嬉皮笑臉沒心沒肺都是一種愚蠢的表現。


    世子爺也安靜了下來,他把門關上,眨著茫然的眼睛跟隨在王爺身後,小心的詢問說:“七妹妹在臥室裏麵,和白琬一塊兒,要我幫忙叫她們出來嗎?”世子爺意識到王爺是有話要說。


    原本世子爺就從小和妹妹們一塊兒長大,王府裏麵也沒有特別注意男女大防,再者這次又是特殊情況,所以世子和兩個妹妹住在一塊兒也沒什麽了。


    王爺歎了口氣,點點頭,待世子過去敲臥室的玻璃門時,王爺忽然說:“讓她們都洗漱好了過來吧,我不著急。”


    世子頓了一下,照做,一邊敲門一邊說:“七妹妹,你們好了沒有?爹過來好像有事兒要說,你們別著急哈,爹說他反正沒事兒,可以等等。”


    靈珠此時正在臥室坐在梳妝台前,看著自己年輕的樣子發呆,白琬早早的跑到浴室裏麵,像是對洋人用的這些浴缸和擦身體的東西都非常感興趣。


    靈珠一聽見爹爹過來了,就有預感爹爹主要應該是想和自己談談,她或許在這段時間表現的還算正常,但是卻也有很多蛛絲馬跡暴露出來,讓爹爹覺得自己不像他那個什麽都不懂,隻知道待在漂亮房子裏麵,一步不出並且和白琬玩耍的女孩……


    她對著鏡子裏的自己笑了一下。


    十六歲的七格格有著哪怕頭發亂掉也讓人覺得是種淩亂美的能力,她明明還是少女,剛長大,一舉一動都優雅克製,每一種角度都格外迷人、純粹卻又給人以若隱若現的誘惑。


    這副皮囊是她上輩子的錦衣玉食做金絲雀的保命符,也是所有一切災難的伏筆。


    說實話,靈珠並不討厭自己,她還很喜歡自己的樣子,她喜歡漂亮的東西,更何況這一次,她需要用自己唯一擅長的心理遊戲,讓自己珍愛的人好好活下去。


    重新堅定了自己信念的靈珠從梳妝台前站起來,她頭發已經被全部放下,現在出去恐怕不是很禮貌,於是隨便找了根發帶將長發鬆鬆的綁在身後。


    她沒有去和還在泡澡的白琬說自己先出去,徑直走出臥室,反手將臥室門關上,然後走到王爺麵前微微欠身:“爹爹……”


    王爺坐在柔軟的沙發椅子上,這椅子和王爺平常坐的很不一樣,就像是上好的木頭外麵包裹了一層布,嗯,用王爺的話說就是這樣,雖然很柔軟,但是卻一點兒品味都沒有,花裏胡哨。


    王爺的手指扣著沙發椅的扶手套,仰頭看著站在自己麵前的七格格,總也有些蒼老的眼睛忽然發現自己的小姑娘的確是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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