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看到過的有關這個國家的事情都有些模糊了,但是唯獨那個結局就像是一條潛藏在暗處伺機而動的蛇,隨時都要跳出來咬她一口,讓她不得安寧。


    清流有想過萬一哪天真的有女神過來向吉爾伽美什求婚怎麽辦,該怎麽才能避免曆史上的悲劇再一次發生。


    可是她沒有想到這件事來的這麽快。


    就好像隻是一夜醒來,外麵就瘋狂的流傳起了天之牛到處傷人的消息。


    清流幾乎要瘋了。


    在她記憶裏達成【伊什妲爾私放天之牛】劇情,前麵還要經過【除去魔獸芬巴巴】和【拒絕伊什妲爾的求婚】兩個成就,但是這兩件事她完全不知道。


    麵對清流的問話,兩個人倒是回答的很快。


    “芬巴巴?就是那一次我和吉爾說要出去打獵啊。”恩奇都有點奇怪清流為什麽忽然問起這個,“我記得好像給你帶回來了一隻兔子吧?”


    清流有這個印象,那隻兔子最後被吃掉了。


    “伊什妲爾?”吉爾伽美什回憶了一下,沒想起來,扭頭看向恩奇都。


    “啊,就是上一次那個吧。”恩奇都想了一會兒,不怎麽在意的說道,“吉爾直接把神使趕出去了。”


    “雜修。”吉爾伽美什不屑的哼了一聲。


    “好了,你乖乖的,我們要出去一趟。”恩奇都彎下腰揉了揉她的頭發,笑著說道,“很快就回來,要不要給你帶一隻兔子?”


    “不許亂跑。”吉爾伽美什的叮囑則簡潔多了。


    看著兩個人逐漸遠去的背影,清流隻覺得渾身發冷,她張口想喊住兩個人,身體卻像是失去了全部的力氣似的,一下子癱軟在地上。


    ——來不及了


    【曆史之所以為曆史,正因為他的不可改變性,所有記錄在史書上的情節,都是一個時間定點。】


    【時間定點是無法更改的。】


    好像有什麽人在腦海裏說話,清流勉強抬起手抱住了自己的頭,低低的喊著痛,可是腦子裏的那道聲音一直沒有消失,甚至隱約出現了影子。


    教室,黑板,桌椅。


    老師拿三角尺敲著黑板,有點漫不經心。


    【不要試圖去改變你所知道的過去,因為你會發現你根本無法改變。】


    【這一段考試要考,趕緊記下來。】


    清流眼前模糊的場景終於被黑暗吞噬,失去了意識。


    第7章


    大祭司說,王殺死了天之牛,會遭到神罰。


    吉爾伽美什嗤之以鼻。


    天之牛帶來的損害一點點被修複著,烏魯克又恢複了以往的平靜祥和。


    但是每過一天,清流就覺得自己的身體要冷一點,她知道,現在吉爾伽美什和恩奇都已經在逐漸接近曆史書上的那個結局了。


    她試圖把這件事說出去,無論如何三個人想一想總會有辦法的,但是每次清流想要開口講結局說出的時候,喉嚨總會被某種東西遏住。


    並不是有什麽東西真的把她的喉嚨掐住了,那種感覺更像是某種規則觀念在製止她。


    清流不知道那是不是就是所謂的法則,但是她確實無法開口。


    她開始後悔甚至埋怨自己為什麽要穿越來這一趟了。


    如果不來的話就不會認識這些人,如果不來的話就不會因為這個而感到痛苦,如果不來的話就不會……這個該死的古老的時代。


    但是這種無法說出來的糾結在別人眼裏看來,隻是清流好像變得安靜了一點,也更加的纏人了一點,每天睡覺之前要去看一眼恩奇都,醒來的第一件事也是要去看恩奇都,白天的時候更是恩奇都要去哪裏她就要去哪裏,好像少看一眼眼前的人就會不見了似的。


    這個沒有合適的顏料和畫筆的時代,清流甚至沒有辦法把恩奇都製作成畫像保存他的一縷靈魂。


    時間依舊不緊不慢的流逝著,不會因為任何人的糾結和痛苦而止步。


    那一天終於來了。


    清晨侍女慌慌張張的衝進來報喪的時候,清流才剛剛起床,她之前一直覺得自己會哭,但是這一天真的到來的時候,她卻沒有。


    別說眼淚了,她甚至連一點多餘的表情都沒有流露出來,十分自然的穿上衣服,洗漱過後,在侍女的帶領下朝那座宮殿走去。


    吉爾伽美什早就在那裏了。


    他的表情看上去非常可怕,就好像隨時都要衝上去把神祗拉下來斬殺為自己的摯友報仇似的,但是他到底還好好的坐在自己常坐的椅子上,沉默的看著虛空中的某一點。


    清流慢慢的走過去,然後在他腳邊坐下來,抱著膝蓋發呆。


    王和神之女就這樣安安靜靜的坐了一天一夜,在第二天的黎明之際,吉爾伽美什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十分隨意的揉了一下清流的腦袋,把她抱到椅子上,轉身出去了。


    清流抱著膝蓋,慢慢的把自己的額頭抵在膝蓋上,注視著黑暗。


    “不應該是這樣的……不應該是這樣的……我明明可以改變的……”她腦子裏一片混亂,好像有無數的信息在裏麵跳躍著,閃著光,交錯著,但是她伸出手想要去抓的時候卻什麽都抓不到,隻能握住一把空氣。


    “我明明可以改變的……”她反複的用著別人都聽不懂的話喃喃著,看上去有點神經質,“我明明、明明已經……”


    未出口的話戛然而止,清流沉默的把自己縮成一團,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溫熱的眼淚突兀的奪眶而出,接著她像是再也忍受不了了似的,毫無預兆的嚎啕大哭起來。


    她知道,再也不會有人在她慌張無措的時候,伸出手揉一揉她的頭,把她抱下祭壇了。


    說是傷心,其實兩個人也沒有傷心太久,因為還有一整個國家和人民需要他們去治理。


    恩奇都離開之後,清流就接受了他的事務,整天忙的不見蹤影,有時候她也很奇怪,恩奇都到底是怎麽做到一邊把這些事務處理的妥妥貼貼滴水不漏,一邊還有大把的時間哄著她陪著吉爾伽美什玩的。


    吉爾伽美什的脾氣明顯變得暴虐起來,據侍女說有點像恩奇都沒來之前的樣子,不過總比那個時候要好多了,因為還有清流在勸他嘛。


    清流在的時候吉爾伽美什總是會收斂一些的。


    每次吉爾伽美什發脾氣的時候,侍女們就會慌慌張張的把清流拉過來,好像著火了去找消防隊似的。


    其實清流也沒有說什麽勸什麽,她隻是走到吉爾伽美什身邊,接過泥板,然後在他身邊坐下來把上麵的內容一點一點念給他聽然後詢問該怎麽處理而已。


    吉爾伽美什也很少揉她的腦袋了,就好像會把她揉禿了似的。


    然後有一次連這招都不管用了,清流攔在瑟瑟發抖的侍女身前,仰起臉看著暴怒中的王,肆無忌憚的露出臉上的掌印,眼睛裏冒著火,幾乎要和他吵起來。


    “你不能指望這個世界會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她幾乎是歇斯底裏的尖叫著,眼淚卻一滴一滴的落下來,“你畏懼著死亡,卻又在把別人推進死亡的懷抱!”


    然後吉爾伽美什就安靜下來,他血色的眼睛裏倒映出女孩青澀的麵容,和十年前她剛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一模一樣,沒有任何變化。


    又過了一段時間,吉爾伽美什和清流說,他要去尋找長生不老藥。


    曆史終究還是會回到正規,你以為你是撥弄時間河的神祗,實際上你不過是大海裏丟下的一顆石子。


    永遠別妄想去和曆史的頑固作對。


    不知道從哪裏看來的話突兀的劃過腦海,清流放下手裏的小刻刀,認真的擺著指頭算了一下吉爾伽美什離開之後自己需要增加的事務,然後又算了算自己的處理事務的時間,最後仰起臉笑著點點頭。


    “好呀。”她像是以前那樣乖巧的坐在他的腳邊,仰起臉笑著說道,“早點回來。”


    於是吉爾伽美什出發了。


    出發之前他彎下腰抱了抱清流,用更加古老的語言在她耳邊說了句什麽,清流迷茫間好像看見有一片金色的什麽東西在眼前徐徐展開,又很快的收攏了。


    這個國家全部都落在了清流的手裏,她開始一點一點的把國王的責任搬在自己肩上,每天隻睡幾個小時或者幹脆不睡,這具從她來到這個時代開始就沒有變化過的身體也非常配合她的生活,沒有出一點問題。


    一直都沒有吉爾伽美什的消息,隻是偶爾會傳來一些不知道是真是假的留言,說王曾經在哪裏出現過。


    清流表現的始終很平靜,有條不紊的管理著整個國家。


    整整一年沒有吉爾伽美什的消息傳來之後,清流歎了口氣,開始著手準備尋找繼任者。


    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比如說這個國家的王室根本沒剩下幾個人,剩下的那幾個歪瓜裂棗清流看都沒有看,在確定找不到有王室血脈的繼任者之後,她便開始在曾經與王室有過結合的家族裏麵尋找。


    這一舉動總算是讓那些對她一直獨攬大權的略有微詞的大臣們閉上了嘴。


    在經過三個月的尋找之後,清流找到了一個六歲的男孩,不由得長長的舒了口氣——她要是敢去平民裏找的話,那些大臣一定不會顧忌什麽地位尊卑,會直接撲上來把她活吞了的。


    時至一年零三個月,吉爾伽美什仍然了無音訊。


    清流便開始教導這個孩子學習。


    誠然她是一隻肥宅,但是在恩奇都和吉爾伽美什雙重的教導下,也總算合格了。


    時至三年零七個月,大雪,寧孫女神出現宣布了吉爾伽美什的死訊,並把一個純金的手鐲交給了清流。


    “還會再見麵的。”這個在容貌上與吉爾伽美什有些微相似的女神溫和的說道。


    “我能夠回去了嗎?”清流小聲問道,她選擇的繼任者安靜的依偎在她身邊,有些懵懂的看著自己的老師和神祗交流,“我實在受夠這個世界了。”


    寧孫女神笑著搖搖頭,然後離開了這裏。


    “看什麽看。”清流不耐煩的呼嚕了一下繼任者的腦袋,“繼續刻字。”


    又過了七年,繼任者十六歲,清流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二十年。


    當然她看上去還是沒有任何變化,清流甚至悲痛的懷疑自己該不會是要活到現代吧?


    ——那要活多少年啊我去!


    時間還是慢慢的走著,清流抱著某種別人不明白的情愫,一直等到繼任者十八歲那年才同意他繼任王位,徹底放開了手裏的權利。


    同一年,也恰恰好是她來到這個世界的那一天——當然這一點清流並不知道——神殿在一場小地震中轟然倒塌,露出了藏在密室裏的一套極為華美的服飾。


    清流一拍手,沉睡那麽多年的阿宅之心瞬間複燃,立刻就明白了這裏麵所蘊含的意思,當即歡天喜地的讓人把神殿趕緊清理出來重建好,塌掉的祭壇也趕緊搭起來。


    花費了半年的時間,神殿重建完畢,祭壇也和以前一模一樣。


    當天夜裏,清流高高興興的換上那套二十年不見的十二單,拉著自己的學生走到祭壇上,一邊絮絮叨叨的說著話,一邊等待著黎明的到來。


    “你要當一個好國王啊。”這是說的最多的一句。


    “不可以把我的存在記錄下來哦。”這是說的第二多的話。


    雖然說已經無所畏懼了吧,但是做了這麽多,清流還是挺擔心自己一回去看見的卻是和記憶裏截然不同的世界,那她還不如活到那個時候呢。


    “老師……不能留下來嗎?”繼任者小聲問道。


    “當然不行的呀,這是神祗的旨意,怎麽能違背呢。”眨巴眨巴眼睛,清流笑著忽悠,“你已經是個大人了,要靠自己,不能太依賴我的。”


    “可是我想要老師留下來啊。”繼任者說道。


    “這個……”清流猶豫了一下,抱緊了懷裏的衣服,那是她最喜歡的一套,準備帶回去收藏的,“真的不行呀。”


    然後便是,一陣劇烈的疼痛,從心髒的位置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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