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你——”


    “別騙我好嗎?”


    “你是不是發現什麽了?”


    向晚沒有回答,她想起幾天前開始邱明方日夜輾轉睡不著覺,她問他到底怎麽了,他隻是敷衍說家裏太亂心情不好。可她知道,這不是真正的原因。


    “這關頭我本來不該和你說這些,不過你既然問了我就說。當年本來我和歐陽的感情還行,中間夾了個邱明俊,我沒挺住誘惑。”


    “這個我知道,我問的是後來呢。”


    “他哄著我出國玩啊,我也貪玩就跟出去了。歐陽追出來找我,我不想見他,沒接他電話也沒回短信。邱明俊說不能這麽沒擔當,他是男人他扛事,所以主動約了歐陽見麵。我一個人在家裏,呆著就覺得心煩,後來邱明俊回來,隻說事情解決好了。那我當然很高興了,就想和歐陽聯係,好好送他回國。結果他電話不接短信不回。你曉得,其實歐陽不是小氣的人,我覺得很不對勁,馬上報警了。”


    “中間邱明俊還很不高興,覺得我大題小做。我自己跑出去,發動朋友和同學幫忙,又和警察一起掃蕩了好幾個街區,最後在一個破工廠的地下室把他給翻出來,隻剩一口氣了。”


    “中間還有些不好說的細節,總之後來我就慢慢和邱明俊疏遠分手了——”


    向晚聲音有點崩潰,“你為什麽不早告訴我?”


    “你那麽喜歡明方,聽不進去的。再說了,那時候明方人還挺正常的,怎麽了?你是不是懷疑這次的事情也是——”


    她苦笑了兩聲,不管蘇惠在手機裏的召喚,掛斷電話。


    她整個人失魂落魄,全世界都不是自己原來認識的樣子了。呆滯了片刻後,她突然激動起來,翻出伍葦的手機號,將一個郵件轉發過去,這才走出邱家大宅。


    她是個懦弱的家夥,從來不敢睜開眼睛看現實,希望這封郵件,算是她最後的良心。


    伍葦和歐陽北坐在警察局的休息室裏等著,丁貴強什麽該說不該說的都說了,包括他拆了車牌和車裏的記錄儀丟給周煒先。這下不用她催促,直接立案重新開始調查了。她激動得不知道該怎麽辦,站起來又坐下去,對著每個警察說謝謝,再三抓著那個律師的手感謝他的幫忙。


    歐陽北看著她作,手機又響起來,這次他居然接了。


    “伍葦,過來——”


    這句話跟魔咒一樣,伍葦自動執行了。她走過來,道,“怎麽了?”


    “周煒先的電話。”


    伍葦聽見這人的名字就厭惡,但還是伸手去幫他按了接通鍵盤。他幹脆選了免提,懶洋洋道,“周律師?”


    “歐陽,請節哀。”對方的聲音很沉穩。


    “謝謝關心,我沒事。”歐陽北道,“現在我這邊有點忙,不太方便和你多說,你有什麽——”


    “你托老徐轉告的話,邱總已經收到了。”他不緊不慢道,“他們的意見暫時統一了,就是說法律怎麽判他們就怎麽辦。”


    “不接受私下交易了?”歐陽北沒著急。


    “嗯,不接受。”周煒先也歎了口氣,道,“除非你能把這個遺囑撤銷。”


    真是打的好主意,一個狗屁都不是的邱明俊,要用四海的控製權來交換。邱命貴。


    伍葦有點煎熬,動了動嘴唇,沒說話。歐陽北伸手拍拍他肩膀,也不慌不忙道,“周律師,你的意見呢?”


    “我個人意見其實不重要,不過撤銷遺囑已經晚了。錢老師接手治喪委員會後,已經將當時的三位遺囑見證人請過來了,各自保存的附件也提交進行公證——”


    “嗯——”歐陽北又道,“所以呢?”


    “你將要成為我的老板了。”周煒先的話裏帶著一點笑意,“不如這樣吧,我這邊先給你送上一份賀禮。”


    “賀禮?”


    “我知道你正在犯愁證據鏈的事情,現在抓著我那個表弟在追查吧?”周煒先在電話裏爽朗道,“這事情還真是湊巧了,我和那傻小子都算是被邱總給牽連了。當天晚上,邱總給我打電話,問我有沒有辦法處理廢車,說小邱總的車報廢了停在路邊。我想著和四海合作多年,不好追問細節,所以讓那傻小子去拖車處理掉,沒想到惹出來這麽大一個風波——”


    伍葦氣死,這輕描淡寫的語言,仿佛根本不是人命相關。


    “嚴格論起來,我們也是被蒙蔽了。伍小姐要走法律程序,我這邊最多也就是一點連帶責任——”


    “他!”她氣急了,想要說話。


    歐陽北一把捂住她的嘴巴,道,“你的看法呢?”


    “我這種人吧,夾縫裏求生的,也不值得你們對付,髒了手。不如這樣吧,我這賀禮絕對能讓伍小姐心想事成,那我這邊,不如就把我當個屁,放了吧。”


    伍葦從歐陽北搖頭,他看她一眼,神色不動,但口中卻道,“可以。”


    她大急,猛然站起來,死死瞪著他。


    他盯著針尖一樣的目光,對那邊道,“東西先弄過來看看。”


    “歐陽,合作愉快。”


    歐陽點點頭,掛了手機。沒等他說話,伍葦那邊直直道,“我不同意放過他。”


    他看著她,“那要怎麽樣?”


    “法律怎麽判他,都行。”


    他對她笑一笑,“那還真是便宜他了。”


    她疑惑道,“你的意思是——”


    “對一個有野心,愛物質,願意舍棄一切往上爬的人來說,最痛苦的事情應該是爬到一半被人一腳踹下去吧。你放心了,老公幫你妥妥辦好,他這輩子都別想過什麽好日子——”


    話沒說完,兩人的手機同時響起來。


    伍葦收到了一個陌生號發來的郵件,裏麵齊齊整整都是邱明俊的住院記錄和病曆,時間正好是去年的這個時候。


    歐陽北收到的則是一段短視頻,畫麵模糊搖晃,對麵彎道,有車喇叭響起。邱明俊的聲音出現,他道,“我去,對麵怎麽有個車來?速度下不來了,直接給我撞上去——”


    然後是一聲巨響,整個世界轟然碎裂。


    她長久地看著他,眼圈慢慢紅起來,一年多來累積的痛苦和絕望在她的身體裏膨脹,將她淹沒,爾後褪去,隻剩下一個清清朗朗的人。


    第69章 她來了


    伍葦和歐陽北將病例資料和視頻資料交給律師,律師將其以重要的新證據為由提交上去, 然後等待著腥風血雨的到來。


    周煒先從中轉達了雙方的意見, 第一時間都不退步。邱永晉留下的股份裏, 有百分之四十目前確定了由歐陽北繼承;剩下的百分之二十大概率由四個兒子分配;另外要提取幾個點作為報酬交給錢銘掌握。基於此, 股權分散,不利集團管理, 於紅蓮母子想憑借手裏握了加起來有百分之九的股權和即將繼承的部分, 以少數控製多數的方式掌握四海的控製權。


    歐陽北絕對不同意放出控製權。


    因為雙方的不妥協, 四海集團,陷入了曠日持久的官司中。


    歐陽北以邱永晉唯一合法繼承人的身份提交了遺囑,要求立刻行使自己的合法權利。


    邱明鬆以邱永晉長子的身份提交了dna證明, 要求代表兄弟三人和母親分割邱永晉剩餘的財產,以獲取四海部分控製權。


    伍葦以肇事人家屬的身份將邱明俊告上法庭,要求對一年前老山的車禍及肇事逃跑事件進行審判。該案件立刻立案, 見報, 並且在社會上引起了巨大的震動。


    文嘉正式與邱明鬆分居,提請離婚。


    向晚辭職, 不知所蹤。


    邱明方放棄自己一切合法繼承權, 追隨向晚而去。


    於紅蓮要求以事實婚姻為基礎, 認定自己和邱永晉的婚姻關係。


    錢銘要求對邱永晉的遺體進行勘驗, 以證明其是否自然死亡。


    邱明鬆斥責錢銘異想天開, 力證邱永晉實屬壽終正寢,不應打擾死者。


    歐陽北發聲,既然是自然死亡, 便應按照遺囑所約定的條款進行,迫使於紅蓮母子放權。


    四海股東聯名上書,要求封停四海股價。


    有機構在前期砸盤後,後期開始吸籌,準備舉牌。


    歐陽北對經營四海沒有興趣,尋找合作夥伴整體出售四海股份,股價又連續跌了幾個停板。


    大戲連台,吃瓜觀眾不知道眼睛放哪裏最好,天天刷著四海的熱門,猜測又會有什麽消息爆炸出來。


    一團漩渦的中央,伍葦的生活徹底變樣。


    無數認識和不認識的人通過七彎八拐的關係找到她,要求她勸說歐陽北不要太過份,一個人死就罷了居然還拽著不相幹的人跟著死。也有來自邱明俊的直接威脅,讓她出門小心點,否則讓她也嚐嚐痛苦的滋味。


    事情搞到這種程度,已經不是一個人或者兩個人能夠做出決定的了。


    錢銘和王文遠立刻為歐陽北組建了一個團隊,專門處理這些渣事;為了確保兩人的安全,還親自從遠地方找了個沒有任何關係的安保公司負責兩人的安全。連著錢銘,即將成為四海的股東,也聯合他身後的一些利益關係進行斡旋。


    身邊的人忙得要死,特別是王文遠還要私下裏和機構配合砸盤。可歐陽北仿佛沒事人一樣脫,幹脆完全撒手不管了,很樂嗬對他們道,“我這邊沒什麽意見啊,你們想怎麽玩都可以。把四海弄殘了也好,砸垮了也罷,或者撿起來拆分賣賣也行,總之爛我手裏也別給那邊。”


    錢銘隻說他說的是氣話,私下和王文遠道,“別聽他叨叨,真弄垮了,他下半輩子還活不活了?起碼得讓大家都有錢掙——”


    王文遠其實不好說,他這邊已經用別的名義把市麵上的散股收購得差不多了。


    歐陽北不管下麵那些人的心思,隻數著日子對伍葦道,“咱們難過就這一段了,熬過這一波就要登頂。咱們等追悼會的時候咱們出去亮個相,事情就算完了。四海那個爛攤子誰想要就要去唄——”


    伍葦還真不明白了,道,“你是真想要才去爭股權的呢?還是就想看它垮台?”


    歐陽北笑一下,道,“這東西吧,就算要倒也得在我手裏倒,懂?”


    她不懂。


    他笑罵一句“傻帽”。


    邱永晉的追悼會,因為於紅蓮堅決主張以遺孀的身份出席,被錢銘否決而又鬧了起來。


    歐陽北隻道,“鬧就鬧吧,她現在不鬧鬧,既沒有法律名份,連象征也沒有了怎麽搞?她爭這個,是為了以後。不過你告訴她啊,她要是遺孀出席的話,這追悼會就繼續拖吧。老頭子現在還呆在冰棺裏呢,你說他後天安穩不安穩?”


    這話一出來,基本上沒有任何情麵了。


    邱明鬆隻好出麵,壓了於紅蓮下去。於紅蓮恨恨道,“那雜種是要壓我們一輩子了,都是死老頭幹的好事。”


    他們現在進退兩難,想和歐陽北死扛,可他手裏捏著老頭子的遺體、血液樣本和化驗報告,隨時可以魚死網破反訴他們謀殺。牽連上人命官司是小事,可要真給審出來邱永晉死於非命,那他名下的股份全捐出去,大家一起玩玩。兩邊的人都不想鬆口,可都不想要翻盤,就這麽僵持著,局麵難看。


    於紅蓮氣得半死,她爭了一輩子,到最後居然還是熬不過歐陽北,頭發幾天內全白了。


    邱明俊此時還沒有被收押,交了巨額的保證金,限製出境等待開庭。他從小到大沒受過這樣的氣,狠狠將煙丟在地上踩滅後,轉身走了。他想,既然沒好日子過了,魚死網破啊。


    歐陽北這邊表現得越輕鬆,伍葦越是心驚肉跳,隻好給陳曉和羅薇聊天解壓。


    “公司真的要破產倒閉了,你還是趕緊找新工作吧。”她對陳曉道。


    “廢什麽話?老板讓我穩住,後麵有好事。”陳曉早就換了山頭,現在直接給歐陽北匯報工作,“他說公司倒閉了我也有工作,下半輩子跟他幹就行了。”


    羅薇也很殷勤地慰問,“老板娘,寂寞嗎?要不要我來陪你?”


    “這麽狗腿呢?”伍葦笑著回,“想做副總?”


    “副總免了啊,給個行政經理就行。我這邊刷個簡曆呢,以後公司要倒了,我再去別的公司職位也好看一點麽。”


    “現在各種八卦滿天飛,你還能繼續等破產?還是早點找退路啊——”伍葦勸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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