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虎的身子幾乎站不穩,老太太可是連跨了兩個世紀的人,早在大虎站在這個院子裏的那一刻起。


    她就明白了問題的所在!


    這年頭,雖然說提倡婚姻自由,廢除了盲婚盲嫁的不良傳統,但父母做主婚事的不在少數。


    哪怕是自由戀愛,真正確定關係的時候,還是要父母去女方家裏商討一二。


    大虎單槍匹馬的一個人過來,很可能就是,家裏人不同意,他想要生米煮成熟飯,逼著家裏人同意。


    院子裏看熱鬧的老太太們,目光全都落在了大虎的身上。


    也有人壓低了聲音說道:“我估摸著他們家裏不同意,要是同意的話,家裏人還不過來,那不是明擺著在打老蔡家的臉嗎?”


    “就是啊,剛才聽這個男人說他家還是雙職工家庭,應該不會這麽沒有禮節吧。”


    “這下子有好戲看咯,我就說老蔡家的這個養女,在城裏不幹不淨的。


    你看看,這不是把拉上一個有本事的嗎?”


    一個老太太說的話尤為刺耳,她倒吊著三角眼,不屑的看著蔡美林。


    銀發老太太冷哼一聲:“我看你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聽說前些時候你還找老蔡家的商量,想把人家美林介紹給你家傻兒子呢。”


    “我呸!就這樣子的破鞋,愛誰要誰要去,俺兒子才不稀罕呢。”


    三角眼婦女聲音尖銳,在偌大的小院裏麵,顯得尤為明顯。


    這下子,不僅是蔡家老太太,就連蔡小二媳婦都黑了臉。


    他們家可還有沒出嫁的閨女呢,這話要是傳出去,她閨女兒子還怎麽結婚?


    三角眼女人看著蔡家人不善的目光,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肩膀,梗著脖子喊道:“我說的難道不對嗎?


    她要是不勾三搭四的,人家能找上門來嗎?”


    蔡美林的身子晃動了兩下,麵色慘白的往後退了一步,險些站不穩。


    紅唇微張:“我,我沒有........”


    她的聲音裏帶著顫抖:“我和大虎同誌清清白白,我沒有勾三搭四。”


    三角眼婦女冷嗤一聲:“你說這話。院子裏的誰信啊?”


    蔡家老太太的拐杖重重地捶在地上:“我信!”


    她目光冷冽的掃向眾人:“美林丫頭從小就是我教養長大的,她是什麽性子?我一清二楚。


    況且,當初老三一家沒的時候,我就已經說過了,以後美林再想嫁給誰,我們家絕不阻攔。”


    大虎沒有想到這中間還有這檔子事兒,心潮澎湃,手指攥的咯吱咯吱響。


    他低垂著頭,不知道在思索著什麽。


    過了良久,才挺直了身子,說道:“我和美林姐清清白白,這一點胡同院子裏的人都可以作證。”


    他簡單地把兩個人的相遇敘述了一遍,又高聲說道:“如果蔡老太太你同意,我這就去給家裏去電報。


    大家夥兒也做個見證,我向你們保證,以後一定對美林姐好。”


    蔡老太太扭頭看了一眼自家兒子:“關門吧,接下來是咱們家自己的事情。”


    他家大兒子會意,把看熱鬧的眾人都攆了出去。


    就連蔡小二媳婦都不例外。


    老太太緩緩坐在躺椅上麵,拐杖指了指幾個兒子:“說一說你們的看法吧。”


    大虎神情緊張的望著幾個人,剛才他就感覺到了這些人對自己的敵意。


    蔡家老大搬了個板凳,沉聲說道:“這件事情我們給不了什麽看法,隻要大虎對美林好,我們也沒什麽好說的。”


    蔡老二也跟著說話:“美林是我們從小看著長大的,她能有一個好的歸宿,那是再好不過的事情。”


    蔡家老四神情擔憂的說道:“但是我看大虎的家裏人好像不同意........”


    蔡老太滿意的看了一眼四兒子。


    就他觀察的細致入微,旁那幾個都是粗心的馬大哈。


    “這件事情我們還是要看看美林怎麽說?”


    蔡家老五的話,把眾人的目光都引到了蔡美林身上。


    蔡美林美眸低垂,眼角還掛著淚光。


    “我,我.......”


    她的手指緊緊的纏繞在一起,說實話她的心裏是高興的。


    能被這樣的一個人珍著愛著,那是多少人都可遇不可求的事情。


    可轉頭想到那天晚上聽到的事情,蔡美林又膽怯了。


    她的內心既忐忑又不安,過了好一會兒,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輕聲說道:“我不願意。”


    此話一出,蔡家幾兄弟全都錯愕的瞪大眼。


    在他們看來,大虎有個司機的工作,對旁人來說就是可遇不可求的。


    誰碰到了不得死死的抓住?更何況人家家還是雙職工家庭。


    蔡家老太太仿佛看穿了一切,歎息了一口氣,扯過蔡美林的手:“要是知道現如今有這一遭,我當初咋也不會讓你守了這個活寡。”


    蔡美林蹲下身子,像小時候一樣,依靠在蔡家老太太的身上:“我知道您一直是為了我好。


    可我不僅要考慮自己,人家對我一片情意,我總不能做個累贅。”


    大虎怔愣的低下頭,看向不遠處的蔡美林。


    “美林姐,我,我家裏那邊,我是可以說得通的。


    他們如果知道了你的真實情況,肯定不會拒絕的。”


    蔡美林嘴角帶笑地站起身:“大虎,我很感謝你有這一份情誼。


    可人生在世,不是說自己活的痛快就行。


    好了,時候也不早了,你快先回去吧。


    我最近一段時間都會在這邊陪陪奶奶,你也不要再來了。”


    大虎的嘴巴張張合合,心口仿佛被針紮一般疼痛。


    院子裏麵寂靜無聲,蔡家幾個兒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終還是蔡老大站起身來,拍了拍大虎的肩膀,說道:“正好我也要去一趟城裏,咱們一塊兒走吧。”


    大虎迷茫的扭過頭,想要說些什麽,可嗓子眼像是被塞了一團棉花,怎麽也說不出話來。


    他是被蔡老大硬拉著走的,回到國營賓館的時候,他整個人還有些恍惚。


    周時逸一看就明白是怎麽回事,對於蔡美林這種人,打心眼兒裏生出了幾分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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