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著他,被他的微笑搞得有些反應不及,思索幾秒,待他上駕駛座時她才轉頭又看他,語氣認真:“你會為了偽裝去學做spa?”


    “你知道spa的意思嗎?”


    “按摩吧?”


    “spa是拉丁語的縮寫,solus por aqua,solus是健康,por是藉由,aqua是水,意思是用水來達成健康,中文簡單解釋就是水療,洗澡、按摩、精油三合一。”


    “所以?”難得聽到他長篇大論的解釋,她不太適應。


    “哪個我沒幫你做過?”挑眉。


    她微怔,三秒才反應過來,臉紅懊惱地轉頭麵向車窗,直接把這話題句點。


    “老婆。”他低吟。


    “你閉嘴。”她憤怒。


    “承認了?”他調笑。


    林雋拳頭握緊,斜睨一眼他嘴角過分上揚的表情,要不是因為他現在開車,她真想掐死他:“你最好別說話,否則我說不定會失手,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掃你的墓。”


    “這回就真的是傲慢的瑰拉小姐了。”


    “而你卻是犯賤的班先生。”


    雖然是毫無意義的鬥嘴,但她卻禁不住笑出聲,主動伸手握了他放在大腿上的手,而他也手掌順勢翻上,由下伸入她的指縫間,緊緊扣住。


    “你的資料上,應該要多加一項能力才對。”


    他挑眉:“加什麽?”


    “專業名稱叫口腔彈道學,實際上就是嘴賤。”


    他眉頭微蹙,仿佛思考幾秒:“我不介意你跟羅伯特說這件事。”


    她揶揄:“第一次看到被取笑,還這麽自豪想要編入檔案的,多麽新奇。”


    “你男人讓你新奇的事還真不少。”他說。“可能我也忘記自己原本是怎麽樣的人,但我盡力讓自己在你麵前展現全部樣子。”


    她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有點小小的震撼,難為情又裝作平靜地問:“例如哪種樣子?”


    紅燈停的時候,他舉起兩人十指交扣的手,他的唇靠近她的手背,當溫熱柔軟的膚觸貼上的那一刻,她感覺一股電流從手背傳來蔓延至全身,酥麻而燥熱。


    他的眼睛正看著她,亦如夜涼如洗般的通透純粹,雖未言明,但這一舉一動所表達的情感,已然撼動到她心裏最深的那一處。


    她想,狂熱的擁吻是對愛情的張狂表達,但小心翼翼的觸吻,卻是另外一種刻入心底,寧貼且細致的傾訴。


    他現在這個樣子,叫做心動。


    ---


    夜晚,班玨約佛烈德在一間小酒吧見麵,一開始當然先聽他抱怨最近碰上個棘手的案子,接著他才說:“你認識路易士雷恩這個人吧?”


    “知道。”


    “這家夥最近動作很多啊,搶了不少標,顯然有備而來,這段時間他已經買下至少6幅畫,莫內、塞尚跟幾個近代藝術家作品,看起來好像沒有目的,實際上他有針對性,可能是為了最近幾批瘋狂的亞洲買手做抵製,那些人漫無目的的亂喊價,根本在搗亂規則。”


    班玨沒說話,佛烈德喝了一口威士忌,轉而對林雋露出微笑:“瑰拉,最近過得好嗎?”


    “還可以,我該找時間跟你約頓飯,謝謝你那時候救了我。”


    “不用了,這件事我找班算賬就行。”佛烈德笑了笑。“班已經給我不少案子,我最近賺不少。”


    她抿唇微笑,伸出食指跟中指立在桌麵上,像是走路一般兩指前進,碰到他擺在杯子旁邊的手,然後她指節半折做出跪下的動作,往前傾了兩下,用並攏的手指朝他鞠躬。


    他轉頭看她,揚手摸了她的臉頰,替她把滑落到臉頰邊的發絲別至耳後,手才回到桌麵把她的手牽起來。


    “對了,我突然想到一件事,路易士的手上有百合花刺青,這人跟你雇主有關吧?而且我最近聽到風聲,凱撒似乎對你雇主不滿,會不會是從上次拍賣會就結下的梁子?還是是為了杜拜那個小東西?”


    “我不清楚。”


    “或是……你有聽到過一個傳聞?關於凱撒有一個神秘養子的事?”


    班玨的表情微斂,淡淡點了頭。


    “這件事我知道一些很零碎的消息,簡單來說那個養子有一個很特殊的能力,凱撒非常喜歡,後來因為十幾年前發生了衝突,養子受傷逃跑,隱姓埋名到現在,凱撒正在找這個背叛者。”


    他沉默,隻是喝酒沒有說話。


    佛烈德又說了些其他的傳言:那個養子實際上是個暴力傾向的惡魔,外表看起來很文弱無害,但實際上卻力大無窮。可能他已經有了家庭,但為了躲避凱撒的追捕,他現在是個速食店員工,平時發傳單打零工,妻子是小學老師,孩子剛滿一歲等等……


    最後的結論就是,曾經身為大毒梟最受寵的兒子,如今卻成為沒沒無聞的低階勞工,這轉變讓很多人羨慕又感慨。


    “聽說這幾年凱撒瘋狂地找跟這個養子類似的人,可能是想培育接班人?但最後都不了了之。”佛烈德說。“我很好奇,這家夥到底是有多特殊,才會讓凱撒這麽想抓回來?”


    佛烈德的疑問沒有馬上獲得解答,他因為來了一通電話而先離開,他們也沒有久留,很快就離開小酒吧。


    “我覺得佛烈德說的傳聞,凸顯了兩件事。”


    他眉頭微揚,等女人的看法。


    “其一,外界把你曾經做過的事誇大,在不了解的情況下產生很多版本的解釋,但主軸不變,他們都羨慕你的特殊能力,縱然他們根本不知道你的能力是什麽。”她說。


    “第二呢?”


    “其二,十年前的案子,我聽大衛說過,之後又看到霍爾金故意留給我的資料,我覺得這個事件所導致的後續,恐怕以你義父為中心點,他所有的布局、資源都因為你入獄而改變,這改變也影響到現在的事,也許因為你離開之後所造成的組織動蕩,導致馬爺不想繼續合作而產生關係隔閡,最後你義父才會動用資源要除掉馬爺,另外我很不解的是……傳聞中你是受傷逃跑的背叛者?可如果照邏輯來說,你義父應該不會容忍背叛者存在,又怎麽會費盡心思要你出獄,不殺了你而讓你處理馬爺?這個道理我想不通。”


    “這件事,其一的看法我與你大致相同,其二就出現了盲點跟資訊不對等的問題,十年前我身為事件當事人之一,如同大衛告訴你的那樣,我確實想藉由偽裝投降來脫離我義父控製,所以我安排了可以逃走的路線給他,而後續我入獄,我所接受到的信息是片段,我無法得知他是怎麽告訴別人我的消失,是如我所想的惋惜,還是如佛烈德所說的背叛?關鍵是我義父所做的事有矛盾,他動用資源、製造行動逼緝毒署放我出獄,這不該是對背叛者該有的作為,因此我的想法是──有人在操控這個養子的身份做文章,企圖找出養子的真實身份,另外也想到更可能的真相,或許是……”


    “或許,這是那位你看不見的養子所發出來的混亂消息,而且那位可怕的地方在於,他知道你的存在,並且在既有的事實上又穿鑿附會出精彩的假象,可能這假象來自於他自己本身的經曆,又或者真的是故意亂講。”


    他抿緊唇,用嘉許的目光看著女人。


    “而對方會希望你真的誤會這件事,然後你就會誤會你義父,而你義父就會認為自己的好意換來你真的背叛,你們之間就會開始互相攻擊。”她深深吸氣。“這個操控非常巧妙,也埋得很深,但他們可能沒有料到,你已經不是十年前的班玨。”


    “嗯?”


    “你的複仇雖然有私人恩怨,但你有中心思想,你是在彌補自己曾經的過錯,所以就比較不會被這樣的傳言蒙蔽,因此你不會這麽輕易成為這種無謂角力下的打手。”


    他徐徐吐氣,手突然握緊了方向盤,那施力的動作讓她愣了一下:“我說錯了嗎?”


    “你還少說了一個關鍵。”


    “哪個?”


    “十年前的我實際上一無所有。”他說。“十年後的我,有你。”


    作者有話要說:  4/14-啊啊啊啊下大雨啦qaq~~~


    今天是班玨真心話時間xd


    下回來個大冒險吧(?)


    第64章


    班玨總在黎明前的一個小時睜開眼睛。


    多年來他保持著這個習慣, 也或許是生理時鍾的強製性,他睜開了眼就再也睡不著了。


    他下床來到窗邊, 這間廉價旅店的空間雖大,但隔音有些不好, 外麵的傾盆大雨與隔壁的鼾聲彼此交迭,卻也無法中斷他腦中的思緒。


    十年前那場轟動全國的案子,現在回想起來曆曆在目, 而促使自己策劃這行動以求脫身的原因是大衛,一個他認為這世界上,配得自己喊做父親的人。


    發生事情的那天, 是自己認識大衛的第三年, 當時他也是在這個時間點起床,下樓時聽到有人說:那個老家夥被凱撒懲罰了。


    “怎麽了?”他問。


    “三天前北區據點被調查局發現了, 負責人也不見了,凱撒派人追,結果駕駛負責人那輛車的人居然是大衛,剛剛大衛才被帶回來, 就直接送去凱撒辦公室了。”一個比較年長的同伴說。


    他轉身要朝義父辦公室去,與此同時另個同伴把他拉住:“大衛活不過今天的, 你就不用過去浪費時間了。”


    他抽回手, 不假思索的奔去那棟白色建築,門口的持槍門衛看到他,沒有攔也不敢問,自從考核結束那天起他被首領凱撒收為義子, 他就已經能自由進出所有區域,他雖然年紀小,但每個人都對他很客氣。


    再說,一個敢把首領從樓上丟到樓下還能活到現在的人,他們也惹不起。


    他進去義父辦公室,就看到被打得皮開肉綻在地上抖動的大衛,當義父要再打下一棍時,他衝上前去抓住義父的手,而這男人顯然已經氣瘋,一個甩手把自己弄開,棍子要下來前他撲在大衛身上,麵不改色地吃下這一棍。


    由於沒有聽到預期的叫聲,那個氣到喪失理性的大毒梟才逐漸回神,怒瞪著擋在大衛麵前的他,咆哮:“你給我滾開!”


    他沒有說話,當然也沒有離開,隻是平靜的看著這麵目猙獰的男人。


    “我需要他。”他開口,見眼前男人握緊棍棒之際,又補了一句。“請留下他,父親。”


    當這句稱呼從自己牙齒迸出的瞬間,他突然有種想要嘔吐的感覺,但現在他別無選擇,或許這一個稱呼能換來大衛一線生機。


    果不其然,凱撒的呼吸聲明顯緩了許多,掄起棍棒的手也慢慢放下來,接著木棍用力的甩向牆壁,背對自己。


    他轉身把半死不活的醫生扶回自己的房間,再喊來醫療組的人來替大衛療傷,並安排了自己比較信任的兩個夥伴守著,換掉沾血的衣服後再去見義父。


    辦公室裏還有點血腥味,兩個戴口罩的婦人正用水洗地板上的血汙,他走到義父身邊,那男人此時咬著雪茄,雙腿交迭翹在桌麵上,貌似思索著。


    兩人都沉默了一段時間,凱撒才說:“班,我的兒子,大衛是我給你的第一份禮物,顯然你很珍惜。”


    他沉默,幾秒後才點點頭。


    “會珍惜的人才值得擁有更多,但我必須處罰他。”凱撒說。“大衛被人利用,雖然不完全是他的錯,可是他卻開著背叛者的車。”


    他靜靜輕吸,不語。


    “班,若你想要好好保存這份禮物,我對你隻有一個要求。”凱撒彎下身湊近自己。“不準背叛我,如果你膽敢如此,我會把與你有關的所有人都處理掉,明白嗎?”


    他微微頷首。


    “好孩子。”


    男人的手摸了摸自己的頭,溫柔又親密地拍了幾下,似乎剛剛的恐嚇威脅隻是錯覺,現在的和藹可親才是真實,這幾秒的喜怒轉換,快得令人難以適應。


    “所以,你不會殺了大衛,對吧?”自己很不確定的又再問了一次。


    “不會,我的兒子,我答應你。”男人的語氣溫和,但自己知道這人或許在耐著性子解釋。“隻要你不背叛我,明白?”


    “明白。”


    這段驚心動魄的對話讓他知道,如果要一直保護在意的人,他就要變得比製定規則的人還要強,並且盡可能地讓所在意的人也擁有自我保護的能力。


    所以那時他回到房間,蹲下來認真地望著那鼻青臉腫的男人,用著兩人才聽得到的聲音說:“給我點時間,我會讓你安全離開。”


    自己是知道大衛想逃走的,畢竟與毒梟生活在與世隔絕的叢林,每天要麵對各種死亡威脅,身心靈備受煎熬跟恐懼,這樣的日子沒多少人待得下。或許大衛好不容易與背叛者搭上線要一起離開,但計劃趕不上變化,又或者背叛者隻是利用大衛來當誘餌,無論是哪一種,這都彰顯了計劃者與同謀者的能力跟應變都不足的事實。


    這句話說完,自己就看到大衛輕輕的點頭,從那一刻開始,自己肩上背負了另一個人的性命。


    他盡力的達成每一次義父托付的任務,做得比原計劃還要更有效率並更完善,甚至替義父開疆辟土拓展業務範圍,他雖然是真的幫義父做事,實際上也是在累積實力,他要反過來讓義父越來越依賴自己,而事實證明後期的每一場大案子,義父都脫離不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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