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都不是重點, 最讓肖氏困惑的是,顧雲瑤什麽時候認識了靖王?靖王剛從四川回來, 也是最近的事, 按理說,顧雲瑤至今從未見過這位冷麵王爺才是。


    楚容是真的冷。麵冷心也冷的感覺,唯有當年對藺月柔的事, 他才會流露出真情實意來。


    顧德瑉聽了他的話,也感到費解,甚至迎來了這麽多年來在心頭難以驅散的噩夢。


    之前顧德瑉一直懷疑,顧雲瑤不是和紀涼州私奔了, 就是有可能真的像謝鈺說的, 是被蘇英劫走了。但顧雲瑤一直守口如瓶, 似乎明白,有些話說出口以後,也會對她不利。譬如顧德瑉確實有想過,如果當真是蘇英將人劫走,為了以示女孩兒的清白,他又鬥不過蘇英的情況下,很有可能將顧雲瑤安排去蘇府裏麵做小妾。卻從來沒想過,背後還有一個靖王會出現。


    楚容品完茶,將茶盞擱置一邊,這裏是顧府,卻好似他常待的靖王府,竟然反客為主,吩咐顧府的管事下去再添一杯茶。


    “看到義父來了,應該敬茶才是。”他似乎是不經意地看向了這裏。


    顧雲瑤一望見他的眼神,心中已經了然。無需告知別人究竟在何時,又是在何地,他收她作義女。因為根本是無中生有的一件事。而今他要將這件事更加名正言順化,也不需要給別人一個交代,隻要叫別人明白,她就是他的義女好了。


    若是其他尋常人家遇到這件事,應當高興才是,日後有一個這麽大的靠山罩著。然而顧雲瑤完完全全笑不出來,甚至避之而不及,他居然已經將她“認作”義女?根本不需要經由顧德瑉的同意。


    她可根本沒想過要做他的義女!


    “不過來敬茶嗎?”楚容望著她,聲音清冷,且天生有種王家之氣,壓迫得顧府眾位都大氣不敢出一聲。


    肖氏不禁想,若是老太太這個時候還清醒著,就好了。


    指望不了二爺,她眼光一瞥,看一看顧德瑉,後者已經嚇得啞然失聲了。


    她從來沒有看過這樣的顧德瑉,在二房這邊,他說話向來很有分量。因為二房沒有可以主內的太太,偶爾顧德瑉也會肩負起管內宅的責任。他從小秉性好學,又聰穎,顧老太爺的兩個嫡子當中,最喜歡的就是這個嫡幼子。可他活得越大越是糊塗。即使這樣,在府內說話,他也比較有威嚴。麵對此時此刻坐著的楚容,顧德瑉卻像是矮人一截,分明在恐懼著什麽。


    但是顧雲瑤不一樣,顧雲瑤在腦海中閃過無數次的念頭,是該忤逆楚容的話好,還是該順從他的話比較好?


    這些疑惑出現在她的心裏,也隻是稍縱即逝,很快顧雲瑤就想明白,不管日後她爹要如何看待今日的事情,要如何詢問其中的過程,甚至去責罰她,這個風口浪尖的時候,都不應該輕易地忤逆楚容。


    他可能是在試探,試探她的態度。


    他為了得到今日的成果,已經按兵不動好多天,等待她重回顧府,並且養好了身子以後,才有所動作。他今日要的結果,已經被定下了。就是她必然會成為他的義女。


    皇家之人的麵子,豈是那麽容易拂掉的?


    怕是顧德瑉也明白這一點,所以不敢在靖王麵前輕易地說出什麽,怕惹得他一個不高興,告到皇上那裏,以下犯上等等罪名都好,顧德瑉這一生的仕途可能就毀了。


    顧雲瑤不是為了保全顧德瑉的仕途,而是如今的趨勢確實騎虎難下了。


    不過是認他做義父,僅是如此,氣氛就緊張起來,所有人都在盯著顧雲瑤的一舉一動。包括楚容。


    楚容看著她,想看看她會如何做,是會興奮,還是恐懼擔心害怕。但是這幾種表情,在她的臉上全都沒有,讓楚容意外的是,顧雲瑤下一刻,像是如釋重負般地想到了什麽,從一邊管事遞來的漆盤裏,穩穩地接了茶,再到他的麵前慢慢下跪。


    一聲“義父”喊得清脆響亮,沒有半點遲疑,也沒有害怕出現在她的臉上。


    顧雲瑤的臉很鎮靜,既然靖王要認她做義女,不是不可為,前一世她對皇族的印象很少,僅限於死前明白,親自下達了顧府滅門命令的人是將來的景旭帝,也根本不知道靖王楚容與她的生母之間,有過那麽一段過往。


    之前她也有想過,若是能夠有機會涉足到皇族,接觸到如今還是六皇子,而非將來登基皇位的楚荀該有多好。


    如果將來的帝位不在楚荀的手上,而是在其他皇子的手上,如果身為太子的大皇子當日沒有同寶駒一道摔下懸崖,落入山澗,這江山、這後世,可能就不會再一樣。


    為此皇室人員作為的堅強後盾必不可少,眼下不正好有現成的麽?


    顧雲瑤的這聲“義父”喊得幹脆利落,讓楚容都不禁怔了怔,原本以為這個小姑娘可能會抗拒一點,她卻接受得很快。


    楚容從她的手裏接過她遞來的茶,嘴角浮現出些微的笑意,將茶略微抿了一口,算作答應。


    義女一事算是就此告一段落,楚容達到了自己的目的,也不想多留,錦袍一動,準備離開顧府。


    身後一道聲音卻讓他留步。


    是顧雲瑤。


    楚容回過眸,看著這個小姑娘,相較前段日子的狼狽,她似乎出落得更加漂亮了,確實有她娘當年的風采,畢竟母女兩個長得很是相像。然而顧雲瑤是顧雲瑤,她娘是她娘,終究還是兩個人。


    楚容原本隻是覺得,她是那個人留下的孩子,想多留意一些,對他而言,若不是有那個人的光環罩著,她不過是眾家女孩兒當中,長得非常出挑的普通人。


    今日一見,卻是叫他有些改觀了,並且當真有了那麽一點點興趣。


    便留步,聽她詳說。


    外麵風聲蕭蕭,楚容身邊的下人為他親自披上大氅,隻給她披上一件大氅的時間,顧雲瑤頓時明白,也抓緊機會道:“義父,我有個不情之請,望義父還能成全。”


    “你說。”楚容自認為這世上還沒有他辦不到的事情,顧雲瑤也確實沒提出能刁難他的事情,“義父是文武雙全的王爺,天南地北之間,也遊曆過許多地方,王府當中應是搜羅了不少名貴藥材。此次回京,應是為應對突發情況,也帶了不少在身邊,若非如此,以義父的名義,一句話便能從其他各個地方繼續搜羅名貴藥材。既然義父認了我做義女,必是會在日後庇護我,懇請義父看在這個情分之上,能夠贈送一些藥材給我。”


    楚容這時候清清楚楚明白她在說什麽,他剛剛表現的態度是在試探她,而她竟然也有樣學樣,反過來同樣地在試探他。


    他靜靜地看著她,眼神裏除了冷漠,好像還帶了其他的什麽,打量了她片刻以後,顧雲瑤都是仰著頭,直麵著與他說話,這小姑娘確實有點兒意思,最後反而利用起他來了。正巧楚容來時聽說,府內的顧老太太近日病重,確實需要點名貴的藥材做引子,但以顧府的能力,哪裏弄不到那些?


    他身邊的下人們都很詫異,沒想到主子居然應了。楚容道:“今日本王回去以後,就會派人送些名貴的藥材過來,你們且留著用吧。”


    楚容說完這些話,就走了。


    到傍晚的時候,果然有他派來的人,送來一堆十分名貴的藥材,其中有兩根手指粗的上好人參,還有靈芝、鹿茸之類。


    顧德瑉看到這一切,已經傻了眼。


    很快顧雲瑤被他叫到書房裏麵去談話。


    他沒想到楚容真的是顧雲瑤的靠山,如同當年她不知何時起,就和忠順侯府之間的關係拉得那麽親近,侯府、譽王本來就是她的靠山了,那個江南謝家的謝公子,也是莫名其妙與她很是交好的模樣,顧雲瑤什麽時候有了這麽多的靠山?


    不僅如此,第二日靖王那邊又派人過來傳話,說是請他的義女顧雲瑤一道去山上的寺廟敬香,以求來年福澤保佑。


    第182章


    一大早, 靖王那邊便已經派了許多人過來接她。


    影壁前麵停了一輛可容十人坐的豪華馬車。


    一個個挎刀而立的侍衛, 全部待在馬車的周圍。還有丫鬟婆子,也帶了不少人侍立在馬車前麵。那輛馬車由兩匹馬拉著。顧雲瑤換上了一件顏色比較素雅的,豆綠色短襖, 桃枝還有夏柳她們擁著她出門, 肖氏也過來送行,總覺得女孩兒突然和王爺出去,她想叫她注意點安全。


    池塘裏養的睡蓮都枯了大半,冬日之景似乎十分蕭條,隻有府內處處高掛的紅燈籠, 還有張貼的對聯, 顯示如今步入新年。


    以往顧老太太還清醒的時候, 每一年最喜歡的,便是去永安寺等京城各大寺廟上香祈願。


    今日老太太不在身邊, 還略感清冷與寂寞。


    肖氏一直在身邊交代, 凡事切記不要強出頭。她總是怕靖王別有意圖,畢竟靖王以前想要娶的女人,後來變成了顧德瑉的嫡妻, 而且間接害死藺月柔的“凶手”,就是顧德瑉。藺月柔是被顧德瑉和惠姨娘兩個人活活氣死的。


    難保靖王不會懷恨在心,以此要挾顧家人,來做些什麽。


    可同時又覺得這樣想, 是多慮了, 靖王若是真想做什麽, 還輪得到用要挾這種手段?


    顧雲瑤被送到門口的時候,肖氏還想攔住她,那一個個挎刀而立的侍衛緊盯著她們幾個人,肖氏又不敢多開口了。


    本以為來的人裏隻有靖王身邊的屬下,豈知顧雲瑤才近到馬車之前,一雙大掌從裏麵掀開了車簾,高德眉開眼笑地從裏麵跳下馬車,挑開的一條縫正巧叫她們瞧見了裏麵端端坐著的楚容。


    馬車裏麵也極盡奢華,楚容略有些麥色的肌膚,手指一根根很分明,高德剛剛在馬車內煮好了茶,茶香瞬間從縫隙裏撲麵而來,一股濃鬱的味道。


    楚容慢悠悠端起茶盞,目光略冷,站在顧雲瑤身邊的肖氏等人看到這一幕,不禁愣了片刻。


    楚容昨日派人過來說要帶顧雲瑤上山去敬香,可沒說要親自來接!


    他們昨日見到人的時候,就是壞了規矩,一時震驚而忘了要行禮。


    車內的人好像知道她們想做什麽,眼神示意了一下高德,高德將簾子挑得更高,笑了笑說道:“王爺的意思是,不用行禮了。時候不早了,姑娘還請快些上馬車。”


    顧雲瑤隻覺得眉心跳了跳,可沒聽說她要和靖王兩個人同乘一輛馬車。


    但是車內的人在等著她。


    不僅是楚容,高德也能很好地明白這位主子的意思,又道了一聲:“姑娘快請上馬車。”


    她望望車簾裏,那個正在端坐,慢慢品茶的男子。


    又回過頭,看到了一臉擔憂的肖氏她們。


    甚至肖氏還想為她說些話:“王爺的身子金貴,怎能與……”


    話還沒說完,楚容悠悠開了金口:“本王的身子金貴,那麽本王義女的身子,也同樣金貴。上馬車吧。”


    如此說來,不容置喙。


    隻是同乘馬車而已,顧雲瑤暗暗咬了咬牙,本也準備好了一番府內可以另外準備一輛馬車的說辭,但看楚容的態度,絕不可能和她商量。


    旁邊遞來了一個小丫鬟的手,借助這小丫鬟的手,她立即登上馬車,好在這馬車裏麵地方較大,她本想在離楚容遠一點的地方安穩落座,豈知剛登上馬車的那一會兒,一不留神,腳底竟然踩在了衣裙上。


    腳底一軟,顧雲瑤生生地往前摔下。


    同時高德將手拂開,車簾一落,外麵的人隻能看到簾子慢慢落下,瞬間不知道裏麵是個什麽情況了。


    顧雲瑤聽到外麵桃枝的聲音,說想要跟著她一道去,被高德製止了。這一次,楚容鐵了心隻帶她一個人去永安寺敬香。


    旋即她就被一個有力而堅實的臂膀攔住,那掌心正好觸在她的腹部,溫熱且寬大,很快她就落入了他的懷抱,茶沒事,人也沒事,楚容一隻手穩穩端著茶盞,她還能看到車內亮著一盞燈,有流光在茶水裏浮動。


    另外一邊,是他的左胳膊,正穩穩地抱著她。


    不愧是經年累月練武之人的身體,遇事也能如此穩如泰山。


    顧雲瑤的身子一僵,立即想定了車內隻有她和楚容兩個人,被他這樣抱住著實不妥。


    馬車已經漸漸往前行進,車軸軋在地麵的聲音十分清晰,顧雲瑤立即抽身離開,離得遠遠的,幾乎能立即掀開車簾,從馬車內逃出去。


    楚容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麽。


    顧雲瑤先開口為方才的失禮說道:“多謝王爺。”


    謝什麽?


    楚容又看了她一眼,發現這丫頭麵對他時,無比的緊張。那份緊張,通過她的雙目很好地傳遞過來,昨日她認他做義父的時候,可沒有過這種緊張。


    楚容喝完了這杯茶,茶盞放到一邊,不禁想要問問她,他看起來有那麽可怕嗎?


    卻隻說道:“本王對你沒有非分之想,你不用這麽擔心。”


    有這句話作保,卻也不能消除她的警惕感,楚容大致也能猜測到,在她的身上都發生過什麽樣的事,她的這張臉,確實讓許多男人看了以後會著迷,就像當年他也會對她的母親一見傾心一般,世人都以為他是通過一幅別人擬出來的畫像而喜歡了藺月柔,就連藺月柔本人也這麽認為。殊不知當年他早在忠順侯府裏有機緣見過她,便是那一眼,就認定了要娶那個女人為妃。


    楚容不鹹不淡地提到了:“鎮安胡同前段時日走水一事,本王已經命人調查出來了,那宅子,是蘇英暗中置辦的。走水的第二日,正好就是本王與你在樹林中相遇的日子。聽說蘇英曾經帶過人馬上你們府內大鬧過,因此事,在朝堂之上,被你父親彈劾了。”


    聽到他突然提到鎮安胡同,以及與蘇英的糾糾葛葛,顧雲瑤一點都不感到詫異,果然什麽都瞞不過靖王的眼睛。


    馬車一路很穩地在前行,說過那番意味深長的話以後,楚容不再多說什麽,而顧雲瑤也沒有多問。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終於來到蜿蜿蜒蜒的山腳之下。這裏和之前來過時一樣,說是山,近看沒有那麽巍峨。


    冬日還有許多常青樹在道路的兩端,隱隱約約能看到幾座廟坐落在半山腰上,被掩映在樹木的蒼翠之間。


    永安寺由群山環繞,除了著名的萬象殿之外,還有成景的塔林。一路踩在青石板鋪就的道路向上,楚容帶來的一群人,浩浩蕩蕩擁著他們一起上山。


    顧雲瑤跟在楚容的身邊,麵前的這個男人,生得高大偉岸,走路時腳步似乎生風,步伐邁得極大,等到聞得她氣喘籲籲的聲音時,楚容又故意放慢了腳步,回眸看了她:“要高德背你上山嗎?”


    她之前身子還未好全,往上爬時是有些吃力。顧雲瑤自認身子還沒有那麽嬌氣,便說不用了。一邊高德已經洗耳恭聽等候著,隨時隨地要背顧雲瑤上山。沒辦法,新主子說什麽,他都得聽著。眼下也沒有比他更合適的,能背顧雲瑤上山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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