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千川隻感覺自己的心頭更熱了,重重拍了兩下周時逸的肩膀,千言萬語隻化作一句多謝。


    說罷,他便往自家母親的屋裏走去。


    而周時逸也抬腳往門口走,剛才蘇國慶大喊大叫的,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呢。


    此時的大門口,蘇國慶被兩個人圍了起來。


    一個嬸子驚訝地看著眼前的小夥子:“哎,小夥子,我咋沒有見過你?你是俺們村的嗎?”


    蘇國慶連忙搖頭說道:“不是,我是李千川他兄弟,這不是來幫忙呢。”


    另一個杏眼嬸子,踮著腳往老李家看了兩眼:“你們這是?”


    蘇國慶揚了揚下巴說道:“李家嬸子在農機站的食堂找了個活。


    我們都是來接她去縣裏的,又不放心家裏兩個孩子,隻能全都一起帶走了。


    以後就在縣裏住下了,大川已經找好了房子。”


    後麵這句話他完全就是在吹牛逼,就是想給這群狗眼看人低的人看看。


    曾經他們謾罵看不起的一戶人家,全都搬去了城裏。


    這是多少人都羨慕不來的事情。


    蘇國慶從小就在村子裏長大,對這種捧高踩低的事情,見得非常多。


    就像當初,有人舉報他爹貪汙受賄。


    當天,蘇大隊長就被帶到了公社調查。


    一連三天一點兒消息都沒有,別人都說蘇大隊長已經被拉下了馬。


    家裏慌亂一片,不少村民都幸災樂禍,甚至還有人直接陰陽怪氣起來。


    幸運的是,蘇大隊長並沒有被查出來什麽,反倒是因為兢兢業業為社員們服務,得了表揚。


    一時間,村子裏風向大變。


    那時候的場景,和現在簡直是一模一樣。


    那兩個婦女聽到蘇國慶說,李千川一家子都搬家到城裏,驚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


    “哎呦,這怎麽這麽突然呀?要不是我們聽到動靜出來看一下,還不知道發生什麽事情呢。”


    “就是啊,哎呀,這一個人收拾多累呀,李大姐的身體又不好,你們早去喊我們,我們還能來幫幫忙。”


    杏眼嬸子笑得眉眼彎彎,一臉的和善。


    說話間,她就要往李千川的家裏走去。


    另一個嬸子也不甘示弱,快速跟了上去。


    人未至,聲先到。


    院子裏全是兩個嬸子殷切的話語。


    “你們倆小小年紀,怎麽咋能拎動這麽重的東西呢。


    來,來,來,嬸子幫你。”


    說話間,那個嬸子就把小妹手裏的包裹接了過去。


    杏眼嬸子猛地一聲大叫,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幾個人就看到她一邊拍大腿一邊說道:“李大姐誒,你的身子骨不好,快,快快,東西放下,我來拎。”


    幾乎不等李母反應過來,杏眼嬸子就把李母手裏的鍋碗瓢盆都接了過去。


    李千川屬實有些無語,快速走到兩個人身邊,一手一個包裹,拎著往車上走去。


    兩個嬸子看著李千川的冷臉,有些訕訕的摸了摸鼻子。


    眼珠子快速在院子掃視一圈,眼裏閃過失望之色。


    不過很快她倆又笑著拉住李母的手說道:“咱們這麽多年的鄰居了。


    今天突然知道你們要搬走,我這心裏真是空落落的。”


    杏眼嬸子看著那個老女人裝的一把鼻涕一把淚,隻覺得自己身上的雞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她搓了搓自己的胳膊,連忙說道:“小英說的對,唉,以後我都找不到嘮嗑的人了。”


    杏眼嬸子一邊說,一邊用袖子抹眼淚。


    小英:大姐,你這就裝的有點兒過頭了,再說了,我不是人嘛?


    李母被她倆殷勤的態度,搞得有些不知所措。


    最後小聲說道:“我們隻是去城裏暫住,根還在這裏的。”


    杏眼嬸子眼珠子一轉連忙問道:“聽外麵那個小夥子說,你要在城裏食堂上班了?


    這可真好啊,不知道他們有啥招工要求啊?


    還缺不缺人啊?咱們鄰裏鄰居這麽多年,你是最知道我的。


    幹活那叫一個麻利,哪怕工資少一點兒也沒關係啊。”


    李母臉上浮現尷尬的笑:“我也沒有去呢。還不知道啥情況呢。”


    “那李大姐,咱倆可說好了,以後要是人家食堂再招工,你幫我引薦引薦唄。”


    李千川黑著臉走了進來,把他娘手裏最後一個包裹接了過來。


    聲音冷淡的說道:“一天要跑幾十裏路去上班,沒有牛車都得自己走回來。


    不知道您受不受得住?”


    杏眼嬸子一噎,琢磨了半晌兒才說道:“不是可以租房子住嗎?再說了,咱們這的床都大,到時候我和你娘擠一擠也成啊。


    都是鄰裏鄰居嘛,以後再一起共事,多少幫襯一下。”


    李千川的臉色越來越黑,沒想到杏眼嬸子竟然這麽不要臉。


    “嬸子,你要是沒睡醒,可以回家接著睡去。


    如果招工的事情,我們說了算,我們家早就發達了........”


    還不等李千川把更難聽的話說完,李母立馬伸手扯了扯他的衣服。


    輕聲說道:“行了,東西都收拾完了,你趕緊去開車,咱們走了。”


    李千川冷著臉照做,身後傳來了杏眼嬸子不滿的聲音:“李大姐,你看看他什麽態度,真的是。”


    李母最聽不得別人說她兒子,一向好脾氣的她也忍不住發火。


    杏眼嬸子沒想到軟弱怯懦的女人發起火來這麽駭人。


    訕訕的撇了撇嘴:“不給介紹就不給介紹嘛,切,真當誰稀罕啊。”


    李母不耐煩的擺擺手:“趕緊走吧,我要鎖門了。”


    看著大卡車逐漸遠去,杏眼嬸子心裏都快嘔死了,羨慕嫉妒讓她渾身都癢癢。


    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直到他家男人不耐煩,給了她一巴掌,才算是消停下來。


    等眾人回到農機站的時候,牛站長他媳婦還在辦公室裏等著。


    聽到動靜,連忙走了出來。


    笑意盈盈的抓住李母的手說道:“哎呦,大妹子唉。你做的醃菜可太好吃了。


    具體的情況,你們家大川應該和你說了吧?


    走,走,我先帶你們去休息室。


    你們一家人將就一晚上,等明天我帶著你去看房子。”


    她的熱情,讓渾身僵硬又局促的李母也徹底放鬆了下來。


    牛站長的媳婦看到李母放鬆下來,一直緊繃著的心,也逐漸鬆懈下來。


    想起先前牛站長和她說:“一定要把李千川一家子穩住了。


    最近上頭領導來查呢,要是那件事再鬧出來,我多少都會被批評一頓。”


    牛站長現在隻想把李千川安撫好,借著這次事件,把李千川調走了。


    但保不準會跑到家裏去詢問,一想到這件事,牛站長就恨不得把李站長爆捶一頓。


    都被抓走了,為啥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呢。


    又胡亂叨叨,扯出了後麵一係列的麻煩事。


    等到牛站長媳婦走後,李母滿臉笑意的說道:“你們領導還怪平易近人嘞。


    川兒啊,你可一定要好好幹,不要辜負領導的期望。”


    李千川壓下心中的異色,淺笑點頭。


    他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個鐵盒,遞了過來:“娘,這是我最近攢的錢。


    你拿著,明天租房子,置辦東西都得要錢。


    還有弟弟妹妹,就留在城裏上學吧。多識幾個字也是好的。


    不要怕花錢,咱們以後一定會過的更好的。”


    李母聽著兒子的話,心裏妥帖的同時,又擔憂不已:“你明天就走了,身上還是要帶點錢的。


    這錢你自己拿著,你先前給的還有不少呢,應該夠了。


    出門在外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娘現在身子也好很多了。


    以後能夠為咱們家負擔一二了,你就不用這麽累了。”


    一番話說的李千川鼻尖微酸,這麽多年走過來,他都有些麻木了。


    日子一天天變好,他還有些不敢相信。


    第二天一早的時候,李母聽到後院的動靜,連忙起身穿好衣服走了出來。


    黎翠華笑著把鑰匙別在腰間:“是我吵醒你了嗎?怎麽起那麽早?”


    李母連連搖頭:“我平時起的就早。這才五點多鍾,您怎麽來這麽早?”


    雖然知道領導做事,自己不該多問,可李母看到黎翠華就忍不住打開話匣子,多說幾句。


    黎翠華把外套脫下來,拿起一旁的圍裙穿上,又把頭發挽起來,弄了個白帽子帶上。


    “今天這群小夥子出車走的早,牛站長的意思,早飯在食堂吃。


    讓我再弄一些給他們帶上。”


    李母連忙學著她的模樣把頭發挽起來:“那我來給你打下手吧?”


    看出了她的局促,黎翠華倒沒有拒絕。


    從櫃子裏給她找出了一個圍裙和帽子套上。


    李母看著一旁的土豆和蘿卜,眼前一亮,小聲地說道:“黎大姐,我會調個小菜。


    正好我還有家裏帶來的菜疙瘩,配一起調一調,我們家的幾個娃娃都愛吃。”


    黎翠華一邊和麵一邊笑道:“成,一會兒再炒個大鍋菜。


    疙瘩湯麵水再煮上一鍋,讓他們肚子裏熱乎乎的出車。”


    李母把她的話一一記下,手腳麻利的幹起活來。


    黎翠華不動聲色的打量著李母,心中浮現幾分疑惑,這也不像別說的身子骨不好啊。


    就在她出神之際,屋裏又傳來了兩個娃娃的聲音。


    他們怯生生的看著黎翠華:“嬸子,我們也可以幫忙。


    平時在家都是我們給娘幫忙的。”


    看著他們這麽懂事,黎翠華心都快化了。


    連忙從口袋裏掏出了兩個水果糖遞過來:“你們有這份心就成了,天色還早,再回房間睡一會兒。”


    兩個娃娃對視了一眼,小心翼翼的把水果糖接過來,聲若蚊蠅的說了一句:“謝謝嬸子。”


    黎翠華眉眼間全是溫柔,想要伸手摸摸他們兩個頭,忽然想到自己滿手的麵,又默默的把手收了回來。


    兩個孩子並沒有聽從黎翠華的話,回屋睡覺,而是跑到後院撿柴火去了。


    農機站的位置在縣城邊緣,一方便地方大,方便司機們練車。


    另一方麵,大車轟隆隆的怪吵人的。


    黎翠華覺得使用爐子,太慢了,特地讓人砌了兩個大鍋。


    平時爐子上就煮一些雞蛋啥的。


    蒸饃饃,炒大鍋菜都是用地鍋。


    所以院子裏少不了柴火,不少司機有時候回來,也會順手撿一些柴火回來。


    但更多的都是,附近的娃娃們上山撿了柴火送過來。


    黎翠華給個幾分一毛的,也算是把問題解決了。


    兩個娃娃把散落在地上的柴火撿到廚房裏麵,又幫著自家娘洗洗刷刷。


    這一幕把黎翠華看的心熱不已:“唉,看看你們家的娃娃。


    這麽小點,都懂得幫忙。


    不像我們家的,啥也不幹,油瓶子倒在地上,都不帶扶一下的。”


    越說黎翠華越氣,恨不得現在就跑回家,把兩個兒子爆捶一頓。


    李母羞澀的笑了笑,倒也沒有避諱啥的,直接說道:“家裏男人去的早。


    全靠大川一個人把家撐起來,兩個孩子也就懂事的比較早。”


    她說這話的語氣平淡,沒有一點兒賣慘的意思。


    卻把黎翠華驚的心中五味雜陳,先前隻聽她家老牛提過一嘴。


    卻不想這一家子這麽苦,怪不得李千川奔著被抓走的風險,都要為自己的事情討個說法呢。


    沒一會兒的功夫,外麵突然傳來了男人說話的聲音。


    還有不斷發動車子的聲響,黎翠華知道大家夥兒都起床了,也連忙加快了手中的動作。


    剛剛七點過,牛站長也來到了農機站,高聲吆喝道:“誰的車子,誰自己檢修好。


    該帶的備胎,工具,全都別忘了。”


    看到蘇國慶大包小包的往車上放東西,牛站長又連忙加了一句:“被子吃的,自己都準備好。


    誰的命誰自己操心,別回頭缺這少那,覥著臉去求人幫忙。


    人家有空餘的還行,要是沒有,看你們怎麽辦!”


    他的話讓好幾個司機的麵色都不太好看。


    有的人就打的這樣的主意,這個蹭一點兒,那個弄一點兒。


    自己能省不少的功夫呢。


    “收拾完,就去食堂吃飯。大家吃的肚子熱乎乎的再出發。”


    “唉,好嘞。”


    “來了,來了。”


    一聲接一聲的附和聲傳來,其中就屬蘇國慶的聲音大。


    看的牛站長一陣兒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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