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娘遞給徐曜一個秤杆,“侯爺為新娘揭蓋頭。”


    徐曜隨手挑開高芳華的蓋頭,也沒細看,道;“前廳有客人,我去前廳招待客人。


    不等高芳華說話,轉身大步離開新房,走到門口,看見章言急匆匆走上台階,走到近前,壓低聲音說;“侯爺,夫人出城了。”


    徐曜邊走邊甩掉大紅喜袍,隨手往廊蕪下一甩,大步朝院外走去。


    侯府大門敞開,徐曜騎馬衝了出去,身後跟著親衛。


    西風塘,夜晚猶如白晝,燈火通明,映著湖水,波光粼粼,歡笑聲傳來,歌女唱著北地小曲,纏綿悱惻,湖麵畫舫船內,遊湖男人,美酒佳肴,美人在側,直鬧到半夜。


    一艘畫舫船船頭站著穿蓮青衫的公子,夜風吹拂,衣袂飄飄。


    魏昭靠在船艙裏喝酒,她不知道喝了多少酒,朦朧醉意,涼風習習,卷起紗簾,湖麵上燈影綽綽。


    魏昭手執著酒盅,連喝下三杯,一副醉態,“徐曜,祝賀你新婚。”


    又灌了一杯酒,揚聲說:“算了,魏昭,以後你再也別想他了。”


    把手裏的酒杯用力一擲,酒杯飛出艙外,落入水裏。


    船艙外白衣人影一閃,徐曜走了進來,走到魏昭身旁,摟在懷裏,低柔聲道:“不想我了?”


    第47章


    “不想我了?”


    徐曜摟著她, 低頭一看, 魏昭酒醉, 睡著了。


    苦笑,叫萱草和常安, 萱草和常安進船艙裏,嚇得不敢抬頭看侯爺,徐曜抱著魏昭坐著,沉聲道:“夫人喝醉了,你二人為何不回府通知我?”


    萱草小聲說;“夫人不準。”


    徐曜厲聲道;“半夜在這種地方喝酒, 夫人有什麽閃失,你二人能擔待得起嗎?”


    兩人跪下,不敢說話。


    徐曜也知道二人對魏昭忠心, 不敢違抗魏昭之命的, 道:“起來,告訴船娘靠岸。”


    二人趕緊爬起來, 出去告訴船娘,船娘把畫舫駛到岸邊, 徐曜抱著魏昭從船艙裏走出來, 船還沒靠岸, 岸邊黑壓壓一群人,指著他們這條船嚷著, “就是她, 這小娘們把我們打水裏。”


    方才吃了虧的幾個紈絝子回去搬來救兵, 一個嘶啞的聲音喊;“給我上, 抓住他們,大爺有賞。”


    岸邊一群打手,紛紛往船上跳,魏昭醉酒,睡沉了,徐曜抱著她,一群打手蜂擁而上,常安和萱草拔劍,雙方打鬥起來,岸上的幾個紈絝子弟高喊,“抓住那個白袍男的,他抱著那個娘們。”


    打手頓時撇下常安和萱草,都朝徐曜圍過來,徐曜沒放下魏昭,把她摟緊了,用衣衫裹住,當這群人撲來時,徐曜騰空躍起,在空中轉了一圈,圍上來的打手,全部踢落入水裏。


    跟著上來的打手,隻見暗夜中眼前一道白影,眾人就都落入水中。


    這些落水的人好在離岸邊近,撲騰到岸邊,爬上岸,徐曜的親衛圍上來,嚇得一群人倉皇而去,徐曜擺手,放走了他們。


    隔著不遠湖麵上一條畫舫,船頭站著蓮青衫公子看見這一切,心道,“燕侯,難道這位姑娘跟燕侯有關係。”


    這番打鬥,魏昭酒都沒醒,徐曜抱著她坐上馬車,回侯府已經半夜了,徐曜抱著魏昭回房,把她放在床上,親手替她脫了衣裳,然後自己脫掉衣裳,上床,摟著她睡覺。


    魏昭醒來時,頭生疼,睜開眼,徐曜黑沉的眸凝視著自己,而自己躺在他的手臂上,她忽然想起,離開他,身子朝裏挪,跟他拉開一段距離,“你昨晚洞房花燭,這麽早來我這裏,新人能高興嗎?”


    泛酸。


    徐曜氣樂了,“我昨晚洞房花燭?”


    酒醉,全忘了。


    魏昭覺得不對,自己昨晚在船上,喝了酒。


    迷惑,看著徐曜,“我怎麽回來的?”


    “你連怎麽回來的都不知道,昨晚我就該把你賣了。”


    徐曜有點後怕,魏昭喝多了,就常安和萱草兩個奴才跟著,幸好沒出什麽事。


    魏昭小聲說;“對不起。”小心地問;“你昨晚沒跟高家小姐圓房?”還惦記這事。


    “我找了你大半夜,我跟誰圓房?”徐曜沒好氣地說。


    章言來說魏昭出萱陽城了,徐曜帶著人夜奔十幾裏地,又把萱陽城都翻遍了,結果她在西風塘畫舫裏悠閑地喝酒,放誰身上能不氣,徐曜昨晚氣得直想找到她,狠狠教訓一頓,及至見麵,心裏的火氣竟然煙消雲散,還隱隱地心疼。


    魏昭現在清醒了,昨日闔府鬧得雞飛狗跳,把徐曜折騰夠嗆,徐曜沒跟自己發火,沒罵自己,他跑出去找她,證明他還是在乎她的,他沒跟高姑娘…….不由竊喜,口不對心地說:“對不起,害你冷落了高姑娘。”


    徐曜一巴掌拍在她厚肉上,“你這個妒婦。”


    想起昨晚她喝多了說的話,“你再也不想我了是嗎?”


    不解氣,又狠狠地拍了兩下,這兩下用了力,魏昭疼得一咧嘴,委屈地說:“我沒說不想你了。”


    這句話攪得他不能安睡,酒醒後她全都不記得了,徐曜氣得又想打,舉起手,魏昭嚇得用手捂住臀部,徐曜舉得高高的巴掌,落下時,輕多了。


    魏昭摟住他的腰,討好地往他懷裏拱。


    徐曜的脾氣竟然發不出來,心裏謝天謝地她沒事,沒事就好,舍不得懲罰。


    天色不早了,徐曜起身,穿著寢袍走去淨室,魏昭仰躺著,昨日心情實在壓抑,沒考慮後果,連老夫人都驚動了,趕緊爬起來,抓過衣裙,聞著有酒味。


    叫書香,書香聽見夫人喊,趕緊跑進來,魏昭把衣裙遞給她,“快拿走。”書香會意,一會侯爺出來了,侯爺沒發作夫人,別又惹侯爺生氣,怎麽說夫人也不占理,書香端盆把魏昭昨日穿的從裏到外的衣物拿走叫金橘洗。


    徐曜從淨室出來,香湯早已備好,魏昭穿著寢袍進去沐浴,這件寢袍是昨晚徐曜給她換上的,一定聞到她身上的酒味,徐曜有潔癖,酒醉的女人,他不介意,已經是最大的包容了。


    魏昭心虛,從他旁邊溜過去,走進淨室,徐曜看著她的背影,小心翼翼的模樣,不覺好笑,這女人膽子大時,能翻天,這時犯了錯,見了他又像老鼠見貓,自己嚇到她了?自己沒拿她怎麽樣,就拍了兩巴掌,也沒舍得真打。


    她討好他時,他心裏挺受用。


    徐曜走出門去,往大房方向走去。


    大夫人趙氏看見徐曜,道;“二弟,你無事不登三寶殿,是不是又為二弟妹的事來的?”


    徐曜笑:“嫂子猜到了,正是為你弟妹來求嫂子。”


    趙氏埋怨,“二弟妹挺聰明一個人,昨犯糊塗,可不是我不給她瞞著,晚上吃酒,母親問,她一晚上不露麵,我想瞞也瞞不住,母親問我,我說弟妹大概有急事出府了。”


    徐曜作揖,“求嫂子把這件事圓過去。”


    趙氏挺痛快,日後全仰仗著這個侯爺小叔,趙氏怎能不送這個人情,“二弟,你說,嫂子按你的主意辦。”


    天大亮了。


    東跨院的人一夜沒睡,昨晚章言跟徐曜說的話高芳華在屋裏都聽見了,燕侯急急忙忙地走了,高芳華顧不得是新婦,追了出去,徐曜已經出了院子,看徐曜背影就知道有多急。


    一個陪嫁的丫鬟在廊蕪下撿起一件大紅喜袍,交給高芳華,高芳華仔細一看,這是方才徐曜身上穿的,連結婚喜袍都扔在地上,高芳華捏著喜袍,她沒想到徐曜這般重視大婦,出身低的侯夫人。


    常嬤嬤道:“怎麽樣,姑娘,我就說姑娘進侯府要受氣,侯爺來敷衍一下,就走了,今晚是姑娘洞房之夜,侯爺把姑娘根本不當一回事。”


    “別說了,嬤嬤。”高芳華製止她繼續說下去,“嬤嬤,我既然已經嫁給侯爺,已經進了侯府,這些話以後別再說了,事在人為,從前我不想嫁給燕侯,才故意生事,想把親事推掉,不怪燕侯生氣,侯夫人避而不見躲出府,鬧得越大越好,她不識大體,更顯得我高芳華大度。”


    高芳華的姨娘是個小妾,國舅姬妾成群,內宅明爭暗鬥,高芳華從小耳濡目染,她懂得怎樣做,原來是不屑做,不想留在北地,現在她想爭燕侯的心,有的事隱忍為上。


    東院整晚亮著燈,新婚夜燈火不熄滅,高芳華一直等徐曜,最後熬不住,合衣睡了,睜眼時,天光亮了,她還穿著真紅喜袍沒脫,靠在床頭睡了一夜,肩頭酸麻,她揉了揉肩,低頭看著真紅喜袍,還擔心穿這個顏色越矩,可根本沒人看,她苦笑。


    桌案上的大紅喜燭已經熄了,蠟燭油淌了一桌案,像流的眼淚,幻想多少次的洞房花燭,淒清地一個人,那個男人為別的女人離開,頭也不回,忘了她的存在。


    她的手抓住大紅喜袍,捏出褶皺。


    叫進來貼身丫鬟容兒,“你去正院打聽一下,夫人回來了沒有。”


    容兒走到正院,有兩個早起做粗使的小丫鬟,容兒跟她們套近乎,打聽夫人的消息。


    高芳華坐著,常嬤嬤進來,常嬤嬤一肚子的不滿,“侯爺太過分了,昨晚是姑娘好日子,侯爺一夜未歸,把姑娘扔在這裏,不聞不問,侯府一個人也不出麵,夫人我看不是省油的燈,姑娘洞房夜,她把侯爺勾了去,侯爺這樣對姑娘,趁著我國舅府的人還沒走,奴婢去找國舅府的人,來評評這個理。”


    常婆子說著就要走,被高芳華一把拉住,“嬤嬤太沉不住氣了,找咱們的人來,鬧一場,大家臉麵都不好看,燕侯本來對我不滿,更討厭我,以後我還怎麽跟燕侯相處,鬧僵了,我被退回去,吃虧的還不是我。”


    常嬤嬤一想也是,伯府送親的是高芳華一個堂哥,這裏畢竟是北地,燕侯的地盤,她這個堂兄身上沒有功名,全靠伯府之勢,對付燕侯不夠資格。


    常婆子自然是一頓埋怨,埋怨姑娘不按姨娘的安排,糊塗油蒙了心,高芳華念在她是姨娘身邊的老人,為自己好,不跟她計較。


    丫鬟容兒回來,悄悄地說:“姑娘,奴婢從正院兩個粗使的小丫鬟嘴裏打聽出來了,夫人昨半夜跟侯爺一起回來,侯爺就歇在正院,夫人屋裏。”


    高芳華咬著唇,半天沒說話,常嬤嬤為自家姑娘抱屈,自家姑娘美貌,侯爺昨晚連看都沒看一眼,匆匆走了,找回夫人,按理說該來新房,看看新娘,侯爺歇在夫人屋裏,太過分了,這是送上門,上趕著不是買賣。


    常嬤嬤氣道:“老奴叫人告訴姨娘,姑娘在這裏受氣,這可不行。”


    高芳華板起臉,“嬤嬤,我的事隻有我自己做主,嬤嬤如果告訴我姨娘,以後別留在我身邊。”


    常嬤嬤在韓姨娘身邊時,沒受過一句重話,姑娘真發火,她一個奴婢不敢頂撞,況且韓姨娘派她留在姑娘身邊,回去了,韓姨娘定然翻臉怪罪,隻好咽下一口氣,“是,老奴以後聽姑娘的。”


    高芳華道;“我們等等看,侯府總不能一直把我晾在這裏,不管吧!”


    侯府大廚房送來早膳,丫鬟擺到桌上,侯府的飯菜,比京城國舅府差遠了,國舅府現在權勢熏天,京城天子腳下,榮華富貴,錦衣玉食,非侯府可比。


    其實,高芳華是妾的待遇,自然不高。


    魏昭跟徐曜吃完早膳,徐曜說;“走吧,我們去母親屋裏,母親已經知道了,不能沒個交代。”


    杏雨拿來徐曜的長袍,魏昭接過,徐曜伸胳膊,魏昭替他穿上,係扣子,屋裏的丫鬟都去下處吃飯,書香去大廚房送家夥,魏昭看屋裏沒人,踮起腳,摟住他的脖子,在他唇上親了一下,徐曜明白了,這是要自己在母親麵前替她說話。


    便趁機敲竹杠,“再來一次,太敷衍了。”


    魏昭鼓起勇氣,吻住他的唇,學著他的樣子,舌伸進他口中,徐曜哪裏受得住這般挑逗,一把抱緊她,托著她的頭,變被動為主動,兩人纏綿了許久,徐曜才鬆開她。


    一起去積善堂。


    積善堂裏,趙氏、徐家姊妹陪著老夫人說話。


    丫鬟在外間一聲,“侯爺和夫人來了。”


    徐老夫人看見魏昭臉上沒了笑容。


    二人請安畢,魏昭不敢坐,徐曜陪著她站著。


    徐老夫人也不像往日親昵,看她站著也沒叫丫鬟搬椅子。


    對魏昭說;“二媳婦,聽說你昨晚出府了?曜兒到處找你?找了你半夜?”


    魏昭琢磨怎樣回答,才能減輕點徐老夫人的怒氣。


    她還沒等說話,徐曜接過話茬道:“昨晚魏昭的嬤嬤突然病了,魏昭著急,去她嬤嬤家探視。”


    趙氏趕緊站起來,“母親,是兒媳的錯,弟妹派丫鬟說探她嬤嬤的病,兒媳當時忙就忘了。”


    “是這樣嗎?二媳婦。”徐老夫人問魏昭。


    既然徐曜跟趙氏已經替她圓了,她不能自己說穿,道;“是,母親,兒媳的不是,請母親責罰。”


    徐玉嫣仗著膽子小聲說;“嫂嫂跟她嬤嬤感情好,她嬤嬤有病,嫂子著急,母親別怪嫂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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