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魏昭看他的眼神, 徐曜知道以魏昭的聰明全明白了,徐曜選擇在這個時候說出來,也是有一定考慮的,如果早說出真相,夫妻之間必然產生隔閡,魏昭對他產生提防之心,很難接受他,且嚴將軍壽誕十日後,迫在眉睫。


    魏昭別過頭去, 兩人還真是夫妻啊,她當初順從了魏家的安排嫁給燕侯, 也是為了保全舅父一家, 燕侯徐曜要奪取天下,必然先安定後方,早晚要出兵攻打西澤州, 舅父嚴符對朝廷忠心耿耿,戰死沙場, 也不能投誠,舅父如果有難, 嚴家將麵臨沒頂之災。


    如果不是這個理由, 她可以遠走高飛,不嫁入侯府, 魏家她並不放在眼裏, 魏家也奈何不了她。


    徐曜伸過手, 握住魏昭的手,“阿昭,當初娶你時,我對你就有好感,不全然是這個原因,婚姻不是兒戲,夫妻一世相守,以後我會嗬護你,對你好,阿昭,你能相信我嗎?”


    徐曜攥著她的手太用力,她的手都被他捏疼了,魏昭回望著他,神態平靜,“十日後,我舅父的生日,你我夫妻二人去給舅父賀壽。”


    徐曜的心徒然一鬆,魏昭太聰明了,他長臂一伸把她攬入懷裏,“舅父的壽禮我準備,你給我寫個禮單,我這個外甥女婿頭一次上門,禮數上不能缺,嚴府每個人都備一份禮物。”


    達成共識,兩人又商議動身日期。


    馬車經過岔路口,徐曜說;“我去軍營一趟,你先回府。”


    馬車停住,徐曜下車,書香抱著琴從後麵車裏下來,爬上魏昭的馬車,馬車繼續往侯府駛去。


    魏昭靠在椅背上,心想,他娶她,有私心,她嫁給他,也有私心,說:“書香,我跟侯爺過幾日去西澤州給舅父賀壽。”


    書香說;“夫人那晚沒回府,侯爺問奴婢,姑娘的武功師從何人,奴婢說嚴將軍教的,侯爺問夫人的琴是跟誰學的,夫人吩咐過奴婢,不能透漏,奴婢沒說,還有獨幽來求侯爺收留她,侯爺叫奴婢彈一支曲子,沒搭理獨幽。”


    “我師傅那個人,行蹤不定,神龍見首不見尾,就連我都找不到他的影子,他這一走有大半年了,要不是宋庭出事,我叫常安去看看,他老人家回來沒有。”


    馬車駛入侯府,停下,馬車夫拿了一張矮凳放在車前,書香抱著琴,先下了車,魏昭下了馬車。


    剛下車,從府門外進來幾匹馬,停在前院,三爺徐霈從馬上下來,喚了一聲,“二嫂。”


    魏昭站住,等徐霈走過來,“謝謝二嫂送兄弟的字畫,兄弟很喜歡。”


    兩人一起往內宅走,徐霈跟徐曜一樣身材頎長,比魏昭高大半個頭,說話時微微低頭。


    魏昭微笑說:“小叔喜歡就好,我不知道送小叔什麽,問了你二哥說小叔喜歡字畫,我挑了一幅字畫,擔心不合小叔的意。”


    “二嫂懂畫?”徐霈閑聊問。


    “略通一點。”魏昭謙虛地說。


    徐霈想,二嫂如果說略通,應該極好。


    徐霈往老夫人的積善堂去,兩人分開,各走各的。


    徐玉嬌帶著一個丫鬟,從前方走來,魏昭先打聲招呼,“玉嬌妹妹,去母親屋裏?”


    徐玉嬌站住,上下打量她,什麽也沒說,徑直走了。


    看她走遠,書香小聲說;“大小姐怪怪的,盯著夫人看。”


    “這是在梁榮哪裏又碰釘子了,人要是非鑽牛角尖,放不下,隻有苦了自己。”魏昭說。


    主仆二人往回走。


    魏昭回房後,叫書香準備筆墨紙硯,伏在桌案上寫壽禮單子,回想嚴家每個人的喜好,每個人都備一份禮物,徐曜想得很周到。


    魏昭寫好,又過了一遍,她出閣,魏家跟嚴家勢同水火,魏家沒邀請她舅家,借這個機會回一趟外家,了卻魏昭的遺憾,彌補心中的內疚。


    她取出一套梅子青茶具,欣賞著,底白胎,釉色均勻,青翠柔和,色澤透亮,沒有一點瑕疵,


    這套是榆窯燒得最滿意的瓷器,魏昭小心收好,獻給舅父做壽禮,比旁的東西更令舅父高興。


    看窗外日已西墜,徐曜沒回轉,對萱草說;“你到大門口看看,侯爺回府沒有,還是在前院書房。”


    萱草答應一聲走了。


    她把壽禮單子收起來。


    不久,萱草跑回來,進門看見芙蓉在跟前,把要說的話咽了回去,魏昭抬頭,從窗扇看見徐曜走進院門,看萱草繃著臉,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徐曜回來了,不方便問,暫時沒問。


    魏昭快走到門口迎徐曜,徐曜心情不錯,問;“禮單寫好了?”


    “寫好了。”


    “我拿去,明日叫人置辦。”


    親昵地拉著她的手,兩人進了房,魏昭幫他解開鶴敞,丫鬟備洗臉水,魏昭幫他挽袖子時,徐曜伸手把她頭上步搖扶了扶,兩人小動作親昵。


    既然說開了,徐曜表態以後對自己好,魏昭做出回應,待徐曜比之前上心,人將心比心,兩人成親了,過一輩子,魏昭努力做好妻子分內的事。


    晚膳擺上桌,魏昭把徐曜愛吃的菜挪到他那邊,看桌上共八個菜,有三道魚,溜魚片、炸魚段,清蒸魚,都是剃幹淨魚刺,一定是徐曜吩咐大廚房的。


    徐曜坐在對麵桌旁,魏昭朝他投去感激一撇,徐曜目光溫潤,囑咐,“細嚼慢咽,吃太快對胃腸消化不好。”


    吃飯時,徐曜叫書香給魏昭晾了一碗熱燙。


    魏昭端碗喝湯,胃裏暖,心裏也是熱的,從記事起,病痛發作時她都咬牙挺著,從不哼一聲,她知道沒有懷抱可以撒嬌哭泣,沒有肩頭可以讓她靠,外家離得遠,偶爾見到外家人,對舅父舅母心懷敬畏,桂嬤嬤和書香、萱草都是下人,臨大事,都是她一個人做決斷,她肩頭背負著責任,一群人拖家帶口跟著她,糊口生存,容不得她軟弱矯情。


    一碗湯喝光了,淨手漱口。


    魏昭拿出禮單給徐曜看,斟酌著說:“舅父的壽禮,我自己出錢置辦,侯爺養軍隊用錢的地方多,這一份壽禮從我嫁妝銀子裏出。”


    徐曜從頭到尾看了一下單子,“不用我們出錢,錢從府裏公賬上出,侯府跟親戚禮尚往來,都走公賬,你就交給我辦,不用操心了。”


    魏昭帶著書香和萱草翻箱子,準備出門要帶上的衣物,必備的藥品,日用品,路上往返滿打滿算要十日左右,跟徐曜商議在嚴家住兩日,外家有三四年沒回了。


    收拾徐曜的衣物,徐曜坐在一旁看書,抬頭看見魏昭把出門要帶的東西準備好了,紅木箱子上擺著一疊中衣,下麵是魏昭的,上麵是自己的,折疊工工整整,兩人的中衣她都擺在一起,這是不分彼此,合二為一了。


    徐曜從腰間取下一塊羊脂佩玉,把佩玉一分而二,玉佩合成一塊,也可以拆開二塊,徐曜手裏拿著玉佩,招呼,“阿昭,你過來。”


    魏昭挪到他身旁,徐曜把她腰間壓裙玉佩解下來,把他手裏的半塊玉佩換上,“一塊玉佩,分成兩塊,你我各一塊,走散了,人還能找回來。”


    魏昭聽話任他給自己戴上,徐曜給她戴好,囑咐,“別弄丟了。”


    “嗯。”魏昭答應一聲,用手摸玉佩,徐曜把另外半塊佩玉自己係好,“這是我徐家祖傳之物,夫妻一人一半。”


    魏昭突然覺得心安,好似塵埃落定,她有了家,還有他。


    他是真心對她的,把祖傳之物給了她。


    魏昭爬下地,從五鬥櫥抽屜裏拿出一個匣子,打開,裏麵兩隻梅子青茶杯,是一對的,魏昭拿過一隻給徐曜,“我親手燒的,送你。”


    徐曜接過細看,這隻梅子青杯子,線條明快流暢,梅子正青,色如掛枝初梅,青翠碧綠,瑩澈剔透,青如玉、明如鏡、聲如磬,可與翡翠媲美。


    徐曜愛不釋手,魏昭把另一隻放在桌上,“我們以後喝茶,使這一對茶杯。”


    徐曜望著她,深眸中漸漸灼熱,把手裏茶杯跟魏昭的茶杯擺在一起。


    次日,魏昭送徐曜出門後,去積善堂給徐老夫人請安,走到半路,遇見徐玉嫣朝積善堂方向走,徐玉嫣老遠就喊,“二嫂。”


    魏昭站住等徐玉嫣,兩人一起走,徐玉嫣問:“二嫂,我聽說你要出門?”


    他們剛決定去西澤州,徐玉嫣就知道了,魏昭笑問;“二妹怎麽知道了?連母親和大嫂我還沒告訴。”


    徐玉嫣麵上飛過一片紅暈,“我遇見章先生,章先生告訴我的。”


    徐曜的門客謀士章言,魏昭有些明白,“我跟你二哥去給我舅父賀壽,定下三日後動身,你二哥這兩日忙著處理政務。”


    “二嫂,你能出遠門真好,我連萱陽城都沒出過。”


    徐玉嫣神情有點寥落,她連侯府的大門都很少出。


    “玉嫣妹妹,我記得你今年十四歲了。”魏昭問。


    “二嫂,沒錯,我今年十四歲。”徐玉嫣說。


    “明年及笄出閣,說不定離開萱陽城,你也可以去外麵看看。”


    徐玉嫣一愣,搖頭,“不,我不要離開萱陽城,我也不想出嫁。”


    魏昭替她捋一捋鬢角的發絲,“這就奇了,你要一輩子留在侯府?你以後要有自己的家、夫君和孩子。”


    這也是魏昭昨晚剛想到的,女子一生幸福是有一個溫暖的家,夫君和子女。


    其實她隻比徐玉嫣大一歲,出嫁時對家的概念很模糊。


    徐玉嫣低頭,隻是搖頭,“我不想離開萱陽城,不想離開侯府。”


    徐玉嫣在侯府可有可無,她願意留在侯府,一定心中有牽掛的人,愛慕的男子,魏昭想到章言,那個年輕的謀士,能得徐曜賞識,定然是個優秀的男人,徐玉嫣跟章言幾乎沒什麽可能,徐玉嫣即便是侯府庶出女,也不可能嫁給一個門客。


    兩人走到積善堂,積善堂裏丫鬟仆婦進進出出,擺早膳,二人齊齊行禮,“給母親請安。”


    徐老夫人看著二人,“你們姑嫂倆一塊來了?”


    “路上遇見二嫂,二嫂要來給母親請安,就一塊來了。”徐玉嫣說。


    “你們吃早膳了嗎?沒吃一塊吃。”徐老夫人說。


    “回母親,侯爺早起出門,用早膳時,媳婦陪侯爺吃了一點。”


    徐曜已經跟母親說魏昭早起侍候他出門,魏昭在房中用過飯後,來積善堂請安,徐老夫人不怪她。


    “給我盛飯。”徐玉嫣對丫鬟說。


    慕容蕙朝魏昭瞟了一眼,賠笑跟老夫人說;“侯爺真疼夫人。”


    徐老夫人看了魏昭一眼,“曜兒疼你,他外麵事多忙,你閑著沒事,少叫他分心,多體諒照顧曜兒。”


    魏昭親手盛了一碗粥給老夫人,“是,母親,兒媳謹遵母親教誨。”


    抬頭,跟慕容蕙的目光碰上,魏昭神情輕蔑。


    用完早膳,魏昭端過漱口茶水,徐老夫人漱口,問;“你跟曜兒去你舅家,你們新婚第一年,我告訴你嫂子,從侯府公賬上支一筆銀子給你,留著路上花銷。”


    “謝母親。”


    慕容蕙眸光一閃,笑著說;“老夫人,蕙兒想去祭祀父母,蕙兒已經有幾年沒去了,想回老家看看,老夫人,蕙兒能不能跟侯爺和夫人一道走。”


    徐老夫人想了想,“你是該去看看你父母,你家裏沒什麽人,老家還有叔伯親戚,也應該回去看看,正好曜兒他們出門,把你捎著,你回老家住幾日,等曜兒他們從西澤州回來,再去接你,一同回府,這樣也便宜。”


    慕容蕙高興地蹲身一福,“蕙兒謝老夫人。”


    直起身,朝魏昭得意地瞟了一眼,有慕容蕙跟著,掃了魏昭所有興致。


    魏昭跟徐玉嫣從積善堂出來,徐玉嫣看著魏昭的臉,半吞半吐,“二嫂,蕙姐姐父母雙亡,養在侯府,蕙姐姐早有意於二哥,二哥剛及冠,不巧父親歿了,二哥守孝,不能娶親,婚事耽擱了三年,出服才娶了嫂嫂,蕙姐姐今年十七歲了,大概她心裏挺著急的。”


    魏昭淡然一笑,“看出急了。”


    臉都不要了。


    別人新婚她就要插進來。


    徐玉嫣在岔道上跟魏昭分手,萱草憤憤然,“夫人,昨我沒機會說,夫人叫奴婢去外院看看侯爺回府沒有,奴婢看慕容蕙在二門裏躲著等侯爺,看見侯爺的影子,佯作偶遇,侯爺一個大男人,哪裏想得到她這番心思,夫人,這個慕容蕙簡直黏上甩不掉,比獨幽還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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