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株嫩芽,自荒蕪的大地上悄然破土而出。


    它是如此地剔透,又如此地脆弱,宛若天賜的奇跡,纖細的莖葉微微顫動,仿佛稍一觸碰便會斷裂。


    但幸運的是,這片死寂的土地上再無生靈覬覦它的生長。


    或許高天之上有暗中窺探的視線,但似乎並無惡意。


    “吱……嘎吱……”


    那透明的莖葉在熾熱的風中輕輕作響,幼苗從倒下的智械臂膀中倔強地向上伸展。


    它一步一步,執拗而堅定,朝向天穹的懷抱。


    嘩啦——


    焦黑的大地和破碎的石礫被緩緩掀起,黝黑的土壤在根係的擴展下被推開。


    它長成了一人高的樹苗,而後,像是積蓄已久的生命力突然爆發,開始以驚人的速度瘋長!


    唰啦——!


    向上,它的枝條恣意地揮舞;


    向下,它的根係緊緊地紮牢;


    它在絕望的星球上宛如奇跡般綻放,頂天立地,朝著溫暖的太陽伸展,生機勃勃。


    唰——


    它長啊長,強悍的枝幹托舉起脆弱的莖葉。


    長得比山還高,幾乎微微晃動,就能夠揮散炙熱的氣流。


    剔透的枝葉迎著陽光,折射出絢麗的虹光,在焦黑的大地上灑下一片夢幻的色彩。


    ……


    這是一棵生長著的奇跡,它的枝幹、莖葉甚至結出的果實都如同水晶般透明。


    看呐,枝芽在微風中輕輕揮舞,那透明的果實裏,竟蜷縮著一個個人類。


    他們像是繈褓中的嬰兒,安靜沉眠著。


    “嘩啦——!”


    以這棵聖樹為中心,焦黑的土地終於開始重新煥發生機!


    碧綠的植被迅速蔓延,覆蓋了整片曾經荒蕪的大地,幹涸的海床重新漾起了波瀾。


    萬年的演化在這短短的時間內迅速進行,仿佛大地在加速複蘇。


    “……”


    終於,當螞蟻從泥土中探出觸角,當海洋中的生命再度爬向陸地,當飛鳥振翅重返天空時……


    那剔透的枝條開始緩緩下垂。


    “咚!”“咚!”


    一顆、兩顆……剔透的果實滾落到草地上。


    沒一會,它們微微裂開,外皮變得柔軟。


    裏麵的人輕輕動了動,下意識地呼吸——於是用自己的四肢本能地剝開包裹自己的果皮,一點點爬出來。


    “咚!”“咚!咚!咚!”


    越來越多的果實掉落……成百上千,成千上萬……一茬接著一茬,數之不清。


    “呼……”


    人類終於睜開了眼睛,久違的呼吸和陽光交織在一起,溫暖地撫過他們的臉龐。


    他們的眼中映出了新生的世界,蝴蝶輕盈地飛上肩頭,彩色的翅膀緩緩拍動;遠處的飛鳥掠過晴空,羽翼劃開湛藍的天空,留下長長的軌跡。


    為什麽……眼淚止不住地流?


    他們看著這個陌生而又熟悉的世界,胸口像是被一種奇妙的情感填滿了,既陌生又溫暖。心底的感動,無言而深刻,從身體的每一個角落蔓延出來,最終凝聚成一滴滴淚水,靜靜滑落。


    我……是誰?


    在這一刻,每個人心中都仿佛在重複著相同的問題,千年來未曾發出的疑問終於浮現,跨越了漫長的沉眠時光,回蕩在他們的心頭。


    是從前的記憶?還是從未擁有過的過去?答案尚不明朗,然而問題本身卻帶來了深深的溫暖——那是理性與意識的回歸,那是人類本質的複蘇。


    “噠、噠、噠……”


    有腳步聲從身後傳來。


    人類下意識轉過頭去,睜大眼睛——


    那是……什麽?長得與人似乎相像,卻很……奇怪。


    “你們好呀,新生的人類。”


    e緩緩走近,笑眯眯地伸出手。


    “現在,讓我們重新開始吧?”


    不明所以的人類下意識搭上手,有些懵懂地點了點頭。


    e噙著微笑,望了眼那高聳入雲的剔透的枝丫,然後輕輕地拉起對方。


    “至少……先學會穿衣蔽體,如何?不用害怕,我和我的兄弟姐妹們……會幫助你們的。”


    -----------------


    不同於低矮的枝丫上新生的人類,在這棵聖樹直插雲霄的幾千米的高空之上,在繁茂而晶瑩的枝葉中央,還藏著兩顆果實。


    它們緊緊挨在一起,仿佛彼此之間的聯係從未斷開。


    他們在此沉睡著。


    “哢、哢吱——”


    過了好一會,那承載著果實的枝條似乎有些撐不住重量了,輕微晃動。


    “啪嗒”一聲,兩顆果實圓滾滾地掉落在大樹的主幹中央。


    如果仔細看,能發現裏麵的兩人不再身負奇怪的翅膀和光環,懷中似乎都抱著什麽東西,隱隱發光。


    “哢。”


    果實裂開了縫隙。


    很快,他們的身體本能地追求呼吸,本能地追求陽光。


    “撕拉……”


    就像下麵的人類一樣,他們抬起手,將自己剝離那剔透的果皮。


    “呼、呼、呼……”


    終於,他們蛻生了出來;終於,他們再度睜開眼睛。


    他們互相對視著。


    陽光透過枝葉折射出的虹光灑落在他們身上,仿若一層神聖的輕紗。


    “我們……”


    玦輕喘著,他咧開一個笑容,“……我們賭贏了。”


    熵也笑著:“嗯!我們活下來了!”


    卻後餘生的他們激動地想要擁抱對方。


    “咯啦。”


    有什麽東西擋在了他們之間。


    低頭一看。


    “這是……什麽?”


    在玦的胸前,浮著一個球體,通體黝黑,散發著微微的暗光;


    在熵的麵前,浮著一個正方體,通體呈現瑩白色,也微微散發光彩;


    他們好奇地打量著,還摸了摸。


    但除了感覺與自己的力量有著深深的呼應……以及手感不錯外,暫時也感覺不到更多的什麽了。


    熵感覺一時琢磨不出來:“唔……算了,等以後再細細研究吧。”


    玦點點頭:“也是。”


    一絲風吹過,微涼。


    他微微低下頭,眸光倏地停滯在被熵的頭發擋住的胸前,像被燙到了似的,隨即縮回了目光。


    ——到現在才注意到,此刻的他們都是赤身裸體啊!


    熵也立馬意識到了這一點。


    她看向玦的目光不自覺地向下,但玦立馬捂住了關鍵部位,兩人的耳垂微微發紅。


    “……咳。有、有什麽害羞的,我又不是沒有過。”


    她撇過頭,裝作不在意似的揮了揮手,兩人身上頓時覆蓋住了衣物。


    玦默默地不說話,拉緊衣服鬆了口氣。


    “接下來……”


    玦也裝作不在意地咳了兩聲。


    他站起身,看向下方。


    “也不知道這個世界如何了,我們先下去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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