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生氣,馬上在手機上搜到楊麗萍的照片,調出她的簡曆打臉,“麻煩了解一下她,謝謝。”


    “可去你的吧,你以為人人都是楊麗萍?人家像你這麽大的時候,早就出名了,知道不知道出名要趁早?”齊蘆很不屑,“你還是腳踏實地一點啊。”


    “我怎麽不腳踏實地了?我就是喜歡跳舞,要是做不了舞蹈演員,我回來當老師也可以——”


    “瞎逞強,我看媽是指望不了你了。”齊蘆的聲音在夜空裏傳得很遠,“這樣好了,以後我養媽媽,你自己養好你自己就行了。等我哪一天積累到了足夠多的錢,我給你開舞蹈教室啊——”


    “好啊好啊!”


    當時爸爸站在兩人的後麵道,“別瞎扯了,快來吃水果吧。”


    言猶在耳,一切曆曆在目,可一場車禍讓它們不複存在。


    伍葦恨死了邱明俊,如果沒有他,她的爸爸還在,她的家庭還在,她的夢想雖然渺小,但也在。


    她抬手揉了揉脹痛的眼睛,有點恨身為女人的身份。每當大姨媽要降臨的那幾天,荷爾蒙作祟,整個人會特別的脆弱。平時不知道躲哪裏去的多愁善感全都跑出來,爭先恐後地霸占她的身體和情感,讓她變成自己不喜歡的樣子。


    伍葦坐直了,抓起水果狠狠咬了一口,泄憤一樣吃完。又打開果汁,仰頭一口氣喝了大半瓶,打了一個飽嗝後,整個人才感覺清爽了很多。


    那些泛濫的情感,就是要用這種簡單粗暴的方式打得稀碎,才不會胡思亂想。


    她吃完水果,跑去吧台要了一罐啤酒,一個人慢慢喝,直到身體開始發暈,眼皮粘連在一起,才搖搖晃晃站起來,哼著小曲下樓。樓梯上卻碰見了歐陽北和蘇惠,兩人都叼著煙,連抽煙的姿勢都很像。她眉開眼笑道,“今天晚上天氣可好了——”


    歐陽北靠在樓梯邊上,沒回話。大概是因為下午搞的那場懷孕疑雲的烏龍,他對她沒什麽好臉色。


    蘇惠拿下口中的煙,問道,“你喝酒了?”


    “隻有一點點。”她伸出手來比劃了一下,“現在這種感覺就剛剛好。”


    “醉了?”蘇惠瞥一眼歐陽北,“回去睡覺了?”


    伍葦點點頭,“我要回去做個好夢,你們上去聊。”


    說完這個話,她和歐陽北擦肩而過。眼角餘光瞥見他冷冰冰的好看側臉,突然心生不滿,抬手拔了他口中的煙。


    他嘖了一聲要說話,她把煙放在口中吸一口,嫌棄道,“怎麽還是那麽苦啊,不好吃。”


    蘇惠悶悶地笑了一聲,歐陽北隱晦地瞪她一眼。


    伍葦嘟囔了一句,自顧自下樓走了,回房後一頭栽倒在床上,不省人事。


    次日一早,陳曉天不亮就把所有人叫醒,隻說趁著太陽沒出來之前要再來一波,從這裏帶著各自的行李,步行出發到距離此地十公裏的汽車站去坐大巴回城。她昨天已經搞得天怒人怨了,好不容易一夜休息,還來?


    羅薇又說昨兒晚上玩的狼人殺,陳曉簡直跟有神仙上身一樣,隨便做好人還是壞人都贏。玩到最後連徐總都佩服,說要和她一起躺贏,直接玩得人麵無人色,不給人留麵子的節奏。


    伍葦估摸著她這次回去肯定要被所有的經理針對,這劍走偏鋒的風格到底從哪兒來的?做為她的直屬上司,還沒開口說話,居然就有個女同事道,“伍副總,雖然是團建,但大家也是人嘛,這樣搞法怎麽說?”


    矛頭直接對準她來了。


    她還沒吃飯,胃裏火燒火燎的,道,“怎麽說?徐總昨天晚上怎麽說的大家就怎麽做吧,久了就習慣了。”


    這是非常不負責任的態度,但她說完後給陳曉丟了一個眼神,看我夠意思了吧?


    陳曉也回了她一個讚揚,然後和羅薇一起連哄帶勸,再加上揮舞著徐總的大旗,好不容易把怨氣衝天的一群人弄餐廳裏去了。


    伍葦心情輕鬆地飽餐一頓,然後上樓抓了自己的小行李包,約了羅薇一起走。羅薇已經被折騰得瘦了兩三斤,喘氣道,“陳曉多來幾次,我不用去健身房浪費錢了。話說,你為什麽反而很有精神的樣子?”


    她笑一下,道,“其實我的身體裏隱藏著洪荒之力,一旦開啟就會變身方士,大殺四方——”


    “聽你瞎扯淡——”


    兩人有說有笑地跟在大隊伍的中斷,順著公路綠化帶邊緣的人行道走,其實還算輕鬆。拖拖拉拉走了約莫一半的路程後,有幾個女中層趁沒人注意的時候,悄摸在路邊招了過路的黑車。羅薇二話不說,摸出手機來直接錄了視頻,伍葦看著她,她努嘴一笑,“以後總有用的嘛。”


    “就你有心眼,不愧是八卦之王——”


    “不然呢?”羅薇收好東西,“沒後台沒姿色,就隻有走下這種歪門邪道了,不過你放心,我從來都是被動防禦的哈。”


    果然人人都是有自己的生存手段。


    “啊,對了,你昨天晚上沒參加活動真是太虧了,後來玩組狼人殺,歐陽和蘇惠聯手大殺四方真是不要太帥氣。”羅薇心滿意足道,“沒想到花花公子也有這麽帥氣的時候,好養眼啊。”說完她側頭看伍葦,“妹子,我理解你了,有那麽帥的男人,飛蛾撲火也要上啊。”


    伍葦翻了個白眼,還真不是那麽回事。


    突然,前麵傳來一陣騷動,說是有人撞車了。


    兩人麵麵相覷,一打清早的,不會這麽不吉利吧?再說了,這天還沒大亮,郊區的車少,怎麽可能被撞?作為此次活動名義上的召集人,伍葦連忙小跑著上前,果然看見路口圍了一圈的人。她用力擠進去,卻見孫斌坐在地上,蘇惠躺在他的大腿上麵色青白,牙關咬得死緊。


    歐陽北煩躁地打著電話,一個又一個,最後終於接通了,大吼道,“趕緊給我派車過來,醫院那邊聯係好。半個小時內就要見到人——”


    伍葦從來沒見過歐陽北的情緒這麽外露,整個人被極端的壓抑著,隨時要爆炸一樣。


    “怎麽了——”她有點懵逼。


    “那有個車竄出來,差點蹭上了。”陳曉站過來,“沒有撞到,但蘇小姐被嚇到了。坐在路邊休息的時候,突然就栽倒了。看著像是病——”


    歐陽北惡狠狠地瞪過來,陳曉馬上閉嘴了。


    伍葦道,“陳曉,你帶著大家繼續走,我留在這裏幫忙。”


    陳曉看她一眼,點頭道,“好的。”


    人一會兒呼啦啦走光了,隻有孫斌急得滿頭大汗,不斷掐了她的人中呼喚她的名字。伍葦看見歐陽北煩躁地站了一會兒,又去路邊抽煙,然後又打電話,最後幹脆跟著坐在路沿上死死地盯著蘇惠的臉。


    伍葦突然發現,他這個狀態,跟自己看到父親和齊蘆撞得支離破碎的身體的時候一模一樣。也許蘇惠對他的重要性,不僅僅是邱明鬆所謂的“真愛”那麽簡單。


    第42章 第二份結婚合同


    救護車疾馳而來,歐陽北和孫斌幫忙將蘇惠抬了上去。伍葦打算跟著去盡盡心, 歐陽北卻道, “你先回家幫我收拾點日常用的東西, 等我電話通知就送醫院來。”


    伍葦整個人還不是很清醒, 有點詫異地看著他,再三確認, “你要在醫院守夜?”


    歐陽北沒意識到有什麽不對勁, 道, “這病來勢洶洶,孫斌一個人肯定忙不過來的。”


    她沒再說什麽,看著白色的車子急匆匆地來了又急匆匆地走。


    邱明鬆這離間的主意其實使得很不錯, 對症下藥,即使歐陽北告訴她要防著點兒,可他自己卻沒防得住。


    接下來, 伍葦小跑著追上了大部隊, 在所有人同情的目光中解散回家,然後將他的東西送去了海城中心醫院。歐陽北拿了東西就要上樓, 她沒忍住, 道, “歐陽, 你還記得之前說過邱明鬆下套——”


    歐陽北轉身看著她, 想了一會兒道,“我知道,不過我也不能不管她。”


    好了, 這就是佛祖以身飼虎的精神了,明明知道人家是算計他的,可還是心甘情願。伍葦很慶幸,她將自己那點見不得人的喜歡藏得很好,不然現在多丟臉呢。


    “別胡思亂想,有什麽事等我回去了再說。”他又道。


    這大概是出於戰友的道義了,還是肯囑咐她一聲。可她變得貪心了,這還不夠。


    她一個人有點悶地回家,給他收拾了兩天的換洗衣服,再送去了醫院。蘇惠依然在昏迷中,歐陽北和孫斌則是在等候化驗和檢查的結果,看樣子不是很樂觀。她呆了一會兒,就被歐陽北趕走了。她還沒來得及問他,現在這個套不是邱明鬆的陰謀,而是陽謀,他準備怎麽辦?


    蘇惠這邊的套子還沒解開,邱明鬆那邊的善意又來了。


    周煒先帶著新的結婚合同,再次抵達杭城的四海房產開發公司。他坐在接待室裏等候,公文包裏裝著此行的目的。出發之前邱明鬆道,“這次條件換了換,能簽成最好,要是簽不成你在伍葦麵前多說幾句話也行——”


    拿人錢財與人消災,他是金錢忠誠的奴隸,當然老板說什麽就是什麽了。


    從上次打交道來看,歐陽北和伍葦兩人的關係,男方占據了主導地位,女方隻是盲從而已。這和邱明鬆的推測相符,他多次道,“憑伍葦什麽都不太懂,這些事情都是歐陽北搞出來的。你去探探她對之前那個車禍知道多少,如果她要是不知道,那就是歐陽處心積慮了。”


    也就是說,邱明鬆懷疑歐陽北不知道從哪裏探到了車禍的真相,然後想方設法找到伍葦後蒙蔽了她,搞出現在這樣的狀況來。最終的目的,還是劍指邱家的股權繼承和分配。邱永晉老爺手裏握著四海大部分的股權,這幾年借著於紅梅生的三個兒子結婚生子等等由頭,有的沒的,已經給了差不多有十個百分點了。歐陽北卻連一點也沒撈到,怪不得會心急出招了。


    目前的狀況,要麽於紅蓮舍不得邱明俊,從自己名下私下出讓一部分給歐陽北;要麽他們心狠不讓,丟邱明俊去坐牢,然後兩個姓正式開撕起來。


    以周煒先來看,邱明鬆其實傾向第一個選擇,因為他們都承擔不了在老頭子麵前揭開一切的風險。


    而他今天的任務,就是再一次遞出橄欖枝,給邱明鬆和歐陽北和解搭建一個橋梁。


    “好久不見。”陳曉幫他端茶倒水,“伍副總正在開個小會,馬上就來。”


    “不著急,我可以等。”周煒先道,“陳總助比上次見麵更有精神了,工作找到感覺了?”


    “還不錯。”她抿嘴一笑。這次的團建,已經達成了她的最低目標,接下來就是要繼續在工作中展現她的超強意誌力了。


    “伍小姐最近心情如何?”他輕鬆道,略帶一點為難,“她和歐陽的事情稍微有點麻煩,我估摸估摸看自己還要跑多少次才能辦成。”


    陳曉聽了就聽了,隻淡淡道,“還行吧。”


    周煒先看她答非所問,也不繼續提合同的事情,東拉西扯一些本地的好吃好玩。陳曉似笑非笑,“怎麽要打攻堅戰了,所以先踩點?”


    “是啊是啊,腦仁都想痛了也沒想好怎麽解決。”


    “沒辦法,錢多了咬手,不鬧騰機會沒辦法扯清楚。”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伍葦才急匆匆趕過來,手裏拿著厚厚的會議記錄丟給陳曉,道,“你快看看,這是要發泄你整他們的怨氣,都要翻天了。”


    陳曉拿了記錄,道,“周律師等你好久了,你們慢慢聊。”


    伍葦看到這個律師就頭痛,實在對他沒有任何好感。


    上次他來代表邱家給他們兩個看結婚合同,態度非常的官方冷漠,說話拿腔拿調很不討喜。這次來他態度雖然有所改變,臉上也帶著點兒笑了,可一想到這人代表著害了她家裏兩條人命的禍害,就怎麽都沒辦法笑出來。


    歐陽北把邱明鬆的節奏把得死死的,一得到邱明俊醒來的消息就說合同肯定要重簽。她不知道這些人隔空打的什麽太極,但是知道自己在裏麵也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現在歐陽北把她的後患給弄走藏起來了,那就是一身輕裝上戰場,什麽都不怕了。


    “不好意思啊,讓你等久了。”伍葦口頭上客氣了,“蘇惠生病了,歐陽這兩天都在醫院裏忙,你現在來找我,我一個人也沒辦法決定。”


    周煒先暗歎一聲果然,自己的推測沒錯,道,“也不著急,先和你談談也是一樣的。”


    他從包裏將比上一次更厚的合同文本摸了出來,推給她。


    她其實沒有想看的興趣,也不去接,道,“那我先拿著,等歐陽空了再一起看了回複你。”


    “我可以先給你講一講。”他道。


    這次周煒先的耐心好了很多,仔仔細細地將全部條款給她講了一遍,包括比較私下的利弊關係。最後他很親切道,“這次的合同比上一次的,股份百分比沒變,畢竟邱家的通例都是結婚隻給這麽些。隻是固定生活費的金額翻了有一倍,主要是考慮到你這邊的家庭的開銷問題。老董事長說,既然已經是親家了,自然該互相幫忙,而且把歐陽先生的錢袋子徹底拽在你身上了,也方便你以後管教他。這都是大邱總向老董事長為你爭取到的——”


    伍葦雖然剛出學校沒滿一年,但也知道這種賣好的小伎倆。本來就該是歐陽北的錢,倒個手交給外麵的女人狹持一番,居然跑她麵前賣好來了。


    再說了,人歐陽大爺以前一年上千萬的隨便花花,現在到她手裏的錢一年最多也就上百萬了,什麽好呢?


    “不過他們也有個擔心的點,就是歐陽先生在女人這個事情上實在非常沒有節製,希望結婚後在這方麵你能配合管一管。”周煒先試探著道,“老董事長希望他能過上比較正常的生活,不然最後這點錢也保不住——”


    說完這個後,他有點隱晦道,“聽說這次他的損失不少。”


    伍葦怔了一下,這才反映過來他講的可能是那些跑路的小情兒,尷尬地笑了笑,道,“我不太清楚。”


    他不太讚同道,“不能不清楚啊,老董事長那邊還希望你能立住了。”


    我去,自己管不好的兒子,以為結個婚推給別的女人,就能好了嗎?


    還是說以為給了她一把鳥用沒有尚方寶劍,她就能真的傻叉兮兮地跳出來,然後跑去大鬧醫院。


    等下,指不定這還真是邱明鬆想要的結果呢。


    一邊擠兌著歐陽北,讓他精窮了;一邊推著他結婚把錢給女人把持了;一邊又把他前麵的真愛搞出來,各種波濤洶湧,就是怕不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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