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縫隙裏找到藏著的工具, 春花開始揮舞胳膊‘嗬啦啦’‘嗬啦啦’挖土,她又做回自己的本行抓蠍子。


    不過這一次不光蠍子,簸箕蟲也不放過。銀子都要送回家買地, 自己的嫁妝也要慢慢攢起來, 阿貞求學的費用更是不能少, 春花七七八八的算著, 挖土挖的更賣力。


    有了使力的方向日子過得特別快,轉眼到了七月最後一天,春花敲響了二夫人的院門。


    “李嬤嬤我有事回稟二夫人。”春花笑的甜甜的。


    “等著,我去通稟。”被稱作李嬤嬤的的婦人,當著春花的麵關上院門甚至還落了門閂。


    春花有些奇怪,這是怎麽回事?不一會院門裏響起拉門閂的聲音,然後芍藥走出來客氣的說:“你又什麽事兒,先跟我說說。”


    怎麽連院門都不讓進了?春花壓下心裏的疑惑,甜甜的開口:“明天發月錢,我想回一趟家。”


    春花來了幾個月,每個月都會想方設法把月錢送回家,芍藥是知道的。雖然在她看來完全就是傻子行徑,不過跟她沒關係,她也不會說什麽。


    “行了,那你明天自己回去就好。”說完芍藥就想轉身回院子。


    “等等!”


    “怎麽?”芍藥略帶防備的轉身,似乎怕春花拉她,還特意把胳膊往後縮了縮。


    “少爺這些日子一直不太平有些煩悶,我想帶他一起回去散散心。”春花笑的甜甜的“還請芍藥姐姐,讓我進去跟夫人求求情。”


    讓你進去?芍藥挑起一邊眉毛,要笑不笑的說:“夫人正懷著身孕,三少爺哪裏晦氣太重,你還是別進去免得衝撞,且等著我進去回稟”


    怪道連院門也不讓進了,原來還是心虛怕鬼,該!春花心裏暢快的想。


    二夫人是兩進的院子,前後院中間是過堂花廳,綠樹覆蓋通風涼爽。錢氏抱著竹夫人,斜倚在涼榻上,薔薇手持芭蕉扇,跪坐在腳墊上慢悠悠打風。


    芍藥進花廳的時候,順手端著一盤切成小塊的西瓜,笑著對錢氏說:“這是從咱們井裏湃出來的,也算清涼,夫人嚐嚐看。”


    薔薇見了連忙放下扇子,小心扶錢氏坐起來,錢氏懶洋洋捏著銀叉紮了一塊,問道:“走了?”


    芍藥彎腰捧著盤子,笑道:“還沒,說是想順道帶他去鄉下玩玩。”自從上次出了白舉人的事兒,周清貞就不能再出周府。


    清涼甘甜的瓜汁順著喉嚨沁涼心肺,錢氏臉上露出舒服的表情:“隨他去,讓馬房給他們備車。”


    當初留下那野丫頭實在正確,錢氏又舒心的叉了一塊,陶醉的放進口中:隨便去野,最好死在外邊別回來。


    第二天馬車駛進安樂村的時候,村裏的大人小孩都好奇的張望,這麽精致的馬車哪來的?甚至有些小孩跟著馬車後邊追著看稀奇。


    ‘籲籲~~~’老鄭拉住韁繩,馬車停在了春花家門外。


    春花娘正在屋裏一邊織布,一邊留心院門等著閨女回來,恰好看見這一幕,連忙停下梭子站起來,一步一瘸滿臉疑惑的往外走。


    老鄭拉開車門放下腳凳拉開車門,春花提著裙角先下來。春花娘眼睜睜看著,認出自家閨女,忽然捂著嘴流下淚:她家閨女穿著漂亮的夏綢衣裙,可真像大戶人家的小姐。


    她做夢都想讓自家姑娘穿好吃好。


    ‘哎,這是哪家小姐,穿的可真漂亮’


    跟著的小孩竊竊私語,春花聽出來是三順不過她沒搭理。她身上的衣裙確實好,是老夫人賞的料子,特意穿回來給她娘看讓她娘開心。


    周清貞也出現在車門口,春花舉著胳膊把他扶下來。


    “哎!還有人下來。”


    這句是張二狗,春花扶周清貞站穩,又從車裏拖出包袱,還是沒有搭理。


    “是春花姐!”


    “是春花!”


    “娘哩,是女霸王回來了!”


    春花挽起袖子:“張二狗你說誰女霸王?”


    張二狗縮縮頭嘟囔:“看在你穿裙子的份上,不跟你計較。”


    周清貞微笑著看過去,嘴角掛點大家公子的矜持,張二狗又瑟瑟了一下。雖然都是一樣的的孩子,周清貞站在那兒能把村裏的孩子比到害臊。


    春花娘回過神抹幹眼淚,一瘸一拐迎出來:“三少爺萬福。”


    那些早就支棱起耳朵的,終於知道來的是誰了:原來是周府的少爺!村裏人又是新奇又是激動,連帶看向春花一家人的都不一樣了。


    周清貞坐在椅子上喝綠豆湯,這是春花娘特意湃在井裏給春花喝的,清涼清涼還有一絲甜味。春花拉著她娘坐在炕上,從包袱裏拿出一包金銀。


    原本因為怕怠慢三少爺而有點忐忑的春花娘,直接嚇到失聲:“你幹什麽了?哪兒來的。”


    “姐姐救過我一次,祖母,大伯母、母親他們賞的。”


    不用春花回答周清貞先開口,這麽大一筆錢春花一個人,是不能讓她娘信服。


    “這……這也……”春花娘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一堆金銀。


    春花不想她娘知道,她在周府受傷、挨打的事兒,因此周清貞一個人口吃清晰,挑挑揀揀說了些。


    “春花姐姐於我有救命之恩,又為我半夜上房裝鬼出氣,這些都是我送她的。隻是嬸嬸也知道張姨娘那一大筆,不好對外人說明。”


    “你……你……”春花娘‘你’了半天,一巴掌拍到春花身上“你這要命的死丫頭,娘送你去做使女,就是想讓你收收性子,可你呢,你是想要嚇死娘啊!”


    讓周清貞說這筆錢的來曆,隻是他們這趟出門的一個原因,另外還有一件很重的事。


    馬車又搖搖晃晃顛簸在路上,兩個小孩都心思沉沉的坐著沒人說話,上次尋找白舉人……這次能成嗎?


    到了樊縣春花給了馬夫一把銅子兒,甜笑著說:“鄭叔辛苦了,我跟二夫人說要帶少爺出來玩,你不用等我們,等我們玩夠了自己回去。”


    老鄭笑嗬嗬接過銅子兒:“那你們可別貪玩,記得早些回來。”


    “哎~謝謝鄭叔提醒。”


    老鄭轉身坐到車轅上,一甩鞭子‘駕’馬車慢悠悠走了。春花臉上的甜笑慢慢消散,她拉起周清貞的手:“走,姐姐帶你去。”


    等了大半月焦急了好幾日,怕錢氏一個念頭不許他出來,怕來回路太遠趕不及時間,怕……所有的擔心害怕,在兩隻手牽到一起時,都奇異的消失。


    兩個孩子手拉手找到南陽學堂,找到了周清貞的啟蒙先生馮秀才。


    看著還是記憶裏的夫子,周清貞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見到父輩:“先生……”


    馮秀才歎口氣‘哎……’伸出手拍拍小孩的肩膀:“又受委屈了”


    周清貞唰的一下紅了眼眶。


    第34章 長大


    春花好奇的打量馮先生, 原以為是一位很有風骨三十多歲的中年人,現在一看不過二十四五的青年,身材挺拔看起來竟然十分和善的樣子。


    周清貞聽到那句‘又受委屈了’越發澀然,垂下頭整個人都透出一股淒涼的味道。


    爺爺當年就是特意為他重金請的馮先生,馮先生也十分看重他,如今爺爺過世先生辭職, 自己……處處遭受白眼唾棄。


    “哎……”男人寬厚溫暖的大手,覆在周清貞細瘦的肩頭。


    屋子裏一大一小靜默無言,淡淡的哀傷流淌開來。


    春花看的心酸眼澀悄悄退出去,讓他們師徒說些體己話。等春花再提著東西回來時,馮先生已經在考校周清貞的進度。


    春花把籃子放到旁邊的幾案上,悄悄退到一邊準備等他們講完, 好在馮先生很清楚周清貞的情形隨即停下。


    “天色不早你們早些回去, 給你布置下的課業,按時捎來就成。”


    這是說好了,春花心跳的‘砰砰砰’她忍住雀躍, 盡量拿出長姐的穩重風範上前福了福。


    “多謝馮先生, 這是少爺命奴婢……”


    馮易寬微笑著打斷春花:“你的事阿貞都跟我說過了, 你是她姐姐吧?”


    阿貞這樣跟先生說,春花開心的笑眯了眼兒:“阿貞是個好孩子,經常跟我提起先生, 以後要多勞煩先生費心。”


    春花輕巧的揭開籃子蓋, 裏邊一條肥壯的草魚、一掌寬的豬肉, 還有一大串沉甸甸的銅錢:“這些是束脩, 先生不要嫌棄簡薄。”


    春花剛才打聽了,在馮先生學堂讀書一年八百文,年節另外備禮,節禮大多是雞蛋、點心之類。


    這些東西跟周府當初的束脩,自然天壤之別,但比之大部分學童要遠勝許多。


    馮先生不知道周懷嬰克扣了周清貞的月錢,因此坦然收下,約好春花來送課業的日子,讓兩個孩子早點歸家。


    夕陽穩穩的落在西山,絢爛的晚霞輝煌半個天空,兩個纖細的孩子手牽手走在田野間,大點兒那個還挎著一個竹籃。


    “姐姐,今天花了許多錢吧”


    春花家裏僅有三間半舊不舊草房,偌大的院子裏除了一條小路,其他地方都種著莊稼。春花娘一身打補丁粗布衣裳,發髻、耳朵、手上光禿禿的,周清貞才知道姐姐家到底有多窮。


    終於解決了小孩讀書問題,春花滿心輕鬆語調清越:“當初你把幾十銀子送給姐姐時,也沒見你小氣,這會兒也要大方才成。”


    春花笑眯眯的轉過頭,挎竹籃那隻胳膊抬起來,捏捏小孩衝天辮語氣豪邁:“你隻管好好讀書,其它都有姐姐,姐等你考狀元。”


    春花永遠都這樣自信張揚,連帶周清貞心裏也多了些底氣,他認真的點頭:“嗯,等我有了出身一定會孝敬姐姐。”


    “好,姐等著你孝敬的那一天。”


    春花笑的眉眼彎彎,拉著小孩的手歡快的跑起來:“走嘍~~~”無限溫暖的夕陽下,兩個小孩無憂無慮,奔跑在廣闊的田野裏。


    回到周府進後角門時,看門嬤嬤拿眼睛一下一下,瞟春花挎在胳膊上的籃子。周清貞麵色變得漠然,卻不經意抓緊春花的手有些緊張。


    春花安慰的回握了一下,揭開籃子裏邊雜七雜八塞滿棉絨,還有兩塊粗布。


    從角落裏扒拉出一小串銅錢兒,春花笑嘻嘻塞到看門嬤嬤手裏:“經常出來進去麻煩吳嬤嬤,這點錢給你打酒,算是我一點心意。”


    吳嬤嬤拿眼掃了一下,怎麽也有三四十,這才緩出些笑模樣:“趕緊回吧天不早了。”這後門從來極少油水,春花雖小倒是很有眼色,討人喜歡。


    老婦人揣了錢去給院門落閂,春花和周清貞則趕回小院關上院門,兩個孩子互看一眼,同時鬆一口氣露出笑容:東西偷渡回來了。


    春花把籃子遞給周清貞:“你去放下,然後拿盆來廚房打洗臉水,姐給咱們散點麵糊喝。”


    “嗯”雙手接過籃子,周清貞回到自己屋裏。他沒去拿臉盆,卻把手伸進籃子最下邊,掏出幾根淡黃色的桕燭。


    燭有蜜蠟燭、蟲蠟燭、牛脂燭、桕油燭,一般圖省事都叫蠟燭,其中最便宜的就是桕燭。


    周清貞暗暗握緊手裏的桕燭,就是這最便宜的一根也要五文錢,就算他一晚隻用一根,一年也要一千八百文。


    雖然他不知道那條魚和肉值多少錢,但是姐姐今天最少花出去一千多文。


    姐姐總覺得那些錢是自己給她的,實際上沒有姐姐,發燒那一夜自己都未必能熬過去,更何況忍著傷半夜爬樹上房的也是姐姐,那些原本就是姐姐該得的。


    姐姐,真的好傻好笨。


    周清貞臉色淡然的把東西放回原位,你傻沒關係隻要我有一點機會出頭,就一定會護你一世周全,讓誰都不能欺負你。


    喝過稀飯,周清貞搬了小板凳墊腳洗鍋,春花急匆匆把買來的棉絨攤平,簡單的縫成一個小棉褥子。


    等周清貞洗幹淨手回到東屋時,看見他的姐姐正喜滋滋舉著褥子,在窗戶上比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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