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對魏昭說;“我本來不放心你去,車馬勞頓,怕你身體吃不消,這又一想,你們小夫妻長久不在一起,你去看看曜兒,曜兒看見你高興。”


    魏昭低頭苦笑,這回徐曜大概不想看見她。


    關山帶著五百侍衛押運幾馬車棉衣,魏昭帶著徐玉嫣、五妹、徐玉嫣的丫鬟春柳,田華隨行。


    早晨萱陽城門一開,一行車馬出城。


    路上順利,走了兩日,離夏平關二十裏地,天陰沉沉的,突然卷起狂風,關山騎馬來到魏昭車旁,朝裏麵說;“夫人,不能往前走了,天黑風雪交加,路上不好走,前麵是個集鎮,末將看今晚住下,明早雪停了在走。”


    車裏魏昭的聲音傳來,“好吧!就在前麵集鎮上住宿。”


    一行人進了集鎮裏,一打聽知道這個地方叫烏旗鎮,好不容易找了一間小客棧住下,五百多人在鎮子邊紮下帳篷。


    風雪大,趕路不便,客棧住滿了,剩下兩間屋子,魏昭跟徐玉嫣住一間,幾個丫鬟住一間。


    北風呼嘯,魏昭躺在炕上,聽窗外樹枝被風折斷,打在窗欞的聲音,夜裏聽著格外真切。


    徐玉嫣睡醒了一覺,迷迷糊糊地問:“二嫂,你還沒睡呀?”


    “玉嫣,我睡不著。”


    徐玉嫣揉揉眼睛,頭腦清醒了,“二嫂,你心裏很難受吧?”


    “玉嫣,我好幾個晚上一闔眼就做噩夢。”


    徐玉嫣翻身趴著,看著魏昭,“不然我們別去了,叫關山把棉衣送去,我陪你在烏旗鎮等。”


    魏昭望著棚頂,“不,我要去,”


    心裏掙紮過,潛意識害怕麵對,但是不去,她想她撐不下去了。


    刮了一夜的風,天蒙蒙亮,風住了,一行人草草吃了早膳,動身往夏平關。


    烏旗鎮通往夏平關官道的積雪被昨晚的風吹散了,官道沒有車輛,道路通暢。


    一行人進了夏平關,天色還早,徐曜住在原來的守備府邸,打聽確切方向,一行人徑直往守備府而來。


    到了守備府門前,守備府大門緊閉,魏昭掀開窗簾一角,看見前方守備府朱紅大門,門前掛著大紅燈籠,燈籠上燙金喜字,門上貼著喜字,門前鋪著紅氈,顯然守備府昨晚剛辦喜事。


    田華下馬,先走到府門口,叫開大門上的小門,門裏一個老家人問;“你們找誰?”


    田華很客氣,“我想打聽一下燕侯是否住在這裏?我們求見燕侯。”


    老家人站在門裏,“侯爺昨晚洞房花燭,不知道起沒起身。”


    田華有點懵,疑惑地問:“燕侯有妻室,老人家您是不是弄錯了。”


    老家人不高興了,“這麽大的事,我還能胡咧咧,燕侯昨晚納了二妾,一個青州刺史之女,另一個黃姑娘的父親是朝廷降將,相中咱們燕侯了,非要把姑娘給燕侯做小,沒看見門上雙喜嗎?雙喜臨門大吉大利。”


    田華一回身,一下愣住了,隻見魏昭站在身後,麵色雪白。


    守備府後宅上房,馬金枝羞澀地侍候徐曜更衣,小廝留白氣喘籲籲地跑進來,看見馬金枝,遲疑了一下,徐曜麵無表情地問;“什麽事?”


    留白瞄了馬金枝一眼,期期艾艾地說:“夫人來了。”


    馬金枝隻覺一股風從身旁掠過,醒過神時,徐曜已經消失在門外,馬金枝手臂上搭著鶴敞,跟出去招呼,“侯爺。”


    徐曜頭也不回急匆匆走了。


    小廝留白趕上侯爺,一路小跑,“夫人在前院偏廳等侯爺。”


    偏廳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有人推門進屋,魏昭的雙手在衣袖裏握了握。


    “阿昭。”


    這一聲呼喚熟悉又陌生。


    魏昭徐徐轉過身,腦子裏一片空白,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空著飄著,“夫君洞房花燭,我來遲了,沒討一杯夫君的喜酒。”


    她目光無意識地掃過徐曜一身大紅喜袍,慢慢地揚眉淺笑。


    徐曜莫名地不安,麵對魏昭,心裏愧疚,自己刻意地隱瞞,遂放軟了口氣,“阿昭,你怎麽來了?你聽我解釋。”


    上前想拉住魏昭的手,魏昭退回半步,躲開,徐曜的手僵在哪裏。


    “我來恭喜你,夫君大喜的日子為何不告訴我一聲,夫君這是娶妻還是納妾?”


    魏昭混沌的頭腦,漸漸清明。


    徐曜略尷尬地收回手,放低身段,好言哄道:“阿昭,我顧忌你的感受,沒告訴你,是我不對,你在萱陽,她們在夏平關,各不相幹,她們就是妾,而你是我的發妻。”


    魏昭笑得天真爛漫,“曜郎,原來是我妨礙了你,我讓位,等你打到京城,三宮六院也都湊齊了。”


    徐曜被她挖苦,不覺動怒,“魏昭,你胡說什麽?我不就納了兩個妾嗎?至於你千裏迢迢來興師問罪嗎?”


    魏昭冷笑兩聲,“興師問罪?我哪敢?我還怕你不要我。”


    徐曜這才注意到魏昭的消瘦羸弱,心一下軟了,和緩了語氣,“我跟你保證,站在我身邊的人永遠是你,你的地位無人能取代,它日我若為帝,你必為後,這還不夠嗎?”


    你還要我怎樣?


    恩賜嗎?她該感動,感動他的夫君有良心,沒忘了她曾經的付出,感恩他寬宏大度,包容她的無理取鬧,魏昭一時激憤,一字一頓地說:“我不稀罕,我從來沒想當皇後。”


    兩人吵架,都在氣頭上,理智退出,徐曜的性格霸道強勢,被自己的女人蔑視,氣得不輕,想都沒想,脫口而出。


    “我徐曜難道隻能有你一個妻室?你還是大家閨秀,不知道你魏家是怎樣教養的女兒,根本不具備婦德,人都說女肖母,你現在的樣子就是個十足的潑婦、妒婦。”


    啪地一聲,清脆響亮巴掌聲,魏昭麵色慘白如紙,抖著聲兒,“悍婦妒婦,我認了,徐曜,一紙休書,此生不複相見!”


    第103章


    魏昭耗盡了最後一分力氣, 頹然朝地下倒去,徐曜手疾眼快,伸手橫在她腰間,急叫道;“阿昭。”


    章言、徐玉嫣、餘勇站在門口, 聽見裏麵爭吵聲, 徐玉嫣想進去,被章言拉著,低聲說:“夫妻吵嘴, 外人不方便參與。”


    聽裏麵徐曜喊;“來人!”


    三個人急忙衝了進去, 徐玉嫣一看屋裏的情景嚇壞了, 徐曜抱著魏昭呼喚,魏昭雙眸緊閉,毫無知覺。


    章言急忙跑出去喊人,“快傳軍醫。”


    徐玉嫣跑過去,心驚膽顫, “二嫂, 你怎麽了?”


    “夫人。”餘勇看見徐曜懷裏的魏昭臉色如白紙一樣,心都涼了。


    徐玉嫣忍不住哭了,“二嫂,你醒醒, 我們回家去, 你別嚇我呀!”


    眾人圍著她呼喚, 良久, 魏昭徐徐地睜開眼睛, 徐曜把頭埋在她胸前,抱著她的手哆嗦著。


    魏昭恢複意識,看見近在咫尺的徐曜,吃力地說;“休……書。”


    聲音微弱,徐玉嫣幾個人沒聽見,徐曜聽見了,茫然抬起頭,懷裏的魏昭眼睛又闔上,徐曜大驚,“阿昭。”喊了半天,魏昭動了一下,徐曜快跳出來的的心,才稍稍落下去。


    “大夫來了。”


    軍醫在軍營裏,很快到了,徐曜不得不把魏昭放在床上,魏昭兩度昏厥,他的心忽上忽下,竟然一下子站不起來,好像抽幹了身上所有的力氣。


    軍醫顧不上禮數,直接看病人,魏昭的病情明顯,軍醫確診出結果,直起腰,“侯爺先別太著急,夫人得了重症傷寒,夫人身體太弱,情況不太好,不久便會出現發熱,畏寒等症狀。”


    徐曜扶住床柱,聲音低沉嘶啞,“大夫,你一定要治好我夫人。”


    軍醫治療過不少傷寒重症,身體極差的人一般抗不過去,有的人纏綿病榻二三個月,燕侯夫人這個身體狀況,不容樂觀。


    看燕侯已非平日那個戰場上殺伐決斷,睿智威風凜凜的燕侯,此刻,燕侯神經脆弱得不堪一擊。


    他如果不把實情相告,萬一燕侯夫人有事,怕燕侯承受不住打擊,“侯爺,下官不能確保治好夫人,夫人之前身體嚴重受損,又是傷寒重患,下官先給夫人用藥,可能隨時有意外發生,侯爺有點心裏準備。”


    如果不是扶著床柱,徐曜腿軟得幾乎站立不住,扶額的手抖得厲害,聲音冷冽強硬,不容置疑,“我夫人不能有事,你必須保證治好。”


    徐玉嫣看著魏昭虛弱地躺在床上,氣若遊絲,心裏害怕,默默地哭泣,不敢出聲,怕二哥責怪,二哥現在人整個狀態很不好。


    她拿繡帕掩住嘴,看大夫給魏昭喂藥,魏昭吞咽藥物困難,眼睛閉著,一直沒有睜開。


    章言和餘勇站在那裏,各自心情複雜,餘勇心中隱憂,如果夫人有事,侯爺的精神非垮掉不可,如今兩軍大戰在即。


    章言看著徐玉嫣抽泣,男女有別,自己無法安慰,擔心夫人,也是心情焦躁不安。


    果然像大夫說的,不久魏昭開始發熱,軍醫給她用了藥物,沒有再次昏迷,由於發熱神誌不清。


    徐曜一直守在床前,沒有離開。


    日頭西沉,眾人擔心徐曜,徐曜一整日沒吃一口飯。


    章言跟徐玉嫣站在門口,徐玉嫣輕輕把門推開一條縫,看見二哥的頭趴在二嫂身上,二嫂狀似睡著了,沒有聲息,二哥趴著不動。


    突然眼圈紅了,掩上門,低聲說:“都怨我,二嫂跟我說時,我應該攔住二嫂,不讓她來,我即使攔不住,應該告訴母親,母親不放二嫂走,二嫂也走不出侯府,如果二嫂有事,子初豈不是更可憐了嗎?沒有親生父母,剛有個家,有疼他的父母,這都是我的錯,我想法太簡單,我尋思二嫂跟二哥感情好,二哥好好解釋,二嫂不是不通情達理之人,我沒想到,鬧到如今這樣,這事都怨我二哥,他有話不能好好說。


    章言低歎一聲,“夫人平常性情溫順大度,侯爺也是極喜歡的,侯爺納妾沒有事先取得夫人的同意,也是對夫人的愛護之意,侯爺就是這樣的脾氣,容不得自己女人忤逆他,說出一兩句過分的話,情有可原,在侯爺納妾這個問題上,夫人看不開,大概用情太深,我想如果換了別的女人,都能夠接受,不會鬧到今天這個地步。”


    徐玉嫣轉過頭看著章言,“憑什麽女人要從一而終,男人就可以三妻四妾?”


    章言看著她,像對妹妹一樣愛護的語氣說;“玉嫣小姐,這種話你可以跟我說,不能跟別人說。”


    徐玉嫣不滿地撇撇嘴,低聲擔心地說:“太不公平了,我二嫂太苦了,我心裏怨我二哥的,但現在看見我二哥這樣痛苦,我心裏也難受,我二哥這樣下去不行,我二嫂病了,二哥不吃不喝的,身體拖垮了就更糟了。”


    “明日將有一場惡戰,侯爺現在的心思都放在夫人身上,對戰事不問不理,夫人現在的狀況明顯不好,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章言望著窗外,天空陰沉,漆黑壓在頭頂仿佛喘不過氣來,看樣今晚還要有暴風雪,今年氣候反常,天象不是好兆頭,災難頻發。


    春柳提著食盒進來,把食盒放在桌上,徐玉嫣端出裏麵飯菜,放在托盤上,“我送進去吧!”


    丫鬟送了幾次飯,原封不動地拿出來,徐曜沒胃口吃。


    徐玉嫣端著托盤進去,把托盤放在桌子上,走到床前對徐曜小聲說;“二哥,你去吃點東西,你不吃東西,身體垮了,還怎麽照顧二嫂,我看著二嫂,二哥,你去吃飯。”


    魏昭服藥後,一直昏睡著,呼吸平穩,徐曜低頭親了下她的唇,不舍地離開床邊。


    走到桌前,也沒細看桌上的菜肴,拿過一隻菜碗,把碗裏的菜倒在飯裏,匆匆地扒拉完一碗飯,走回床邊。


    徐玉嫣坐在床邊,手裏握著帕子抹眼淚,抬頭看他,哽咽著說:“得知你在外納妾後,她吃不下飯,夜裏睡不著覺。”


    徐曜唇角抽了抽,摸著魏昭的臉頰,心道:阿昭,你怪我,也不能這樣懲罰我。


    徐玉嫣抓住魏昭的手,無聲落淚,“二嫂,你想想子初,你可千萬不能有事,你不醒過來子初怎麽辦?”


    徐曜別過臉,“子初留在府裏母親帶著?。”


    徐玉嫣抹了一把眼淚,“母親說你們小夫妻從成親一直分開,沒在一起,讓二嫂跟你團聚幾日。”


    徐曜揪心地難受,魏昭或許帶著一絲希望來的,其實,他是了解魏昭的,高芳華的事,兩人曾經鬧過別扭,產生了隔閡,他以為瞞著魏昭,魏昭遠隔千裏,不知道也就沒事,等到天下已定,他再跟她解釋,到那時魏昭對自己有什麽要求,他也全部能做到。


    魏昭偏偏知道了,耍點小性子跟他鬧,他當時為何不能讓著她,好好哄哄她,如果當時自己能理智,就不會發生後麵的事情,即使魏昭病了,不受刺激,也不至於病到這麽嚴重的程度,現在看見魏昭無聲無息地躺在床上,他懊悔得無以複加,深深地自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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