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界固然是實力的主要指標,但並不是全部指標。那個叫做嶽棠的人能在他們四人聯手布置的包圍圈中從容身退,這足以說明她有足夠的實力。


    孔嗣元的目的是伴妖草,如果有這樣一個人悄悄潛入,再以伴妖草相威脅,的確可以將孔嗣元鎖死在大淵中。那麽瓦解妖族的攻勢就並非沒有可能。


    苻廣陵的臉上難得的見到一絲喜色,卻還有一點很不放心:“你確定她不是太歲的人?”


    “我這次回來先去了一趟城主府。據聶城主所說,在碧波城出現太歲成員之前,林央和嶽棠的確找過他。並且聲稱能讓我們主動將碧波城的控製權交還給他。”


    苻廣陵滿頭霧水,越聽越糊塗。驚道:“聶城主不是死了嗎?”


    楚陽也是愣了。他在西山走廊不了解城內發生的事情很正常。苻廣陵就在城內,怎麽連城主死沒死都搞不清楚?


    剛剛他還見到聶辰,也見到了返老還童的聶雲生。兩個人都活得好好的,怎麽可能死了?


    “我剛剛還見到聶城主,他什麽時候死了?”楚陽有些無奈,一度懷疑苻廣陵是不是走火入魔了,繼續道,“嶽姑娘剛說要幫聶城主重掌碧波城,結果夜裏碧波城就出了太歲,第二天我們也的確都把權柄還給了他。你不覺得這很巧嗎?”


    “你是說,她故意假扮成太歲的人,好讓我們互相猜忌,然後迫使我們將權柄還給聶城主?”苻廣陵不禁苦澀一笑,幾個元嬰期卻被一個金丹期的小姑娘略施小計便耍的團團轉,真是有夠丟臉的,“唉,好可怕的心機呀!”


    楚陽並不覺得嶽棠的心機有什麽可怕的。女神濾鏡一旦帶上,怎麽看都是滿身優點。


    嶽棠不過是想要幫朋友拿回家產罷了。一沒偷,二沒搶,又不曾害了半條人命。兵不血刃便達到了目的,這不就是喝了六個核桃的活菩薩嗎?


    如果是他去幫助聶辰拿回碧波城,絕對想不出如此完美的計劃。女神就是女神,不但心地善良,而且智慧超群。楚陽已經佩服得五體投地。


    “我可以用性命擔保,嶽姑娘絕不是太歲的人。”


    “你這麽相信她?”


    “不隻是相信。”許是想到了什麽,楚陽木訥的臉上掛上一絲淡笑,“一個甘願拚上性命去拯救東洲於水火的人,我沒有理由懷疑她。你也沒有!”


    “好吧!我確實沒有理由懷疑她。”苻廣陵心中莫名有些酸溜溜的,這感覺隻是稍縱即逝,她莞爾苦笑,“她有什麽條件?”


    “她想要讓天微宮晉升為東洲第五個地階宗門。”


    東洲鎮守府之下是四大宗門把持,這種局麵自臥牛穀敗落之後已經延續了數千年。很久沒有出現過第五個地階宗門的競爭者了。


    天微宮的地理位置太過重要,既能扼守大淵出口,又能卡住綿波運河。如果晉升地階宗門,那豈不是說她們四家地階宗門都要受其轄製?


    可是不答應又能如何?如果連化神期的孔嗣元都拿嶽棠沒有辦法,以他們四家的能力也不可能壓得住天微宮。天微宮早早晚晚都會晉升地階。說不定到那時還會記著先前的仇口。


    想到那日夜裏四個一流高手被嶽棠耍得團團轉的場麵,廣陵仙子心中一顫。一個可以無聲無息潛伏到她身邊的人,手裏又有冰魄釘這種堪稱元嬰殺手的歹毒法寶,這種威懾力連她都感覺到脊背生寒。


    苻廣陵蹙眉沉思,等著楚陽繼續說其他條件,可是等了半晌也不見楚陽再開口。


    “她的條件隻有這些?”


    “隻有這些。”


    苻廣陵沉默。如果此戰功成,天微宮晉升地階的腳步誰也擋不住。若此戰戰敗,連東洲都沒了,天微宮晉不晉升又有什麽意義?嶽棠提出的條件等於沒有提出任何條件,這不就是義務奉獻嗎?


    苻廣陵也不得不承認嶽棠的心胸。明明可以自己搶,卻還是很有禮貌的通知她們一聲。這充分展示出天微宮的善意。


    看楚陽的表情就知道,對方八成是已經同意了嶽棠的要求。但是她無論如何也不能答應這個要求。綿江水道對於天一劍派來說太過重要。


    天一劍派的轄區內不凍港口城市眾多,但苦於陸路運輸的成本高昂,內陸區域極度依賴綿江水道來輻射。


    若是綿江這條命脈被另一個地階宗門扼住,天一劍派就相當於丟了半條命,處境將極度被動。


    “你想幫她?”苻廣陵注視著楚陽的眼睛,幽幽開口。


    “不錯。”楚陽毫不隱瞞。有些事還是講在明麵上比較好,免得東洲修士內部在對抗獸潮時互相捅黑刀。隻要朝天觀公開站隊,天一劍派就不敢胡來。


    “朝天觀與此事無關,我勸楚先生最好不要多管閑事。隻要朝天觀不插手,北境四城我都可以讓給你。”苻廣陵軟硬兼施,語氣越發強硬。不論是誰,隻要敢觸碰天一劍派的利益,她都不會心慈手軟。


    相對於綿江水道,北境四城雖也是出海的不凍港,但價值要低得多。這四座城池對於苦寒之地的朝天觀來說,也是一塊滋滋冒油的肥肉。楚陽但凡是個有頭腦的,就應該知道如何選擇才能利益最大化。


    “北境四城我們遲早要拿回來,不勞仙子相送。楚某想說的是,這件事我已經答應嶽姑娘,我答應的事情還從來沒有食言過。”


    苻廣陵沒想到一向彬彬有禮、沉默寡言的楚陽今天會這麽剛。真不知道嶽棠到底給他灌了什麽迷魂湯,這家夥一提嶽棠的名字整個人都亢奮起來了。


    遇到這樣一個軟硬不吃、有好處都不要的死心眼,苻廣陵頗感頭大,可是又拿對方毫無辦法。


    朝天觀在四大宗門中最為低調,主要原因是門下弟子數量不多。但是這可不意味著朝天觀的戰力孱弱。一旦天一劍派的主力被朝天觀纏在北境,還真就沒辦法鎮住天微宮這個新崛起的地階勢力。


    見楚陽鐵了心不肯退步,苻廣陵嗬嗬一笑,隻能拋出另一顆炸彈:


    “就算我同意,九鼎山也不會同意。”


    這話說的倒是沒毛病。九鼎山的轄地都在北方,能出海的不凍港一共也沒有幾個。加上其主要產業就是煉器,煉器就需要礦石。不管是大淵中的礦石,還是從外洲轉運而來的礦石,都需要通過常年不凍的綿江水道進行運輸。


    相對而言,九鼎山比天一劍派更依賴綿江河運。如果說天一劍派丟了綿江隻是丟了半條命,那九鼎山如果丟了綿江就是丟了整條命。


    除非九鼎山的人都瘋了,否則怎麽可能允許如此重要的地方出現一個地階宗門?


    聽著苻廣陵近似於威脅的話語,楚陽臉上雲淡風輕。跟這種不顧大局、隻考慮個人得失的人,隻講道理根本沒有用。在修真界隻有實力足夠強才有講道理的資格。


    楚陽肩頭微顫,一股強橫的純陽之力轟然擴散開去。先天純陽道體獨有的壓迫感震得苻廣陵呼吸一凝,還未動手,額頭便已經潮濕見汗。


    苻廣陵有生以來還是第一次在同境界修士身上感受到如此巨大的壓力。若非她功力深厚,光是這股灼灼熱浪就能將她焚化。


    “你是……道體!”苻廣陵驚呼出聲!


    楚陽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冷冷開口:“我既然敢答應嶽姑娘,就有這個把握。”


    “不錯!好膽色!”聲音是從門外傳來的,人還未到已經聽到了一串稀稀拉拉的掌聲,“沒想到你這人生得皮白肉嫩的,還是條響當當的漢子!”


    一道紅影從天而落,穩穩站在兩人中間。不施粉黛,卻自帶一身紅粉媚骨。明明身形纖瘦,竟顯出幾分豐腴嬌態。


    是張行儉!


    “誰說我們九鼎山不同意了?”張行儉似笑非笑的瞧著二人,壞心眼又冒出來了。盯著苻廣陵有些發育不良的胸口,清了清嗓子道,“危難臨頭,天一劍派卻還在一心內鬥。苻廣陵,你要是有我一半的心胸,也不至於這麽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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