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辦法,我寫《至聖先師》時心中滿懷對未來的希望和期冀,造出的兒子自然正直美好。可《權臣》卻是抱著宣泄不滿的心情,把我在工作時的種種見聞化用在小說之中,常輝不過是作為我的刀去斬那些現實中無法被規則打倒之人,他恨我是理所當然的。”


    仔細想想,自己的確從未想過要給常輝什麽幸福人生,《權臣》要的也不過是用非常規手段洗清官場讓天下走向太平。雖知常輝對他威脅極大,宋喬到底也無法主動做些什麽,隻能無奈地歎道,


    “不說這個了,反正目前深黑這個馬甲我用得很是舒心,到時再隨機應變吧。”


    他這個親爹都拿常輝沒辦法,紀陌自然也想不出什麽應對之策,事實上他家那坑爹兒子也在後麵排隊等著,雖然內心叫囂著要把這頭鹿往死裏虐,真要宰了吃肉好像又……


    想起任青崖,紀陌瞬間對宋喬此時牙酸胃疼的心情感同身受,兩個愁苦的老父親一同碰了個杯,非常默契地不再去談這個影響食欲的糟心話題,紀陌隻指出了另一個問題,“你在蘇格麵前就準備這樣一直裝下去?”


    “還不是你寫的那破召喚術,我得努力挽回自己在兒子心裏的形象啊!”


    宋喬其實明白紀陌說的不是形象,奈何深黑這個馬甲他暫時還不敢扒下去,此時也隻顧左右而言他,“倒也不完全是裝的,老哥我身為男頻清流,沒認識深黑之前也曾是個熱愛琴棋書畫的文藝青年啊。”


    如果我是深黑,看見這口鍋一定和你絕交。


    內心默默腹誹著,紀陌到底沒拆穿他,隻淡淡道:“我當初穿著睡衣被弄過來都沒說什麽,你已經算好的了。”


    舐犢這法術隻在夢境中生效,被召喚者處於睡眠狀態自然也沒什麽儀容可言了。紀陌當初比宋喬更慘,他連鞋都沒穿,抱著個枕頭就一臉懵逼地被任青崖給舔醒了。


    好在那時候的白鹿尚未黑化,雖然記憶裏威嚴的老妖王不知道為什麽變成了個人類少年,仍是一直用毛皮給他取暖還馱著他走出了雪原,不然光腳走在冰天雪地裏,那酸爽感紀陌是想都不敢想。


    喝了幾杯酒,借著些許醉意紀陌才敢稍稍回憶一些過去的往事,隻可惜當時令他雀躍不已的場景,如今也隻是徒留幾分唏噓,不提也罷。


    他和妖王的過往宋喬尚且無從知曉,瞧了瞧這人喝著悶酒麵色反倒紅潤起來的模樣,想起方才在房中見到的場景,便打趣道:“你不一樣,你穿睡衣露個香肩那叫我見猶憐。”


    香肩是個什麽鬼,真把他當少婦了嗎?


    瞬間為這奇怪的形容詞拉下了臉,紀陌抗議,“你是不是對我的性別有什麽誤解?”


    然而,此時回應他的是宋喬那充滿人生閱曆的眼神,“別想唬我,哥前女友就是混腐圈的,我給她寫的純愛同人還上過隔壁強推呢,就你們那gaygay的氣氛,瞞不過我的火眼金睛。”


    說好的男頻清流文藝青年呢?連那個恐怖的純愛頻道都進過,我怎麽感覺你的人生相當豐富多彩啊!


    再次推翻此人的清流人設,紀陌懷疑地揣測,“所以,她是發現你的本性才變成前女友?”


    “不,她懷疑我和深黑才是一對,所以甩了我這個基佬。”


    沒想到竟是如此勁爆的答案,紀陌筷子一抖,剛夾起的紅燒肉便落在了地板,“你們真是……?”


    “當然不是,三個女朋友還不足以證明哥筆直的性取向嗎?”


    有些鬱悶地做出回答,宋喬完全無法理解為什麽自己總被當成基佬,他隻是對結婚比較慎重而已,要在一起過一輩子的人,不認真地去認識彼此,不是耽誤大家的人生麽?


    正常來說,剛談戀愛就敢結婚才異常吧,沒錯,就像深黑那種,到了年紀相親訂婚結婚一氣嗬成,前後居然隻用了不到一個月時間,言情小說都不敢這麽寫。


    “可你都分了啊。”


    直男宋先生的憂傷紀陌並不能理解,事實上他此時隻懷疑地看著此人,


    你驢我呢?直男會去寫純愛同人?《至聖先師》無女主,《權臣》主角老婆開場便當全程就和一幫大老爺們鬥智鬥勇,唯一戲份多的公主還被和親了,讀者給你的標簽就是“作者是基佬”好嗎!


    宋喬倒是沒想到不寫感情戲還有這種副作用,此時隻鬱悶地擺事實證明自己清白,“處朋友又不是結婚,發現大家不合適當然要分,難道還彼此折磨一輩子?”


    然而,此時他的談話對象是注孤生到二十五年沒有異性朋友的紀陌,所以收獲的回答是理所當然的不讚同,“不結婚談什麽戀愛,浪費時間又浪費資源。”


    “大兄弟,你沒談過戀愛?”


    打量了一番紀陌神色發現他居然是認真的,少年時就因為外表清秀和自帶文藝氣質收獲眾多情書的宋喬並不能理解無法脫單的痛,隻誠懇地提出作為現充人士的疑問,“不交往你怎麽知道對方適不適合結婚,萬一他不舉呢?”


    為什麽他一個男人要擔心交往對象不舉這個問題?


    莫名地覺著這話哪裏不對,可一想他現在有一點苗頭的對象就隻有個夜明君,紀陌又覺好像沒什麽不對,不過考慮到夜明君的狀態,他還是頗為輕鬆地回應,“有什麽可萬一的,夜明君本來就沒有欲望,你見過珠子發情嗎?”


    現在的真基佬都這麽溜?沒欲望你們抱得跟個連體嬰似的做什麽,互相取暖嗎?幼兒園都沒這麽純情的吧!


    震驚地看著他,宋喬連自己筷子掉了都沒發現,隻小心翼翼地問:“那你,受得住?”


    誠然他問的是身體方向的嚴肅問題,奈何連春夢都是被夜明君啟發的紀陌並沒有這方麵的擔憂,隻隨意道:“他連感情都不懂,雖然麻煩了點,就當養了隻貓唄。”


    嗯,雖然這隻貓最近撩得他有點想戀愛,但是,男人在飯桌吹逼時絕不能丟了臉麵,就算是硬撐也要表現出他把夜明君駕馭得遊刃有餘的模樣。


    貓?他怎麽感覺自己完全聽不懂這人在說什麽?基佬和直男的代溝原來這麽深的嗎?


    一頭霧水地看著居然還很淡定的紀陌,宋喬試著理清他話裏的信息,這才試探著問:“你先說清楚,是不懂還是像葉君侯那樣沒有?”


    對此,紀陌隻是挑了挑眉,“有區別?”


    “當然有,難道你生來就會談情說愛?還不是看電視看小說耳濡目染,然後自己再暗戀個校花班花什麽的,慢慢地才懂這是怎麽回事。”


    一口氣說出自己的實踐經驗,宋喬看著瞬間愣住的紀陌,這才語重心長地歎道,


    “我跟你說,什麽時候看上什麽人這都不是理智控製的,也沒什麽會告訴你自己看上什麽人了,一切全靠感覺。感覺一來你就喜歡往那個人身邊湊,和她在一塊比做任何事都開心,情不自禁就想摟摟抱抱,甚至妄想做點不和諧的事情,當你開始不由自主的時候,這紅線就啪的一聲給勾上了。”


    其實對愛情這種東西紀陌也是紙上談兵,他連心動都還是第一次體驗,更別說什麽老司機的戀愛流程。隻是默默一想,好像宋喬說的這些狀態在夜明君身上都有出現,所以,這是夜明君對他有感覺,結果他沒發現,仙人自己也沒發現?紅線都纏在手上了,他們還以為自己牽著的是遛狗繩?


    一臉黑線憑理智推導出這麽個結論,紀陌神色間完全是不可思議,“你確定?怎麽可能有這種操作?”


    然而,此時經驗豐富的宋喬隻是痛心疾首地宣告事實,“大兄弟,這才是談戀愛的常規操作啊!”


    沒有實踐經驗就算了,明明連紙上談兵都不會偏偏自以為對愛情理解頗為通透,哥這麽個經驗豐富的人還被你們稱作基佬,正因為作者大半是這樣的單身狗,男頻才會出現那麽多尷尬到不能看的感情戲好嗎!


    作者有話要說:  蘇格:宋先生突然親近我是不是想替魔主報仇?我要怎麽做才能讓他放下仇恨?


    夜明君:給他找個老婆,用愛感化他。


    蘇格:可是神喜歡男人。


    夜明君:那就找個老公。


    蘇格:有道理。


    待我調整作息,盡量把更新時間固定在白天。


    第46章


    夜明君承認自己並沒有被點化出人的感情後, 紀陌便不曾懷疑過這一點,因為仙人看上去的確沒什麽明顯喜怒,即便被無禮對待也不見半分怒氣,著實不像有情緒之人。


    可是, 仔細一想,連設定好的天人都可以隨環境改變, 更何況是自然生成的夜明君。


    不, 他是知道的,仙人們害怕夜明君因感情受傷而安排《君臨大荒》讓他斬斷塵緣,這正是因為他們認為夜明君可以動情, 甚至可以說, 很容易動心。


    紀陌其實都明白, 之所以用夜明君無情為由告誡自己遠離仙人,隻是缺乏自信而已。完全不懂愛情的他沒有令仙人為自己心動的自信, 更害怕自己無法保持冷靜, 一旦陷入感情就會開始無理取鬧敏感多疑, 漸漸變成夜明君不喜歡的樣子。正如仙人所說,現在的他, 最缺乏的就是自信和勇氣。


    紀陌這一生最有勇氣的瞬間就是最初決定成為職業寫手的那一天, 他認真統計了每年簽約作者的數量和作品數據足夠養活自己的比例,最後得出的結論是,百裏挑一。


    這是一個毫無保障也沒有穩定性可言的職業,縱然火過一時,一旦靈氣用盡便會快速泯然眾人。要麽成神一本吃半生, 要麽安心寫套路文靠量取勝,又或者,二者都做不到,平白蹉跎了時光,年紀大了又沒有工作履曆,隻能托關係尋個工作混日子。


    “你要明白,這是一個如果混不出頭,即便幹了幾年,相親時依然連個基層上班族都不如的職業。”


    紀陌仍記得深黑第一次聽見自己目標時做出的警告,可那時,少年的他隻明白了一件事——寫手需要時間積累,他必須從現在開始為未來做打算,隻有這樣他才有餘地去失敗,才能根據現實情況調整自己,也更可能獲得成功。


    一切冷靜規劃都是為了那一點也不理智的夢想,這就是最初的紀陌,雖然隻因覺著好玩就頑劣地給自己取那樣羞恥的筆名,滿腦子都是不靠譜的期冀和幻想,為了這個周圍人認為不切實際的目標,他終究是強迫自己腳踏實地一步步走了下去。


    “因為我喜歡!”


    默默回想著自己打下這一行字回複深黑時的表情,紀陌無聲地笑了笑,當真是世上最沒底氣的理由,也是最令人無法抗拒的理由。


    那現在呢,他喜歡夜明君嗎?


    喜歡啊,那樣溫暖明亮總是疼惜著他的仙人,從一開始就很喜歡。


    是啊,喜歡,成功的概率不是零,對名為紀陌的人而言,隻要這樣,就足以付出一生去追尋。


    酒精麻痹了試圖保護自己的理智,也讓他暫時忘卻了疼痛的警告,撇開一切現實和對未來的揣測,這是紀陌第一次直麵自己的內心,一時衝動也好,醉後失態也罷,他知道自己必須趁現在瘋一回,不然等身上的熱氣散去,一定不會再有主動抓緊希望的勇氣。


    “宋先生,我要怎麽做才能令夜明君領悟你所說的感覺?”


    輕輕將這句大膽的話問出口,紀陌雖在詢問,內心卻已毫無猶豫。不論他手裏握著的是紅線還是遛狗繩,既然到了他手裏,線那端的夜明君他就一定要打包帶回家。這顆珠子一直撩他引誘他,終於把他壓抑許久的真正性情給勾了出來,既然如此,就別想再跑。


    夜明君,這一次,我把今生僅剩的勇氣都押在你身上,但願你別讓我輸得太難看……不,請務必陪我贏到最後。


    這是失敗之後一直灰心喪氣的我,隻為你燃起的自信。


    沒想到先前還對感情一片茫然的紀陌會突然冒出這句話,宋喬驚訝地打量著他,這才發現此人竟是認真的。之前還死活不肯出櫃,結果撕袖子的時候反倒比誰都痛快,都沒聽見個響他就自個兒把袖子斷了個幹幹淨淨,當真奇談。


    “把寫手當夢想的人我見多了,可從大一開始就製定了詳細計劃,並從不間斷堅持了三年的人,這還是第一個。一個頭腦清醒又擁有自製力的人,做哪行成績都不會差。”


    再一次想起聚會時深黑對紀陌的評價,宋喬忽地理解了老友那時麵上的感慨和唏噓,這是已經向現實妥協了他們徹底失去了的少年意氣,他們一麵認為這樣注定會跌得很慘,一麵又暗暗希望,自己沒完成的目標能有一個人堅持做到,告訴他們這並非是不可能的事。


    大概,這就是理想主義者最後的狂歡?


    忽地冒出了這樣一個念頭,宋喬不知道這樣的人戀愛起來會是何種模樣,可他很清楚紀陌這樣走起心來堪比走火入魔的人不需要來自於現實的建議,所以隻笑著回應:“我又沒搞過基怎麽知道,你才是基佬,自己感受。”


    眼看這人打了一波助攻關鍵時刻卻選擇掉線,紀陌嘴角瞬間一抽,“麻煩現在去搞一搞,謝謝。”


    聽出了他言語了的不滿,宋喬沒有反駁,隻玩笑道:“不搞,不搞,我現在的人設就是單身老父親,除了兒子什麽都不管。”


    “那你吃吧,我去了。”


    然而,紀陌一旦脫離理智限製,爆發出的行動力常人根本難以估量,一口悶了手上酒釀,居然起身就直奔自己房間而去。


    今天這個戀愛他非談不可,宋喬這老油條不敢插手別人感情提供攻略,他自己上去開荒!他就不信撩不到一個夜明君!


    大兄弟,你酒量行不行啊,這氣勢到底是準備吃人還是被人吃……


    目瞪口呆地看著原本生人勿近的晨星祭司就這麽殺了出去,宋喬倒了倒已經空空如也的酒壺,默默想象一番明天這人酒醒後該是何等台風過境的場景,突然就開始考慮自己是不是該尋個地方先躲躲,以免某位晨星祭司因羞恥心殺人滅口。


    蒼天可鑒,是這人自己一個勁喝悶酒變成這樣,他可是除了感情輔導什麽都沒幹。


    無奈地搖了搖頭,宋喬知道自己現在該幹的事並不是八卦,隻逮住走廊中路過的神侍,這便笑道:“這位小哥,房梁上的鴿子挺好看的,麻煩抓下來讓我瞧瞧吧。”


    大祭司給宋喬的身份也是神殿客卿,對他的要求神侍自然不會拒絕,很快一隻雪白的鴿子便被捆了送進他手裏。


    輕輕撫摸著鳥類因被捕很是緊張的身軀,宋喬眯了眯眼,如他所料,蘇格對神如此好奇,肯定派了鴿子暗中觀察。


    蘇格對鴿子的運用方法有三,第一是附身於此進行偵查和傳遞消息,第二同時與所有鴿子共享視野,然而這兩者都需要他分出部分心神主動控製,最常用的還是將鴿子遍布各地,讓它們記住所見的一切景象,抽個時間再一一讀取記憶。


    此時蘇格正在和夜明君談話,應當沒有空餘時間分神由自己觀察他們,出於謹慎起見,宋喬仍是試探地問了一聲:“大祭司?”


    見手中鴿子仍是啄著捆住自己爪子的繩索,似乎全然不知道這人類在說什麽,宋喬這才放下心來,果然蘇格對他還沒警惕到需要親自偵查的地步,隻是普通鴿子倒是好處理。


    伸手撓了撓白鴿脖子上的絨毛,他將酒杯湊近鴿子,強逼它啄了幾口,這才把已經站不穩的白鴿輕輕放在了桌上,有些得意道:“最了解你的人還是親爹,對不對?”


    即便過去這麽多年,蘇格的設定宋喬依然了熟於心,很簡單就能推導出對方行動,所以,想起蘇格看向紀陌和夜明君時那一瞬間有些羨慕的眼神,他心裏終究不太好受。


    鳥類的大腦並不發達,即便蘇格養的飛羽鴿是妖獸,酒精也足以讓它忘卻今日所有情報。確定它已半夢半醒,宋喬這才有些落寞地撫摸著白鴿,好像這就是他如今不敢麵對的蘇格,“當初為了自己的一時意氣就不給你安排女主,現在倒是有些後悔了,如果給了你愛人的能力,你也不至於如此孤軍奮戰。”


    換工作之後的這些年,宋喬終於過上了被家人認同受周圍人尊敬的生活,就像旁人評價他的一樣——你是天才啊,隻要想做就一定能成。可是,這些年來,他再沒做過夢。


    宋喬家境極好,從小就過得一帆風順,在誇讚中長大的他一直保持著屬於自己的傲慢。


    所以,當編輯告訴他要為蘇格多準備幾個曖昧女角色,跟深黑學一學怎麽設置極品反派,並威脅不這樣做《至聖先師》未來不會有什麽好榜單的時候,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解約走人。當時的想法其實很幼稚,憑他名校博士的學曆去哪裏不能找個好工作,為什麽要委屈自己做這樣討好他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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