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子初手裏捧著一塊瓜啃,叫了聲,“大伯母。”


    趙氏笑說;“大侄兒,寒瓜別吃太多了,回頭肚子疼。”


    魏昭下地,讓座。


    看步子初衣襟滴了兩點寒瓜汁,對杏雨說;“領哥兒換件衣裳。”


    杏雨把步子初領出去。


    魏昭指著桌上的寒瓜,“大嫂也吃一塊?”


    “我不吃,來時灌了一肚子熱茶。”


    看屋裏就小丫鬟錦兒,問:“你帶回來的兩個丫鬟叫什麽……五妹…..玉花,怎麽沒在屋?”


    “針線房做秋裝,她們去量尺寸。”


    “弟妹,你這倆丫鬟新買的?”


    魏昭低頭,半晌說:“回來的路上,侯爺看我沒丫鬟使,叫人現買的。”


    “弟妹,看我又惹你傷心。”


    “大嫂在其位謀其政,管家添人進口自然該問。”


    “五妹、玉花,這名字土裏土氣的,弟妹你給她們改個名字,我叫管事媳婦教導她們府裏的規矩,現在二房就杏雨一個是一等的份例,你看這兩個丫鬟按一等還是二等?”


    “先按二等份例。”


    魏昭心裏不願意別人取代書香和萱草。


    “好,那就按二等丫鬟的份例,等以後再補一等的缺。”


    趙氏家務事忙,說完就告辭走了。


    魏昭送趙氏到院門口,回身叫杏雨拿來下房鑰匙。


    看著杏雨打開了兩間下房的屋門鎖。


    魏昭推開門,這間桂嬤嬤曾經住過,恍若桂嬤嬤生前坐在炕上做針線,悵然若失。


    帶著杏雨和小丫鬟錦兒,收拾桂嬤嬤的東西,觸景生情,魏昭拿著桂嬤嬤常穿的一件衣衫攥在手裏很久,眼淚一滴滴地落在衣衫上,形成一片水漬,她留下這件衣衫做念想,剩下的衣物用玉綢包袱皮包好。


    桂嬤嬤的屋子原封不動鎖了。


    推開萱草和書香兩人住的屋子,魏昭走到桌前,拿起一把萱草用過的桃木梳子,看了半天。


    整理萱草的東西時,發現一樣小物件,是小時候玩的彈弓,魏昭握在手裏,兒時的許多趣事,浮現在腦海裏。


    她把萱草的衣物打了兩個包袱。


    一回身,看見書香的床鋪上躺著繡了一半的荷包,她收起來,書香的東西原封不動,東西拿走,意味著人離開了,也許那天書香突然出現在她麵前。


    魏昭讓杏雨把田華叫來,魏昭把萱草的兩包衣物交給他,田華神情悲痛,小心地接過,“謝謝夫人。”


    魏昭看著田華提了兩個包袱走了,背影微駝,沒有初見時的英武,魏昭熱淚盈眶。


    想起自己跟徐曜,兩個人還能在一起,應該彼此珍惜,不去計較太多,像萱草和田華,今生陰陽兩隔了。


    天空陰雲密布,淅淅瀝瀝下起小雨,傍晚,徐曜的馬車駛入府門,徐曜步下馬車,小廝留白趕緊撐起傘。


    走進二門,透過天空垂落的雨線,徐曜看見青石板路上魏昭撐著油紙傘,站在那裏,徐曜離開傘下,快走幾步,來到魏昭跟前,接過魏昭手裏的傘,遮在魏昭頭頂,“站在這裏等我嗎?”


    “嗯。”


    徐曜伸出手臂攬住她香肩,黃昏雨霧朦朧,兩人沿著青石板路往前走,徐曜懷裏溫軟,不覺喉嚨發熱,魏昭沒有變,在他對魏昭虧欠之後,魏昭還肯接納他。


    他摸著魏昭的衣袖發潮,溫聲問:“等了很久了?今日怎麽想起來等我?”


    如果知道魏昭等他,多重要的事他也要推掉,早點回府。


    “下午田華來了,把萱草的東西拿走了,我看田華走時,孤獨淒涼。”


    徐曜的手臂緊了緊,所幸沒有失去。


    天黑後,雨一直沒停歇,床頭的宮燈散發著朦朧的光,水色紗帳裏,魏昭烏黑秀發散落枕上,寢衣鬆散,徐曜微涼的唇,輕柔地沿著她耳廓、修長的頸項、鎖骨到胸前,手指挑開她衣帶,唇滑落到小腹,魏昭身子慢慢熱了,這晚,徐曜格外溫存繾綣。


    窗外雨聲瀝瀝,蓋住兩人低抑隱忍的喘息聲,兩人已經半年沒有在一起,徐曜釋放後臉仍埋在那片柔軟裏。


    北地雨季,連著下了兩日雨,天空露出亮色,太陽升起來,烈日炎炎,王香蘭乘坐小轎來到侯府。


    魏昭聽到下人通稟,迎出來,二人攜手進了廳堂,一進屋,王香蘭笑說:“還是屋裏涼快。”


    廳堂四周瓷缸中盛著碎冰,散著絲絲冷氣,兩人落座,魏昭對玉花說;“把冰鎮的蓮子湯給王姑娘盛一碗。”


    玉花拿了一隻描金甜白釉蘭花紋碗,盛了一碗蓮子湯,捧給王香蘭,王香蘭接過,喝了一口,沁涼甜香,問;“這蓮子湯裏麵放什麽了?”


    魏昭數著手指頭,“裏麵有蓮子、青梅、桂圓、紅棗、山楂、糖桂花……”


    “這許多的材料,怪道好喝。”


    王香蘭喝了半碗,“這回解渴了。”放下碗,抽出帕子沾沾唇,“魏妹妹,前陣子聽說寒城被圍,又不通消息,我擔心夠嗆,幸好你沒事,你說我昨看見誰了?”


    “看見誰了?”


    “徐玉嬌,就是你小姑,她的事萱陽都傳遍了,聽說她殺了夫君,逃走了,逼反遼陽太守,寒城遭難,你都猜不到她跟誰在一起?”


    徐家不認徐玉嬌這個女兒,徐玉嬌也沒臉登娘家門,徐玉嫣跟魏昭念叨幾回,沒人知道她如今藏身何處,“她跟誰在一起?”


    “梁榮,我看見她跟梁榮一起從一家店鋪走出來。”


    魏昭有些意外,徐玉嬌怎麽會跟梁榮在一起。


    “梁雯從京城回來了,梁雯的姐姐梁妃打算給妹妹在京城找一個女婿,燕侯領兵打到夏平關,聽說皇宮裏太後皇帝準備逃走,如果真逃,皇帝帶上皇後、梁妃,低等妃嬪都不能跟著,這時候京城人心惶惶的,梁雯還留在那裏做什麽,跟她母親回萱陽了。”


    魏昭忽然想起來,自己在西雍城,城門畫影圖形抓徐玉嬌,官府盤查很嚴,而徐玉嬌一個孤身女子,嫁過去沒多久,對遼東不熟,沒人幫助,插翅難逃。


    如果徐玉嬌跟梁榮在一起,那一定是梁榮救出的她,梁榮是梁妃之兄,別看梁榮外表放蕩不羈,深藏不露。


    梁榮令人捉摸不透。


    “魏妹妹,你平安回到萱城,改日我做東,請我們這幾個姐妹,給你壓驚。”


    “我先謝過王姐姐。”


    王香蘭說了一會話,告辭走了。


    外書房裏,章言從外麵走入,徐曜低頭看夏平關徐三爺送來的軍事情報,聽見腳步聲,沒抬頭,“什麽事?”


    “侯爺,夫人的貼身丫鬟叫書香的找到了。”章言道。


    “找到了?在哪裏找到的?”


    徐曜抬起頭。


    章言頓了一下,“寒城遼軍軍營裏找到的。”


    第95章


    徐曜走到東院正房門口, 南窗裏傳來朗朗讀書聲,頓住腳步。


    珠簾朝兩旁分開,聽見熟悉的腳步聲, 魏昭對步子初說;“你父親回來了。”


    徐曜走進門,魏昭站起身,“曜郎, 落下東西了?”


    “沒有。”徐曜走到炕沿邊坐下。


    步子初下地,恭敬地行禮, “父親。”


    “課先停一日,我有事跟你母親說。”徐曜隨手摸過鎮紙擺弄著。


    魏昭拿過書,提筆做了個記號, 對步子初說;“去西屋, 把這段念一百遍。”


    步子初拿著書, “父親、母親, 兒子告退。”


    杏雨把桌上的文房四寶收拾了。


    魏昭拿過桌上的團扇,給徐曜搖扇, 徐曜盯著她的臉,魏昭的大眼睛像秋日晴空一般明淨, 自寒城回來後, 徐曜每每不敢看她的眼睛,清澈的湖水總籠著薄霧般淡淡的哀傷,如今薄霧一點點消散。


    “曜郎, 你要跟我說什麽事?”


    什麽事這樣為難。


    “阿昭, 書香找到了。”


    “書香找到了?在哪裏找到的?她還活著是嗎?”


    魏昭驚喜地一連串的問話。


    待看見徐曜目光沉靜地看著她, 魏昭慢慢斂了神色,眉心跳動了一下,“曜郎,怎麽了?書香她發生什麽事了?”


    徐曜平靜地望著她,“阿昭,你先別急,書香。”徐曜聲音沉下來,“書香是在遼軍兵營找到的,跟軍妓住在一起,她被遼兵糟蹋了,神誌不清,總算還留下一條命。”


    魏昭一下跌坐在炕沿邊,書香被遼兵糟蹋,失去貞潔,神誌不清是什麽意思,瘋了?魏昭心顫抖著,身子也抖著,徐曜把她摟入懷裏,“阿昭,書香能活著已經是個意外,戰亂時期,遼軍屠城,寒城能活下來的人都是幸運。”


    門外小廝留白的聲音傳來,“侯爺,她們來了。”


    魏昭回頭,朝窗外看去,隻見兩個仆婦攙扶著一個姑娘,穿過庭院,那個姑娘身形瑟縮著,那個姑娘是書香。


    魏昭喊了一聲,“書香。”


    跑了出去,提著裙子,飛快跑下台階,一口氣跑到書香麵前,激動地叫了一聲,“書香。”


    書香恐懼地看著她,瑟縮地朝後躲,嘴裏喃喃,“別碰我,求求你們…..”


    魏昭的腳定在原地,輕聲說;“書香,是我呀!”


    “你不認識我了嗎?書香。”


    書香直愣愣地看了半天,小聲膽怯地說;“小姐……”


    魏昭噙著淚,用力點頭,“我是小姐,書香,我是你的小姐。”


    書香笑了,“小姐。”突然跪下,扯住魏昭的衣袖,驚慌地哀求道:“小姐,他們要賣掉我,小姐救我。”


    魏昭強忍住淚,扶起她,輕輕地抱著她,溫柔地安撫,“書香,你放心,有小姐在,沒人敢賣掉你。”


    魏昭叫杏雨打開書香原來住的房間的門鎖,書香害怕地躲在魏昭身後,站在屋子中央,書香神情恍惚,魏昭溫柔地說;“想起來了嗎?這屋子你跟萱草住過,你的東西還在,我一直等你回來。”


    書香下意識地走過去,坐在床鋪上,床頭搭著一條繡帕,一隻香囊掛在帳子邊,回到熟悉的環境,書香的情緒漸漸穩定。


    魏昭跟在一旁的小丫鬟錦兒說;“以後屋裏別的活你不用管,你隻負責侍候書香,她走到哪裏你跟到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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