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會有通道開啟。


    這是錘子的說法。


    但究竟是什麽通道,開啟這通道將要付出怎樣的代價,這一切錘子是如何知曉,又為何如此篤定,秦柿柿沒有答案。


    不,也許她是有答案的。


    隻是她不願意相信罷了。


    【小柿子。】


    錘子的聲音在她腦海裏響起。


    溫和而平靜,和過去無數次他們交流時一樣。


    【快回家吧。】


    【有人還在等著你。】


    你的師父,你的朋友。


    他們都在期盼你的歸來。


    錘子笑了。它是沒有臉的,也沒有聲音,但與它心意相通的人,能夠感受到它的笑意。


    【很高興能再見到你。】


    就這樣,它如流星般墜落。


    一如他們初見的那一天。


    前方的黑麒麟抬起頭。漆黑的眸子被那朝自己墜落而來的光明點燃了狂喜。


    秦柿柿隻能看著。


    她知道自己應該出手阻止,或者試圖喊它回來。


    但她動不了,發不出聲音,甚至連動一動意念,也做不到。


    她隻能眼睜睜看著,一如從前——


    轟!


    劇烈的衝擊波忽然填滿整個空間,爆炸的響聲如此巨大,以至於反而讓世界陷入寂靜。


    夜宜蘭幾個全都死死趴在靈劍上,滿臉的痛苦,櫻萍萍和柳依依的耳朵全是血,攤在那兒出氣多進氣少。


    至於閻橋,要不是得控製靈劍,他也想一頭栽那兒再不睜眼。


    秦柿柿也受了不小的衝擊。好在感受到她情況不好,空間袋裏安靜了許久的鏽劍自己飄了出來,迅速為她吸走了身上的傷勢,倒讓她成為恢複得最快的那個。


    多虧鏽劍長眼力見,因為下一秒,黑麒麟發出了憤怒的嘶吼。


    刹那間,以秦柿柿為首的幾個人,眼前頓時一陣白光。


    好不容易堅持到現在的閻橋首當其衝,兩眼一翻,一點不耽擱地昏了過去。


    靈劍疾速墜落,紮向腳下的黑血波濤。


    “完蛋啦!!”


    又被顛醒的柳依依噴著血沫尖叫。


    他們這回真的要命喪於此了!


    但預料中的死亡並沒有降臨。就在靈劍即將載著他們幾人一頭紮進黑血之中,被吞噬得渣渣都不剩的前一瞬,一道溫柔的白光托住他們。


    “呦。”


    一聲輕鬆的招呼從那個方向傳來。


    一時間,整個空間裏暴戾到把人肺部割傷的空氣,都安靜下來了。


    一個身著青灰色道袍的年輕男子負手而立,麵帶微笑,語氣輕鬆地向他們打招呼。


    “真是你啊,小家夥。”


    男人眉眼彎彎,目光落向那一葉扁舟般的靈劍。


    “還沒來得及感謝你。多謝你,讓我入土為安。”


    “……”


    秦柿柿心如擂鼓。


    身後的柳依依一向不懂得讀空氣,張開他的大嘴巴:“這人怎麽這麽眼熟……啊!”


    他指著那男人大叫:“老祖宗!就是他在燒著的煞氣河邊上救了我們!天呐他到底是什麽人,怎麽能……”


    黑麒麟忽然對那男子發起攻擊。


    黑血汪洋在它的意念之下激起十丈高的巨浪,並在空中時便開始燃燒,水與火的力量再加上純物理的動能一同朝那男子而去。


    這威勢,這能量,換做一個化神尊者在此,也得形神俱滅,挫骨揚灰!


    “快躲開!”


    柳依依驚恐大叫,緊接著絕望地閉緊雙眼。


    可下一秒,一道劍光倏然劃破天地!


    巨浪被從中間一劈兩半,向兩側猛然炸開。水滴如劍雨把這地下溶洞射得千瘡百孔,一塊塊比人還大的石頭從洞壁洞頂墜落,砸進黑色血水裏,濺起巨大的水花。


    年輕男子依然站在那裏,笑意吟吟,自始至終負手而立,連一寸位置都沒挪動。


    “我的天呐……”


    睜開眼睛的柳依依喃喃自語。


    “神獸麒麟,墮入惡道,至凶至惡,這都傷不到他分毫。”


    柳依依咽了口唾沫。“這個人,究竟是誰啊……”


    “哦。”


    仿佛聽到了柳依依的低喃,那男子轉過頭來,笑容輕快。


    “自我介紹一下。”


    “我姓鳳,族中排行第九。”


    “長輩賜名,樞紐的樞。”


    ——!!


    黑麒麟發出憤怒的嘶吼。


    它的頭朝他低下去,將頭頂的鹿角展露無疑,毫不掩飾地表達出它的殺意。在它那山巒一般的身型前,對方渺小得宛如草芥。


    然而。


    在那滔天怒火之下,是一個令人瞠目結舌,但又毋庸置疑的事實。


    它在害怕。


    麵對這樣一個看起來身無長物的人族,它抬抬蹄子就能碾死的螞蟻,它在害怕。


    意念以情緒為載體,四射開來。


    那是我的。


    還給我!


    “哦,你說這個嗎?”


    年輕男子,也就是鳳九樞從身後抬手出來,把手裏的東西靈巧地轉了一圈,朝他對麵的黑麒麟顯擺。


    他手裏的是錘子。


    “還記得上一次,我跟你說過什麽嗎?”


    他問。


    但這話卻並不是說給麒麟聽的。


    那麽大一隻麒麟,被他華麗麗地晾在了一邊。


    反而目光微垂,看向手中沉默的錘子。


    “再讓我看見你,我就殺了你。”


    嗚——!


    黑麒麟再一次發出憤怒的嘶吼。


    這一次不再借助黑色波濤,黑麒麟將自己的力量向他傾軋而來。


    直到那股力量欺至身前,鳳九樞依然未動分毫。臉上的笑容依然輕鬆愜意,仿佛他是來踏青的。


    直到,黑麒麟的攻擊隻有咫尺之遙,他抬起另外一隻空著的手輕輕彈了一下。


    接下來的白光,秦柿柿隻在原子彈爆炸的紀錄片裏才看到過。


    她傾盡全力釋放神火,將她所在的這柄小舟一樣的靈劍層層包裹,而後盡人事聽天命地被白光吞噬。


    ***


    試煉場外。


    哪怕留影石全部毀掉,黑麒麟在密室中發瘋,大地震顫不已,厄冥城全城內外都恐慌不已,城主所在的房間氣氛都一直還好。


    因為城主本人始終氣定神閑。


    但此時此刻,這份氣定神閑不存在了。


    房間裏宛如冰窖。空氣沉重得叫人呼吸都困難。魔驕陽死死低著頭,不敢動一下,生怕自己當場尿褲子。


    這時候就能看出來薑還是老的辣。副城主緩了緩呼吸,又給城主端了一杯茶:“大人,稍安勿躁。”


    城主沒有接。他的臉沉得能滴水。


    這時候有兩個侍從著急忙慌地往這麵趕,其中一個先進門:“城主大人不好了,試煉塔塌了,黑麒麟它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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