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陽公主愣在原地,陳嬤嬤著急地在身後喊;“駙馬!”


    徐曜置之不理,揚長而去。


    歐陽錦住在侯府,沒有回京城,他手裏還有皇帝的聖旨,需要徐曜親自接旨。


    當徐曜走進來時,歐陽錦不急不慌地深施一禮,“下官拜見燕侯。”


    “歐陽大人是等我?”


    歐陽錦從袖子裏拿出明黃錦,展開,“燕侯徐曜聽旨。”


    徐曜跪下,歐陽錦朗聲宣讀聖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燕侯徐曜鎮守邊關,有功於江山社稷,朕之禦妹及笄之年,品貌出眾,恭謹端敏,特賜婚德陽長公主下嫁燕侯,擇吉日完婚,欽此!”


    歐陽錦宣讀完,徐曜沒伸手接,站了起來,歐陽錦佯作不知,“燕侯為何不接旨?”


    徐曜在椅子上坐下,鳳眸微睞,“請歐陽大人代為轉奏聖上,徐曜已娶妻室,不敢枉顧國法,貪戀美色。”


    歐陽錦看徐曜的態度,賜婚的事難成,他奉旨出京之前,對這件事沒沒什麽把握,曾在太後和皇帝麵前諫言,太後終究婦人之見,以為把公主送到燕侯府,公主美貌,燕侯見了或動心了,也就順水推舟地答應,反正這對燕侯來說,白撿了便宜。


    歐陽錦到侯府看見燕侯夫人,燕侯夫人不僅絕色,單就讓出正房這一件事,看出聰慧過人,他對這件事越發不抱希望


    食君之祿,擔君之憂,歐陽錦盡力勸說徐曜,“侯爺,聖上恩典,還有一道旨意,念在燕侯為國盡忠,特許侯爺娶兩個妻室,侯爺不吃虧,何妨賣個麵子給歐陽錦,做個順水人情收下,侯爺不過多了一個女人,侯爺寵愛哪位夫人,是侯爺自己家事皇帝不管,對侯爺沒什麽損失。”


    徐曜嘴角噙著一絲笑,“恕我說一句冒犯的話,皇上三宮六院,為何隻有一位皇後,而不把寵妃也立為皇後,連一國之君的皇上都一個正妻,徐某何德何能,娶兩個妻室,折煞徐某了,再說,我徐家祖宗的規矩,別說同娶兩個妻子,娶平妻都違反家規,國家大事,臣聽命於皇上,臣子的家事,恕難從命。”


    歐陽錦一笑,“可是長公主已經送來了,侯爺想,如果退回去,長公主不比平民百姓,公主已經出宮,無家可歸了,有何顏麵活下去,侯爺隻當做件善事,收留公主。”


    徐曜嗬嗬笑,“歐陽大人可收留公主,歐陽大人乃皇上寵臣,替皇上分憂解難,我聽說歐陽大人妻子歿了,房中隻有侍妾,歐陽大人文采風流,堪稱當代第一才子,公主下嫁,也不委屈,容我奏本,舉薦歐陽大人為當朝駙馬。”


    歐陽錦聞言變色,徐曜斜睨著他,歐陽大人從來都從容應對,此刻慌忙站起來,朝徐曜深施一禮,“燕侯,下官乃奉旨行事,侯爺千萬別牽扯下官。”


    歐陽錦明白,自己不是徐曜,徐曜山高皇帝遠,公主驕橫跋扈,徐曜不吃這一套,皇帝和太後隻能睜一眼閉一隻眼,自己如果尚公主,可就遭罪了,曆朝曆代駙馬地位尷尬,駙馬夫妻見麵,要公主同意,駙馬不能納妾,隻能守著公主,公主如果賢良還好,德陽公主頤指氣使,當她的駙馬擎等著受窩囊氣。


    一想也罷,朝徐曜抱拳道;“侯爺拒不領旨,下官回朝在皇上麵前替侯爺美言,下官盡力。”


    徐曜微笑道;“我這裏謝歐陽大人。”


    目的達到,徐曜告辭走了。


    歐陽錦做蠟了,怎麽跟公主說,公主的性子他深感頭疼。


    徐曜離開東院後,德陽公主反應過來,被燕侯當麵侮辱,她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跑進屋裏趴在床上羞憤大哭,隨公主來到北地的太監宮女都不知道如何勸說。


    陳嬤嬤站在一旁,氣惱地說;“燕侯太狂妄,竟敢對公主這樣說話,等公主回去在皇上麵前告他一狀,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一群常年在深宮裏生活的人,不接觸外界,不知道當今天下的形勢。


    德陽公主哭著道;“本宮有什麽臉回宮。”


    皇帝嫁妹,出京時極為隆重,陪嫁的太監宮女嫁妝整條禦街從頭看不到尾,京城百姓紛紛圍觀公主出嫁,太後和皇帝沒想到燕侯公然抗旨拒婚。


    走時風風光光,出了宮門,真就沒臉回去了。


    陳嬤嬤想想,“公主,如今隻有一個辦法,逼著燕侯接受公主。”


    德陽公主不哭了,坐了起來,“什麽辦法?嬤嬤快說。”


    陳嬤嬤伏在她耳邊,如此這般授意。


    徐曜從客房出來,到慶泊堂書房,留白幾個小廝抬水,徐曜日夜兼程一夜兩日沒睡覺,在確定魏昭老實地呆在侯府,他方覺出困倦,沐浴後睡了。


    睡得正沉,恍惚小廝留白跟莫雨說話聲,徐曜睜開眼,剛想發火,留白看侯爺醒了,急忙回稟,“侯爺,內院說公主鬧著要懸梁。”


    這句話,徐曜一下清醒了,忽地一下坐起來,剛醒腦子還有點懵,“你說什麽,公主懸梁了?”


    留白解釋道;“沒懸梁,是公主鬧著要懸梁。”


    徐曜怒罵道;“狗奴才,說話不說清楚,鬧懸梁跟懸梁是一回事嗎?”


    留白跪下,“奴才該死,奴才沒說清楚。”


    徐曜罵道;“還不快滾去找歐陽錦,告訴歐陽錦公主自盡了。”


    留白愣了愣,瞬間明白了,連滾帶爬地找歐陽大人,告訴公主自盡了。


    歐陽錦聞聽公主自盡了,當時嚇得魂飛魄散,抖著衣袖,問小廝留白,“你說公主自盡了?”


    小廝留白一本正經地說;“聽裏麵傳出來的消息,公主聽說燕侯不要她,說沒臉活著,懸梁了。”


    歐陽錦不跟小廝廢話,撩袍就往內宅跑,留白跟在他身後,留白不是想跟著這位歐陽大人,實在是這位歐陽大人進不了二門,果然,兩人跑到二門口,二門看門的婆子攔住,“侯府內宅,外男不得入內。”


    留白趕緊跑上去,“這位是朝廷命官,侯爺命放歐陽大人進去。”


    婆子不敢攔,放歐陽錦進了二門,歐陽錦到二房東院見過公主,還記得路,慌慌張張地往東跑,留白看見前方就是東院,停住腳步,他不能跟了,回頭這位歐陽大人還不把自己大卸八塊,腳底抹油趕緊溜了。


    冬季,北地天寒地凍,歐陽大人跑到東院門口,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進院子急急忙忙上了台階,幾個太監站在門口,望著院門方向,以為燕侯爺能來,沒想到歐陽大人來了,一個太監說;“歐陽大人可來了。”


    聽見裏麵哭聲,歐陽錦心一沉,提著袍子,跨進門檻,看見屋裏房梁上懸下一條緞帶,陳嬤嬤跟幾個宮女拉著公主,陳嬤嬤邊哭邊勸道;“公主,您可不能這麽想不開,您死了,奴婢們也活不成了。”


    歐陽錦腿軟,跌坐在椅子裏,氣喘籲籲,德陽公主看著他,奇怪地問;“歐陽大人,怎麽是你來了?燕侯呢?”


    德陽公主納悶,明明吩咐屋裏的丫鬟金橘到外院書房告訴燕侯徐曜,怎麽來的是歐陽錦。


    歐陽錦進屋便明白過來,上氣不接下氣,緩了半天,方道;“公主以為燕侯能來?”


    燕侯識穿公主的小伎倆,故意叫人通知自己過來,故意把公主要自盡,說成自盡了,害自己膽戰心驚,一路跑過來。


    德陽公主把綢帶甩在一旁,埋怨陳嬤嬤,“都是你出的好主意。”


    歐陽錦看著公主歎氣,人蠢還能作。


    陳嬤嬤說:“歐陽大人,公主是想嚇唬燕侯,大人想,如果公主死在侯府,燕侯吃罪不起,他能不害怕嗎?”


    歐陽錦氣樂了,“婦人之見,燕侯是嚇大的?雕蟲小技,燕侯賴得理。”


    德陽公主坐在炕邊上,“歐陽大人說怎麽辦,我就這樣回京城,我還要不要臉麵。”


    歐陽錦暗道,臉麵值多少錢一斤,你都想死了,還怕丟臉?


    沒辦法,隻好心平氣和地勸說;“強扭的瓜不甜,牛不喝水不能強按頭,公主在這裏鬧下去,隻能使自己更難堪。”


    德陽公主還有些不甘心,“燕侯太可惡了,難道我就這樣回京城,認吃虧。”


    堂堂公主,被人這樣羞辱還是頭一回。


    現在歐陽錦想方設法把她勸回京城,交差了事,在這裏出了事,自己失職,皇帝不能拿燕侯怎麽樣,遷怒到自己身上,遂苦口婆心,良言相勸,“公主,這北安州是燕侯的地盤,你在這裏孤身一人,受人欺負,莫不如回京找皇帝評理,皇帝給公主做主,報燕侯欺辱公主之仇,皇帝對公主這個禦妹疼愛有加,公主求皇帝把燕侯調任京師,修建公主府,燕侯招贅為駙馬,到那時天子腳下,燕侯還敢欺負公主嗎?”


    德陽公主有心要嫁燕侯徐曜,聽歐陽錦的話有道理,北安州天高皇帝遠,皇帝鞭長莫及,如果求皇兄把燕侯調任京城當官,自己有靠山,省得在這裏勢單力孤。


    北安州離京城遠,離皇宮遠,自己還是想留在京城裏,道;“就依歐陽大人所說,我們明日動身回京城。”


    歐陽錦糊弄個不喑世事的公主不需要動什麽腦筋,果然,他一番話公主信了,歐陽錦知道,回到京城後公主一定跟皇上告狀,皇帝不會處置燕侯,徐家三代守衛北地擋住鮮卑進入中原,勞苦功高,拿賜婚彈壓燕侯,皇家仗勢欺人,逼反燕侯,給燕侯一個反叛朝廷的借口。


    第二天,德陽公主啟程回京,歐陽錦怎麽送公主來的怎麽送回去。


    公主一走,東院的丫鬟打掃房間,侯爺和夫人都是有潔癖的人,外人住過的房間要徹底清掃,撤紗幔錦衾,公主住剛換了簇新的,不過一日,又換了新紗幔錦衾,二房的丫鬟們見公主走了,皆大歡喜,公主來了一日,公主跟前的嬤嬤宮女把她們呼來喝去地使喚,不敢有一點怠慢。


    魏昭在徐玉嫣屋裏住了一晚要搬走,徐玉嫣還有點舍不得,魏昭笑說;“我又不是出府不回來了,你平常可以過去找過,我出門還帶著你。”


    徐玉嫣問:“二嫂,母親和二哥都回來了,我們還能出門嗎?”


    “你二哥人冷,心沒那麽硬,我求求他,他能放我出門。”


    “二嫂,你真了解我二哥。”徐玉嫣取笑她。


    “原來他在家時,不也答應過我上街。”魏昭道。


    正午時分,魏昭帶著書香和萱草搬回東院。


    書香剛把東西歸置好,萱草走進來,“夫人,興伯有事要見姑娘。”


    “請興伯進來。”周興是魏昭的陪房,二門上的婆子都熟悉,出入行個方便。


    周興進門,魏昭看他麵色焦灼,問;“出什麽事了興伯?”


    桂嬤嬤這兩日家去了,周興看屋裏就萱草和書香,都是自己人,道:“夫人,出事了,宋庭他們從南邊押運貨物回來,走到兩州交界處陳縣,被劫匪張彪的人截了,咱們的人全被抓了,咱們客棧的人聽到信趕緊回來送消息。”


    劫匪張彪凶殘,宋庭落在他們手裏,魏昭怕有什麽閃失,站起來,“興伯,我們立刻去救人。”


    周興道;“要通知新北鎮的弟兄們。”


    “來不及了,這裏到新北鎮來回七八天,趕到宋縣十天以後了,中間出現變故,宋庭哥和兄弟們有危險。”


    現在趕到宋縣連夜趕路一兩日到陳縣,劫匪在山裏,她們不知道進山的路,這樣一耽擱,時間太久了,恐生變故,道:“書香留下,萱草跟我去救人。”


    魏昭到裏間屋,換上出行緊身衣,拿鑰匙打開錢匣子,把裏麵的銀票全揣上,拿銀子贖人,取下牆上劍和短刀,書香拿出毛朝裏鬥篷,給魏昭披上。


    事不宜遲,她來不及跟大夫人趙氏說,徐曜沒在府裏,常安已經把黑霧牽出馬廄。


    魏昭和萱草、周興、常安到前院上馬,關山急匆匆走來,“夫人要出門嗎?”


    魏昭對關山也不隱瞞,“我有一個朋友販貨途中被劫匪抓了,我要出府救人。”


    “夫人,侯爺知道嗎?”關山攔在馬前。


    “侯爺不知道,我就不能出府嗎?難道侯府還有人敢攔阻我不成。”


    魏昭聲音淩厲,這種時候顧不了其它。


    夫人硬要出府,侯府侍衛也無人敢阻止,關山見攔不住,道;“末將帶人跟夫人去救人。”


    徐曜撥了五百親衛關山帶領保護魏昭。


    關山調齊五百人,跟隨夫人去救人,一麵派人通知侯爺。


    這隊人馬一出萱陽城,快馬加鞭,魏昭和周興幾個人的馬匹腳力好,把關山等侍衛甩在後麵。


    天近黃昏時,官道上車馬稀少了,魏昭心裏急,打馬疾奔。


    突然,前方塵土飛揚,好像有一支隊伍迎麵而來,她們沒出北安州,來的隊伍也是徐曜的軍隊。


    這支隊伍快到跟前,萱草興奮地喊:“宋爺他們,是宋爺他們。”


    魏昭也看見馬上的宋庭和一幹兄弟,到近前,大家勒住馬,原來是餘勇帶領一支隊伍,宋庭道;“我們被劫匪張彪抓住,是餘將軍帶兵趕到救了我們。”


    魏昭對餘勇說;“謝謝餘將軍。”


    餘勇道;“末將奉侯爺之命去救人。”


    魏昭奇怪,徐曜怎麽知道宋庭他們半路被劫。


    既然人已經救出來了,關山帶著侍衛撥轉馬頭,大家一起往回走。


    北地的冬季,太陽落下後,寒風凜冽,魏昭緊了緊鬥篷,


    離萱陽城三十多裏地,通往萱陽城官道上,馬蹄聲從對麵方向響起,天地間一片灰暗,隻聞馬蹄噠噠聲,越來越近,魏昭看見正中馬上一個挺拔的身影,認出是徐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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