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埃爾與維奧萊特踮起腳尖走著。


    皮埃爾受到新事物的吸引,航行在陌生的充滿風險的海上,他有點兒害怕妖術及魔法了。因為這些東西可能將他永遠釘在他剛剛跨入的魔圈內。


    這時候,維奧萊特用腳蹬了蹬這被蟲蝕的以及長滿地衣的護欄,然後拉著他來到城堡附近,進入到可怕的城堡主塔的圍牆之中。


    這次進行得非常神秘。在悶熱的空氣之中,幾乎沒有聲音。這裏或那裏間或藏著幾隻蟋蟀,用忠誠細小的鳴叫聲撕破這死寂般的沉默。它們好似當地的歌手,拿著上帝的薪水在鳴唱。


    拉齊比斯用爪子撕扯著,後來終於擺脫了豪華、滑稽的裙子的束縛。即使如此,它仍餘怒未消,用爪子在草地上亂抓,隨後跑到房屋上那搖搖晃晃的焰瓶飾上蹲著。這焰瓶飾的高度超過陽光照耀著的黃楊樹。苟延殘喘的夕陽在它的瞳仁裏跳躍著,將貓眼映成了瑪瑙色。


    “哦,好嘛!你們這些虐待狂,”它好似在嘟嘟嚕嚕地說,它那報複威脅的喵喵聲透著一點邪氣,“你們馬上就會發現你們要出事了,走著瞧吧!”


    小心謹慎的孩子們行走在大舊石板上。這些石板就像世界一樣,高低不平的,接縫太疏。幾個世紀以來,它們被遺棄在這裏,昏昏懨懨,也感到膩味厭煩了。


    忽然,皮埃爾發出恐懼的叫聲,盡管他很勇敢。


    “咋啦?……”


    黑暗中蹲著個可怕的東西。它那粘乎乎的爪子粘在地上,好像這堆小土與它自己形成一體。膿包癩瘡使這個卑鄙家夥的皮膚變得很是難看。它肯定是用淤泥捏的,而且是匆匆忙忙做成的。在那張大嘴下,白色的嗓子上下鼓動,額頭低垂。


    對!對!皮埃爾在書中某處讀到過“這東西”。他竭力地回憶著。對了!他找到了:


    “這是蛤蟆仙子!”


    “虧你想得出,”維奧萊特感到惱怒,“這東西僅僅是隻癩蛤蟆,既不是仙子,也不是蟾蜍石……蟾蜍石!這東西用來與鴿子一起燉。”


    “應該殺了它。”皮埃爾當即說,同時抓起一塊石頭。


    “為什麽?”


    “因為它壞!瞧,它多醜。”


    維奧萊特表情嚴肅起來。


    “沒有道理,”她反對說,“爸爸講過,不能因為人醜便說他壞。曾有一天,我也像你今天這樣害怕過蛤蟆,當時他卻讓我走近前仔細看。瞧,皮埃爾,看看它的眼睛。”


    皮埃爾蹲下身。


    無疑,小動物由於知道他不會使壞,故而一動不動。


    於是,驚愕的皮埃爾在這堆極為可怕的東西中,看到兩隻黃玉般的眼睛,非常清澈。盡管仍舊迷惑不解,但是這孩子的心靈當即悟到一條道理:醜陋之物中也存在著美。


    “它長得不好看,但是可能是個勇敢的動物。”說著,他又陷入夢幻之中。


    他丟掉石頭。無辜的蟾蜍無力地掙紮著,拖著發粘的肉身爬向洞口。晚上,這個靠吃蛞蝓為生的醜陋的家夥,會警惕地守護著附近菜園裏的草莓,而且還會在這洞口處哼唱著它們這類可憐動物的單調旋律:旋律雖顯得溫和、悲哀,但是卻有用處。


    在跨過二十來米的地段之後,皮埃爾與維奧萊特來到城堡的主塔之下。塔身很高,非常之高,即使皮埃爾抬頭仰望時,也僅能看到雉堞:太古老了,古老得讓人生畏。皮埃爾打開槍眼與格窗。那窗格的小孔就像一隻隻眼睛,透射進陽光,照在心情不快的皮埃爾的臉上。


    維奧萊特再次被他的“想法”所左右。


    “你看,”說著,她指著一道布滿鐵釘的、像大皮鞋一樣的圓門說,“你看,這就是沒人能打開的門。”


    皮埃爾的手僵硬了,沒有說話。


    “打不開的門,但也是能自動打開的門,”維奧萊特補充說,“與我一道登上老台階。那兒,就這樣。不過,給我讓點位置……好極了。我嗎,站在這個石板上。你呢,站在中問。你來講咒語。不能讓人看見我們,對吧?行,幹吧!一,二,三,講咒語。”


    皮埃爾用一種有力的、略帶蒼白的聲音高聲說,就像在阿裏巴巴與四十大盜的故事中一樣:


    “芝麻開門!”


    一分鍾過去了……很漫長……而這時,一種聞所未聞的事情逐漸地出現了。地腹中肯定傳出那奇怪的嘎嘎聲。大門搖動起來,接著笨拙地緩緩打開,像巨型怪物的大嘴一樣。生鏽的鉸鏈、鐵鏈、滑輪發出可怕的聲音。哦,這樣,真的,這太非凡了!皮埃爾的雙腿哆嗦著,就似人們通常說的那樣,他還沒有回過神兒來。他本就沒想到能如此之快地進入到魔幻王國。一種並不苦澀的恐懼在他內心之中與喜悅交織在一起。


    “快!快!”維奧萊特笑靨盈盈,高聲地說。


    於是,二人登上了爬滿蝸牛的台階。一些蜘蛛正在暗處忙碌地織網,它們在受到騷擾後向他們射出敵意的目光。


    “這就是大廳,”維奧萊特宣布說,喘息不勻。“這裏的一切都屬於我爸爸。上麵有東西!我們不能再往上爬了。來,從槍眼中往外看。瞧,跟我站在這個凳子上。把放在那個角落裏的望遠鏡拿來。來,抓緊點兒,我們兩個從這個窗口上一起看。”


    與中世紀的觀察哨一樣,皮埃爾這時將整個景色盡收眼底。外麵茫茫一片有如波浪起伏一般,和諧、輕柔之中又傳出簌籟的稻寂之聲。這種景象對他這麽敏感的孩子來說,簡直使他眼花繚亂。


    “老天!維奧萊特,太美了!”


    “哦!你這麽認為?”


    “是的,啊!講講你那邊看到的東西。許許多多,數不勝數的奇妙美景!”


    實際上,代-奧比埃城堡主塔延伸了他們的視野,這些有限的美好的風光變得更加廣闊。這些景色之美,就像我們古老的大地發出媚人的微笑一般。


    “瞧,”維奧萊特用她玫瑰色的手指指著藍天,“那兒,左邊,那是市鎮。看看火車站。聽!聽!火車馬上要開來了。我已經聽到嗚嗚的叫聲。後來……然而,你不能從那兒看,皮埃爾!”


    “不,不。”皮埃爾柔和地回答。


    “在那幾幢全新的漂亮房子旁邊,是糖廠,後邊是什麽廠,我不知道,但是爸爸說,這是本地區的生財之地。我們甚至有個堂兄在那裏當工程師。他有個兒子非常禮貌。他就是弗朗索瓦。你快看,皮埃爾,你在哪兒啦?你沒看風景?”


    “啊!不,找在看右邊。這比看大煙囪、紅房子美得多。”


    孩子們通常都是詩人,但是在成年後就再也沒了詩意。作為藝術家,盡管皮埃爾尚沒有意識到這些,但是他在欣賞著大自然時,總是帶著幻想。對大自然自身來說,它從不吝嗇自己的那略顯粗魯的微笑,並向他送來一陣陣野性的愛撫。


    “從那兒”,可以看到倒映在那條大河中的藍天。大河緩緩地流淌在草原的綠寶石中,流淌在金黃色的麥浪中,流淌在鮮紅色的驢食草中。笑意潺潺的流水形成一個環扣。在夜晚降臨而初現的氤氳的氣體下,河流的兩條流動帶那像白乳一樣的流水流淌著,流向遠方。大河的環流形成一個近乎迷一般的半島,它用這懷抱緊緊地圍裹住了一個小世界。


    “從那兒”,太陽升起的地方,好似可以更好地看到星星之夜與環境的和諧:綠茵茵的鬆樹挺直起金黃色的樹幹,怒目斜視的橡樹挺直了白色樹幹,樺樹挺直著白粉般的樹幹,怕冷的楊樹高高而立,在微風的撫拂之下簌簌顫動。這就是森林,散發出令人陶醉的芬香……這就是整個森林,裏麵隱藏了些東西肯定不屬於它森林的內容。因為在這裏與那裏,在成凹形的綠浪大空洞之中,出現了神秘的屋頂、莊園、磨坊與茅屋的影子……


    皮埃爾不自在起來。那裏的瘋魔之神又在他脆弱的腦子裏跳起了薩拉班德舞。誰知道!那些陌生的住宅,可能就是他心目中的那些人物的住宅,即讓他做夢都想得起的這些人:如森林中的睡美人,藍鳥,吃人妖魔,小拇指……如果去那兒曆險,能見到他們嗎?


    “可是,維奧萊特,”他說,“你看森林!你經常路過那兒,是嗎?”


    “不。”


    “不可能!為什麽?”


    “我不知道。啊!你知道,我也覺得這森林好漂亮,好漂亮的!但是,我們不能去。爸爸都從不去那兒打獵。他從市鎮那邊平坦的地方走進去。當時我還小,我就想與瑪麗亞一道去,她不願意,告訴我說有狼。”


    “當然!是小紅帽故事裏的狼。”皮埃爾低聲說,從牙縫裏吐出這些話。


    “不,她不是這樣講的,她說的是狼。”


    “她不願意讓你害怕。事情就是這樣,想起來了吧!從前有個叫小紅帽的姑娘,她去看外婆時,在森林裏迷路了。她遇到一隻狼,狼戴著一頂無邊軟帽,吃了小姑娘。”


    “狼外婆吃的是帽子嗎?”


    “不,是小姑娘,她被狼吃了,你應該知道的。”


    “哦!對!我讀過這些內容,但是我不太相信。那麽,你還是想去森林?”


    “你認為我害怕?”


    “狼要吃了你。”說著,維奧萊特笑了。


    “我的刀呢?你用它來幹什麽?”


    “沒有小船過河。必須繞上一大圈!我想大概有四公裏吧。”


    “沒船?看看那裏。”


    皮埃爾指著下麵靠近神秘的森林旁的一個很小的東西,好像是個黑色的核桃殼放在玻璃上。


    “啊!”維奧萊特接著說,表情嚴峻,“我知道了,但是如果你認為你有權使用那隻拴在河裏的船,你就搞錯了!那是福萊特的船。”


    “什麽,福萊特!福萊特是什麽東西?”


    “我不太清楚,是住在磨坊裏的老太婆。你看,就在那兒。看這座有常春藤的圓頂,還有四周的花園。所有這些,都屬於福萊特。”


    “是個仙女?”


    “不,”維奧萊特不耐煩地叫起來,“我煩透了你的仙女了!告訴你,她是個老太婆!福萊特或許不是她的真名,但是整個地區的人都這麽叫她,因為爸爸說,她是個輕率的人。”


    “輕率的人?”皮埃爾感到印象很深,“我不懂這個詞,但是詞意似乎有點兒壞。”


    “不,不十分壞。廠裏的工人也說她,說她被叮……我認為,或者用的是類似的詞。”


    “被叮?裏麵有昆蟲?”


    “不,被叮就是被叮。她沒養昆蟲,但是養有鳥,多麽好看的鳥喲。看,從這裏可以看到她的五彩禽舍。那裏叫作養雉場,因為我認為裏麵有孔雀。”


    “啊!”皮埃爾激動地叫了起來,“走,我們走,維奧萊特。”


    維奧萊特撅著小嘴。


    “我不太敢。再說,我這身穿著也很糟糕。”


    “怎麽辦呢?”皮埃爾自言自語……


    哦!他找到了。在他看來,一個神奇的想法剛剛出現在腦海。都知道他有化裝的怪癖。為了到他新發現的奇異之地去尋求發展,為了自豪地出現在福萊特麵前,也為了跨進這迷人的森林,他穿上世界上最美的服裝,又有什麽不合適的呢?


    “維奧萊特,你就沒有漂亮的衣服?”


    維奧萊特昂首挺胸,神氣十足。


    “啊!比你剛才穿的衣服漂亮多了。在我們這兒,最好的服裝便是萬佩爾莊園衣櫥裏的衣服,是表示資格的衣服,也是更加古老的服裝……”


    實際上,代-奧比埃的城堡主塔的確是舊貨古物的王國。在這個觀察廳裏,在這兩個孩子前來探險的地方,沉寂了幾世紀的遺留物,都是幾代沒落後人的紀念品。有多少紀念品,就有多少寄生蟲被世襲地拴在這座古老莊園裏。眼下這些東西都躺在灰塵撲撲的絨單下。


    一些箱子被罩在毛還沒有磨光的皮革單下。在箱於中,在三角楣都磨損壞了的衣櫥內,維奧萊特在一些千奇百怪的舊衣服中搜尋著財富。


    哎呀!當她翻亂了整個世界後,不禁發出尖聲的輕叫。在朦朧混沌的光線中,皮埃爾驚訝地發現一些黑色的破布,棉絮般軟軟地漂著,漂到一些蝙蝠的小頭上,他不禁驚嚇不已……


    無聲無息,這些醜陋的小動物扭動蜷曲著,緊緊抓住天花板。後來,它們漸漸地靜下來,再也不動,像是起了皺的李子幹兒,裹上了一身泥土。


    這孩子有點顫栗。


    “不用吃驚,”維奧萊特說,“這些是蝙蝠。來看看這漂亮的衣服!”


    老天!在這些上輩人留下的箱箱櫃櫃的底下,皮埃爾發現了不少好東西。他要真正地挑選,他將華麗俗氣的舊衣服扔到這些家具後麵。


    哦!相信了吧……快點換衣服。一頂雜技演員的帽子,一件國王衛兵的男式緊身外衣,還有一把斧子。這斧子因戰功卓著,而被放進城堡主塔的一角。所有這些東西能令他像個英雄一樣立即采取行動。


    “我這身是堂吉訶德!”他叫著說。


    “好!我呢?”


    “啊,你好漂亮!”


    事實上,維奧萊特正從衣櫥裏掏出一條帝國時代的漂亮裙子:箭袖,天藍紫紅色,但因年代的久遠有點兒退色。


    “你這麽認為?可是我不能這樣出去呀!”


    “聽著,”皮埃爾莊重地說,“你很像一個公主。她白天穿著一條彩裙,外罩著一張驢皮。你很清楚,大家叫他驢皮公主。我在來此之前,便認為你多少有點兒像驢皮公主!你將會像她那樣,或許我們還會遇到更美好的事情。瞧,將它穿在你身上吧。我將是堂吉訶德,你呢,你就是驢皮公主。”


    皮埃爾發現了一條破爛的被蟲蝕了的小地毯,那不過是一張火紅色的羊皮,他還是將它甩到維奧萊特的肩上。


    “當有人看見你裏麵還穿有裙子時,你就不太漂亮了……”……驢皮公主與堂吉訶德衝下樓梯。堂吉訶德的長矛要麽是絆住腳,要麽就是放得不是地方,妨礙走路。而這期間,驢皮公主的小地毯也掉了。但是沒什麽!兩個孩子仍舊非常高興、愜意,因為他們向陌生的地方走去,踏上了一條通往幸福之路。


    然而,一來到外麵,驢皮公主一下子停了下來。


    “為什麽你不推門?”她說。


    堂吉訶德想推動這扇門,但是毫無用處。


    “別動,”維奧萊特接著說,並站在石板上大聲喊,“芝麻關門。”


    皮埃爾很聽話。順從聽話的大門也嘎吱吱地關上了。她成功了!


    “你看見了吧,”他說,“有妖精,也有仙女!”


    維奧萊特講話前稍作遲疑,隨後還是爽聲大笑起來。


    “可憐的皮埃爾,我這是與你鬧著玩兒的。妖精,就是人。仙女,就是,就是機械。啊!這些是爸爸教我的!他對我說,這是一扇秘門。在很久很久以前的戰爭期間,為了保護城堡的主塔,他們在這扇門上裝上機械。隻要將腳踩在那塊石板上,它就能移動下麵的搖杆。聽見了吧!”


    維奧萊特用某種方式重新一按,再次試著開門。很快,地下傳出因鐵件轉動而發出的令人擔憂的聲音,就似魔鬼的喧囂一樣。皮埃爾早就對這種聲音留下深刻的印象了。用機械運動來解釋,這本是世界上最自然的方式。這孩子感到震驚……失望嗎?對,有點兒,不過這些事情還是太好玩兒了,太離奇了,他不禁自問,人類的智慧是否趕得上仙女?


    他又高興起來,他已經拿住長矛,想挑刺一頭非常古怪的動物。這動物的身軀光芒耀眼,而且在他眼睛中變得越來越大。


    “鱷魚!”


    不!這隻是一頭巨大的綠蜥蜴。蜥蜴用擔心與狡黠的目光注視著他們。它的舌頭一伸在卷住一隻蒼蠅之後,才靈巧地一擺它那不傷害人的蜥蜴類的身軀,溜進牆洞裏。


    走出圍牆後,孩子們得意地在路上走了幾步,充滿信心。


    “維奧萊特長得好漂亮哦!”皮埃爾心忖。


    “皮埃爾好英俊啊!”維奧萊特也在心裏想。


    “馬上就可以看到那麽多美好的事物啦!”皮埃爾說。


    “馬上就可以看到那麽多美好的事物啦!”維奧萊特附和著。


    今天是星期四。當一排老柳樹後麵傳出一陣嘈雜的聲音的時候,他們的心情還是歡暢愉快的。


    市鎮的孩子們歡樂地成群結夥地無所事事地閑蕩著。正當他們來到十字路口時,遇到了身著奇裝異服的皮埃爾與維奧萊特:一個身著男式齊膝緊身外衣;另一位披著桔紅色羊皮,好似風中的一團火在飄動。眾人好一陣都驚得傻愣愣的。後來他們才漸漸地開始嘲笑、打擊起他們來。


    “謔!明白啦?”為首之人講。他是這夥人的頭子,叫大朱麗安,糖廠工頭的兒子。“這些就是麵具人。”


    “還沒到封齋前的星期二嘛!”另有人附和說。


    “啊呀,小家夥!你們去逛市場?”


    “搞清楚點,是哪種人要上天堂,是黑皮膚的人還是生活放蕩的人?”


    “看看這位小姑娘!注意……她要發怒了!瞧,她臉都紅啦。”


    “趕走他們。”


    “不,不……圍著他們跳舞!”


    嘲諷的聲音此起彼伏,叫聲很高,笑聲放肆。


    “打倒麵具人!打倒麵具人!”


    沒人認出這位城堡的“小公主”。她並不驚懼,而是在披風下……準確地說是在羊皮下偷偷笑了。實際上,維奧萊特心情是歡快的。她始終能用友好的目光看待事物。相反,皮埃爾則不同了,他義憤填膺,牙關咬緊,隨時準備刺出長矛。


    “你最好別動手!”維奧萊特低聲說,“他們不是壞孩子……再說,”她有點羞怯地補充說,“還是應該回去,他們又不懂事。”


    皮埃爾喃喃地嘟囔著,但是被維奧萊特拖著走了。


    這夥小孩子見他們掉轉腳跟,於是在一起商議之後,又莊重地排出滑稽的長隊,跟在二人身後。


    村裏的孩子在過什麽節啦!隊前是朱麗安,他拉著手風琴。在附近的鄉間,傳來狗的狂吠聲。雞也被驚得四下亂跑,衝到路上,擋在驢皮公主與堂吉訶德麵前。後者像吃了敗仗的先頭部隊士兵。


    比較聰明的鴨子,左右搖晃地奔跑,呱呱地大叫,那神態像在作弄人,撲通、撲通地撲進路邊的水坑。


    那超乎尋常的吵鬧聲經久不停,一直到維奧萊特當著這夥人的麵,尊貴地打開她父輩的城堡大門。


    皮埃爾!我親愛的小皮埃爾!這天的確過得太嚴峻了。晚上,她那顆仍舊發熱的腦袋枕著有助幹思考的枕頭,想著白天發生的事。你心裏很難受……你想直接進入到仙女們許諾的幸福王國,但是你遇到了你的同類的惡意與嘲諷。皮埃爾!我親愛的皮埃爾!我相信你哭過?!……擦幹你的眼淚。你會漸漸地了解到生活會笑迎我們這些孩子的,隻要他們勇敢地去學習作人的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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