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回到東院,書香、芙蓉和香茗都在上房,侍候魏昭換上家常衣裙,魏昭坐下,端起書香剛泡的茶水,輕呷了一口,看著芙蓉,芙蓉被夫人盯著看,開始鎮靜地站著,漸漸眼神透出慌亂。


    魏昭把茶盅放在桌上,“芙蓉,我聽說獨幽病重。”


    “是,奴婢也剛聽說。”芙蓉心裏直打鼓,難道夫人知道了。


    “獨幽怎麽說也在二房待過,獨幽病重,你們姊妹情深,不如你去照顧獨幽,以後我不叫你,你不用進內宅侍候,我告訴金管家,外院有什麽活,交代你做。”


    芙蓉變顏變色,慌了,口不擇言,“夫人,奴婢是侍候侯爺的。”


    “侯爺還缺人侍候?”魏昭冷冷地說了一句。


    “夫人為何趕走芙蓉,夫人看芙蓉不順眼,芙蓉犯了什麽錯?”


    芙蓉仗著從小侍候燕侯,房中第一大丫鬟。


    “你錯就錯在沒有正確估價你自己,一個下作的奴婢,妄想搬倒主子,收拾收拾去金總管哪裏,叫金總管給你安排差事。”


    “夫人,我不走,我要見侯爺。”


    芙蓉索性不怕了。


    萱草忍不住,斥責道;“見侯爺你也得走,獨幽怎麽樣,還不是一樣要走。”


    “侯爺哪裏,我自然會說。”


    芙蓉聞言,隻得出去,到下處收拾東西。


    徐老夫人的壽誕過了,慕容蕙還沒有回青山寺的意思,她還住在出家前的抱廈裏,整日在徐老夫人跟前侍候,徐老夫人習慣她陪著,也不催她回青山寺,反倒願意她留下。


    慕容蕙把芙蓉的話想了幾日,還是下不了決心,趁著春蘭從老夫人屋裏下來,吃飯功夫,找春蘭商量。


    兩人一處吃飯,慕容蕙把那日芙蓉的話說了,問春蘭,“我總覺得不甘心,可是現在除了答應這個條件,我沒有任何機會,青山寺我實在不想回去了。”


    春蘭想了想,“如果你不能嫁給侯爺,又不想嫁給別人,不妨答應這個條件,蕙姑娘,我們做奴婢的,將來都是嫁小廝下人的命,比不得你,你跟著侯爺,或許還有出頭之日。”


    “我也是這麽想,我求老夫人替我說項。”


    兩人商議定了,慕容蕙反倒心安了。


    晚膳後,徐老夫人歪著,跟前沒外人,隻有兩個貼身丫鬟,慕容蕙撩裙在塌前跪下,“老夫人,蕙兒有一事求老夫人。”


    徐老夫人腦子裏正尋思徐玉嬌的婚事,兩家兒女親事定下來了,下一步生辰八字,看合不合,這幾日心情格外好,和顏悅色,“蕙丫頭,有什麽話就說,別動不動就跪著,我這不興這一套。”


    慕容蕙卻沒站起來,仍然跪著,“老夫人,蕙兒不想回青山寺了,蕙兒離開這段日子,著實想念老夫人,蕙兒沒有母親,早就把老夫人當成自己親生母親,蕙兒記掛老夫人,想留在老夫人身邊,蕙兒想過了,願意答應二夫人的條件,喝了絕子湯,這樣蕙兒就能永遠陪在老夫人身邊了。”


    一番話說得楚楚可憐,情真意切,徐老夫人心軟,“好孩子,你起來,我也不想你離開,何嚐不願意像你說的把你留在身邊,隻是你真想好了,一輩子沒有自己的親生骨肉。”


    “蕙兒想好了,老夫人,蕙兒一輩子侍候老夫人,沒有子嗣,蕙兒心甘情願。”


    徐老夫人顯出為難之色,拉了慕容蕙起身,“蕙丫頭,你要早這樣想,不就什麽事都沒有了,現在你已皈依佛門,舊話重提,老身如何跟二媳婦開口。”


    慕容蕙急忙說;“老夫人,二夫人說了,蕙兒如果有一日還俗,可以嫁人,老夫人是二夫人的婆母,老夫人的話二夫人不能不聽,再說二夫人自己提出的條件,蕙兒現在想通了,二夫人還有什麽話說。”


    這裏正說著,小丫鬟外麵一聲,“二夫人來了。”


    徐老夫人和慕容蕙互相看看,說曹操曹操就到,真不禁念叨。


    魏昭領著萱草走進積善堂,發現積善堂氣氛似乎哪裏不對,徐老夫人和慕容蕙都瞅著她,表情尷尬。


    顯而易見,方才說她來著。


    魏昭蹲身一福,“兒媳給母親請安。”


    徐老夫人緩過神色,“兒媳坐吧!”


    春蘭搬過椅子,魏昭坐下,靜等老夫人說話。


    徐老夫人看一眼慕容蕙,“二媳婦,我有個事跟你商量一下,小蕙她在寺廟清修,想明白了,答應你之前提出的要求,願意喝絕子湯,以後安分守己,好好侍候你跟曜兒。”


    魏昭看著慕容蕙,揶揄地說;“蕙姐姐,後悔了?寺廟清苦,寧可喝絕子湯,也不回青山寺了?”


    慕容蕙迎著她的目光,沒有懼色,已經輸了,剩最後一個旗子,頗有孤注一擲,“蕙兒是女人,自然想孕育子嗣,如今落到這般下場,蕙兒也不說什麽了,夫人之前答應了,不能反悔吧?”


    大義凜然,臉上寫著不服,魏昭斂起神色,正色道:“你想做妾,可沒有一個做妾的心態,你不甘於守本分,野心太重,權衡利弊得失,算計太多,不如憨厚老實人有福,既然我說出去的話,我就不能收回來,你問侯爺可願意?如果侯爺願意,我沒意見。”


    魏昭前頭教訓的話,慕容蕙咬著牙聽著,不管什麽說,魏昭後來吐口了,這就好辦了。


    徐老夫人高興,沒想到事情解決了,二媳婦人就是爽利,快言快語痛快,不拖泥帶水,“二媳婦,這事就說定了,我跟曜兒說一聲。”


    等魏昭一走,慕容蕙怕遲則生變,攛掇老夫人派丫鬟到二門口等侯爺,侯爺一回府,直接叫到老太太屋裏,怕魏昭中間又耍什麽花招。


    徐曜剛一進府門,在前院一下馬,就有上房一個小丫鬟跑過來,“侯爺,老夫人請侯也去一趟。”


    徐曜走進積善堂時,屋裏就老夫人和貼身丫鬟春蘭。


    第42章


    徐曜走進積善堂, 屋裏就徐老夫人和大丫鬟春蘭,徐曜給徐老夫人行禮畢, 春蘭搬過一把椅子, 徐曜告座。


    徐老夫人心疼兒子,“曜兒, 聽說你忙,這陣子回府很晚, 可別累壞了身子, 晚飯你在軍營裏吃,軍營的夥食好嗎?”


    “母親,軍營的夥食不錯,能吃飽就行, 兒子也不挑食。”


    徐曜身體健碩, 吃什麽都香, 對吃的也不太在意。


    徐老夫人關心兒子一番,開始說正題, “你媳婦剛才來了, 來給我請安,我這有一個事想跟你說。”徐老夫人頓了下, “蕙兒不回青山寺了,她舍不得我, 不想離開我身邊, 我也舍不得蕙兒住在寺廟吃苦, 她答應你媳婦之前提出的條件, 願意喝下絕子湯,給你做妾,我跟你媳婦說了,你媳婦同意,說叫問你的意思。”


    徐曜頗為意外,不易察覺地皺了下眉頭,抿了下唇,“母親,兒子現在沒有功夫,也沒有精力納妾,如果慕容蕙是個省事的,安守本分,放在後宅不操心,她這幾次鬧的府裏不消停,兒子天天平衡後宅,給後宅女人斷官司,兒子什麽事都做不成了,後宅安定,兒子才能後顧無憂。”


    徐曜有些疲憊,緩和了口氣,“母親如果真離不開慕容蕙,母親可以把她認作義女,留在身邊。”


    兒子一番話,徐老夫人不好再說什麽,兒子千秋大業,家人不能幫忙,也不能扯後腿。


    “曜兒,我就認蕙兒做義女,把她留在身邊,等以後物色合適的夫婿把她嫁出去。”


    認作義女,慕容蕙有個好出身,四兒子斷了念想,如此甚好。


    徐曜起身,“母親看著辦,兒子告退。”


    “別累壞了,你回去跟你媳婦說一聲,納妾的事取消了,我以後也不管你們的事了。”


    媳婦不高興,兒子不高興,徐老夫人裏外不是人。


    兒子走後,徐老夫人□□蘭把慕容蕙喊來,春蘭出去,知道慕容蕙躲在帷幔後偷聽,慕容蕙慢騰騰走出來,神情憂鬱,春蘭說:“老夫人叫你,你都聽到了?這回死心了?”


    慕容蕙戀了徐曜多年,最終也沒能修成正果,心裏懷恨,恨魏昭,如果徐曜不是娶的魏昭,娶的別家姑娘,她早如願以償,跟徐曜□□雙宿。


    慕容蕙不情願,也沒辦法,認作義女,總好過出家為尼,一世青燈古佛,遂跟春蘭到徐老夫人跟前,徐老夫人長歎一聲,“蕙兒,你跟曜兒沒有夫妻緣分,咱娘倆有母女緣分。”


    慕容蕙哭泣著給徐老夫人叩頭,認作義母,徐老夫人叫告訴家下人等,慕容蕙以後就是徐府小姐。


    徐曜跨步往東院走,走不遠,看見徐玉嬌帶著一個丫鬟朝積善堂走過來,徐玉嬌走到跟前站住,叫了聲,“二哥。”


    徐曜問:“你要去母親屋裏?”


    徐玉嬌麵帶懊惱,像跟誰賭氣,“二哥,我不想嫁給什麽太守的兒子,二哥,求求你,我不嫁那個人。”


    “玉嬌,你年紀不小了,這門親事不錯。”


    徐曜讚成徐玉嬌嫁給遼陽太守之子。


    “二哥,我不想遠嫁。”


    徐玉嬌的心思都在梁榮身上,梁榮對她沒有意思,她也不想離開萱陽城,待在離梁榮最近的地方。


    “梁榮,你就別想了,他是不會娶你的。”


    徐曜知道妹妹戀梁榮。


    “梁榮不娶我,我也不願意嫁什麽遼陽太守之子,連麵都沒見過,我知道他是是方是圓。”


    見過你的男人還能願意娶你嗎?當然,徐曜這種話不能說,安慰道:“遼陽也不算遠,都屬於北地。”


    說完,徐曜大步朝前走去,撇下徐玉嬌直跺腳,“我不想嫁。”


    徐曜已經走遠。


    東院裏,魏昭攆了芙蓉,芙蓉到下處收拾東西,香茗陪著她,芙蓉磨蹭著,本來想等徐曜回來,萱草卻走來,看她磨蹭到天都快黑了,還不離開,說:“夫人跟大夫人打過招呼了,你以後在前院當差,你的缺由杏雨補上,獨幽的缺由金橘補,這樣二房不算我跟書香,還是原來四個一等大丫鬟,這間屋子分給杏雨跟金橘住。”


    人還沒走,位置已經有人占了,房間也已經有人等著了,芙蓉咬著唇,差點沒咬出血來。


    芙蓉不出聲,旁邊的香茗氣不過,“你們也別太得意了,芙蓉好歹也是侯爺的貼身丫鬟,你們就一點不顧忌侯爺?把咱們這些奴婢不放在眼裏,咱們倒不能怎麽樣,你們可把侯爺放在眼裏?”


    萱草聞言,也不示弱,“你一口一個你們,咱們,你們是誰,是指夫人,咱們是你們和侯爺,大言不慚,不知羞得慌。”


    香茗憋了許多日子的氣,被魏昭打壓,連小丫鬟都得臉,越過她們,兩人吵架,自是口不擇言,“你狗仗人勢,太欺負侯府的人,難道侯府是你們的天下,由著你們作威作福。”


    “我作威作福,我的奴婢狗仗人勢,你能怎麽樣我?”


    魏昭出現在門口,她聽丫鬟杏雨說萱草跟香茗吵起來了,過來看看,一進門聽見香茗指桑罵槐,針對她。


    香茗狂妄,也不敢跟夫人對罵,她厲害不讓人,自是不能低頭,“夫人,奴婢跟萱草是話趕話,奴婢不敢罵夫人,奴婢罵萱草。”


    魏昭倚在門框,上下打量她,“既然你這麽說,我就作威作福欺負你一回。”回身對杏雨道;“她可是府裏的家生丫頭?”


    “是,夫人。”


    “把她爹娘找來。”


    杏雨回道:“夫人,香茗她娘不在府裏,隻有哥嫂在府裏當差。”


    “把她嫂子找來。”


    “是,夫人。”杏雨一溜煙跑了。


    魏昭對書香道:“叫管家金昇來。”


    說完,離開門邊,不看屋裏芙蓉和香茗,吩咐左右,“把香茗給我帶到正房。”


    金橘幾個丫鬟拉香茗,香茗甩開,跟著魏昭朝上房走去。


    魏昭在前頭走,知道這丫鬟不服,瞧不起她這個出身低的主母,冷笑數聲,“真有骨氣,侯府的貓狗都金貴,高人一等。”


    芙蓉等香茗等出去了,尋思片刻,也跟著到上房,魏昭回到正房,盞茶功夫,金昇帶著幾個小廝,疾走進了東院,直奔上房,站在門口,聲音略提高,“奴才金昇求見二夫人。”


    “請金總管進來。”屋裏魏昭揚聲道。


    金昇入內,看見二夫人坐在上麵,二房所有的丫鬟站在兩廂,躬身,“二夫人找奴才。”


    “金總管,香茗這個丫頭罵主子,金總管說,我是撥了她的舌…….”輕輕柔柔的語氣,眾人不覺一凜,隻聽細柔的聲音繼續說;“我是撥了她的舌,還是打八十板子?金總管,我想知道侯府的規矩。”


    屋裏眾人都一哆嗦,這兩樣那樣都要了香茗的命,撥了舌,太殘忍了,八十板子,對一個丫鬟,要了她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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