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用江山冒險,陛下是昏了頭嗎?”


    “是。常相若怨忿,大可另立新君。不論榻上還是朝堂,孤都與你全力一戰。”


    青帝還是沒有停下,常輝看著那明明該因如願以償而高興卻難掩失落的年輕麵孔,終究還是放棄了抵抗,隻閉眼想著,


    罷了,魔崽子被他欺負得都快哭了,該收手的時候,就收手吧。


    解開限製的天魔全無節製可言,當常輝醒來時隻看見了青帝站在窗前的背影,默默回想了一番發生過什麽,第一反應卻是有些好笑,


    嗬,他這次倒是成功在君王枕畔安睡了,隻是不知魔崽子做出這等事,如今又是打算如何收場?


    “還請常相犧牲一個化身,與孤為後。”


    常輝本以為青帝如今已清醒,對他要麽賠罪安撫,要麽便是囚禁威脅,對這二者他都已備好應對手段,卻沒想到會聽見這樣一句話,不由疑惑,“陛下還沒睡醒?”


    “女裝而已,常相又不是沒穿過。”


    “那後嗣該當如何?”


    “化身孩童而已,常相亦可。”


    “看來臣的作用還挺多。”


    冷笑著回應一聲,常輝發現青帝頭腦是真糊塗了,竟和他玩這種家庭遊戲,立刻就漠然道,“陛下既已盡興,也該清醒了。”


    他的聲音很涼,不再帶有往日虛假的隨和,青帝知道這人是真的怒了,大概沒多久便會掀起新的戰亂讓他步上魔主後程。


    雖是如此,他仍是背對著床上之人,不願看見那張臉對自己流露出殺意的模樣,隻輕聲道:“昨夜常相氣得孤幾乎完全釋放天魔之血,有一句話倒是讓孤有些高興,你的九族隻有孤,今後孤的滿門亦全是你,如此你我也算是君臣一心。”


    常輝的心情倒比青帝預計得平和,他又不是不知人事的少年,從察覺出青帝對自己心思的那天起,便對今日隱隱有了預測。那時既未先下手為強,除去青帝永絕後患,如今也沒必要再掀起事端,隻要這小子得手之後不再糾纏就是最好。


    隻不過,聽見這話常輝也不由一默,他好像真的要把魔崽子逼瘋了,但是,和一個帝王談情說愛,這樣的事,不覺可笑嗎?


    原本該是肯定出口的答案,常輝想起昨日青帝幾欲崩潰的神情卻是猶疑了起來,無奈地歎息一聲,隻淡淡道:“陛下龍精虎猛,容臣告假三日回府修養。”


    “準。”


    青帝隻說了一個字,隨即便命侍衛護送常相返回府邸,既沒削權,也沒命人看守,他既然做了這樣的事,不論常輝用什麽手段報複,一應接著。


    自奉朝建立起,常輝便一直留宿帝師殿,城中的相府完全是個擺設,如今突然返回,一眾仆役難免惶惶不安。


    昨日新選官員入朝,今日常相便離了皇宮,百官對此也是議論紛紛,有期望這位權臣失勢者,也有和他站在一起倍覺惶恐四處探查情況之人。


    然而,對這些人常輝隻稱病一概不見,唯有輝月成功到了他的病榻前。


    青帝完全就是個毛頭小子,當時內心又滿是怒氣,常輝這幾日倒也是當真不想動彈,隻操控化身稍稍處理一番朝中事宜,便在家休息。


    輝月在神殿這麽多年,隻見過常輝熬夜工作把同僚累倒,從沒見他需要就醫,因此剛入常府就很是擔憂地要給他檢查身體,見他脖子上的痕跡很是眼熟,這就好奇道:“常相你到底什麽病,怎麽症狀和紀陌落枕的時候一樣?”


    青帝上了自己的丞相,這樣的事流傳出去可大可小,若有人刻意操作隻怕還要生出不少麻煩,常輝自然要避開外人。之所以願意見輝月,也是因為對他的智商很是放心,果不其然,證據擺在眼皮子底下,這位新上任的大祭司也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麵對如此純潔的精靈,常輝也是毫不猶豫地胡說八道,“逗弄狼狗的時候玩得過了火,被咬了。”


    輝月原還不信,瞄了眼常輝耳朵上的齒痕,發現還真有尖牙的痕跡,果斷感歎道:


    “這樣都沒宰了吃肉,看來你挺喜歡它的啊。”


    常輝原以為麵對任何問話自己都可冷靜應對,不料聽了輝月這無心之語卻是失了神,默了許久方才有些感慨地懷念,


    “那家夥還是隻小崽子的時候,我抱著他從魔洲一路走到神殿,他的第一口奶是我喂的,第一塊尿布是我換的,至今還在用的名字是我取的,如今的學識手段都是我教的,就連這性子也由我一手打造……他是常某人一生的最高傑作,毀不得。離,也舍不得。”


    常輝對青帝說的話雖氣人,卻也沒幾句假話,他在這個世界無親無故,唯一扯得上關係的就是一個青帝。


    別人做皇帝都是衝著江山美人去的,江山他已經打下了,今生也不打算再娶親,看著奉朝安定其實已有幾分養老心態,又哪有謀朝篡位的必要?


    常輝無親無故,對人世亦毫無掛念,他沒有任何弱點,所以,他若想反,不會因任何事猶疑;若是不願順從,縱是仙神也強迫不了。


    這一點,也不知道這個臭小子什麽時候才能想明白。


    常輝也清楚,青帝內心非常缺乏長輩關懷,隻要他假意流露出幾分好意就能令這位帝王對自己言聽計從。但是,常輝此生為了權力可以犧牲任何人,唯獨不會舍棄自己。


    他就是這副德性,生來就愛掌控他人,除了利用旁人時就說不出幾句好話。青帝既對他起了心思,要麽適應他的臭脾氣,要麽趕緊斷了這些不該有的念頭,好好娶個皇後過上正常人的生活。


    青帝對他的感情太過複雜,縱是常輝也分不清那到底是天魔成年後的衝動,還是當真對他有那等心思。


    所以,他決定給這個年輕帝王一些時間,好好去想一想,值不值得為了那些情愫被這樣一個心思深沉的老男人掌控。


    正如青葉所說,自己抱回來的孩子,總該給他幾分好意。常輝給青帝一個擺脫自己的機會,若他還不回頭,那顆帝王心和當作嫁妝的奉朝,常某人就要笑納了。


    經過三日休息,常輝已考慮清楚,此時隻對輝月淡然道:“勞煩輝月大祭司稟告朝廷,常某身子不適,前往南方休養三個月,這朝中事務就請陛下自求多福了。”


    常輝本體雖有些乏力,化身們卻行動迅速,第二日相府便已人去樓空,誰也不知其去向。


    隻可惜,他還是不夠了解輝月,這位新任大祭司不止轉達了他的話,還順便把所有對話一字不漏地重複了一遍,末了才喝著茶水對呆滯的青帝點頭,“常相是這麽說的。”


    常輝千算萬算,又怎知輝月會耿直到連閑談都稟告給青帝,更沒想到這精靈雖然不擅長思考,記性卻極佳,複述的是一字不差。


    青帝聽完,批閱奏折的筆都忍不住顫抖,似乎頗為不信,“他真的承認了,舍不得?”


    “是啊,咬得他連床都起不來了還不肯宰了燉一鍋,看來感情還挺深。”


    輝月沒想到青帝對常輝養的狼狗也是如此關心,內心好奇地想也不知道是什麽珍貴品種,對著水無痕就疑惑道:“我在神殿的時間也不短了,怎麽不知道常相養過這麽凶的寵物,你見過沒?”


    對此,作為輝月外置大腦的水無痕隻能同情地看了一眼他們的陛下,無奈地點頭道:“呃,是挺少見的,大概整個奉朝隻有一個。”


    拖這兩人的福,神殿現在已經完全成了相聲團體,過去青帝每逢煩心之時便去尋輝月喝茶,看著他們耍寶平複心情。如今卻是完全沒有心思去理會他們在說什麽,隻知,他對常輝無禮已有三日,那個為了複仇能覆滅魔洲賣了妖王的常相,既沒有派人暗殺他,也沒有在朝中掀起任何動亂,甚至主動為他掩蓋了所有事情,就這樣獨自離開。


    青帝終於如願感受到了常輝對自己的好意,可是,這個人卻跑了!


    不,他不信,常輝此人心機頗深,指不定在南方預備著什麽陰謀。


    所以,他要再試一回,這次抱著那人睡到天明,若還沒被一刀捅死,他……他就立後!


    主意已定,青帝立刻奪門而出,帶上佩劍直指南方,大手一揮就宣了聖旨,“來人,備車輦,孤要南巡!”


    輝月原還磕著瓜子圍觀青帝批閱奏折,一回頭這個皇帝居然就跑得沒影了,趕到的大臣就這樣眼巴巴地看著他這個大祭司,好不容易過上悠哉生活的精靈王隻能目瞪口呆道:“這兩人搞什麽呢?一個兩個都往南方跑,解語城就丟給我了?”


    有時候水無痕也真羨慕他這可以完全無視任何事件的神經,這樣的人簡直天生就該無憂無慮,此時也隻能有些懷疑地回答:“或許,這就是情趣?”


    青帝和常相那詭異的感情模式正常人完全無法領悟,水無痕也覺自己的人生經驗不夠用了,倒是輝月聞言更驚,歪頭看著他就問:“那是什麽東西?”


    隨著修為增長,輝月的容顏是越發聖潔,此時眼睛一眨,水無痕就覺呼吸一滯,趕緊就躲在椅子後掙紮道:“你這個妖精!別這樣看我啊,我怕自己會把持不住和你親身探討!”


    輝月完全無法理解這個好朋友最近怎麽一跟自己說話就一驚一乍的,見狀就鄙視道:“不知道你在怕什麽,白衣祭司裏就屬你膽子最小。”


    水無痕沒想到自己堂堂天下第一殺手居然會被嘲諷膽子小,頓時決定為職業尊嚴而戰,嚴肅道:“說得好,我決定今晚夜襲你。”


    輝月對夜襲隻當是朋友晚上找他過招,立刻友好道:“什麽時辰來,我給你開窗戶。”


    然而,此時的水無痕是非常嚴肅的,手一擺就拒絕了他的好意,“不行,自己潛入是殺手的職業素養,你必須關好門窗,記得上鎖!”


    當然,對於水大殺手的職業道德,耿直的精靈隻有一個感想,“你這個人怎麽比紀陌還磨嘰?”


    那方要為自己職業生涯正名的水大殺手和繼續念叨著紀陌黑曆史的輝月越走越遠,捧著折子卻無人可遞的當朝大學士隻能茫然地看向同僚,


    “尚書大人,常相休假了,陛下南巡了,現在大祭司都去被夜襲了,咱們的奏折給誰啊?”


    誰也沒想到穩如泰山的奉朝竟會在一夜之間陷入危機,老謀深算的戶部尚書摸了摸自己愁白的頭發,也唯有提出一計拯救天下,


    “唉,為了奉朝的江山社稷,收拾收拾,集體隨陛下迎常相回朝吧。”


    作者有話要說:  常輝:小崽子,就你這段位還想渣我,你對渣男一無所知。


    青帝:我就是要強行掰彎你!


    常輝:等等,你怎麽不按套路來?!


    紀陌:天魔的設定是一被虐就會反殺,你還一個勁兒招惹他,簡直完全感受不到你的求生欲。


    常輝:嗬,不過是調戲失誤而已,下一次常某人定能馴服他。


    紀陌:你這種人活該被上的眼神.jpg


    水無痕:斷袖的情趣這麽詭異的嗎?


    輝月:你快告訴我情趣是什麽?我好奇死了!


    番外雖然碼的慢,但是它肥啊!


    第107章 鴿子番外


    宋喬對自己失蹤一事給的說辭是被騙進了傳銷組織, 隱忍數月才尋到機會逃回來,為此還刻意叫蘇格真的揪出了一個傳銷團夥,給當地警局貢獻了一份業績。


    這樣單位和外人是應付過去了,倒是家裏因此掀起了高度警戒。先是想盡辦法讓他回家居住, 被宋喬委婉拒絕之後又是開始頻繁介紹對象相親。宋喬也不再是會因此和家中爭吵的小年輕,雖覺煩心還是敷衍地應付著, 如此一來, 也就隻有和蘇格在一起的時間最為舒心了。


    雖是如此,宋喬在蘇格麵前多少還要幾分形象,不願衝著兒子跟個怨婦似的整天倒苦水, 於是, 趁著周末便拉了深黑出門喝酒, 把生活垃圾一股腦倒給了這個專寫黑暗劇情的同行。


    深黑在男頻不間斷地寫了八年,雖被讀者稱作萬年一個套路, 如今多少也算得上是個知名大神。隻是宅得久了, 穿著打扮較為隨意, 走在路上完全就是普通的奔三男人,也就脫了外套後露出的葉君侯應援t恤顯出了幾分與眾不同。


    一月之前《夜色傳說》剛完結就賣了遊戲和漫畫版權, 葉君侯的相應周邊也開始發售, 宋喬見這個和自己同時簽約的同伴終於混出了頭,內心也是頗為感慨。


    從一開始,他和深黑就因為觀念不合時常爭吵,約好真人pk才發現大家居然是校友,這一架最終也沒打成, 二人反而吵著吵著就混熟了。


    深黑瞧不上宋喬那股優等生的清高勁,卻又羨慕他被小眾讀者當寶貝捧著的待遇;而宋喬雖然不同意迎合市場設定劇情的做法,看著深黑作品漸漸大熱被大眾認同,心裏也是有幾分說不清的豔羨。


    說來也諷刺,自詡深愛的他選擇了離開,而沒幾分愛意的深黑卻堅持到了現在,最終能夠理直氣壯帶著作品站在世界麵前的人是深黑,那場少年時的對決終究是他輸了。


    提起過去二人都是唏噓,他們在最青蔥的少年時期接觸寫手這行,結果,想以文證道扭轉父親觀念的宋喬和曾經夢想做現實文學家的深黑,最後都成了就著小菜喝悶酒的老男人。


    宋喬為了保持蘇格世界的幹淨,帶著遺憾轉身離去;而深黑雖然如願享受到了奮鬥成果,午夜夢回時看著第一個筆名寫下的葉三仍無人問津,僅有的幾個評論還是葉君侯粉絲發的到此一遊,內心終究難免失落。


    想到這裏,深黑就對不見絲毫老態,好像還年輕了一些的宋喬歎道:“其實有才的還是你,如果不是根據你的建議改了大綱,就我那三觀不正的劇情八成過不了審。”


    宋喬也不知道近些日子蘇格給自己吃了什麽,體檢數據竟然幾乎恢複到了二十歲時的水準,許是身體好了的緣故,如今心態也積極了許多,聽了深黑這話隻輕笑著給他倒酒,


    “能寫出來就是你的本事,我們那一批人也隻剩你還在寫,祝你新作繼續大賣,六十年後被自己成山的紙質書埋著進墳墓!”


    “這就是我喜歡和你喝酒的理由,我身邊的人都隻談錢,隻有你到現在還談理想。”


    深黑這些日子慶功宴參加了不少,這種祝福也就宋喬想得到,可是,即使是早已放棄文學夢想的他,也認為能被自己作品埋葬是最好的未來。


    內心如此歎著,深黑也是對著這個失蹤歸來的老友舉杯,


    “成績估計你這個不缺錢的大少爺也不在意,我就祝你這一本能寫出自己心中的佳作,成為逼乎必推的清流傳奇!”


    他這一說,宋喬也想起紀陌提過,深黑隔三差五便會在群裏推薦《權臣》,不由好奇道:“聽說你經常推薦我的書?”


    提起這事深黑也愣了愣,反問道:“你從不看後宮爽文,不也定時給我砸月票嗎?”


    兩人當初都對天發誓絕不去看對方的辣眼睛作品,多年後卻不約而同地被自己打臉,彼此相視一笑,最後默契地沒有再提,千言萬語隻化作一句——


    “幹杯吧,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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