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身後端著托盤的小太監看了一眼。


    太監立即領命,將參湯呈到太子殿下跟前。


    君祁正甚至連看都沒看那參湯一眼,便煩躁地揮了揮手,“放一旁吧,孤還要批閱奏折,都退下。”


    小太監恭敬地將青色瓷碗放在桌案上,隨即躬身退了下去。


    可曹莽卻佇立不動,仿佛沒聽見君祁正的話一般。


    君祁正不悅地蹙眉,“你怎麽還不走?”


    曹莽仿佛才聽見逐客令,神色有些慌張地拱手道:“臣這就告退,本還想著與殿下說說慕將軍之女的事,既然殿下政務繁忙,那臣就不打擾了。”


    此話一出,不僅君祁正怔愣了一瞬,屏風後的男人,幽深的眼眸頓時一暗。


    透過屏風縫隙,烏沉沉的眼朝殿內看去。


    曹莽轉身離開,隻是剛走了幾步,就被身後急切的聲音喚住,“站住。”


    似是早有預料,他平靜無波的眼中劃過一抹得逞的笑意,折身返回,垂著眉眼問道:“不知殿下還有何吩咐?”


    君祁正眼眸動了動,將奏折往桌案上一丟,道:“孤累了,正好嚐嚐母後準備的參湯。”


    他端起青瓷碗,撚著勺子攪了攪,神色輕鬆道:“你剛剛說什麽?”


    曹莽望著他將參湯送進嘴裏,才不緊不慢道:“殿下讓臣留意那女子,臣一直沒敢忘,明日景郡王設賞荷宴,邀請了京中貴女和公子前往,殿下近日辛勞,若是明日出宮遊走一番,想必皇上也不會怪罪。”


    君祁正幾乎都要忘記那女子的形容。


    可此番聽了曹莽的話,不知為何,腦海中自然而然就浮現出那抹纖細明麗的身影。


    光是想想就令人不自覺呼吸粗重了起來。


    嘴裏的參湯都變得有滋有味了。


    屏風後,望著太子嘴角掛著的那抹淫笑。


    那肮髒的模樣,如同臭水溝裏的老鼠般令人作嘔。


    這樣惡心的東西,怎麽配惦記他家小姐!


    君祁正望向曹莽的目光中,漸漸從原來的厭棄,到現在的欣賞。


    曹莽順利將消息帶給君祁正後,接下來的事自然就不用他操心。


    這方麵,太子殿下可比他有經驗多了。


    曹莽離開後,君昭緩緩從屏風後踱步而出。


    君祁正滿眼含笑,顯然還沒從明日的驚喜中回神。


    直到走近,君祁正才不自然地收回眼中的灼熱。


    他將青瓷碗往桌上放了放,起身道:“明日孤要出宮一趟,這救災政策要往後延兩天。”


    君昭越過他,走到書案前,似是有什麽落下一般,重新拿起那份批注的奏折。


    君祁正知道方才的話,他都聽見了。


    唯恐先生誤會他是個淫邪之徒,忙不迭解釋道:“景郡王難得在京中設一次宴,孤怎麽說也要賞臉一顧。”


    “殿下做事自有殿下的理由,我無權問過,不過……”


    君昭抬眸朝君祁正看來,那神色分明過分溫和。


    可君祁正莫名覺得心神俱寒。


    好在不過轉瞬的功夫,那股寒意便消失無蹤。


    君祁正沒多留意,隻以為是錯覺所致。


    君昭道:“我明日亦有事要出宮一趟。”


    君祁正笑道:“這不是湊巧了,等孤回宮了,定然更加努力向先生學習。”


    君昭眸色淡淡,將手中的奏折往前遞了遞,“殿下還需小心謹慎,這奏折若是被有心人發現,殿下的苦心怕是要付之東流。”


    奏折立於青瓷碗之上,淩空有什麽無色的粉末,似塵埃般墜落參湯之中,一眨眼便與之相融。


    君祁正定了定神色,忙雙手接過,鄭重道:“先生提醒的是,我定然將之存放好。”


    “那我就不打擾殿下了”,君昭說著福禮離開。


    在快要出寢殿的時候,餘光瞥了眼,端起碗一口悶的太子,唇角一勾,慵懶離去。


    翌日。


    慕鸞坐在梳妝台前,任由銀心忙碌著梳妝打扮。


    銀心拿著兩支精致的珠釵,輕聲問道:“小姐是要戴這支白色流蘇珠釵,還是這支青色芙蓉珠釵?”


    慕鸞偏頭看去,不想妝容太過繁複,便道:“簡單點吧,就青色的芙蓉釵好了。”


    銀心應下,聲色輕揚道:“奴婢也覺得這珠釵適合,很搭今日小姐的這身翠綠衣裙。”


    慕鸞沒再說話,隻是安靜地坐著。


    待珠釵簪進頭發間,她對鏡審視了一番,沒有什麽出錯的地方,起身道:“走吧。”


    銀心突然止住她道:“小姐,您腰間配飾還沒戴上呢。”


    她拿起往常的那塊蝴蝶玉佩,就往慕鸞纖細的腰封上纏繞。


    慕鸞眸色微動,目光落在梳妝台上那個精致的八角玲瓏盒,道:“今日戴那塊玉佩吧。”


    銀心詫異回眸,順著自家小姐的視線望去,順從地點了點頭。


    慕鸞收拾妥當後,一出庭院月門,便見到迎麵走來的矯健身影。


    腳下一頓,慕鸞疑惑道:“大哥可是來找我?”


    慕落衡望著一身青衣的曼妙女子,隻覺得十分養眼,語氣裏帶著寵溺道:“嗯,我送你去禦景山莊。”


    慕鸞彎著眼角,沒有拒絕,道:“那就有勞大哥了。”


    慕落衡抬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頭,卻被慕鸞下意識躲開。


    扶了扶自己頭上的發簪,嘟囔道:“我已經不是小孩子,大哥你可別把我頭發摸亂了。”


    慕落衡失聲一笑,不由調侃道:“不過是一個賞荷宴罷了,也值得夭夭如此重視?”


    眼裏是好不容易壓下的冷色。


    他其實是過來勸她,別去什麽賞荷宴。


    可望著她甜美的笑容,他又不忍心將狠話說出來。


    “不是重不重視,出門在外我總不好辱沒了將軍府的顏麵。”


    慕鸞微微睜圓了眼睛,強調道:“再說了,就算我不去參加賞荷宴,大哥也不能故意弄亂我的頭發。”


    看她微微嗔怪的神情,慕落衡無奈點頭,“好,小氣鬼,不碰你的頭發便是了。”


    慕鸞展顏一笑,軟聲囁喏了一句,“我可大氣了,才不是小氣鬼!”


    兩人拌嘴走到府門前,慕鸞剛要上馬車,就見一侍衛匆匆上前,在慕落衡身前停下,附耳小聲稟報道:“大人,宮裏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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