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他開口道,“伍葦,你這人吧,戲有點淺了。”


    伍葦不明白是什麽意思,剛想要問話,門被用力關上了。她嚇了一跳,越琢磨越覺得不對勁,難道說歐陽北看出來她的虛情假意了?


    可這也不對,他是出錢的大爺,要覺得她在騙他又何必搭上一套房子,直接把她打發走就可以了。再說了,他習慣用錢來買親熱,還計較戲真還是戲假?


    不,得轉換思想,這是老板嫌棄她的專業度不夠,必須要加強了。


    她自己雖然胡亂猜測了一番,又出了滿身的虛汗,最終決定還是向王文遠求助。


    王文遠是歐陽北在本城的助手,也就是狗腿子。他不僅要負責他的工作和日程安排,還包括幫他找人解決女人的問題。


    一年前,伍葦還是一個剛走出校門四處找不到門路的學生妹子,窮得連第二天吃飯的錢都沒了。她腦瓜子不太聰明,學校不怎麽拿得出手,個人能力不足以支撐她在短時間內掙到巨款。走投無路之下,她好幾次站在各種ktv和會所門口,想就這麽拉人問,“大哥,青春靚女賣身,買不買?”


    可她也知道莽撞衝動隻會墮入萬丈深淵,腦殘的事情幹不得。正在猶豫的時候,會所裏出來一個漂亮的女人主動招呼她,問她是不是想找工作。她本想要跑掉,但最終沒有,然後,她就見到了五官端正但死板著臉的王文遠。


    他看見她的第一眼就說,“連續三天我都在這裏看到你,猶豫不決又不走開的樣子,想要入行拿不定主意?”


    伍葦沒法反駁。


    “我這裏有個好工作,不用拋頭露麵,也不消伺候不同的男人。隻不過要求很高,需要特別的培訓。”


    當時她已經窮到直接想賣身了,隻要有錢賺,難不難在其次。她問,“有錢嗎?錢多嗎?”


    “有,有很多很多錢。”王文遠笑了,“但錢不是白給的。”


    “要怎麽做?”她立刻問。隻要有錢就行,她得把自己豁出去。


    “讓我看看你的決心。”王文遠看一眼旁邊的女人。


    伍葦還不知道怎麽回事,那女人走過來,伸手去解她的衣服扣子。她嚇了一跳,本能地去捂住領口,卻在一瞬間瞥見了王文遠果然如此的眼神。那眼神裏有一種釋然,但又有種輕視,又更是確定,因為他含糊了一句,“還是處?”


    她臉脹得通紅,但慢慢放開了手,任由扣子一顆顆散開。


    那女人一邊脫她的外衣一邊嘖嘖稱讚,“王老板就是好眼光,看看這皮膚,多好啊;還有這腰,細得跟斷掉一樣,還有這胸這屁股——”


    伍葦第一次感覺到羞恥然而無能為力,雖然已經做了心理準備要把自己當貨物賣掉,但身臨其境卻又不同。


    “可以了。”


    就在內衣即將被扒掉,她想奪門而出的時候,王文遠開口了,“我是給老板找個生活秘書,太下賤就不合格了。”


    女人笑嘻嘻地說他開玩笑,但很聽話地停手了,半羨慕地說,“小丫頭運氣真好。”


    這樣算運氣好?伍葦心裏憋了一泡眼淚,把王文遠和那女人當了仇人一眼看。可過了幾天,當她看見會所裏某些被沒收了身份證,被小馬仔看管起來麵色蠟黃毫無精氣神的女人的時候,就知道自己真的是運氣好了。


    王文遠把她交給健身房、美容院,培養她的身姿、儀態和討好男人的技巧。足足學了三個月後,她才算是勉強通過了考核,被帶去見老板。


    見麵之前王文遠再三交待說,“老板叫歐陽北。你叫他歐陽就可以,見麵就看你自己怎麽做了。他要是沒吭聲,就當是願意留你下來了;他要是讓你走,你就沒戲了,自己好好把握。”


    歐陽北,這姓不常見,名字也不是多特別,沒有有錢人懟天懟地霸占天空海洋和宇宙的氣勢。


    可當王文遠打開門,伍葦就知道有種人,你一看他就知道他是天生的有錢人和掌控者。


    他有錢,她缺錢;他要享受女人青春的美好肉體,她有。


    當日歐陽北懶懶散散地坐在茶座上,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手機,太陽從窗戶打進來照得他十分沉靜,頗有些歲月靜好的意思。他不僅僅是年輕,而且是俊美到了極點,在伍葦乏善可陳的二十來年裏,沒見過這樣氣勢和長相的男人。她認真地看著他,臉微微發紅,最後不好意思地垂下了頭。


    歐陽北掃她一眼,看了一會兒後,伸手拍了拍身邊的座位,“過來。坐到我身邊來。”


    伍葦一步步向他走過去,不知道為什麽,看到他看自己的眼睛,她覺得有戲。


    那之後,她就做到了今天。


    可以說王文遠是她的恩人,指點人生的明燈。


    伍葦斟酌再三的短信,語氣平和了很多,“老板最近沒什麽問題吧?為什麽會突然送我房子?”


    王文遠隻簡單回答了一個“恭喜”,什麽也沒說。


    這油鹽不進的家夥,自從將她引薦給了老板後,居然主動和她保持距離了。她打聽老板的日程,他不給;她送他謝禮,他不收;過年過節請他吃飯,他借口很忙。這人精兒,把裝不熟演到了極點,明哲保身的技術超群。顯然是害怕她太得寵後計較開始的無禮,可她是那麽小心眼的人嗎?


    伍葦吐槽了一會兒後,自行去睡了。半夜的時候,一個陌生的電話號碼來短信的聲音驚醒了她,打開看,“老板近期不太好過,你背著我們找什麽工作?上班不要上了,歪主意少打,保平安。”


    她回撥過去,那號卻接不通,明顯是臨時的。


    這是王文遠看她可憐通風報信?可為什麽仿佛在幹什麽地下工作一樣?


    她以為自己去上班很隱秘,結果王文遠手眼通天都知道了。如果他知道了,老板知道不呢?


    不,他半夜做賊一樣通知自己,顯然老板是不知情的了。她雖然拿到了房子和各種貴價的禮物,但這些東西都不好處理和變現,經常要在老板麵前使用。她手裏能夠自由支配的現金還是太少了,如果可以的話,她想要更多的錢。


    伍葦整個人清醒後,翻來覆去睡不著,睜眼到天明。


    第3章 抓現行


    次日一早,伍葦揉著酸痛的腰,認命地站在複印機前完成羅薇交代的工作,幸好每個月隻伺候大爺一天,不然她的小命就要嗚呼了。


    昨天的總經理會議不順利,會上幾個部門的經理為了各自的權益吵得不可開交。所以,今天繼續。


    行政部負責匯總昨天開會確定的事項資料,那麽多的專業和非專業的東西打印出來,得複印幾十份交上去,等開會的時候人手一份重新研討。


    “你怎麽無精打采的?”羅薇急匆匆來搬已經影印好的部分,道,“動作快點,時間要來不及了。”


    伍葦忙站直了,道,“羅姐,你別忙了,我這邊馬上就好。弄好後,我直接全搬到會議室去分好。”


    “那行。”羅薇風風火火走了。


    全部影印好的資料足有三個巴掌豎立疊加那麽高,伍葦女漢子了一把,一次性搬了過去。羅薇正在給每個座位派發水和記錄用的紙筆,她道,“聽說咱們總經理要退休了,這段時間正在幾個大區經理裏物色接班人。上頭的意思是想要搞個空降的來,兩邊兒鬥得厲害。這個會啊,一天兩天肯定開不好,咱們行政得縮起來,免得撞到那些大爺的炮口上。”


    行政部是整個公司最苦逼的部門,既沒有業績說話,又不能真正管到其它部門的精兵強將,隻能作為幫大家打雜順便背黑鍋的存在。最坑爹的是不知道為什麽沒設行政經理,所以根本沒人幫說話。羅薇說是行政主管,其實就是個小兵,每天都被呼來喚去,可憐得很。更可怕的是,行政部被塞滿了各個部門老大的關係戶,她也招呼不動那些嬌小姐,隻有朝著伍葦這個不怎麽吭聲的新人使勁。


    “這次正式開大會,怎麽也要提意見設個行政經理了,不然真沒法活了。”羅薇抱怨著。


    伍葦微微一笑,道,“羅姐,這個職位非你莫屬的。”


    羅薇做出為難的樣子,但分明是開心的。也是,從主管升職到經理,地位不論,每個月實打實多兩千塊錢工資。她在這公司裏拚死拚活四五年,指望就是升經理,如果這次再升不了,隻有跳槽升職。伍葦雖然做了很久金絲雀,但也知道這隻夠她買一件內衣的錢足夠普通人掙紮一段時間了。


    搞定了會議室後,伍葦去衛生間洗手,眼角餘光瞥見部門大門外走來一群衣冠楚楚的人,其中有個很熟悉的身影。她心裏一驚,難道自己昨天被歐陽北睡傻了,所以走到哪裏都會出現他的幻影嗎?那大爺慣例是睡一天就走人,為什麽還會留在這兒?難道王文遠所謂不好的事情,就是這個


    更重要的是,他怎麽會來這個公司?當初她找工作為了避開他,在網上苦苦搜尋他的資料,根本就和這個不沾邊。如果他和這家公司有關係,難道她千挑萬選進了人老巢?


    “怎麽了?別擋路呀!”羅薇推她。


    她回神,忙側身擠到衛生間內側把自己藏好,小聲道,“那邊來的是誰?怎麽沒見過?”


    羅薇掃一眼,羨慕道,“帥吧?聽說是這次徐總極力想要爭取的對象,是個高富帥太子爺,等會好像還要在總經理會上發言。”


    高富帥太子爺是沒錯,怎麽又成徐總要討好的人了?


    伍葦心裏有點發毛,要是被正職的老板抓到自己兼職的現行怎麽好?上個月差點被抓現行用腰傷和我喜歡你敷衍過去了,昨天是他自己心情好步計較。若是今天被抓,分明就是數罪並罰。他本來已經快要膩味自己了,她還想著要翻盤,這下是死徹底。


    羅薇見她滿臉愁容,不管她,自己先走出去了。


    她左右為難,憂愁了很久,最終決定還是請假溜班保平安。


    她伸手放下綁起來的半長頭發,遮擋兩側的臉頰,又解開了小外套的扣子,鬆鬆地遮擋腰線。剛開始的時候,歐陽北就喜歡她的腰,說她這一把細腰丟人堆裏他也能找出來。簡單地偽裝完成後,她低頭走出去,想盡量不引人注意,卻兜頭撞上了人。


    熟悉的香水味,熟悉的身體觸感,熟悉的胸膛高度。


    “公司的員工很熱情啊,這麽主動投懷送抱,我不接著好像很不禮貌。”歐陽北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來。


    伍葦鵪鶉一樣不敢動彈,心裏叫苦,還真是怕什麽就來什麽。


    “歐陽先生說笑了,都是些冒冒失失的家夥。”徐總客客氣氣道,“你是哪個部門的?快別擋路。”


    她忙退開,不敢抬頭,捏著嗓子輕聲道,“對不起。”


    這下完蛋了,在老總麵前出醜,怕是要提前結束試用期走人了。


    “不用抱歉,我也不是吃什麽人的怪獸。”歐陽北接口道。


    伍葦沒見過在工作場合的歐陽北,不知道他還這麽會說笑話。她也不確認他到底有沒有認出她來,但現在這個狀況他該不會發作吧?也就是說,她至少有一段時間用來想對策。


    果然,老總引著他往前走,他也一副不計較的樣子跟著走了。她偷偷低頭瞥過去,他並沒有回頭看她。


    等到一大波人走得幹幹淨淨,羅薇立刻衝上來,壓著嗓子道,“伍葦,你瘋了?沒長眼睛不看路嗎?”


    “我真的沒看到,不是故意的。”她忙分辨。


    羅薇怎麽會相信她,一把將她拽到衛生間,“伍葦啊伍葦,你是我手下的人,讓我怎麽說你好?明明長得漂漂亮亮,為什麽要起歪心思?我說你怎麽特意問我那人是誰,原來想走捷徑?你今天撞這一下簡單,知不知道別人計較起來會怎麽說?知不知道多少人要被你牽連?你不是正式員工,拍拍屁股就走人了。別人呢?”


    領導這是直接把她當撈女了。


    雖然她某種程度上的確算是,但是在工作場合故意這樣,也太低級了吧?可這事又沒法解釋,她隻能幹巴巴道,“羅姐,你相信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再蠢也知道不能這樣幹啊?再說了,就是簡單撞了一下,你怎麽能想那麽多?”


    “我相信你有什麽用?要老總相信——”羅薇急死了,“你看看你這頭發,衣服,還有站在人家麵前小可憐的樣子。說不是勾引,誰信?”


    羅薇也太能想了,腦子的裝的都是屎嗎?


    可她確實給被人帶了麻煩,隻好老老實實道,“羅姐,都是我不好——”


    沒等道歉完,伍葦的手機響了,還是特別為歐陽北準備的《國際歌》。這當口聽這個曲調,特諷刺。


    她閉了閉眼睛,真是夜路走多了撞到鬼,早知如此就該聽王文遠的勸告不上班了,至少能保住金主。


    現在這架勢,可能是要翻船了。


    “羅姐,我先接電話。等接完電話,隨便你怎麽罵我都不吭聲。”


    羅薇怒其不爭地看著她,滿臉衰氣地走了。


    她左右看了看,鑽到衛生間外麵的安全樓梯裏,接通了電話。她不敢吭聲,隻聽著裏麵細微的電流聲。


    “伍葦,你還挺能的呢。”歐陽北的聲音,還是帶著那種戲謔的味道。他顯然在一個安靜的地方打電話,周圍沒有人聲。


    果然是被認出來了,該怎麽辦才好?


    伍葦還記得半年前,她陪他去一個溫泉山莊度假,他處理一個公務電話。電話那頭一個男人在淒慘的嚎叫著求情,絮絮叨叨了一刻鍾。他不動如山,悠悠然對王文遠道,“這人太吵了,全是廢話沒重點。找人把他嘴巴給縫起來,讓他一輩子都開不了口。”


    他那種完全不把人命當回事的態度,令她畏懼到了骨子裏。


    “假裝不認識我呢?對了,我想想,是不是從上上個月開始就這樣了?”他不知道是生氣還是不生氣,冷靜異常,“寂寞?為了我不能招搖?喜歡我?”


    一個個的詞向利箭一樣戳向她,鮮血四濺,體無完膚。


    她隻好安慰自己,他願意跟自己計較那就是還沒到最悲慘的時候,她還有機會的。可她為什麽那麽想哭?


    恨不得這是在家裏,衝進去抱著他的大腿,求求老板原諒。


    伍葦慌亂之間回不了話,又聽他道,“也行,既然你跑這裏上班來了,那就來會議室吧。”


    她強行冷靜下來,“會議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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